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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配做林家人

  這廂。


  鄭嬌嬌怒氣沖沖離了定南侯府後,渾身奇癢讓她半分的耐心也沒了,渾身都彷彿要爆炸一般的煩躁,看著一旁畏畏縮縮的丫鬟,狠狠擰了她一把,才惱道:「讓馬車去鄭府!」


  「咱們是回府呀小姐。」丫鬟早沒了之前呵斥林錦嫿的氣勢,含著淚怯怯道。


  鄭嬌嬌死死掐住她的皮肉往死了擰,另一隻手還控制不住的撓癢,大惱道:「我說去鄭如意的府上!」鄭如意今兒害她顏面盡失,還在林錦嫿跟前出了丑,這會兒她非要去出了這口惡氣不可。


  丫鬟聞言,忍著身上的劇痛,忙掀開馬車帘子吩咐了車夫,才屏息坐回了馬車。


  鄭如意此刻還不知道出了這等事,上次被鄭老夫人跟鄭萊毒打過後,她到現在還只能躺在床上勉強半坐著,趙闞也彷彿一夕之間沒了消息。不過好在老夫人至今沒有適當的理由休了鄭夫人,所以鄭夫人還是這個府上的正妻,她也還是正經的鄭府嫡女,只是下人們待她們母女的態度瞬間就冷淡了下來。


  臨到下午,鄭如意身邊的丫鬟都沒來服侍,貼身的婢女在之前已經自殺在了徐府門口,這府里沒真心待她的了。


  鄭夫人從外頭進來時,手裡端了一碗稀飯和一碟青菜,瞧見她已經醒來,立即紅著眼睛過來了:「如意……」


  「娘。」鄭如意等她一靠近,便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圈圈的淤青,臉上也有,只是被厚厚的脂粉遮住不那麼明顯。她一下子便哽咽了:「是不是爹爹又打你了?」鄭萊喜歡打人,從小便是如此,只是鄭業成在時,他還顧及幾分兒子的面子,如今鄭如意給他丟了人,他便一點兒情面也不留了。


  鄭夫人忙搖搖頭,才將稀飯端到她跟前道:「如意,將就喝點兒粥吧,今兒廚房沒備多少吃的。」


  鄭如意看著那清湯寡水的碗,哪裡不知道是廚房的人故意刁難,她不甘看著紅著眼的娘親,道:「娘,你們幾十年夫妻情分……」


  「我沒事的。」鄭夫人忙朝她笑,生生把眼裡的淚憋了回去,心裡的委屈卻又涌了上來:「你祖母已經將她一直喜歡的侄女接到府里來了,往後娘這個正妻之位怕都沒了,如意,娘不能委屈了你啊。」


  鄭如意看她如此,只抹了一把淚定定看她:「娘,你放心,這正妻之位是你的,如意一定不會讓人奪走的!還有林家人,我也絕不會放過的,我要他們全部下地獄!」


  鄭夫人見她如此,忙拉住她的手:「娘只希望你好好的。」現在兒子也沒了,夫君不疼婆母不愛,她就只指著這個女兒了。


  「可是娘,你難道要一輩子被爹毒打,然後等著被他休了嗎?」鄭如意不甘,她自小就不甘心,她自小聰明漂亮,但所有人都要欺負她,她偏不,她就是犧牲一切,也要做人上人!


  鄭夫人沒說話,她懦弱又膽小,能做什麼呢。


  母女兩正說著,院子里響起一陣腳步聲,而後便聽到鄭老夫人略有幾分討好的聲音:「還勞煩你親自跑來……」


  「我若不來,你們還打算好好把鄭如意供著不成?這樣敗壞門風的女人,就該趕出府去!」嬌俏的聲音夾雜著暴怒和不耐,而後鄭如意便看到一身華麗的鄭嬌嬌頂著滿臉的紅斑走進了屋子來。


