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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背鍋

  趙闞進來時,身後的人便押著小靜。


  他一入門,冷冷瞥了眼賢妃,這才上前一步跪在了皇帝面前:「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說。」皇帝一早聞他求見時,就問過他關於蠱蟲之事,可他非要留到這時才說,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


  趙闞跪直了身子看著皇帝,道:「兒臣知道昨日鄭家小姐被蠱蟲附體,並指認一事已經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但兒臣絕沒有做過此事,否則後來鄭如意話未說完,怎麼就被人給暗殺了?定是鄭如意快要說漏嘴,被那暗處的人給處決了。」趙闞說完,轉頭看著身側的賢妃,冷笑道:「賢妃娘娘,你覺得呢?」


  賢妃看著簾帳外等候著的徐家人,那影影綽綽的身影,的確好似有徐昭昭在,只轉過頭柔聲道:「這件事本妃也不知,本妃只是受太后之命查敬貴人的事罷了。」


  趙闞聞言,輕哼一聲,才繼續對著皇帝道:「兒臣人微言輕,不及賢妃娘娘有皇祖母做倚靠,但父皇盡可以使人去查為何鄭如意這幾日會失蹤,又是被誰抓了去,還特意扔到了春闈之日的貢院門口,可見這背後之人是謀划已久,為的便是讓兒臣身敗名裂。今日一早,又有人發現了所謂的蠱蟲藏匿的地方,兒臣知道定是那幕後之人還不肯放過兒臣,便將計就計,佯裝畏罪潛逃,實則暗地裡去搜集證據,只是兒臣的證據沒搜集到,反而找到了有人要謀害母妃的證據。」


  端慧在一旁聽著這些話,也知道今日之事是巨大的一個局了,而且這前前後後費心思的人,才真是可怕,皇帝平素便多疑,對子女尚且如此,對后妃就更是了,如今敢有這樣心機深沉的人在後宮,一旦被發現,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趙闞話音才落,敬貴人也領悟過來,直接凄凄然看著皇帝道:「原來是有人要害臣妾母子。皇上,臣妾與闞兒從未想過爭什麼,只想平平安安渡此餘生,究竟是誰如此惡毒,竟然使下這樣的毒計啊!」她這樣一說,彷彿這些事真的跟她們母子沒關係了,畢竟這事兒現在看來,就是沖著她們母子來的,也更像是被人精心策劃好而非他們本就如此做了。


  皇帝淡淡看了眼敬貴人,才低沉著聲音看向一側跪著的瑟瑟發抖的丫鬟,道:「她便是你說的證據?」


  「是。」趙闞頷首,扭頭看著小靜:「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小靜顫抖的舌頭都要打結,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根本不敢抬頭看任何人,只哽咽著道:「奴婢原是徐府的丫鬟,早年間得過九皇子殿下的恩惠,這次是受賢妃娘娘之命,跟小廝貴子一起去殺徐小姐的。」


  賢妃手上的護甲死死掐入肉里,面色微微發白,卻只是微微揚起了下巴,柔聲中帶著幾許顫抖和委屈:「我何時與你下的命令,你不能空口無憑污衊我才是。」


  「賢妃不也是單憑一張巧舌如簧的嘴,便要指認徐家小姐是我殺的?」敬貴人諷刺看她,才看著小靜道:「你可還有別的證據?」


  「有。」小靜死死咬唇,想起昨晚墨風給她的信,從袖子里抽了出來:「這是娘娘下達的命令,奴婢不敢胡說八道。」


  賢妃聞言,才知道是有人故意害她了,因為她行事萬分小心,從不會用書信下達命令好留下證據。


  「呈上來。」皇帝看了眼賢妃,沉聲道。


  一側的太監很快上前接過了小靜手裡看起來有些皺巴巴的信放到了皇帝跟前,皇帝這才抬手拿過那封信,慢慢打開了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只等著看他反應,但他冷峻的臉只更加嚴肅了些,慢慢收起信寒聲問著小靜:「這信上寫的什麼?」


  「是賢妃娘娘讓奴婢們動手的事,說行動時,還要留下敬貴人安插在徐府的人的證據。」小靜顫聲應道。


  「你識字?」皇帝懷疑的看她。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識字,她一個下人,也能識字?


