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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隱藏的秘密

  第八十章隱藏的秘密


  慧覺被恩賜為國師的消息,是在三日後傳來的。


  消息傳來時,林錦嫿正在跟徐昭昭說著賢妃被貶為官女子的事。


  「沒想到皇上的動作這麼快。」徐昭昭止不住感慨,賢妃這短短時間,也算是大起大落了,從不受寵的嘉嬪變為協理六宮的賢妃,沒幾日竟成了最低等的官女子。


  「消息是這兩日才傳開,興許那天就有動作了。」林錦嫿將一側的茶泡好,遞給她:「嘗嘗,阿寶新曬的桃花,加了少許蜂蜜在裡面。」


  徐昭昭的目光很快落在這花茶上,看著白瓷的茶杯中盛著的粉嫩桃花,桃花淡淡的香氣迎風而來,讓人彷彿身處桃林之中一般,就連心情也跟著甜起來。


  她吹了吹,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才美滋滋看著林錦嫿:「這茶真是好看,又好喝。」


  「這次阿寶曬了不少,回頭我讓她拿一些給你。」林錦嫿笑笑,阿寶已經會意捧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來,行了禮略帶幾分羞澀道:「奴婢這次晾曬的不多。」


  徐昭昭給她比了個大拇哥。


  林錦嫿把茶給她,笑道:「去給舅母也嘗嘗吧,這茶能舒筋活血,舅母這段時日為照顧你憔悴了不少。」


  徐昭昭聞言,連忙點點頭,起身拿著那花茶,又笑眯眯跟阿寶道了謝,這才扶著丫鬟的手慢慢往回而去。


  等她走了,墨月才上了前來,周圍的丫鬟也被打發了下去。


  她看著涼亭里坐著的林錦嫿,道:「消息千真萬確,聖旨只怕這幾日就會下來,聽聞已經有人開始給國師府選址了。」


  「慧覺成為國師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現在擔心的,是即將入京的魏總督……」她盯著手裡的茶盞,慢慢轉動著。若是那魏總督認出慧覺便是當年殺了他兒子的兇犯,只怕不止慧覺不得善終,自己也要受牽連。


  墨月知她擔心,但還不等說話,墨雪忽然冷冷朝門口看去:「誰!」


  那門邊沒有絲毫動靜,但墨雪方才明顯感覺到那兒有人盯著。


  林錦嫿端著茶盞的手也跟著停住,淡淡轉頭朝那門口看去,目光微寒:「去看看。」


  「是。」墨雪應下,不離身的匕首已經利落攥在了手心。


  她緩緩走到門邊,拉開門一看,卻是什麼也沒有,方才那道目光似乎也不見了。


  她轉身朝林錦嫿搖搖頭,林錦嫿想了想,如今徐府不幹凈的人應該都被舅母趕出去了才是,方才來的人能在墨雪的眼皮子底下過來,又倏忽一下跑沒影,八成是會功夫的人,而且大白日的來,是要做什麼呢?


  她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倒也不再繼續想了,只叫人小心盯著些才跟墨月道:「慧覺大概什麼時候會出宮?」


  「奴婢打聽到,國師府八成也就是以前的空餘的府邸賜給他,不會新建,所以應該也就是這一兩日,畢竟他一個男子,總是在宮中也不便。」墨月道。


  林錦嫿點點頭,才道:「繼續盯著魏總督和與他一道入京的人,過去這麼久,他們應該也快到京城了才是。」


  墨月行了禮,這才退了下去。


  徐昭昭走了沒多久,又笑眯眯的跑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張燙金的帖子。


  「錦嫿姐姐。」她笑著跑進來揚了揚手裡的帖子,笑道:「是平西王府送來的,邀請了徐府呢。」


  林錦嫿是知道最近平西王大壽的,不過他素來低調,這次竟會邀請徐府?