  她認識鄭嬌嬌,性格跋扈被寵壞的大小姐,以前她們還通過書信,但她們一家根本看不上鄭萊和自己,所以來往也少。


  鄭夫人瞧見她來,慌忙起身上前,名義上她還算鄭嬌嬌的姑母。


  她才要開口,便被鄭嬌嬌一把推開:「滾開,別擋道!」鄭嬌嬌死死在身上抓撓了一把,怒罵道。


  鄭夫人的臉蹭的一下羞紅,後面跟來的丫鬟婆子見她如此狼狽,均是偷笑。


  鄭老夫人也覺得丟臉,呵斥道:「愣著像個木頭,還不下去!」


  「娘,我來照看如意……」鄭夫人心疼的看了眼鄭如意,鄭老夫人卻斥責道:「她一個殘花敗柳,有什麼值得你照顧的?你說得對,我早該趕你們出府的,省的給我鄭家丟人!」她說鄭家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鄭嬌嬌,但鄭嬌嬌這會兒氣的很,瞧見坐在床上的鄭如意,幾步上前冷冷盯著她:「你如此不要臉,幹嘛不去死!」


  鄭如意微微咬牙,只做可憐道:「嬌嬌,我……」


  「你別這樣喊我,我覺得噁心,我巴不得這世上從沒有過你鄭如意,真是又下賤又噁心,居然為了個男人能做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事,你真是婊子。」鄭嬌嬌罵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但身上的奇癢迅速奪走她的教養和耐心,也不管鄭如意灰白的臉,直接看著鄭老夫人道:「你早些把她趕出鄭家去,下次我若還聽到有人提她,你們求父親辦的事,我絕不會讓父親答應的!」


  鄭老夫人忙嚴肅點點頭:「你放心,我正想著處置她呢。」說完,看她一身紅斑,才道:「府里有大夫,你先去瞧瞧吧?你皮膚嬌嫩,可別留下了疤。」


  鄭嬌嬌也是癢得受不了了,只回頭鄙夷的看了眼鄭如意,才幾步上前,故意將站在一側的鄭夫人撞得一個趔趄,才終於急急離開了。


  鄭老夫人跟在後頭好生奉承,下人們也烏泱泱一片跟著走了,屋子裡又只剩下鄭如意母女。


  鄭夫人從未在外人面前受過這等侮辱,卻只咬牙忍下,轉頭端了稀飯給鄭如意:「先吃些,都要涼了……」


  「還吃什麼!」鄭如意沒好氣的一把將她端著的碗打落在地:「鄭嬌嬌,林錦嫿,都該死,該死!」她咬牙切齒,絲毫沒發現鄭夫人無奈的眼神。


  「如意,娘覺得你要先忍忍……」


  「還忍什麼?再忍下去,你我都是個死字。」鄭如意對她怒道。


  鄭夫人面色一滯,默默低頭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鄭如意看著她這窩囊樣,越發受不了了,只冷聲道:「行了,別收拾了,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如意,娘……」


  「出去!」鄭如意看也不願意再看她。


  鄭夫人眼眶赤紅,看她如此,默默撿了一塊碎瓷片在袖子里,才替她小心翼翼的倒了杯熱茶,提步出去了。


  她唯一剩下的就這個女兒了,可這一瞬間,她卻成為了她的負擔。


  今日下午太陽越發好了,照在身人上暖洋洋的。


  到了林府門口,林錦嫿下了馬車才看著騎在馬上的趙懷琰,彎眼輕輕一笑:「王爺今日不忙了?」


  趙懷琰看到看穿一切的樣子,看著她如狐狸般彎起的眼睛,冷峻的臉上終於只剩下溫柔。


  「不忙了。」


  「那就好,臣女還擔心,綉給王爺的荷包和帕子王爺不滿意,所以不肯見臣女呢。」林錦嫿哪裡不知他心中擔憂,他越是護著自己,那些想要對付他的人,必定會把自己當成他的軟肋,那自己的危險就會更多。但她不怕,風風雨雨的兩輩子,她就不信她掙不住一個錦繡未來。


  趙懷琰看她漆黑的彷彿會說話的眼睛,心上的石頭稍稍放下一些:「不害怕嗎?」她重活一輩子,已經背負了那麼多,若是還有更多的傷害,她怎麼受得住呢?