  小靜跪伏在地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才道:「徐家的下人們都識字,是老爺以前特意請了先生教的。」


  賢妃微微咬牙,看著皇帝道:「皇上,臣妾從未寫過什麼信,您對比一下臣妾的字跡便知。而且字跡也可以找人模仿,皇上,臣妾真的沒有……」


  皇帝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將信扔了下來,一張空白的紙。紙張是洛陽紙,皇貴專用,但上面一滴墨水也沒有。


  小靜也彷彿驚了一下,不似裝的,是真的驚訝:「怎麼會……」


  「你如何解釋?」皇帝冰寒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殺氣。


  小靜哭著搖頭:「奴婢也不知道,之前奴婢看到上頭是有字的,清清楚楚……」她記得墨風將信給她時她還看過,白紙黑字,而且這信她揣得好好的,根本沒有離開過身。


  賢妃見此,心頭才暗暗鬆了口氣,委屈看她:「你竟是要以這樣的法子來詐本妃么?但本妃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也從未想過要冤枉敬貴人。」


  帘子后的林錦嫿聽著裡面小靜的哭聲,眸色淡淡,皇帝生性多疑,越是奇怪,他就越會相信。


  端慧頓了頓,才道:「皇兄,臣妹曾聽說過,有一種墨汁,書寫過,兩三個時辰便會完全消失,不知……」


  皇帝沒說話,只盯著哭得滿臉是淚的小靜,又道:「那朕問你,既然賢妃讓你殺了徐家千金,你為何沒殺?」


  「因為奴婢和同行的貴子還未下手,賢妃娘娘的其他眼線以為我們得逞了,便迫不及待要殺我們滅口,貴子被殺,奴婢拼了命才帶著徐小姐一路逃了出來,今日得了景王殿下相救,才免於一死……」她說話時語序有些亂,但大致的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


  趙闞也趁機道:「今日兒臣在醉花樓附近守著,那些黑衣人追殺這丫鬟時,不少人都瞧見了。」


  「皇上,臣妾的確沒有做過這些事。」賢妃見她們始終拿不出證據,只挺直了背脊堅持道。


  皇帝只看著小靜:「照你這麼說,徐家還有不少賢妃的人了?」


  小靜點點頭。


  皇帝沒看賢妃,只傳到:「傳徐家人來。」


  徐泊山幾人就在帘子后,聽到這話,這才過來了。


  徐程青背著還未蘇醒的徐昭昭,幾人走到大殿,當即齊齊跪在了地上。


  徐泊山不等皇帝問話,便只老淚縱橫的看著賢妃:「臣才入京城,實在不知何處得罪了賢妃娘娘。」


  「徐大人,這些事的確不是本妃……」


  「娘娘何必還說這些話,徐家原本也不是什麼大戶,竟值當娘娘幾年前就培養了七八個人放在徐府。幾年前徐府尚在豫州,竟就惹得娘娘關心了,看來一定是徐家早些年就得罪了娘娘。還請娘娘直言,徐家總也要知道錯在何處,才好跟娘娘賠不是。」徐程青讓宮女們扶下徐昭昭,才跪在一側道。


  皇帝聽到這話,眸光徹底黯淡了下來,徐家在今年入京以前,跟賢妃唯一一次有齟齬,便是二十多年前茵嬪死之時,當時的徐老太爺懷疑一切的幕後黑手是如今的賢妃。


  賢妃也知道不好,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上,臣妾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


  「朕本以為這麼多年,你已經改過自新了。」皇帝聲音悶悶,彷彿心底巨大的痛苦和隱秘被人當眾挖了出來一般,渾身透著寒氣。


  賢妃知道不好,看了眼自己的宮女,才上前跪倒皇帝腳邊,總是從容的面上露出一絲慌張:「皇上,臣妾從未有過別的心思,一心只想為了您好……」


  「夠了!你還要打著為朕好的名頭害多少人!」皇帝一腳將她踢開。


  賢妃被踢得摔在地上,見他終於朝自己咆哮出聲,怔了怔,旋即將方才的慌張全部收斂了起來,只慢慢爬起坐直了才凄涼笑看著他:「皇上,僅憑他們嘴上幾句話,您就要定臣妾的罪了嗎?當年茵嬪姐姐也是這樣被您處死的,您若是不介意,臣妾也可以成為下一個茵嬪……」