  等徐昭昭跑到了跟前,她才笑道:「是誰來送的帖子?」


  「平西王府的公子。」徐昭昭道:「才不到十歲的娃兒呢,可愛的緊,聽說是袁郡主的弟弟,瞧著倒是個冷淡性子,不過一張圓臉真像個包子。」


  林錦嫿看她眉飛色舞形容著的樣子,知道她八成對這場壽宴很期待,只笑道:「什麼時辰去?」


  「就是明日,所以娘親讓我來告訴你一聲,明兒咱們一起去,哥哥明兒也去呢,聽說孫家那位也要去。」徐昭昭一想到自己病重期間,孫家竟是跑來退親,她便氣惱的很。


  「這次平西王邀了不少人?」


  「不少人,這次春闈科考的前十名都邀了,哥哥的好友也會去。」徐昭昭回憶著道,想了想,才拍拍腦袋輕呼道:「娘親說,可以多帶些人過去,錦嫿姐姐,你手下的那位夜生,可也過去?」


  林錦嫿眨眨眼,這孩子還惦記著他呢。


  她淺淺笑道:「他最近有事,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哦……」徐昭昭失望的應了一聲,方才的喜氣全沒了。


  墨風擔憂的看了看林錦嫿,林錦嫿也是無法,只能想著往後不讓她再跟老六見面了,昭昭到底還小,一時的喜歡,過段時間也就忘了。


  林錦嫿看她不高興,只拉著她笑問道:「今兒平西王府來的小公子真的很可愛嗎?」


  「可愛。你是沒瞧見,那分明還圓嘟嘟的臉一臉的冷淡,看起來像個小大人似的,可愛死了。」徐昭昭提起這個,又眉飛色舞起來。


  林錦嫿悄悄朝一側墨月看了眼,墨月會意,也趁機離開了。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徐昭昭才是徹底忘了方才的不開心,直到徐程青過來。


  徐程青來時,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瞧見徐昭昭,只笑道:「昭昭,娘正尋你呢,快過去吧。」


  「當真?」


  「你不是吵著要做新衣裳嗎。娘親就等著給你量尺寸了,快去吧。」徐程青點點她的小鼻子,寵溺笑道。


  徐昭昭一聽,這才急忙站了起來,還不忘跟林錦嫿道:「錦嫿姐姐身量與我差不多,就不麻煩姐姐量了,我讓娘按我的尺寸給你做就是。」


  「好。」林錦嫿知道徐程青有話要說,也不與她耽擱。


  徐昭昭聽罷,這才扭頭去了。


  等她一走,徐程青才擔憂的看著林錦嫿道:「我方才得到的消息,寧王此時在城外怕是遇到了麻煩。」


  「麻煩?」


  「聽聞寧王回城時受了重傷,剛好景王借著搜查蠱蟲證據的由頭去了寧王城外一處隱秘的住所,這會兒怕是……」


  「哥哥可有馬?」林錦嫿直接站起了身。


  徐程青嚇了一跳:「你要做什麼?你現在過去也是於事無補……」


  林錦嫿知道趙闞的心狠手辣,若是讓他發現趙懷琰在城外並且深受重傷,一定不會手軟的。而且方才徐府的人……


  她眉頭死死擰起,八成是傷了懷琰的人。


  她看了看墨風墨雪,道:「備馬,我們立即出城。」


  「我隨你一起去……」徐程青見她立即就要走,忙道。


  「表哥這些消息是從哪裡來的?」林錦嫿停下腳步又問道。


  徐程青面色微微發紅,見她面容焦急,也不扭捏,道:「這麼些年我也不算毫無建樹,從豫州到京城,都留了眼線。」


  「好。」林錦嫿點點頭,讓人取了黑色的帷紗來后,便拉著他的袖子便快步往徐府外去了,等上了馬,才快速的跟他說了遍自己的計劃。


  徐程青聽她簡單幾句說完,都有些懷疑姑父是不是曾教過她兵法,尤其是縱橫詭辯之術,否則她一個小小女子,哪裡來的這許多精妙的計劃。


  還未等他問,幾人駕著馬已經快速到了城外,立即有穿著褐色平民衣裳的人悄悄走了過來,低聲沖徐程青道:「往西二十里上山,山頂竹林內布有瘴氣,景王便是在那處。」說罷,立即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林錦嫿絲毫不耽擱,抓緊了韁繩便快速朝西面而去。


  西面她記得是一片不算陡峭的山林,山林里沒有路,馬兒更是上不去,只能靠步行,算算時辰,趙闞就算已經登山了,八成也要在那竹林瘴氣里徘徊一會兒,她現在去還趕得及。


  快馬加鞭,二十里地不算遠,但等到時,她手心細嫩的皮肉已經勒出血痕。


  墨風利落下馬,才上前扶住她:「小姐,你的手……」


  「我沒事,時間緊急,先照計劃去辦。」林錦嫿看著面前青翠茂密的山林,面色沉沉道。方才徐府出現的那人,是要做什麼?趙闞之所以會來這裡,是不是他在通風報信?