  林錦嫿眨眨眼,迎著陽光看他的臉,薄唇微珉,藏起焦慮和擔憂,只淺淺一笑:「王爺怕嗎?」


  「怕。」所以才不敢見她,怕帶給她危險。


  「我不怕。父兄皆在,王爺也在,苦難都是好受的。」


  趙懷琰聽到這話,心彷彿被什麼猛地觸了一下。他看著揚著小臉看他的人,陽光落在她的臉上,一切都那麼的溫暖,一切都那麼的堅定,小小的身子里彷彿藏著毀天滅地,又溫暖一切的力量。他愛的人,果然前世今生都是最好的。


  他終於釋然,鳳眸里開始染上笑意:「好。」


  林錦嫿嘴角淡淡勾起,看他緋衣如血,渾身的冷漠也化作繞指溫柔。


  趙懷琰離開時,高稟遠遠跟在後面彷彿受了重創一般,枉費他還費盡心機想幫他們王爺,誰知林小姐三言兩語就讓他們王爺放棄了修仙,做回了正常人。


  等趙懷琰走了,林錦嫿才看了看墨風:「時辰不早了,去收拾收拾,見見大伯母。」


  墨風會意點頭,如今端慧公主回京,若是插手進大夫人的事里,可就更麻煩了。


  夜幕慢慢降臨,大夫人的癲狂稍微好了些,可身上的奇癢怎麼也止不住。


  大老爺林端進去看過一次后,便再也不敢進去了,只囑咐黃大夫好生照看。


  林錦嫿來時,黃大夫就在一邊伺候著,只是大夫人總說身上癢,可他也沒法把脈,只能告訴她是傷口在結痂。


  她不信,大罵:「你是不是也被林錦嫿收買了?她是要殺我,她想殺了我!」


  黃大夫目光閃了閃,問道:「大夫人,七小姐怎麼會想殺你呢,你們無冤無仇的……」


  「無冤無仇?」大夫人頭髮散亂的嗤笑一聲,眼睛變得陰毒起來:「早該殺了她的,早該殺了她!」


  黃大夫看了看門口守著的丫鬟,才道:「大夫人瘋了,你們去將安神湯煎好喂她服下。」


  丫鬟們也覺得大夫人是瘋了,不然怎麼可能把自己抓的血肉模糊?聽黃大夫開口,連忙跑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黃大夫才在一邊坐了下來,也不管大夫人的咒罵,安心喝起茶來。


  正想著,忽有人影靠近,他連忙抬頭去看,見竟是林錦嫿,心提了起來,上前恭謹行了禮,才道:「七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有話要問她。」林錦嫿淡漠看著大夫人,淺淺一笑。


  黃大夫會意,轉身就要出去,卻聽她道:「你不必出去。」


  黃大夫總覺得林錦嫿是要來做什麼的,但又不敢拒絕,只能更加心驚膽戰的站在了一側陪著。


  林錦嫿給了他一瓶葯:「散在她的傷口。」


  「這是……」黃大夫遲疑了一下,大夫人已經驚恐大罵起來:「我就知道是你,林錦嫿,是你害的我,你這個小人!」


  林錦嫿平靜看著她淺笑:「大伯母再說什麼,錦嫿不懂,這葯是極好的傷葯。」


  黃大夫打開聞了聞,的確是傷葯,沒有摻別的東西。


  可大夫人不會信,她已經被痒痒粉折磨了一天,若不是雙手被人捆住,她真的會把自己傷口抓的只剩下白骨。


  「你就是地獄里爬出來惡鬼,你娘派你來的對不對?她讓你來折磨我,來害我,還要殺了我!」她咆哮起來,身子動了動,奈何手腳被捆住,她根本動彈不得,只能趴著大罵。


  林錦嫿看了看一旁的匕首,慢慢拿起才上前笑道:「大伯母怎麼會這樣以為呢?你又沒有對不起我娘,我娘怎麼可能來害你。」說罷,輕巧的割開了她手腕上的繩子。


  繩子才解開,大夫人便朝林錦嫿撲來,然而林錦嫿早有準備,淡淡倒退一步,大夫人便從床上跌落了下來,林錦嫿的匕首剛好也落在了她手邊。


  大夫人慌忙抓過匕首,哈哈大笑了起來,卻只陰冷看著她:「你想套我的話?給誰聽?給黃大夫聽嗎?」


  林錦嫿從袖子里拿出一包藥粉來,嘴角冷冷勾起:「套什麼話?大伯母難道有什麼瞞著人么。」說罷,淡淡將藥粉打開就要往她背後撒去。


  大夫人見狀,猛地往回一縮,結果扯動背上的傷口,疼的她額頭一陣陣冷汗,腦子裡的理智也登時沒了,只咬著牙冷哼一聲:「就是黃大夫知道又如何,沒錯,就是我把你娘推到水裡淹死的?怎麼樣?你們現在敢殺了我嗎?殺了我,你爹會放過你?哈哈,林錦嫿,你那個愚蠢的爹不會信你的,我要我們裝裝可憐,裝作拿他當親人,他就會護著我們,直到我把你們全殺了。」


