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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一手好棋

  林錦嫿的馬車到了鄭府前,發現鄭府門口竟是圍了不少人,不時對裡面指指點點的。


  墨風先上前去問了,不多會兒,便面有憂色的回到馬車邊,對林錦嫿輕聲道:「小姐,鄭老夫人聽說被押送去衙門的途中忽然暴斃了,屍體剛被送回來,但鄭如意不見了,現在一群人在說鄭老夫人是她害死的,現在躲起來不敢見人了。」


  「鄭如意不是這樣臉皮薄的人,不出現,八成是出事了。」林錦嫿了解鄭如意的性子,若她在,她一定會出來,跟眾人解釋,不至於讓自己落得如此被動。


  墨風想了想,道:「那奴婢先去打聽下。」


  林錦嫿微微頷首,只聽著那門口人的議論,多是些『不孝』之類的話,並無談及蠱蟲相關。


  鄭府的下人們倒是有條不紊的在準備喪事,可見鄭如意若是真的出事,下手的人也一定十分隱秘。可是誰呢?趙闞么?

  她正想著,瞧見人群里走出來個黑衣窄袖的小廝,好似是景王府的人,也是左問右問的,想來也是在找鄭如意,那麼說來,鄭如意也不是被趙闞帶走的?

  墨風也發現那小廝了,悄悄垂眸走人群另一頭穿出來,才快速到了馬車邊,將方才的情況說了:「奴婢打聽到,她是自己出門的,但出門后便一直沒有再回來。」


  「可知是誰尋她?」


  「下人說是一個年輕的灰衣小廝,不知底細。」墨風搖頭。


  林錦嫿聞言,也略有幾分沉默,看著趙闞的人也是失望離開,只得道:「既如此,我們先離開。」


  墨風頷首。


  林錦嫿的馬車在城中繞了一圈后,沒有直接回徐府,而是先去了綢緞莊子。


  這位張小姐的確是位人才,林錦嫿將鋪子交管給她之後,她便生出了很多想法,全部都規規矩矩寫了下來,雖然字寫得歪七扭八,但也勉強能認得。


  張曉芳站在桌邊,看著自己這位還沒見過的主子,看著她的盛世美顏,不禁感慨,這古代的水兒真是好,竟養出這等古典又脫俗的美人兒。


  林錦嫿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放下手裡她所謂的『策劃案』,淺笑:「怎麼了?」


  「沒事沒事。」張曉芳忙搖頭,笑看著她:「主子覺得可還行?」


  林錦嫿莞爾,前世她對她的這些計劃倒是有所了解,不過不全面,只知道剛開始還是虧損了不少的。她簡單指出幾個問題后,才道:「你若是有信心,可以放手去做,不過有一點……」


  張曉芳聽她前面的話就已經很開心了,忙問道:「還有什麼?」


  「不能以我的名義,更不能以徐家的名義去做,換個說法,將來產業做起來,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是我名下的,你可能理解?」林錦嫿淡淡笑道,她現在就已經被盯得分身乏術了,若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怎麼行。


  張曉芳眨眨眼,有些猶豫:「若是沒有大官靠著,在京城生意怕是不好做。」


  「自然有人為你撐腰。」林錦嫿莞爾:「平西王府既不參與朝黨之爭,又有一定實力,況且他們私下也在籌備自己的勢力以求在將來的爭奪中保命,他們一定需要銀子。」


  「主子的意思,是讓我去尋他們合作?」


  「袁郡主廣交好友,過幾日即是平西王壽辰,這個時機豈不正好?他們只需要做你依仗,你分三成乾股給他們,兩全其美之事。」林錦嫿淡笑看著她凝眉沉思的樣子,知道她心裡在算。


  不多會兒,張曉芳才看著她認真道:「主子,他們什麼也不出就得三成乾股,會不會太多了?」


  林錦嫿微微搖頭,也理解她畢竟年輕不懂京城中事,只道:「三成乾股,他們護你平安做生意,但不能干預你的生意。平西王是膽小謹慎之人,怕也不願干預,將來就算出問題,他也不會出賣你,你只說是西南來的富商,隱約暗示他背後與熊家有些許關係即可。」平西王縱然有些想跟隨皇后,但面上表現的卻不明顯,那就說明他們還不想得罪德妃,所以透露背後有熊家,他一定不會做出背叛的事以免惹禍上身。


  張曉芳對京城這些勢力也算打聽過,當即眼睛亮了亮,這古代的大家小姐竟是這般小就有這麼多心思了,還真是不一般啊。


  「還有,三成股給平西王,你拿一成。」林錦嫿道。


  張曉芳方才還在打著小算盤的心思一下子亮堂了,這樣一來,她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不是夢啊!