  她咬咬牙,墨雪眼尖看到另一面有腳印,道:「小姐,他們是走這裡上的山。」


  「很好,趙闞性格多疑,沿途一定留了放哨的人,咱們照計劃行事。」林錦嫿轉頭看著匆匆跟來帶著兩人的徐程青,道:「表哥,這次麻煩你了。」


  「放心吧,這等小事我還是能做好的,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徐程青本打算讓她不要冒險,但想來說了她也不會聽,這個表妹啊,若是個男兒身指不定都要去建功立業了。


  徐程青想罷,也不逗留,立即帶著人走了。


  林錦嫿看了看墨風墨雪,二人也跟著點點頭,她這才抽出頭上的簪子在左臉狠狠劃了一道,才提著裙子快步往山邊不遠的草堆而去。


  墨風墨雪見狀,相互對視一眼,紛紛從袖子里拿出了火摺子。


  此時山上的趙闞,的確被圍困在了瘴氣里。


  「不是說就在這裡么,怎麼還不見?」趙闞找的有些不耐煩了。


  跟來的侍從道:「會不會是那人騙了王爺您,畢竟寧王是去了邊關的人,聽邊關傳來的消息,他的車馬這幾日就快到了,不可能這會兒出現在這裡,還身負重傷。」


  趙闞越聽面色越沉,垂眸看了看手心的一塊玉,這的確是趙懷琰的貼身之物,若不是深受重傷,怎麼可能讓這等物件落在了別人手裡?

  「本王讓人算過,酉時會有大風,到時候大風一起,定能將這瘴氣吹開,我們便可看看趙懷琰到底在沒在這座山上了!」他咬咬牙,轉頭繼續往前而去。有這樣好除去趙懷琰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棄,而且趙懷琰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發現,因為外人都知道他早就去了邊關!

  侍從們聞言,也不好再多說,只能跟在後面笑道:「還是王爺睿智,而且那人也被咱們關起來了,他若是騙了您,您回去便可讓他生不如死。」


  趙闞淡淡睨了他一眼,冷著臉繼續前尋了去。


  他往前走了一段,終於看到了那人所說的竹林:「就是這裡……」


  「王爺,不好了!」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一陣輕呼,而後便看到他讓守在山腳的人急急忙忙跑了上來。


  趙闞面色一沉,語氣不善道:「何事如此慌張!」


  「是山下,有人在防火燒山!」侍從驚惶道,畢竟來時那股濃濃白煙他看得清清楚楚,這山上才長出新樹,去年枯腐的草木堆得滿山都是,一旦大火燒起來,他們跑都沒地方跑,只能被活活燒死。


  趙闞也明白這個理兒,當即黑沉了臉。


  之前那多話的侍從白了臉,顫聲道:「難不成那人根本不是要害趙懷琰,而是……」


  「而是要殺了本王!」趙闞扭頭看了眼越來越濃的瘴氣和不知何時能到頭的山頂,微微咬牙,道:「你們幾人在這兒守著,其他人隨本王下山看看到底是誰在故弄玄虛!」他冷哼一聲,直接拔出腰間的配劍,帶著人往山下而去。


  趙闞帶著人用了小半刻的時間才下了山來,等到了山腳卻發現,哪裡有什麼放火燒山,分明是有人在山腳用濕柴點著,才放出大量的濃煙來,讓人以為山上著了火。


  「幾個蠢貨,都不知道先下來看一看嗎!」他處在暴怒邊緣,扭頭就要再上去,卻忽然聽得林子邊傳出一陣窸窣聲響,而後便清晰看到一個黑影閃了過去。


  「誰!」侍從們大喝一聲,紛紛拔出了刀護在了趙闞周圍。


  趙闞氣得臉都黑了:「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裡故弄玄虛!」說罷,提著劍就追了過去。


  追了沒多久,便追出了山腳的這片林子,而迎面跑來的人,不是林錦嫿是誰?