  「你配嗎?」皇帝不顧當場還有朝臣在,只冷漠道。


  賢妃眼裡的淚緩緩流下,乾脆挺直了身子笑看著他:「臣妾無罪,臣妾什麼也沒做過,皇上不信,可以將那些人找來一個一個查問。」


  「那你意圖陷害敬貴人一事呢?」皇帝寒聲道。


  「臣妾不曾做過,臣妾只是剛好查到火場留下證據的是敬貴人安插進徐府的人,如實回稟皇上罷了。」賢妃知道皇帝的心她是徹底挽回不了了,乾脆也不挽回了,她只要這榮華富貴。


  敬貴人一聽,急得就要起身,卻被趙闞拉住。


  趙闞看著賢妃道:「既然賢妃娘娘不認,父皇乃是聖明之君,定也不會胡亂做決定,只要派人繼續去查就是了。」


  賢妃冷淡看著趙闞:「景王殿下一直都是最清楚皇上心思的,本妃從未做過的,自然不會承認。」


  趙闞面色一滯。


  皇帝原本是不想鬧大這件事的,但徐泊山他是了解的,雖然有心機但行事作風素來正直,不會故意參與到這宮廷爭鬥中來,更何況他也沒有立場參與,再看看他的女兒,的確是奄奄一息,他素來愛女如命,如何會拿女兒冒這樣大的風險。


  他頓了頓,才做了決定:「蠱蟲一事,闞兒親自去調查,朕務必要最詳盡的結果。」


  趙闞心裡一塊石頭落下,賢妃卻知道皇帝是偏向敬貴人了,她所做的努力全白費了。


  徐泊山又接著道:「皇上,臣實在不是不為朝廷盡心,但此番臣連兒女都保不住,怕也替皇上保不住這萬里江山,更教導不出優秀學子,臣懇請皇上,准允臣辭官回鄉。」


  徐程青跟著跪伏下來。


  皇帝面色黑沉,周圍的空氣都好似要凝結起來了一般。徐家對他的意義並不是臣子這麼簡單,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准許徐家辭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帝,說他無能昏庸么?

  他盯著地上的徐泊山,寒聲道:「徐愛卿,朕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敢去徐家胡作非為之人,尤其還是宮中之人。此番徐家千金的確受了委屈,朕賜封她為永樂郡主,往後誰敢再欺負她,便是跟朕過不去。」


  徐程青老淚縱橫的搖頭,只哽咽著繼續道:「還請皇上體恤臣一片愛女之心,昭昭可憐,徐家更是別人眼裡眼中釘,若是不走,只怕永無寧日……」


  「誰敢!」皇帝猛地一拍身側的桌子,因為太氣,直接咳了起來,可他一雙利眼卻只銳利的盯著賢妃:「朕的肱骨之臣,誰敢如此造次,是頭上的腦袋不想要了么!」


  賢妃心如死灰,背脊雖依舊挺直著,臉上之前的精氣神卻好似瞬間落了一半。


  林錦嫿見狀,知道皇帝的耐心也就到這裡了,這才悄悄扯了扯徐泊山的衣袖,輕聲道:「舅舅,此事的確疑點重重,而且錦嫿如今一人在京城,你們走了,錦嫿豈非只剩下一個人了?」


  端慧見到台階,也跟著道:「況且林錦澄至今下落不明,你們也該等找到他才說。」


  皇帝的額頭已是青筋暴起了,只盯著徐泊山道:「林家之事,朕也在費盡心裡,徐愛卿,你現在要辭官,實在是讓朕為難。」


  「微臣不敢。」徐泊山了解皇帝的脾氣,自然見好就收,規規矩矩行了禮,才抹了把淚:「臣是年紀大了,膽子也變小了。既然皇上願意相信微臣,微臣不敢再提辭官,便是赴湯蹈火,也一定為皇上效忠。」