  「成交!」她豪爽道。


  墨風微微挑眉,她這才反應過來,忙規規矩矩站好笑眯眯道:「主子放心,不過既然不能用林徐兩家的名頭,那用什麼好呢?」


  「安,安寧的安。」林錦嫿莞爾。


  張曉芳立即應下。


  走時,林錦嫿看了眼滿是客人的綢緞莊,嘴角微微揚起,出門上了馬車。


  離開后,墨風才有些疑惑問她:「這位張小姐想法雖多,但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能行嗎?」


  「她能行。就算不行,朱無才到底還算調教出了一批老掌柜和一些得力的人,左不過也就是虧損,且不急,放手讓她做一做。」她已是預知未來事的人,知道張曉芳必定能行,倒也不那麼操心了。


  馬車穿過這一片的鬧市,很快在一處小巷子口停了下來,墨風照例在巷子口停著,林錦嫿則是找到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前,輕輕叩了三下門,不多時,裡邊兒便傳來一道低低的男聲:「誰?」


  「我。」林錦嫿不認識這男聲,但八成是老六調教的人。


  裡面的人頓了頓,不多會兒便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而後門栓一動,林錦嫿便看到了好幾日不見的老六。


  老六長得倒是很快,皮膚也白皙不少,單眼皮的眼睛越發有神,看到林錦嫿的一瞬便滿是笑意了:「小姐怎麼親自來了?」


  「路過,便來看看。」林錦嫿瞥見他身後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見他面容冷硬,一雙眼睛銳利的掃過自己,心中一直對老六的疑惑慢慢攢了起來。


  「小姐先到裡邊兒來吧,這幾日我一直在訓練人,而且剛打探到京城裡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去回報呢。」老六讓開身子道。


  林錦嫿看了眼緊閉的二門,她能感受到這院子里的肅殺氣息,淡淡往前走了兩步才淺淺笑道:「我剛巧要來問問你,可知道鄭如意是被誰帶走了?」


  老六聞言,也不多疑,只道:「只查到往城外去了,卻不知道是誰。」


  「可知道往哪兒去了?」


  「不知,那人雖不是京城人士,但對京城好似很熟,很快就把我的人甩開了。」他道。


  林錦嫿擰眉,微微思索一番,才又轉身出了院門,道:「既如此,你再派人尋尋看,明日即是春闈,我擔心出事。」


  「是。」老六連忙頷首,說完,看著林錦嫿又轉身往屋外走,頓了頓才道:「小姐,不知現在林公子怎麼樣了?西南那邊可傳出了消息?」


  林錦嫿目光微深,靜默一會兒,才無奈的搖搖頭:「舅舅說在託人幫忙了,但消息他們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也不知怎麼樣了,我手上如今也無可用的人,不能去找……」


  「那寧王殿下呢,他沒幫你去尋嗎?」老六追問道。


  林錦嫿看著他的目光多了些疑惑:「寧王殿下受命去邊關,倒是也遣了手底下人去尋,不知情況如何。夜生,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些?」


  老六面色一凜,忙垂眸笑道:「我是怕小姐成日擔心,這才問問。」


  林錦嫿聞言,無奈一笑:「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也相信舅舅會儘力。」說罷,提步離去。


  等她走了,老六才站在門口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上了馬車,林錦嫿的面色才瞬間冷了下來,心中只有無奈。