  林錦嫿看起來害怕極了,面色發白,臉上還有傷,邊跑邊不斷恐懼的往後看。


  趙闞見到是她,目光一下子深了起來,這荒山野嶺的,她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林……」


  「錦嫿,你沒事吧!」趙闞還未開口,便聽得馬兒一聲嘶鳴,而後便是一群護衛軍跟著徐程青騎馬趕來了。


  徐程青翻身下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密林外沿的趙闞,面容詫異:「景王殿下,您真的在這裡?」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趙闞緩緩收起自己的劍,看了看跟著徐程青來的一群護衛,道:「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林錦嫿躲在徐程青身後,身子好似還在微微發抖,顫聲道:「白虎,這山上真的有白虎……」


  「別怕別怕,表哥在,還有這麼多威武的護城軍在,不會有事的。」徐程青側身安慰一番,才看著目光深深盯著林錦嫿的趙闞,拱手道:「回王爺的話,是錦嫿見今兒天氣不錯,便央求臣帶她來學騎馬。錦嫿貪玩,瞧見這兒有山,還要去捉兔子,哪知林間竟是竄出的白虎,微臣本要帶著她走,誰知跟來的兩個丫鬟卻不見了,她又執意要等著丫環們回來,微臣這才將她放在了樹上,想著先去找人來,哪知她嚇壞了,竟自己跑了出來。」徐程青說完,還扭頭看著林錦嫿道:「下次可不許這樣冒險了。」


  趙闞輕嗤一聲,略不屑的看著徐程青:「你當本王是傻的么,就算是有白虎,你會丟下林小姐,自己跑開去找救兵?」


  徐程青目光一深,淺淺笑道:「微臣也是知道王爺就在這附近,所以才放心離去的,沒想到王爺竟沒發現錦嫿。」


  「你知道本王在此處?」


  「是啊,下午時,有人遞了消息來,說王爺也在這邊,正好錦嫿想學騎馬,微臣知道王爺馬術是京城子弟中最好的,便想著來切磋切磋。不過現在想來,倒是我魯莽了,王爺既然也,想必也是公務在身,是嗎?」徐程青笑問道。


  趙闞面色有幾分難看,他來是為了殺趙懷琰,如今有護城軍在,若是叫他們發現,定要出事。而且那個遞消息的人,八成是要謀害自己。


  正想著,林錦嫿開口道:「王爺,求求你遣人救救臣女的兩個丫環吧,臣女往後再不往這等地方來了。」


  「請王爺幫忙,嫿兒視這兩個丫環如親生姐妹,若是出事,她必然十分難過。」徐程青跟著道。


  趙闞抓著劍柄的手冷的厲害,但看了看來了的護城軍,轉念一想,若是他們發現趙懷琰在京城,父皇知道了,必然以為趙懷琰圖謀不軌。


  想罷,趙闞看著躲在徐程青身後的林錦嫿勾唇一笑:「既然林小姐所求,本王自然應允,不過本王是接了密報說此處有養蠱之人,你們可小心些。」說罷,看了看那群護城軍:「你們跟本王的隨從一道上山,林小姐到底是女子,便雖本王在山下等候。」


  徐程青不露痕迹的撇撇嘴,看了看林錦嫿:「先去官道上候著吧,表哥也在。」


  林錦嫿微微頷首,也不管趙闞,轉頭離開。


  趙闞不急在這荒郊野嶺的,一會兒若真有猛虎竄出來,那他正好抱著美人離開。


  這樣一想,嘴角的笑意更大,帥氣的將手裡的劍拿起遞給不遠處的林錦嫿:「拿著,防身。」


  林錦嫿看著這自以為是的男人,恨不得砸砸自己的腦袋,前世她是怎麼瞎了眼看上他的,就因為他這幅好皮囊?