  皇帝聽到這話,才終於鬆了口氣。


  正說著,外面太監高喝一聲『太后駕到』,眾人才連忙退讓在了兩側恭謹跪著。


  皇帝也起了身,親自走到了門口迎接,看到此時過來的太后,面帶幾分不愉:「母后怎麼過來了。」


  「聽說這兒發生了不少事兒,過來看看。皇帝,你身子近日也不大好,要注意不要動了大氣才好。」太后將他臉色收在眼底,只語氣關切的勸道。


  「朕明白,還勞煩母后掛記了。」


  「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自然掛記你。」說完,往裡頭看了看,目光略有幾分冷淡,才道:「時辰也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今兒的事說完了,便送她們出宮去吧,剩下的要問要說,明日再說就是。」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家醜不可外揚,就是要處罰妃子,也不必當著徐家人的面。


  皇帝也有這份顧慮,畢竟皇家體統為大,看著剛安撫下來的徐泊山,道:「徐愛卿,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等事情查清楚,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皇上聖恩。」徐泊山領著徐家人恭謹行了禮,這才側身離開了。


  林錦嫿自然也會跟隨離開,不過今日這戲她沒想到太後會來打斷,想必賢妃此次要暫時逃過一劫,就看後續敬貴人和趙闞咬得緊不緊了。


  走時,她淡淡掃了眼跪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靜,小靜咬牙,暗暗點了頭,林錦嫿這才提步離開。


  端慧看著林錦嫿的背影,暗暗咬牙,也上前跟太后和皇帝見了禮:「時辰不早,端慧也先出宮吧。」


  皇帝冷淡掃了她一眼,悶悶嗯了一聲,端慧才暗暗鬆了口氣,提步而去。


  她一走,太后才直接冷了臉看著地上跪著的敬貴人,寒聲道:「哀家聽聞你還殺了人扔到皇後宮附近的枯井裡?」


  「太后……」敬貴人的確這樣做過,因為有大師曾說這樣能壞了皇后的風水讓她倒霉。


  太后見她不敢應答,直接命人去查,而後才寒聲道:「後宮明爭暗鬥的確不少,但如一般心狠手辣的卻不多見。今日之事就算不是你所為,也難逃責罰……」


  「皇祖母……」趙闞忙要求情,太后只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闞兒,以前你文韜武略,哀家最是喜歡你,你如今倒好,成日傳出私生活不檢點也就罷了,如今竟還生出這麼多事來,是擔心你父皇煩心事還不夠多嗎?」


  趙闞聽這話,就知道太后是故意指責好護著賢妃。他還算聰明,沒有冷著臉,只恭順跪在地上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等太后說完了,才道:「此番出宮,闞兒一定將蠱蟲之事查個清清楚楚,往後也會克制己身,絕不會再叫皇祖母擔憂心煩。」


  敬貴人聞言,也乖乖跟著認錯:「臣妾也願意留在長衡宮中齋戒一月,每日抄寫佛經。」


  太后見狀,心裡到底平順了些,而且她過來最不要也不是來尋他們母子麻煩的,只道:「你們倒還乖巧,罷了,先回去吧。」說罷,越過一側跪著的賢妃,上前坐了下來。賢妃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若是現在罰了,便是再打她的臉,她雖不參與後宮爭鬥,卻也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敬貴人跟趙闞對視一眼,規矩行了禮,這才退下。


  等人都走了,賢妃才淚眼凄凄的看著太后:「太后,臣妾冤枉……」


  「來人,掌嘴!」太後面上的慈愛不在,瞬間化成冷厲。她在後宮這麼多年可不是白呆的,從賢妃的人悄悄去慈寧宮請自己,她就知道,自己也被賢妃利用了!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利用,尤其還是被小輩利用!