  墨風坐在馬車一側,見她情緒不對,道:「小姐怎麼了?」


  「之前讓人查老六的身份,還沒查到東西嗎?」林錦嫿問道。


  「奴婢今日回去便去尋墨月問問。」墨風道,說罷,看她面色微寒,又道:「可是老六有問題?」


  「說不上來,他現在所做的事的確都是在照我的吩咐,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林錦嫿也遲疑了,老六看向自己的眼神沒有惡意,但這個人卻好似變了,剛開始只是在巷口偶遇他,他那時候還是個乞丐,看起來也是個能用之人她才開始培養的,但短短半年不到,他的變化好似也太大了。


  林錦嫿想起他方才又問哥哥又問懷琰,總覺得有問題,而且他身後那男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僅沒有尊重,反而帶著一些審視與冷意。


  這樣想著,一路就回了徐府,可才到徐府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哭聲。


  她怔了怔,忙問門口的婆子:「這是怎麼了?」


  「是小姐,今兒出門的時候,馬兒受了驚,她從馬上滾下來,現在還昏迷不醒。」婆子嘆了口氣搖搖頭,都是徐府帶來的老人兒,也是看著徐昭昭長大的,一想到她遭罪,心裡也難受的不行。


  林錦嫿聽罷,忙提起裙子小跑著往徐昭昭院子去了。


  到時,院子里裡外外的丫鬟婆子們都在抹著眼淚悄悄哭,林錦嫿一路小跑到房間,才看到徐夫人正眼睛紅紅的坐在床邊低聲哭泣,徐程青則是一臉冷肅的站在一側不知想些什麼。


  來診脈的是宮裡的魯御醫,徐泊山直接求了皇上,皇上親自指派來的,不過魯御醫此人實屬心高氣傲的典範,之前他沒治好鄭嬌嬌反叫林錦嫿治好了,他不知被同僚數落多久,如今瞧見林錦嫿又來,當即冷淡收回了把脈的手,道:「回天乏術,徐家既然還有一個神醫,便叫神醫看吧,老夫無能為力。」


  「你……」徐程青氣得面色更青,魯御醫卻只是朝著林錦嫿輕哼一聲,轉頭就讓人去收拾自己的葯匣子了。


  林錦嫿看到這裡,微微咬牙,忍著氣上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徐昭昭,頭應該是撞到了重物,纏著的厚厚白紗又染了血。她這才把了把脈,的確是氣若遊絲。


  「怎麼樣?神醫?」魯御醫看她把脈,心裡氣盛,直接挑釁問道。


  林錦嫿看他一把年紀,不想跟他計較,只忍著氣性好生道:「昭昭脈雖弱,但並不是絕脈,魯御醫何苦就說出回天乏術這等惡毒之詞?」


  「你……」


  「我非神醫,不過魯御醫實屬庸醫罷了,連個小傷患都治不好,還稱什麼御醫世家?醫者仁心你也沒有,我以前還當你是當今宮裡御醫第一人,現在看來,我真是有眼無珠,竟沒看清你不過是個坑蒙拐騙的庸才!」林錦嫿越說越狠。


  魯御醫當即鬍子都氣得翹起來了,把手裡的藥箱往地上一摔:「黃口小兒,你有幾分本事就來指認我是庸才!」


  「魯御醫不是還稱呼我為神醫嗎?」林錦嫿越發諷刺。


  魯御醫聽罷,胸口起伏的越發厲害,快速呼吸幾口,又一屁股在方才的圓凳上坐了下來,手搭上了徐昭昭的脈:「此脈雖非絕脈,但頸骨受損,更重傷到頭部,我就是能吊住這命,也救不活這人……」


  林錦嫿看了看他隨身帶著的幾本醫術,皆是當時醫學之典範,但魯御醫這樣正統御醫世家出來的人,是不屑於看民間名醫寫得『偏方』各不知名古籍的法子的。


  林錦嫿當即道:「你稍等。」說罷,扭頭就朝自己院子跑去,不多會兒,便抱了一摞的書來放到他懷裡:「我曾見人寫過,頭部受傷,只要處理及時,輔以溫和藥物先讓骨頭癒合,再用烈葯衝散淤血,最後用尋常藥物治療即可恢復的例子,大人不知?」