  她說話的聲音不小,此刻就站在門外的林麓之也聽得很清楚,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墨風默默垂首站在一側,是她特意把正在看周姨娘的林麓之帶來的。


  林錦嫿渾身清寒,慢慢倒退兩步,將手邊的茶盞淡淡拂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夫人還未明白,林麓之卻以為林錦嫿出了事,連忙跑了進來。


  大夫人看到林麓之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我……不是,我方才什麼都沒說,是她騙我的,人不是我殺的,你看,她還要用痒痒粉來害我……」她抬手指著林錦嫿的手和黃大夫手裡的瓶子。


  林錦嫿手裡的藥方才在打碎茶盞的時候已經混在水裡了,至於黃大夫手裡的,根本不是什麼痒痒粉。


  黃大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大夫人,這真的是傷葯,而且是難得一見的好葯。」


  「怎麼可能。」大夫人不信,轉頭死死盯著林錦嫿:「就是你要害我,你這個妖女。」


  林麓之整個人都是蒙的,他苦心護著的親人,請全是手持尖刀的白眼狼,還殺了他溫柔善良的妻子……


  林錦嫿餘光看了看渾身僵硬的林麓之,緩緩上前作勢俯身要去扶大夫人,卻只在她耳邊低聲道:「今日你不死,我就殺了你一雙兒女,將她們五馬分屍。」低聲說完,大夫人一把將她推開,匕首也在她胳膊上狠狠劃了一刀。


  林麓之看到鮮血的瞬間,猛地回過神來,將林錦嫿接住,才冷漠看著她,啞著嗓子看她:「夠了,你方才親口所說,我與黃大夫都是親耳聽見的,你怎麼……」他語氣有哽咽:「怎麼如此狠心!」


  外面去燉安神湯的丫鬟也很快回來了,聽到這話,立即悄悄去尋大老爺了。


  大夫人髮髻凌亂,驚惶的看著林麓之,只死死攥著匕首,卻是一句狡辯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端本就在小妾房中宿著,聽丫鬟回稟后,急急就跑了過來,看到林麓之正與大夫人對峙,當即冷著臉上前道:「你要做什麼,要逼死她嗎?」


  「大伯父,她已經承認殺了我娘,難不成你也要包庇嗎?」林錦嫿忍住眼裡酸澀冷冷看他。


  林端微微一怔,這件事他雖然知情,但他從未阻止過。


  他頓了頓,扭頭去看大夫人:「你當真……」當真承認了?


  「我沒有,林錦嫿逼我的,她要殺我,還要殺了我的兒子和女兒,老爺,你救救我……」大夫人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哭喊起來。


  林錦嫿睨了眼黃大夫,嚇得不行的黃大夫咬咬牙,這才上前一步:「我也親耳聽到的,而且大夫人說七小姐害她,小的一直在這兒看著,根本沒有的事。」


  林錦嫿轉頭看著大夫人,才道:「大伯母,錦嫿什麼性子你難道不知?」必然是說到做到,她今日不死,她會將她那對幫凶的兒女親手殺死在她眼前!


  大夫人看著她眼裡的威脅,只覺得背後的傷口越發疼了。


  她一扭頭,看到方才被撞落在地的銅鏡,銅鏡里的自己宛若女鬼,面色蒼白,髮髻凌亂,後背的白色裡衣早已被鮮血濡濕,鼻腔里充斥著鮮血的氣息。


  「不……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她又開始癲狂起來。


  林麓之看到這裡,也徹底寒了心,也不再去看林端便直接道:「明日一早,我便會親自去報官,你們好自為之。」說罷,帶著林錦嫿轉身要走,林端卻將他攔住,面上早換上一副為難的面具:「麓之,興許只是誤會,三弟妹是自盡……」