  皇帝沒出聲,太後身邊的嬤嬤冷著臉上前,漠然說了句:「賢妃娘娘,對不住了。」說罷,留著長長指甲的手狠狠便抽在了她臉上。她打人很有技巧,每一巴掌的力都落在臉部的骨頭上,極疼,卻不會把臉打腫。


  打了幾巴掌,太后才抬了抬手,看著賢妃:「知道錯了?」


  「臣妾……」賢妃微微咬牙:「知錯。」


  「知錯。」太后輕哼一聲,如今賢妃不僅是讓她丟臉,更讓她在自己兒子跟前抬不起頭來:「你若不是哀家提拔上來的,哀家恨不得現在就打殺了你!」


  這話極狠,宮裡的人能惹得太后說這樣話,便是不死往後在宮裡也沒有立足的地方了。


  賢妃已經知道自己徹底被人算計了,她精心布置了這麼久的局,一夕之間就全部破了,最重要的是,這人的計策不見得多高明,卻算準了皇上對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和不喜。


  賢妃已經算到結果,自然不會再無理取鬧,恭恭敬敬跪好,道:「臣妾雖沒有做過那些事,但有人要謀害臣妾,臣妾還連累皇上太后威名,臣妾有罪,自請褫奪賢妃封號,交出六宮協理印璽,如以前一般安居宮中,不再踏出一步。」


  太后自不會讓她這樣做,如今打了賢妃的臉,就是打了她的臉。


  她抬眼看著皇帝,道:「你看如何懲罰?」


  「事情尚未落定,賢妃不必如此自請懲罰,但朕不處置你,無法跟徐愛卿交代,你暫且卸下六宮協理之權,在宮中悔過吧。」皇帝負在身後的拳頭緊緊握著,但他如今也不會去撕太后的臉,只等著日後再做處罰。


  賢妃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認真跪謝后,才退出了養心殿。


  走時,她的貼身宮女已不在。


  天色暗黑了下來,冷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說些什麼一般。


  所有宮女跟在她身後,看她步履虛軟,衣著單薄,也不敢上前拿披風給她,畢竟太后才命人打過巴掌的人,就算還有賢妃的名頭,這會兒誰敢待她好?


  賢妃也不說話,默默往前走,走到轉角路過慈寧宮時,才恍然想起上次跟林錦嫿說的話,她說之前一直都是抵著頭走路。


  她淺淺一笑,彷彿察覺不到臉上的疼一般,只朝著宮門方向冷冷道:「本妃既有法子能站直一次,就能站直第二次,區區林錦嫿,也想效仿當年的茵嬪么。」她冷漠說罷,越發挺直了背脊提步而去。


  林錦嫿似有所感,寒風吹動她耳際的髮絲,頓了頓,才轉頭看著才出的宮門。


  端慧快步追了上來,走到她跟前,才冷笑看她:「你居然敢利用本宮!」


  「娘娘指夾竹桃粉一事?」林錦嫿淡淡一笑。


  「不然呢?桂枝說了,根本沒有什麼夾竹桃粉。」端慧看著馬車邊等著的徐家人,壓制著聲音道。一想到她竟是被林錦嫿利用差點捲入宮廷爭鬥,她便恨得咬牙切齒,對林錦嫿半點的忍讓也沒了。


  「是嗎?那可能是我聞錯了,上次桂芍抹在我手上的藥粉,我原以為就是夾竹桃藥粉呢,卻原來不是。」林錦嫿眉梢微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端慧想起那次她眼睜睜看著德妃給林錦嫿下毒而沒吱聲,氣勢瞬間弱了些。


  林錦嫿也不與她計較,只道:「端慧公主眼睛的確有些黑色,若不是夾竹桃粉中毒,想必是最近失眠嚴重,導致陰虛難復,肝火易升。」到了她這個年紀,若再不凝神靜氣,心脈通暢,脾氣只會越來越急躁,睡眠也越來越不好。


  端慧輕哼一聲,已是不信她。


  徐程青見林錦嫿久久不過來,不放心的走過來問道:「錦嫿,怎麼了?」


  「沒事,不過是公主讓我把把脈而已。」林錦嫿看著端慧笑道。


  端慧看了看徐家人,眉心微微擰起,話也不說,扭頭而去,她不想再捲入這樁事里,跟徐府的人也不想再接觸。


  林錦嫿看著她的背影離開,嘴角反而微微揚起,才看著徐程青道:「魯御醫也閑了一天了,趕緊把昭昭送回去吧。」


  徐程青這才點了點頭。


  幾人回到徐府,已是半夜,徐夫人早知徐昭昭沒死,提心弔膽了一天,等看到人才將一顆心落回了肚子里,在得知林錦嫿的安排后,更是好一番心驚膽戰,連夜又去佛堂跪了小半夜才算安心。