  這裡的氣氛尷尬著,山上的人可是爭分奪秒了。


  墨雪墨風快速走一側的山路上山,輕易解決掉趙闞埋伏下的幾個侍衛后,才走另一邊穿過了瘴氣,到了竹林。


  這處地方她們曾經來過,不過今日走來的地方應該是背面,她們從未走過這才沒想起來。


  「墨風墨雪,你們怎麼來了?」


  高稟的聲音傳來。


  墨雪抬頭,看著從竹屋裡跑出來的他胸前的衣襟一片血紅,忙上前問道:「王爺呢?」


  「王爺在裡面,不過身受重傷。」


  「王爺為何……」


  「遲些再說,也不要在王爺面前問起。」高稟似乎有難言之隱,只看著她們二人:「你們怎麼會過來?林小姐呢?」


  「景王帶人來搜山,不過好在消息及時傳到了小姐耳朵里,景王又太過急於想除掉王爺,也沒做布置隨便帶了幾人就來了,所以我們才能過來。此處不宜久留,王爺要馬上離開。」墨風沉聲道。


  高稟頷首:「我立即去……」


  「走吧。」他話未說完,門口已經多了一道人影,墨雪看過去,曾經眼裡只有冷漠的王爺,如今竟帶著一絲哀傷,這是他們從不曾見過的。


  墨風墨雪立即上前扶住他,聽到隱約傳來的聲響,趕忙帶著人走了。


  護城軍和趙闞的人在山上仔仔細細搜了一圈,搜完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趙闞還在山腳下,四月份的天兒,加之前幾日下過雨,已經悶出不少蚊子來,徐程青仔細的拿著大葉子給林錦嫿把蚊子扇走,趙闞則是被叮咬的要發瘋了,往日養尊處優的他,何時遭過這樣的罪,不過好在今日月光如水,一側一身緋衣的女子靜默坐在馬上,目光如同這夜裡的星星,美的讓人沉醉。


  他好似好久不曾這樣安靜的看過一個人了,除了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他覺得最美的不是母妃,而是總是溫柔的茵嬪……


  想到茵嬪,他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盯著林錦嫿笑道:「林小姐,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林錦嫿抓著韁繩的手微微一緊,難不成他也記起前世的事了?


  才想完,趙闞又繼續道:「很小的時候,我可能見過你,你可曾跟你娘一道入宮過?」


  「那時臣女想必很小,不大有印象了。」林錦嫿聞言,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趙闞眉梢微微一挑,他好似記得那會兒林錦嫿入宮過,穿著大紅的裙子,扎著雙髻簪著一支梅花簪子,臉蛋圓圓很是可愛,她那會兒還逗茵嬪笑呢,絲毫不像今日這般的冷淡。


  正想著,山腳下有了動靜,護城軍跟侍衛們都回來了,身邊卻沒有趙懷琰的影子。


  趙闞面色沉了沉,難不成他今日餵了一晚上蚊子,竟是一無所獲?

  「人呢?」


  「回稟王爺,山上什麼也沒找到,估計林小姐的兩個丫鬟,已經葬身虎腹了。」護城軍的領頭道。


  那幾個侍從也上前低聲道:「屬下們去時,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竹屋了,屬下看過,那竹屋裡的茶還是溫熱的,顯然有人才離開。」


  趙闞一聽,便知道怎麼回事了。他立即扭頭盯著林錦嫿,林錦嫿卻已經去看徐程青了:「表哥,時辰不早,我們先回去吧。」


  「林小姐不找親如姐妹的丫環了?」趙闞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林錦嫿卻只是狡黠一笑:「我那兩個丫環還算有些功夫,興許被這山上砍柴的人給救了也說不定。王爺可聽說過能一人殺白虎的武松,興許就有這等人物呢。」林錦嫿說完,勒住韁繩,直接離開。


  趙闞看著她轉身而去,紅色的衣裳在風中也飛揚了起來,那青色的黑髮隨著夜風與月光起舞,柔軟的好似到了他的心坎上,讓他嘴角不覺揚了起來,眼裡也染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護城軍們也一同告辭離開,那些侍從們才戰戰兢兢跪了下來:「屬下們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罷了。」趙闞看著林錦嫿離去的背影,翻身上馬,直接朝她追去。