  「娘親一心等著爹爹回來,怎麼可能自盡?大伯莫不是還當錦嫿是個三歲的孩子,什麼都分辨不清?」林錦嫿看著他哽咽道。


  林麓之聽到這話,越發心如刀絞,回來時他還屢屢傷了女兒的心,如今想來,他真是混賬極了。


  他再也沒有半分心軟,漠然看著林端:「明日開始,你帶著周姨娘搬出林府,我會讓族長除去你們的名字,你們……不配做林家人!」說罷,直接提步而去。


  他一走,林錦嫿才收起方才所有的受傷和軟弱,回頭淡漠看了眼大夫人:「大伯母,我說到做到。」


  大夫人瘋癲的面色微微一頓,林錦嫿淡淡掃了一眼一直冷眼旁觀的大伯父林端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黃大夫也不敢多留,連忙跟在她身後走了。


  林端想著林麓之方才的話,咬咬牙,面色變得冷硬起來,對丫鬟道:「都下去。」


  丫環們連忙退下了。


  大夫人依舊目光獃滯瘋瘋癲癲說著什麼,林端只緩緩走到了她跟前,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你做個了斷吧。」


  大夫人的目光緩緩恢復神采,滿眼嚼著嘞著看他:「老爺,你看在我們幾十年夫妻情分和兩個孩子的面子上……」


  「自作孽,不可活。當初你沒把林錦嫿當回事,放過了她,現在她反噬了,你後悔也來不及了。」林端無奈的嘆了口氣,卻還是一心要她死,她若不死,三房是不會放手的。


  「可是……老爺,我還不想死……」


  「不想死也得死!」林端一改方才夫妻情深的樣子漠然斥責道,說完,才又恢復了之前不舍的樣子,為難搖搖頭:「我何嘗不想救你,幾十年夫妻,我又豈是那等絕情之人。只是夫人,你若是不死,就要連累我跟騰兒和惜玉,何必呢?」


  大夫人見他這樣說,知道是活不成了,卻也為他的無情感到心寒。


  「那妾身死後……」


  「你放心,我會將你葬入林家祖墳的,你不會成為遊魂野鬼。」林端又嘆了口氣。


  大夫人聞言,頭髮好似一夕間都白了:「我若死了,在地下見到徐惠娘,也一定不會放過她!」說完,扭曲著五官,拿起手裡的匕首狠狠往心口刺了下去。


  匕首刺入的瞬間,她發出低低悶哼聲,而後便沒了生息。


  林端見狀,默默後退一步,看著她瞪著眼睛倒在地上,才蹲下身子合上她的眼睛:「你若真的變成厲鬼,也不要怪我。」說罷,抽出她的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刺了一刀,才直接起身將一側的燭台推倒,看著火苗順著簾帳竄起,這才冷漠轉身而去。


  林錦嫿才回落霞苑不久,就聽人來報,說大夫人發瘋自盡了,還傷了大老爺,燒了房間。


  「大老爺傷勢如何?」林錦嫿問道。


  墨風微微皺眉:「聽說是從火場里抬出來的,傷得不輕。」


  林錦嫿手心微緊,一旦如此,爹爹勢必要心軟暫時不會將他跟周氏趕出府去了。


  「而且大老爺指明不要黃大夫去看他,他現在好歹還是四品的飲馬,我們強迫不得。」墨風在一側道。


  「罷了。」林錦嫿皺皺眉頭,看了一眼在一側的黃大夫,才道:「周氏那邊如何?葯喝了么?」


  「您放心,煎藥的丫鬟我認識,引發川烏的葯我讓她最後加進去的,藥方里沒寫,周姨娘不會察覺的。」黃大夫一邊說一邊發抖。


  林錦嫿看了他一眼,讓墨風端了杯茶給他,才道:「你今日做的很好,等事成之後,你可以永遠留在林府做你的大夫。」


  黃大夫聽到這話,多少安心了些,接過茶抖了半晌,才敢喝了一口。


  「如果有一日有人拷問你今日的事,你知道該怎麼說?」林錦嫿看他問道。


  「小姐放心,小的打死也不會出賣小姐的。」黃大夫忙承諾。


  林錦嫿淡淡頷首:「你清楚就好,時辰不早,你先退下吧。」


  黃大夫趕忙應聲走了。


  等他一走,林錦嫿才頭疼的揉揉太陽穴,半晌才問墨風:「白蘭的事儘快查,鄭嬌嬌若是去鄭如意那兒鬧了,鄭如意勢必要狗急跳牆。」


  「奴婢明白。」墨風應下,見她滿身疲憊,才道:「小姐且先歇著吧,老爺雖然對他們心軟,但現在是是非非他都看在了眼裡,想必也有決斷的。」


  「嗯。」林錦嫿微微頷首,不再多說。


  不過今晚徹夜難免的,是林麓之。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著以前跟徐惠娘一起經過的點滴,心痛如萬箭穿心。