  林錦嫿疲憊歇下后,回想今日在宮裡看到的情況,知道賢妃雖然能安生一段時日,但也不會太久,若是能讓她跟敬貴人還有皇后鬥起來,那她也有時間來好好做準備,不必如同這次一般手忙腳亂了。


  想著想著,她便沉沉睡去了。


  墨風墨雪在外守著,這兩日她們都提高了警惕,生怕有人來報復。不過的確有人伺機而動,但看到有人守著后,才離開。


  來的人多半是打算對徐家動手好攪起宮裡風雨的人,不過幾日過去,在徐家人的高度警惕之下,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才歇了歇心思,這一轉眼,便也是到了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就有小廝從外頭喜氣洋洋的跑了回來,手裡拿著抄下的放榜名單,高興的跑到了院子里大喊:「咱們公子中了,第一名,我們公子是第一名!」


  高興的氣氛很快在壓抑好幾日的徐府傳開,昨夜徐昭昭也終於緩過一口氣醒了來,徐夫人才終於露了笑臉,早上聽了這個消息,立即就叫人拿了銅錢散發,算是給人沾沾喜氣。


  林錦嫿一早換好了衣服,慧覺託人傳了消息出來,她要去辦件事。


  到了門口時瞧見喜氣洋洋的徐程青一身石青色長衫準備出門,笑道:「表哥去哪兒?」


  「今兒放榜,蔣兄也在榜上,我打算去看看他。」徐程青笑看著她,只覺得自己這個表妹真是不一般,他一個大男人在那樣的情況下也不一定有那樣的膽子和能力,她卻不僅能做到,還能真讓勝券在握的賢妃吃了癟。


  「也好。」林錦嫿看著他盯著自己時閃爍的光芒,心中無奈笑笑,便也跟他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往前去了。


  蔣青書還住在林錦嫿名下的一個小院子里,林錦嫿要去的地方正好也路過那兒,不過還不等徐程青下馬車,就聽到那裡頭一陣喧嘩。


  徐程青掀開帘子一瞧,見巷子口一群人正文圍著蔣青書打呢,蔣青書的老母親跪在一邊嗓子都哭啞了。他見此,二話沒說,直接飛身過去,將那些正在打人的男子都踢開了。


  林錦嫿順著聲兒掀開車簾看過去,那幾個男子走路都搖搖晃晃的,罵罵咧咧不斷,彷彿喝醉了一般,蔣青書被打得面容青紫的倒在一邊,若是徐程青來遲一些,怕是要被打死了。


  林錦嫿扶著墨風的手也下了馬車走來。


  徐程青扶起蔣青書,才對那幾人怒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打他!」


  那幾個喝醉的人似乎沒認出徐程青一般,為首的紅著脖子不屑道:「關你小子什麼事兒,滾!」


  徐程青氣得就要動手,卻被林錦嫿叫住:「明日便是殿試,表哥現在動手,若是被他們告官,豈不耽誤了事兒?」


  「但是……」徐程青不是急性子,但看到兄弟被人無緣無故打成這樣,他哪裡忍得了。


  「表哥別急。」林錦嫿轉過頭看著那幾個醉漢,上前一步問道:「誰讓你們來的?」


  「喲,小美人兒……」幾人喝得醉醺醺,倒還知道林錦嫿是個美人,酒壯慫人膽,上前就要去拉林錦嫿,墨風趁機上前,一人一腳踢在他們下身最痛的地方,而後才輕喝一聲:「敢對未來的寧王妃動手腳,我看你們是活膩了!」說完,一頓好打,直到把人都打得滿地打滾求饒,才又狠狠的踩了一腳方才那朝林錦嫿動手的大漢的頭,對看呆了的小廝道:「把人送去官府。」


  「是!」小廝們目瞪口呆一個人把幾個大男人打得滿地找牙的墨風,趕忙上前拖著送走了。


  等處置完,林錦嫿才抬眼朝轉角的一處茶樓二樓看去,那急急躲開的臉,不是王暉遠是誰?