  「我行醫數十載,從未聽過……」


  「不代表不行。」林錦嫿看他:「鄭嬌嬌小姐的病,大人用尋常的法子,不是連瞧都沒瞧出來嗎?」


  這件事是魯御醫的恥辱柱,聞言,差點暴跳如雷,狠狠攥緊她的書:「試試就試試,黃口小兒,你那點遊學之術我倒要看看在我手裡能發揮幾成!」


  林錦嫿一顆心終於落下來,她能治各種奇怪的病症,但徐昭昭她不敢輕忽,尤其是現在這種狀況,自然是身經百戰的魯御醫更靠譜些。


  她淺淺鬆了口氣,露出笑意,聲音也不如方才那般大,只輕笑道:「魯御醫乃是錦朝第一御醫,這方子在你手裡,定能發揮出十成十的藥效。」


  魯御醫一怔,嘴巴囁嚅幾下,卻沒再反駁,只轉頭吩咐葯童去買葯,又開始研究起書上的醫案來。


  一側正襟危坐的徐泊山也彷彿終於呼了口氣,徐夫人也整個兒軟了身子悄悄拿帕子擦起眼淚來。


  徐程青叫了林錦嫿出來,到了院子外頭,才終於道:「倒是多虧你這出激將法,魯御醫這老頭自傲又小氣,若不是你來,只怕早撂挑子走了。」


  「昭昭的情況也實屬兇險。」林錦嫿能理解魯御醫的想法,只問道:「昭昭是為何出事的,可曾使人調查過了?」


  徐程青一想起這事兒,便冷了臉:「還不知道。今早昭昭非要去給我買一些好的筆墨紙硯,結果騎馬到街市時,不知怎麼忽然發了狂把她甩了下去,但昭昭那匹馬是我親自挑的,最是溫順,跟昭昭又親,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會不會是府里的人?」林錦嫿問道,徐昭昭的馬有人專門看顧,除了徐府的人,她想不到誰還能下手。


  「我也這般懷疑,不過我還沒動聲色,那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的,若是找到……」徐程青死咬著牙關,若是找到,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林錦嫿倒是懷疑起這府里是不是還有德妃的人,在徐家入京時德妃便安排了人在徐府里,後來發現后徐家便看的很嚴,但凡有問題的人都打發了,不可能再有被人安排人進來才是。


  她想了想,終究是臆測,便沒告訴他,只道:「尋人好生照看著昭昭吧,明日便是春闈,表哥不要影響了心情才是。」


  徐程青沉沉呼了口氣,目光堅毅的看著遠方:「明日,我定要拿個最好的名次!」


  林錦嫿見狀,心中也稍稍安了些,她最擔心徐程青會因此而影響了心情,從而中了別人的計了。


  回到小院里,林錦嫿看到早早侯在門口的墨雪,知道她有話要說,才入門便道:「我要沐浴,墨風墨雪伺候,其他人退下。」


  下人們皆應了是紛紛退下。


  到了房間,關好房門,墨雪才上前道:「小姐,奴婢發現害徐小姐的人是誰了?」


  「是?」


  「跟馬房相好的沫兒,原也是咱們這院子伺候的,後來不知為何被舅夫人調去了洗衣房。奴婢本來想將此事直接告訴舅夫人,但跟蹤她時,卻發現她私下裡竟託人帶了信去宮裡。」墨雪道。


  「可曾截下了信?」墨風跟著問道。


  墨雪頷首,從袖子里抽出一張信紙來,雙手遞給了林錦嫿:「奴婢為了不打草驚蛇,這一份是謄抄的,原份已經讓人送走了。」


  林錦嫿點點頭,打開信紙才看到第一列字,便察覺不對勁了,因為開頭第一句便是『敬德妃娘娘』。


  她未看完,便放下了信紙,微微擰眉:「這封信是故意給你看的,你現在去找找沫兒,八成已經死了。」


  墨雪微微皺眉,墨風立即出門去查看了,不多會兒回來便是面色凝重:「死了,被人發現在房間里上吊的。」


  「你被她利用了。」林錦嫿又看了看信,微微嘆了口氣:「那人八成知道你們會盯著府里的情況,所以故意做給你們看的,否則你能察覺到她與人勾通還傳了信,為何察覺不到她接到命令對昭昭下手呢?