  翻出她曾親手給自己繡的披風,雖是久經沙場的將軍,卻再也忍不住坐在凳子上哽咽起來。


  小廝在外面聽到壓抑的哭聲,看著漆黑的房間,也只暗暗嘆了口氣。


  一夜過去,林錦澄一大清早就趕了過來。


  因為來的急,身上的寒霜還未退下,一瞧見林錦嫿便心疼的揉揉她的腦袋:「昨夜的事我聽說了,錦嫿,你受苦了。」


  林錦嫿聽著他溫柔的聲音,不爭氣的鼻子發酸,只強忍著眼淚朝他輕輕一笑:「大哥去看看父親吧。」


  「嗯。」林錦澄點點頭,看著她眼裡強忍的淚水,微微咬牙:「你放心,父親就算心軟,這一次我也不會心軟。」


  「好。」林錦嫿莞爾。


  林錦澄這才點點頭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離開,林錦嫿站在門口半晌,才終於坐下用了早膳,不過早膳才用完,楊媽媽從外頭帶來消息,昨晚鄭夫人自盡了。


  「她怎麼會自盡?」墨風也覺得奇怪。


  楊媽媽嘆了口氣,道:「聽說昨兒鄭尚書府的小姐去鬧了一場,晚上鄭夫人便拿碎瓷片割了脖子。」


  林錦嫿放下手裡的書,抬眼看她:「鄭家什麼態度?」


  「奴婢聽說前兩天鄭老夫人還四處跟人說要休了鄭夫人,奴婢想,鄭夫人八成是為了這事兒才自盡的。不過鄭夫人死的時候好歹還是正經夫人,喪禮也是按正妻的份例辦的。」楊媽媽道。


  林錦嫿微微搖頭:「若鄭夫人真的是自殺,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必然不會是鄭萊和鄭老夫人。」她扛了那麼久都未曾想自殺,怎麼會突然間抹了脖子呢?不過昨日鄭嬌嬌去鬧過,唯一能讓她自殺的,除了她唯一的依靠鄭如意,她想不到別的。


  楊媽媽跟墨風也瞬間想到了,互相對視一眼,均是皺眉沒說話。


  沒多久,老六來求見了。


  林錦嫿現在不如以前那般遮掩了,直接讓他進來回話。


  老六今兒依舊一身水青色長衫,髮髻全部挽在頭頂,行走間,翩翩公子的風度已經慢慢顯露出來了。


  他進花廳後行了禮,才看著林錦嫿道:「小姐,白蘭有消息了。」


  「在哪裡?」林錦嫿身子微微往前傾了一些。


  「就被人關在景王府後巷一個宅子里,不過四周都有人把守,我們靠近不得,但可以確定裡面的人是白蘭。」老六瞥見林錦嫿正在看的是一本策論,又只裝作不經意的垂下了眸子。


  林錦嫿看了眼墨風,墨風頷首:「奴婢現在就去安排。」


  林錦嫿微微頷首,見墨風出門了,才稍稍安了心,只要白蘭沒事就好。


  老六頓了頓,才繼續道:「小姐,我想了想,若是有銀子的話,訓練一些人專門來搜尋信息倒是極好的,而且也不難,京城很多無家可歸的孤兒和小乞丐,大部分我都知道品行如何。」


  林錦嫿看著他微亮的眼睛,倒也沒拒絕,她一直想建立自己的情報信息處,雖然做不到雲水間那樣,但至少京城的動態要能掌握住。


  她看了看楊媽媽,道:「朱無才這次收了多少銀子上來?」


  「現賬和追回來的一共有八千多兩,追不回來的怕有四五萬兩銀子,這些年全部被大夫人拿走……」


  林錦嫿皺皺眉,倒不再想那追不回的幾萬兩了,那些八成都被大夫人和那雙兒女給揮霍掉了。


  她轉頭看著老六,道:「八千里可夠?」


  老六見她竟如此大方,笑道:「一千兩足以……」


  「拿給你五千兩,除了收集信息,最好能再收一些會功夫的江湖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最好跟墨風幾人一樣,不過墨風幾人是趙懷琰親自調教出來的,能找到的可能性極小,但也可以一試。