  侍從們看他竟是這樣輕飄飄離開,都跟見了鬼似的對視一眼,才忙跟了上去。


  林錦嫿一路都沒有把趙闞甩開,直到帶著狗皮膏藥似的他到了徐府門口,才略冷淡行了禮:「多謝王爺一路護送,時辰不早,臣女告辭。」


  趙闞下意識的朝她伸手,卻被徐程青一把擋開。看著徐程青防備的樣子,他才邪肆一笑:「下次要學騎馬,來尋本王。本王時間多得很,你這表哥不過是個半吊子罷了。」


  「多謝王爺厚愛。」徐程青看著他灼灼盯著林錦嫿的目光,忙道:「王爺不是還要查蠱蟲之事?臣等不敢耽擱,先行告退。」說罷,帶著林錦嫿直接進了徐府。


  趙闞竟也不怒,想著林錦嫿今夜與自己在月色下騎馬,便心情大好,就是這徐程青,太礙事了些……


  他冷冷看了眼徐程青的背影,轉身離開。


  林錦嫿回府後,徐夫人本還擔心,見徐程青也在,二話不說便擰住了徐程青的耳朵:「你這小子,居然帶錦嫿出去學騎馬,我看你是瘋了,你個不孝子!」徐夫人對徐昭昭之事還心有餘悸,若是錦嫿也受傷,她定要自責死。


  林錦嫿知道她是好意,只笑道:「舅母,不怪表哥,我是非要他教我的。」


  「錦嫿,你不必替他說好話,這小子就是混賬,在書院時就把夫子們氣得病了好幾個,我早就該教訓他的,你且回去歇著吧,明兒一早舅母給你準備好吃的。」徐夫人溫柔看她道。


  林錦嫿知道今日徐程青是要受自己連累了,想著此時房間里可能還有人,便只得歉意看了看徐程青一眼。


  徐程青也是無奈,不過他倒是理解自己娘親這段時日所受的委屈,倒也想單獨跟她說說話,便也朝林錦嫿眨眨眼,這才哄著徐夫人走了。


  等他們一走,林錦嫿立即回了院子,打發走了所有下人。


  一入房間,濃烈的血腥氣便傳來了。林錦嫿不知為何聞到這血腥氣,竟是一股子的惱意升了上來,他每次都是不顧危險,每次弄得一身傷,好些次差點喪命。若是下一次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怎麼辦,若是下一次沒有人再幫他了怎麼辦!

  她怒氣沖沖走進裡間,待看到落寞坐在黑暗裡的人時,方才的怒意瞬間就散了。


  「嫿兒……」


  他輕輕喚出聲,語氣裡帶著幾分哀求和無助,好似脆弱的輕輕一句話,就能將他擊打得粉碎。


  林錦嫿怔住,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走了過去,才走到趙懷琰身邊,他便抱著她的腰,將頭擱在了她身上:「抱抱我。」


  林錦嫿抬手將他抱住,低頭看著靠在身上的人,面色蒼白,月光朦朧從窗戶灑進來,落在他的閉著的眼睛上,脆弱又無辜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懷琰……」林錦嫿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哽咽出聲:「我先幫你看看傷口好嗎?」這麼濃的血腥氣,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先等一會兒……」他帶著幾分哀求。


  林錦嫿未見過這般脆弱的趙懷琰,她看過強大而又冷峻的他,好似能睥睨天下,手掌風雲,也見過柔情似水還帶著些無賴的他,卻就是沒見過這樣脆弱的他。什麼能這樣輕易擊垮他呢?想來只有他最在乎的人,前世他不在乎皇帝皇后,也不在乎錦朝的任何一個人,除了他早已故去的母親茵嬪,可是茵嬪幾十年前就被處死了……


  林錦嫿不敢揣測,也不多問,只這樣站著抱著他,輕輕捏破了手心的蠟丸,等他沉沉睡過去,才微微嘆了口氣,親自去打了熱水來。


  夜色冰涼如水,暗夜的影子在京城穿梭,仿若鬼魅,讓人根本看不清。


  趙闞回到王府時,那來送消息的人已經被人暗殺了,他只能自認倒霉。


  「王爺,時辰不早了,您早些歇著吧。」有人勸道。


  趙闞回到書房,根本睡不著,只淡淡道:「去準備下,本王明日要入宮見見母妃。」


  下人聞言,只得應下,卻瞥見他提著筆墨正在描繪一副畫,畫里的女子一身緋色紅衣,面容清寒的站在月光下。


  一夜過去,林錦嫿醒來時,腦子還有點蒙。


  她看著帳頂,慢慢想起昨晚的事,她好似是在給趙懷琰擦洗完身子又替他敷好葯后,便累的在暖榻邊睡了,但這兒怎麼好似是在自己床上?