  「那這信……不是給德妃的?」墨雪問道。


  墨風也跟著搖頭:「德妃並不蠢,怎麼可能讓人直接在密信上寫上她的名字,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讓徐家人跟德妃為敵。」


  林錦嫿也點點頭,再看了看手裡的信,又小心折了起來。


  墨雪聞言,沉沉道:「那這怎麼辦,人也死了,怕是線索斷了。」


  林錦嫿把折好的信給她,反而笑笑:「既然是給德妃的,那你就想辦法給德妃送去,我們查不到是誰,德妃總會想法子去查是誰要害她。」


  墨雪眼睛微微一亮,佩服的看著林錦嫿:「小姐聰明,奴婢這就去辦。」


  「嗯。」林錦嫿微微頷首:「不要讓府里人發現你送去了這信,這府里定還有其他耳目。」


  「是。」


  墨雪立即下去辦,信倒也很快送到了德妃跟前。


  德妃本就在生氣今兒嘉嬪竟然在皇后的攛掇下,升為了賢妃,沒曾想居然收到了這樣的信。


  「胡說八道,本妃何時令人害過那徐家女兒。」她氣惱的一錘桌子,才看著底下的宮女:「誰讓人把信傳來的?」


  「是有人放在奴婢床頭的,奴婢也不知。」宮女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德妃一想,也的確是,如今嘉嬪才協理六宮,就連她的人想要出宮去採辦都不允許了,又怎麼可能讓宮外的人進來給她送消息?

  她諷刺輕哼一聲:「之前只覺得這個嘉嬪膽小又懦弱,沒曾想竟還是個角兒,想爬到本妃頭上,也要看她到底有幾分本事!」


  她話音才落,外面便傳來太監尖利的嗓音:「賢妃娘娘到……」


  德妃一聽,面色更青。


  不多時,便見一身賢妃青色廣袖金線綉牡丹的端莊女子款款而來,徐娘半老之姿色,端的是優雅從容,端莊大方。她款款走來,頭上的金釵都要晃花了了德妃的眼睛。


  德妃一瞧見她,身也沒起,只冷笑道:「嘉嬪妹妹真是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昨兒還是無人理的黃花菜,今兒就扶正當了花瓶里的鮮花,不過野花中終究是野花,放花瓶圖個新鮮也就罷了,上不得檯面。」


  賢妃面上溫溫柔柔,一絲不惱,溫和淺笑:「妹妹見過德妃姐姐,姐姐萬福金安。」


  「想要我萬福金安,你就少來,否則便別說這些虛詞,本妃有心疾,聽不得這虛偽的話。」德妃毫不留情的諷刺。


  賢妃卻依舊溫和一笑,道:「妹妹今日來,是為三件事,三件事辦完,立即離開,絕不擾了姐姐清凈。」


  德妃聞言,手微微攥起,便聽她道:「第一件事,太后責令妹妹查食人魚一事,如今妹妹查到,西南熊家正好飼養此魚,且有人親眼看到前幾日熊家千里迢迢給姐姐送過一個大箱子。」


  「那是我父親託人送來的時令水果。」德妃立即道。


  「可也無人打開驗證不是?」


  「我宮裡的人……」


  賢妃莞爾一笑:「姐姐自己宮裡的人,豈敢說姐姐的不是。」


  德妃啞然,又聽她繼續道:「第二件事,妹妹聽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說了,那日親眼看見,是姐姐身邊的宮女將林小姐推入湖中的,只不過林小姐會水及時游到了岸邊……」


  「你到底想說什麼?」德妃面色越發黑沉起來。


  賢妃溫柔看她:「姐姐不必擔心,妹妹查到的這些事,會找林小姐來太後跟前回稟的,想來她不會說謊。」


  德妃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直接走到她跟前目光凌厲的盯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作什麼?賢妃,你真以為你協理六宮就能爬到我頭上了嗎?我可告訴你,你還太嫩了些!」


  賢妃依舊不惱,只帶著些許憐憫看她,道:「第三件事,方才你宮裡的人傳來消息,說你安排人進入徐府,還害徐家千金摔得昏迷不醒。姐姐,徐大人現在可是皇上最重視的大臣,你這樣做,怕是要犯了龍威了。」