  「是。」老六也不拒絕,直接就應下了。


  楊媽媽知道林錦嫿素來出手大方,沒想到才劃了五千兩給老六,便看著她問道:「那位張小姐可請出來了?」


  楊媽媽想起這個,便笑道:「奴婢去了好幾次,有一次還碰見了曾府的人,不過好在奴婢遮掩了過去,張小姐答應了,可以做女掌柜,不過她想法很多,朱無才有些不放心,所以一直還未告訴您呢。」


  「剩下的三千兩給她,由著她做,你們都不必管,只要幫她就是。」林錦嫿多看了她一眼,才裝作尋常般淡淡道。


  老六在一旁聽著,眉梢微微一挑,小姐用人的方式還真是不拘一格,對他也好,對這位不曾聽過的張小姐也好。


  老六見吩咐完了,正要離開,外面呼啦啦跑進來一個身影,還微微喘著氣呢便朝他笑起來:「夜生,又見到你了。」


  「昭昭,你怎麼回來了?」林錦嫿詫異道。


  徐昭昭圓圓的眼一彎,笑道:「我跟爹爹才趕過來。」


  林錦嫿看她臉蛋兒紅撲撲的樣子,笑了起來:「跑得滿頭汗,坐下來喝口茶吧。」


  徐昭昭忙緊張的拿帕子抹了抹額頭,見根本沒有汗,才嬌嗔瞪了林錦嫿一眼:「錦嫿姐姐哄我做什麼!」


  楊媽媽瞧著反應遲鈍什麼都寫在臉上的徐昭昭,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小姐這是在提醒她要矜持呢,她倒好,依舊是大大咧咧的。


  老六看著徐昭昭嬌憨的樣子,也跟著笑起來:「小姐是擔心徐小姐累著了。」


  徐昭昭看他們三個都笑自己,朝他們扮了個鬼臉。


  老六莞爾,見林錦嫿眸子彎彎仿若藏著星辰,眸光微深,彎腰行了禮告辭,哪知徐昭昭直接道:「你要出去?我也要去,我們順路,走吧。」說罷,又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不過她今兒沒穿往日那身利落的灰衣,反而是規規矩矩又華麗繁複的海棠紅長裙,走路差點絆住腳。


  林錦嫿看著他們離開,想了想,還是決定查一查老六的身份。徐昭昭單純,老六卻很神秘,若是他有心利用……


  林錦嫿稍稍想了一下,只微微皺了下眉頭不再去深想。既然徐泊山也來了,她也沒有還留在後院的道理,簡單收拾一番便也往前去了。


  到時,林麓之坐在書房裡,眼眶微微有些紅腫,瞧見她來,嗓子已是啞的說不出話了。


  林錦澄已經吩咐人去準備喪事了,人死為大,不過卻絕不會大操大辦,而且也不許葬入林家祖墳。


  「爹爹,舅舅。」林錦嫿過來行了禮,徐泊山才跟著紅眼嘆了口氣,對她道:「這幾日你去徐府住幾日吧,你舅母很快回來了,也能照顧你。」


  林錦嫿詫異的看向林麓之,林麓之歉意道:「我會親自去一趟族中,除去大房及周氏的名字,然後再去你娘墳前呆幾日,你是女子,澄兒整日忙於公務,我不大放心。」


  「現在知道不放心了!」徐泊山沒忍住,可看了看柔弱的侄女,又想起自己早亡的妹妹,心軟了下來,輕哼一聲:「若是惠娘還在,我必不會叫她再回林府。」


  林麓之自知理虧,昨夜倒是有心軟的意思,但今兒一早聽兒子一說,舅哥一頓罵,他哪裡還有半分對大房的憐憫心思。


  林錦嫿聞言,只覺得是好事,不拖泥帶水的處理了大房,往後能省事不少。


  林麓之陷在悲傷里,林錦嫿和林錦澄都知道,只有徹底發泄出來,往後才不會再覺得愧疚,便均是從書房出來了,只留徐泊山跟他說話。


  走出來后,林錦嫿看著負手慢慢走著不說話的林錦澄,將王汝嫣昨兒落水的事說了。


  林錦澄當即皺眉:「她可還好?」


  「不大好。」林錦嫿故意道。


  林錦澄頓了頓,似在沉思什麼。


  林錦嫿淺笑:「她不好,不是因為昨兒落水,而是在落水時想著的事。她年歲也不小了,王家應該在四處給她物色人家了,哥哥,你再不抓緊機會,她可就是別人家的了。」


  林錦澄想起王汝嫣率真的樣子,心裡軟了一塊,才朝她笑道:「不過她兄長王暉遠好似對我有很大的敵意。」


  林錦嫿面色微微一滯,王暉遠難道還在干涉哥哥跟汝嫣么?他有意見,八成是因為林紫蘇,林紫蘇難道真的被他救下來了不成?