  等等……


  她手裡怎麼抓著個熱熱的東西,而且還挺有手感的……


  「別亂動……」趙懷琰隱忍的聲音傳來林錦嫿的腦子才嗡的一下詐開,如觸電一般趕忙拿開了手,而且一想到方才的觸感,一張臉便紅的滴血。


  趙懷琰看著她紅著臉死死閉著眼睛,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不由好笑:「分明是你讓我不著寸縷躺在這兒,怎麼還如此害羞了呢?」


  「我分明……」林錦嫿只覺得喉頭微微發啞:「我分明睡在暖榻上,而且你又沒有換洗的衣裳在我這兒,你的裡衣已經全部被血濡濕了,我的衣裳你也穿不上,所以我才……」


  「傻嫿兒,沒關係。」趙懷琰用他一貫淡定的語氣道:「遲早是你的,你想提前要,也沒關係。」


  林錦嫿面色更紅,但想著他一身的傷,又忍下了想拿枕頭捂死他一了百了的想法。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小姐,一會兒徐小姐要來了。」


  是墨風的聲音,林錦嫿想起,今兒還要去參加平西王壽宴。


  她頓了頓,才轉頭看著趙懷琰道:「昨日徐府來了奇怪的人,我把墨月叫回來了,就讓她們守著你。」


  「在京城還是我的地盤,不必擔心。」


  提及昨晚的事,趙懷琰的眼睛里染上些許哀傷,但很快消失,只深深看著林錦嫿道:「時辰不早,你先去吧,不過平西王此人不如你看到的那般老實,這次特意邀請徐府,定有目的,你們要小心。」


  「嗯。」林錦嫿點點頭,看著他深深的目光,便臉紅到了脖子根,扭頭就從被子里鑽了出來,可這不起身還好,一起身,才氣惱的轉頭要去掐趙懷琰的脖子:「我身上為何就剩一件肚兜……」


  「你昨晚說太熱了……」趙懷琰甚是委屈。


  林錦嫿只覺得自己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也不顧他是不是穿著衣裳,一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著趕忙去隔間換衣裳了。


  等出來時,看趙懷琰委屈拿著枕頭遮擋著,不由眯眼笑出聲:「王爺身材真不錯?」


  「喜歡?」趙懷琰露出自己的腹肌。


  林錦嫿面色一滯,就知道連耍流氓也耍不過他,只得把被子重新給他蓋好。


  走時,趙懷琰忽然叫她:「過來一下。」


  林錦嫿不解,走到床邊,胳膊卻忽然被他拉住,身子往下一落,紅唇便被他吻住了。


  沒多時,外面再次傳來墨風的聲音,趙懷琰這才將她放開,唇角不覺浮起笑意,道:「去吧。」


  林錦嫿微微珉唇看他臉頰緋紅的樣子,笑著頷首,這才轉頭而去。


  等她走了,趙懷琰的笑意才慢慢落了下來,想起即將到來的風雨,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她卷進來。


  林錦嫿收拾好出了門時,徐昭昭剛好到了,上前親昵挽著她便往外而去,邊走還邊道:「我聽人說,今兒定南侯也去呢。」


  「嗯,他是侯爺,平西王自然不會不請。」林錦嫿只以為尋常。


  徐昭昭卻道:「不過聽說定南侯夫人孩子沒了,怕是一時半會兒去不得,那定南侯有意要抬平妻。」


  林錦嫿眉梢微挑:「平妻?」這樣有失體統的事,只有尋常百姓或商戶人家才會做,定南侯府也算是大家,怎麼會做這等事?