  「根本不是我……」德妃說到一半,瞬間明白過來:「都是你做的對不對?這麼多年你一直蟄伏,讓我們所有人都幾乎忘了對付你,你卻給我設下這麼多圈套,你……」


  德妃話未說完,賢妃身後的宮女便上前來將她隔開,道:「娘娘何必對我家主子如此疾言厲色。」


  德妃見一個宮女也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一巴掌打了下去,啪的一聲,永和宮裡裡外外的人都聽到了。


  賢妃依舊不驚不怒,只淺笑看她:「看來姐姐不願意承認,不過沒關係,妹妹會告訴太后,太后素來公允,一定會給姐姐一個公道的。」說罷,看了眼半邊臉迅速腫起的宮女,轉頭出了永和宮。


  到了宮外,賢妃才看了眼那宮女,笑道;「到了太後跟前,知道怎麼說?」


  「德妃要打娘娘,奴婢上前阻攔,這才被德妃打成如此。」宮女垂眸道。


  賢妃莞爾,這才提步而去。


  此時的德妃已經氣瘋了,有人敢來她的地盤跟她叫囂,她如何忍得了,當即道:「去,立即傳召林錦嫿和徐夫人!」


  「是。」宮女連忙應聲出去,但不多會兒就回來了:「娘娘,賢妃娘娘下了令,不許奴婢們離開永和宮半步,否則要殺頭。」


  德妃一聽,咬碎一口銀牙:「我看她敢攔我!」說罷,親自氣勢洶洶的往外而去。


  一直跟在身後的桂枝看著她被人三言兩語激怒成這樣,心中諷刺。她現在再闖出去撒潑,就算太后和皇上知道事情不是她做了,若還想藉機打壓熊家,她這此八成討不著好了。


  她雖然看破了,但一個字也沒說,只垂眸跟了上去。


  林錦嫿得到傳召,已經是下午了。她送走宮裡傳旨的人,才回身看著房間里的花生和他拿來的一千兩銀票,淺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過小姐……」花生有些猶豫看她:「我有個兄弟病了,老六哥一直忙沒空見我們,你能不能給我十文錢,我就買一副葯……」


  「老六沒空見你們?」林錦嫿微微一頓,老六當時說要建立的情報機構,主要人員便是京城這些乞兒,怎麼會沒空見他們?

  「嗯,他好似有重要的事情在忙,我們也不好去吵他。」花生微微咬牙道。


  林錦嫿面色微微一沉,轉頭讓人拿了二兩銀子給他:「先去看病,剩下的買些吃的。你們現在住哪兒?」


  「還住在以前的破廟裡。老六哥說,也好做掩護,而且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老六哥又給我們買了被子,倒是不冷,就是一下雨就潮……」花生說著說著,語氣弱了下來,彷彿說錯話一般低下頭。


  林錦嫿知道長此下去不是辦法,而且依靠老六,彷彿也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她看了看墨風墨雪,她們如今都已經算是熟面孔了,倒是才被墨風找來回話的墨月不怎麼露面。


  「墨月,今晚你不必出去,等我回來,有事交代你。」


  墨月大致猜到了,恭謹點點頭:「奴婢明白。」


  林錦嫿這才換了衣裳,出了徐府的門。


  還沒上徐府馬車,就看到一直在徐府門口徘徊的王暉遠,他眼袋有些重,眼皮往下耷拉著,略有幾分陰鷙。


  他看到林錦嫿,立即走了上前大聲質問道:「曾學海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錦嫿看他這般癲狂的樣子,輕笑:「王公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與曾公子無冤無仇,如何要害他?」


  「你是為了給汝嫣報仇!」


  「報仇?」林錦嫿好笑看他:「王公子也覺得那是仇嗎?我還以為你覺得是恩呢,只是如今苦了汝嫣,往後抬不起頭做人,還要成日面對你。」


  王暉遠面上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但很快被憤怒所掩蓋:「我警告你,別再管汝嫣的事,也不許再去王家。你們林家人都是心狠手辣的惡人,我不許你們再傷害汝嫣。」