  她想起今日那放榜名單,轉頭朝怒不可遏的徐程青問道:「第二十一名是誰?」


  「好似是王御史家的公子王暉遠。」徐程青說完,忙壓低了聲音問她:「你懷疑是……」


  林錦嫿看著蔣青書看過來的眼神,打斷徐程青的話,只笑道:「蔣公子受了傷,還是先看大夫吧,明日便是殿試,總不好在皇上面前失了儀態。」


  徐程青點點頭,道:「蔣兄,今日你就隨我回徐府吧,等過了明日殿試再說。」說完,故意放大了聲音:「有些人怕是想當官想瘋了,什麼臟事兒都敢做,也不怕丟了祖宗的臉!」


  客棧處藏著的人聽到這話,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林錦嫿又朝那客棧看了看,心中優優,王暉遠如今竟變成了這般模樣,照他這樣繼續下去,還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到時候只怕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罷,也不管他,見徐程青離開,這才也上了馬車離去。


  等她一走,那客棧里的人才死死咬牙狠狠道:「可惡!」


  「哥哥別急,第三名是那禮部尚書的公子,聽聞為人膽小老實,嫣兒幫哥哥把人引出來。」溫柔的聲音傳來,勉強安撫下了王暉遠暴躁的心。


  他有幾分歉意的看著面前坐著的溫婉女子,以前圓潤的臉消瘦了許多,眼裡的靈氣也沒了,變得如一汪死水般沒有一絲波瀾:「汝嫣,你怪我嗎?」


  王汝嫣聞言,如水一笑,只垂眸看著茶杯:「哥哥畢竟是我的親哥哥,我怎麼會怨怪你呢?你好了,王家才能好,我永遠不會怪你的。」


  「那就好,汝嫣,哥哥真的是為了你好。你放心,這次哥哥一定會做大官,到時候給你物色一個最好的人家。」王暉遠信誓旦旦。


  王汝嫣淺淺一笑,不再多說,隨著他一起往樓下而去。


  走時,看了看林錦嫿馬車離開的方向,目光微動,忍住眼底的酸澀,戴好黑色帷紗,轉頭上了馬車。


  林錦嫿的馬車在京城跑了兩圈,才終於在一處熱鬧的酒樓停下。


  她面上帶著面紗,小二看她打扮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立即殷勤道:「這位小姐,您要雅間兒還是大堂?」


  「掌柜的可在?」她問道。


  小二怔了怔,笑道:「掌柜的在忙活呢,小的伺候您一樣的。」


  一側墨風拿出一塊二兩的銀裸子放在他手裡,道:「要掌柜的來雅間伺候。」說罷,林錦嫿便也提步朝二樓而去。


  小二瞧瞧手裡的銀裸子,朝外看了看剛剛她們停下去的馬車,皺皺眉頭,往內堂而去。


  林錦嫿到了雅間坐下,才緩緩給自己倒了杯茶,不多時外面便傳來敲門聲:「小的掌柜,來伺候小姐。」外邊兒傳來那掌柜的聲音。


  墨風看了眼淡淡喝茶的林錦嫿,側身拉開房門。


  掌柜的還未察覺什麼,笑眯眯的走進來,但才踏入房門,還不及開口,整個人便被狠狠摁到了一側的桌上,才要開口,一柄泛著寒芒的匕首便對準了他的眼珠子。


  他只得咬著牙看著不遠處坐著的緋衣女子,看她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心跳越來越快。


  半晌,林錦嫿才慢慢道:「做掌柜多少年呢?」


  墨風的匕首往下了幾分,掌柜的立即道:「十多年了。」


  「替誰辦事?」


  掌柜的猶豫起來:「你是誰?」


  「你再多說一句廢話,便活生生挖了你眼珠子的人。」墨風的匕首已經貼到了他的眼皮上,冰涼的觸感傳來,掌柜的的嚇得渾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不敢在亂說。