  「對,那定南侯也不知怎麼想的,聽說就是要提拔自己的姨娘呢,還是個才入府不久的姨娘,也未生兒育女的,來歷好似也不太乾淨。」徐昭昭嘰嘰喳喳說了一路,等到了門口時,瞧見徐夫人和徐程青,趕忙閉上了嘴。


  林錦嫿等單獨跟徐昭昭上了馬車,才繼續問道:「那位姨娘什麼來歷?」


  「不大清楚,外頭傳得玄乎呢,有的說是流落風塵的大戶人家小姐,有的說是番邦來的細作,還有說是南疆來的蠱師,反正各種各樣的,也是胡扯。」徐昭昭只當玩笑聽得,便也只當玩笑說,林錦嫿卻是聽在了心裡。


  馬車晃蕩許久,終於是到了平西王府門口。


  下了馬車,正好聽到門口小廝唱和:「王御史攜夫人到!」


  林錦嫿跟徐夫人對視一眼,才朝門口看去。


  王御史似乎瘦了很多,面色沉沉沒了以前的和氣,王夫人也憔悴不少,身邊沒帶王汝嫣,也沒帶王暉遠。


  徐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也是可憐人。」


  「我一會兒去請個安。」林錦嫿道。


  徐夫人頷首,幾人還未走兩步,又是一陣馬兒嘶鳴,便聽馬車上四角的鈴鐺聲也停了下來,帘子掀開,有幾分讓林錦嫿意外的人居然也來了。


  端慧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牽著兒子凌未野,駙馬也一面輕輕咳嗽著一面扶著小廝的手下了來。


  駙馬似乎看到了林錦嫿,朝她笑著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林錦嫿淺淺一笑,還未開口,便聽得一陣尖叫傳來,而後便見一個手持利刃衣著破爛的婦人朝自己砍殺了過來。


  她倒退兩步,可那婦人還不等自己開口,便大喝一聲:「林錦嫿,我殺了你!」說罷,利刃直直朝她的頭砍了下來。


  眼看著那利刃就要落到她身上,忽然寒芒閃過,一柄長劍直接穿透了婦人的心口。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讓站在前頭的徐程青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實在可惡!」趙闞寒聲說罷,冷冷抽回了劍,婦人眼裡滿是淚,不甘的倒在地上,抽搐兩下,沒了呼吸。


  林錦嫿怔住,她方才分明看到這婦人眼裡的不忍和掙扎,她不是故意要殺自己的,或者說她根本沒想殺自己。難道是有人逼她的嗎?


  她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來,趙闞便立即跑了過來,略有幾分得意道:「林小姐,你沒事吧?多虧本王今兒路過,本想直接去宮裡,但心裡總想往這邊走,沒曾想竟是救下了你。」


  林錦嫿淡漠看了他一眼,難道又是他故意設計的,要來一場英雄救美讓自己愛上他?

  不像,這一招趙闞用過,他知道沒效,不可能這麼笨再用一次。


  才想著,便見圍觀的一位夫人忽然道:「這婦人雖然可惡,但看起來也是要尋仇,王爺怎麼說殺就殺了,也不給她辯駁的機會,萬一,真是背負著深仇大恨呢?」


  林錦嫿順著她的聲音看過去,這人她隱隱覺得面熟……


  「就是,有些人面上看著風光,背著別人卻不知做過多少齷齪事呢。」又有人道。


  林錦嫿看過去,這不是千戶劉夫人么,她八成只是要給自己不痛快罷了,但第一個開口的人,她的的確確見過,賢妃在太後跟前陷害敬貴人時,這個夫人也在,坐在羅老夫人的下首位置,後來羅老夫人離開,她也跟著一併離開了,但當時她心思不在她們身上,也就沒多注意,這一會兒竟是猜不透這人到底是太后的人還是羅老夫人的人,亦或是現在被貶為區區官女子的賢妃的人。


  正想著,平西王府的人已經出來,今兒畢竟平西王大壽,而且方才這婦人自己竄出要殺人也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所以便也沒人鬧,很快處置好邀了眾人進去了,只是林錦嫿隱隱覺得方才那夫人有些不對勁,今日這場壽宴也不簡單。


  才進府走了幾步,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回頭一看,便見鄭嬌嬌笑眯眯看她:「林小姐,好久不見了。」


  「鄭小姐,你的病……」她話未問完,就看到了鄭嬌嬌身邊跟著的陌生女子:「這位是。」


  「我正要跟你介紹呢,她是才跟湖廣總督一道入京的。」鄭嬌嬌道。


  女子看了眼林錦嫿,笑的溫婉:「我叫薛聞心,林小姐喚我心兒便可。」


  林錦嫿唇瓣笑意不改,心卻是冷了起來,跟湖廣總督一道入京的薛小姐,除了賢妃所說的那位侄女,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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