  「是我傷害他,還是你?」林錦嫿冷淡看了一眼還未悔悟的王暉遠,直接提步朝馬車走去,王暉遠還要再攔,卻被徐府的侍衛攔下了。


  他死死咬牙盯著林錦嫿的馬車,直到馬車跑沒影兒了,才哼了一聲將攔著的護衛推開,轉頭離開了。


  林錦嫿靠在馬車裡,聽著車軲轆壓在青石路上的聲音,心裡五味雜陳,不多時,馬車停下,她才收斂好所有情緒下了馬車。


  才下馬車,看到趙闞正在宮門口說著什麼,走近了聽才知道原來是他請見德妃,卻一直未得到回應還被人攔住,懷疑有人故意為之。


  她上前見了禮,趙闞才停下聲音收起面上的怒意轉頭看她,沉聲道:「你要入宮?」


  「是,太后召見。」林錦嫿說完,也知道德妃定是被人算計了,不過背後算計德妃的人,似乎也把自己跟徐家算計了進去,下了一手好棋。


  趙闞聞言,目光有些複雜,看著她道:「可知什麼事?」


  給林錦嫿來傳旨的人什麼都沒說,但林錦嫿也猜到了,她的確想借人之手除去德妃,但那人不該動昭昭,還差點要了昭昭一條命。


  她看了看宮門口的侍衛,淡淡搖頭,只道:「這幾日宮裡也沒出什麼事,許是為了之前我差點被食人魚吃掉一事吧。今兒昭昭又遭人陷害摔下了馬,也許是想藉此慰問一番。時辰不早了,臣女便不多留了。」林錦嫿說罷,淺淺行了禮,便轉頭往裡而去。


  趙闞也不蠢,宮裡那些事和今日徐家的事興許都算到德妃頭上了。


  他想了想,立即離開了宮門,上了馬車便吩咐道:「立即將府里的蠱蟲全部撤走,一隻不留!」


  「可是那些都是費了不少銀子……」


  「錢而已,沒了就沒了。」火器庫那百萬兩銀子燒掉時他也只能望洋興嘆,但此番蠱蟲全部撤走,他就真的元氣大傷了。可目前形勢如此,他不得不先保命!


  林錦嫿入了宮徑直往太後宮里走,沒多時,便看到有宮女迎了上來。


  「是林小姐吧。」宮女溫和笑道。


  林錦嫿見她面生,點點頭:「不知姑姑是……」


  「我是賢妃娘娘身邊兒的,娘娘擔心小姐害怕,特意讓奴婢早些來候著,告訴您一會兒別害怕,太后問什麼您直接答什麼就是了。」宮女在前頭一邊帶路一邊笑道。


  林錦嫿莞爾應下,心裡卻是有了防備,嘉嬪被升為賢妃之事她清楚,這次的事,難道是她做的?

  很快進入了太后的慈寧宮,慈寧宮外站著不少的宮女太監,她走到裡間,才發現不止太后在,就連皇上也在。賢妃則是立在太後身側溫柔的在替她捏肩,瞧見林錦嫿來,才停下了手。


  林錦嫿看了眼眼眶微紅站在一側的德妃,垂眸上前一一見了禮,便聽皇帝道:「徐家小姐情況如何?」


  「還剩一口氣,魯御醫說回天乏術,現在也只能儘力救治了。」林錦嫿把狀況如實說出來。


  皇帝聽完,面色沉了下來。


  太后看了看他,才對林錦嫿道:「今日讓你來,是要問你話兒,你要如實說。」


  「臣女不敢有虛言。」林錦嫿越發恭謹,這個太后雖然一直吃齋念佛不問宮中事,但目光卻銳利的厲害,彷彿能一眼把人看透般。


  賢妃也跟著溫柔道:「林小姐臣妾是知道的,是個誠實的孩子,那本妃現在問你,當日在橋邊,是你自己不慎摔下去的,還是有人推了你?」


  德妃當即緊張的看著林錦嫿,林錦嫿垂眸,道:「當時臣女只顧著瞧那河了,只覺得背後有一道力,不過當時太慌張,也不記得是有人推我,還是我自己頭暈往前摔下去的了。」


  德妃聞言,立即輕哼道:「本妃的人從未想要害林小姐,賢妃妹妹如今聽到,是不是很失望?」


  皇帝不滿的看了立時囂張的她一眼,沒說話。


  賢妃也不急,只又傳了雲姜和那幾個丫鬟進來回了話。


  雲姜看到賢妃的第一眼,目光並不友善,但很快就垂下了眼皮,將那日德妃如何故意阻撓,又故意使了桂芍跟著林錦嫿的事兒說了,另外兩個宮女更是信誓旦旦說看到是桂芍把林錦嫿推下去的。