  林錦嫿轉頭看著他,淡漠道:「再問你一次,替誰辦事。」


  掌柜的咬緊牙關,乾脆閉上了眼睛,這是一副等著慷慨就義的模樣了。


  林錦嫿見狀,嘴角勾起,朝墨風微微頷首。


  墨風從他身上割下一塊布巾,攢成團直接塞到了他的嘴裡,手裡的匕首不停,直接刺入了他的左眼,疼的他登時倒抽一口涼氣,偏偏想叫喊卻一個字也沒喊出來。


  林錦嫿看著他面色發白冒著汗,這才開口了:「我知道你替誰辦事,還知道你替她殺過多少人。你若是老老實實說,你藏起來的妻子和孩子我一個都不會殺,但若不說,我會讓你先親眼看著她們一個個死在你面前,再慢慢殺了你。」


  墨風看那掌柜的睜開了另一隻眼,這才抽出了匕首:「膽敢大叫,立即挖出你的眼珠子!」說罷,這才抽出了他嘴裡的布。


  掌柜的身子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慌忙撿起地上的布捂住了自己汩汩冒血的眼睛,啞著嗓子顫聲道:「小的替宮裡辦事。」


  「誰……」


  「嘉嬪。」


  「最近要辦的事是什麼?」林錦嫿寒聲道。


  掌柜的咬咬牙,用獨眼看著她:「這件事小的只跟您一個人說。」


  林錦嫿微微挑眉,放下茶盞慢慢走到了他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涼涼勾起:「你以為這屋子裡熏得迷香對我有用?」


  掌柜的微訝,扭頭忙朝角落正裊裊冒著的香爐看去。


  「你這熏香要配著另一味藥粉才有用,我若沒說錯,你手心大概已經藏著與這迷香一混合便有極大作用的蠟丸了吧,只等其他人一出去,你便挾持住我,對嗎?」林錦嫿看著他不斷變差的臉色,也知道自己說對了,只笑了笑:「賢妃帶出的人,倒還有聰明的。」


  她一轉身,墨風立即上前卸了他的胳膊,從他手心翻出了幾粒蠟丸來。


  「看來另一隻眼睛你也不想要了。」墨風寒聲說罷,利落提起手裡的匕首,直接朝他剩下的右眼刺來。


  「我說!」他看著那血淋淋的匕首,輕喝出聲。


  林錦嫿站到雅間窗戶邊朝樓下看了看,不少人正在底下鬼祟張望,便知這附近也有不少賢妃的人。這麼些年賢妃看似落魄,趙傾更是藉助趙懷琰,憑著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在京城培養出了這樣多的人來,實在是厲害。


  掌柜的見她已經發現,只道:「若是我告訴你,我必是活不成了,我的家人……」


  「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林錦嫿淡淡道:「你若是不信,我只能把你們一家全殺了,再去找另外的人問。」


  掌柜的咬咬牙,死死盯著她,半晌才敢說出聲:「娘娘吩咐,定南侯夫人的孩子,不必留了,等到快小產時,再讓定南侯夫人找你去救,你若是救不下來……」


  「我若是救不下來,以定南侯夫人的性子,必定以為我是故意如此,喪子之痛下,必然記恨於我,然後她再找定南侯夫人聯手對付我和徐家,是嗎?」林錦嫿想起定南侯夫人那肚子里本就不穩的孩子,心中微微嘆口氣,便是好好護養著,也不知能不能撐到正常產下。


  墨風卻是著急:「小姐,怎麼辦?」


  林錦嫿從這兒往樓下看去,微微擰眉,轉頭看著掌柜的:「是今日行動?」


  「是。」


  林錦嫿冷冷掃了他一眼,對墨風道:「找人看住他,你跟我先離開。」


  「我們去定南侯府嗎?現在過去,只怕正好趕上。」到時候真要救不了,定南侯夫人必定記恨。


  林錦嫿微微搖頭,現在去定南侯府也不一定能阻止的了,而且定南侯夫人這孩子不掉,遲早也是個定時炸彈,倒不如成全了賢妃,只是這個鍋她可不會背的,至於讓誰背……


  她轉頭看著墨風,道:「去一趟劉太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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