  她微微擰眉,直到林錦澄喚她,她才回過神來。


  「雖是如此,但你放心,該爭取的哥哥會爭取,王小姐是個好姑娘。」他說這話時,溫柔彷彿要從眼裡溢出來。


  林錦嫿嘴角勾起,哥哥今生若是能幸福,便了了她一樁心事了。


  大夫人的喪事下午就處理完了,埋在了京城外的公用墓地,沒有入林家祖墳。


  京城人人都知道這件事,但就連大夫人娘家的人直至下葬,也沒來問過一句,彷彿沒有這個親戚一般。


  林錦嫿下午的時候,安心在屋裡等著大夫人的事兒傳開。傳入大牢里時,不知林惜玉會是什麼感覺?是憤恨,還是害怕呢,畢竟當初害死娘親,她也是幫凶。


  墨雪難得露面,從外面進來,看她依舊在看書,輕聲道:「小姐,鄭府的人求見。」


  「哪個鄭府?」林錦嫿淡淡問道。


  墨雪看了眼她早就備好的藥方和藥丸,露出絲絲笑意:「兵部尚書鄭府。」


  林錦嫿指了指那藥方:「若是來求鄭嬌嬌的葯的,將藥方給她便是,服下后,癥狀會減輕。」鄭嬌嬌的頑疾她能治好,但她現在不想治,那樣的刁蠻大小姐,不吃點苦頭是不會知道害怕的。


  墨雪聞言,點點頭,立即拿了葯去了。


  門口等著的婆子見到墨雪送來的藥方時,愣了愣:「林小姐不方便去鄭府瞧瞧嗎?」


  「想來媽媽還不知道那日在定南侯府發生了什麼,我家小姐身子弱,今日林府又發生了這等事,實在不便過去。」墨雪淡漠道。


  婆子哪裡不曉得,定是鄭嬌嬌欺負了林錦嫿。


  她看了看手裡的藥方,勉強笑著道了謝便轉身走了。


  她才走,與她擦肩而過的一個丫鬟當即便跪在了林府門口:「林小姐,救救我家夫人吧!」


  鄭府的婆子停下腳步,看了看那人一眼,問道:「你莫不是千戶劉家的丫鬟?你家夫人當真發病了?」


  那丫鬟哭得滿臉淚:「昨兒晚上吹了風后就不好了,大夫都說沒法治。」她看著墨雪急道:「請林小姐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啊。」


  墨雪冷淡看了她一眼,昨兒那千戶夫人造謠生事,今日倒是知道來求救命了。


  「我家小姐今日不便出門。」她冷淡說完,直接轉身走了。


  那丫鬟愣住,鄭府的婆子看了眼手裡的藥方,趕忙上了馬車回去了。


  林錦嫿聽到墨雪傳來的消息時,也有些驚訝,沒曾想那夫人病發的這樣快,她還以為至少還要再過幾天。


  「小姐,您可要救她?」墨雪在一旁問道。


  「不急。」林錦嫿頓了頓,才繼續道;「人不會死,只是難堪了些罷了。」若是有人來求她就登門,不是告訴所有人她可以隨便欺負還能免費治病么,這樣虧本的買賣她可不做。


  墨雪微微頷首,立在一側不再多說。


  不過今日似乎是個找上門的好日子,臨近入夜時分,雲姜親自來傳的口諭。


  「皇後娘娘讓您明日入宮陪伴些許時日。」雲姜站在林錦嫿房間里,看著她身邊的墨雪,目光更深了些。寧王親自調教出來的人,皇后找他要他都不曾給過,竟是給了林錦嫿,可見寧王對她的看重。


  林錦嫿笑著應下了,心卻是微微提了起來。皇后的命令她沒有立場也沒有本事違背,不過以皇后的心機,讓她入宮,八成不是談心聊天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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