  德妃想要辯解,但又不敢說出為何非要桂芍去送人之事,只能道:「現在死無對證,你們怎麼說都可以。」


  賢妃看了看她,只道:「姐姐這件事或許能說是妹妹冤枉你,但這個東西呢……」說完,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來,林錦嫿只掃了一眼,便知是自己使人送來的那封信。她分明讓人給了德妃,現在轉手竟是到了她手裡,這位賢妃娘娘真是好手段。


  德妃面色唰的一白,強辯道:「不是本妃!」


  「可之前徐夫人就查出過姐姐在徐府安插了眼線,這次這信也不是妹妹查出來,而是你宮裡的丫鬟送到本妃手裡的。」說罷,外間一個宮女走了進來,略冷的看了眼德妃,便梗著脖子跪在了地上對太后和皇帝道:「奴婢也是偶然聽見娘娘跟人吩咐說如何謀殺徐家小姐,再想辦法嫁禍給賢妃娘娘的。奴婢性子直,不忍心娘娘繼續走彎路,這才來揭發,還請皇上太后開恩,放過我家娘娘,娘娘只是一時糊塗……」


  她話未說完,德妃便已氣得坐不住,上前狠狠一腳踹在了她身上:「賤婢,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得了賢妃什麼好處要來冤枉我!」


  賢妃立時跪在了地上:「臣妾不敢冤枉姐姐,臣妾才得皇上太后恩惠協理六宮,哪裡有這樣的本事呢。」


  的確,若不是林錦嫿對她有一絲絲的了解,一定篤定不會是她做的,畢竟以前的嘉嬪可是誰都瞧不上的,誰會相信她有這樣的本事?

  皇帝看完那信,當即一拍桌子,寒聲呵斥著發狂的德妃:「住手!身為四妃之首,你竟如此暴戾,還口出穢言嗎,這麼對年的禮教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嗎?」


  德妃被呵斥的蒙住,林錦嫿卻是聽出一絲絲異常,皇帝只說她行為不當,卻沒指責她害了徐家人,莫不是皇帝也不信?


  太后旋即道:「德妃實在失德,今日賢妃不過是去傳個話,便作勢要動手打賢妃,更將賢妃的貼身宮婢打得鼻青臉腫。如今在宮裡飼養食人魚,意圖謀害林小姐和徐家千金,也是證據確鑿,實在不配在做這個德妃。」


  皇帝微微咬牙,沒說話。


  德妃當即跪在地上梗著脖子看著皇帝道:「皇上,你相信臣妾,這些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賢妃看了眼德妃宮裡那反水的宮女,宮女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嘴角的血道:「娘娘,您就別執迷不悟了,奴婢是為了您好啊,就算三皇子在府里養蠱蟲,奴婢也未曾說出來……」


  她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下,皇帝卻渾身迸發出殺意來,看著還要辯駁的德妃,直接道:「德妃失德,實在有失朕的信任!即日起,褫奪德妃封號,降為貴人,賜號『敬』,你也學學如何恭敬有禮!」


  德妃當即癱軟坐在地上,貴人,連當年的嘉嬪都不如。


  她哭著搖頭,拉住皇帝的衣角還要去求,卻被皇帝一腳踢開,而後才看著那反水的宮女:「侍主不忠,留不得,來人,拖下去打死!」


  太后看著暴怒的皇帝,沒出聲。


  賢妃也恭謹的垂著眼睛沒出聲,皇帝反倒是看了看地上的林錦嫿,一字未說,提步而去。


  林錦嫿能感受到他方才看自己時的些微殺氣和寒意,心微微一沉,不過皇帝現在八成已經去查趙闞府上蠱蟲一事了吧,那鄭如意和那灰衣男人呢?是不是也在賢妃手裡?

  她抬頭看向賢妃,賢妃卻只投來一個淡淡的笑,仿若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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