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無情無義
那掌柜的被婆子們痛打了一頓后,才勉強睜著青紫的眼睛看著悠悠然坐在堂內的女子,狠狠的威脅道:「你當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誰嗎?我只是個奴才,但你打我,可是打了林小姐和寧王爺的臉,我看你有幾條命可以抵。」
林錦嫿聞言,輕輕一笑,也不理他:「朱無才在哪裡?」
掌柜的一愣,下巴上的肉也跟著顫了顫:「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錦嫿緩緩說完這幾個字,墨風會意,立即對旁的婆子道:「立即去後院搜查。」
「你們敢……」掌柜的呵斥一聲,見那些婆子提著棍子又回頭來看他,嚇得脖子一縮,張張嘴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真的是七小姐?」
「我早告訴過你。」墨風在一旁寒聲道:「你有眼無珠,敢仗著七小姐的名頭在外招搖撞騙得罪人,還敢假傳七小姐的話,便是你的人不去報官,我也是要報官的。」
那掌柜怔住,大夫人前兒還信誓旦旦告訴他們幾個掌柜不必擔心呢,但面前這位敢光天化日之下打進來,只怕真的就是七小姐。
但不管是不是,他還是求饒為先,也好拖著等官府的人和大夫人來,他立即就跪在地上痛哭起來:「原來是七小姐,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別跟小的計較,只是那些話兒都是朱無才教小的們說的啊。」他一心想著,反正林錦嫿也找不到朱無才,把罪過全部推到朱無才身上就行了。
「胡說八道!」楊媽媽聽到這話,喝叱出聲:「朱無才尋常雖然油滑了些,卻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分明是你欺瞞小姐。」
「哎喲楊媽媽,您可不能為了你男人這樣污衊我們,朱無才這樣吩咐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敢違背,實在不信,你可以把他找來對峙啊!」他看著楊媽媽頗有幾分不屑,但不屑的話才落音,方才墨風已經悄無聲息閃到後院去了,沒多久就把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朱無才給帶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兩個手持大刀面上有傷的護衛。
朱無才一出來便嚇得直往楊媽媽身後躲,那掌柜的一下怔住了。
那兩個護衛對視一眼,才道:「掌柜的,這女子私闖咱們后宅,要把要把她抓起來!」
掌柜的聽到這話,氣得直拍大腿,這兩個蠢貨,連一個女子都打不過還讓人把朱無才給救出來了,現在哪裡還能那麼把人拿下?
他惱道:「小姐跟前,說什麼胡話。」
「小姐?」那兩個護衛也是一怔,紛紛看向坐在一側神色淡淡的女子,滿臉的不信:「小姐乃是大家閨秀,怎麼可能來咱們這等銅臭之地。」
「小姐自己的鋪子,想來便來。」墨風睨了那二人一眼,才走到林錦嫿身側站定。
那兩個護衛看著自己掌柜被打得這樣,忙上前將他扶起,才對著林錦嫿不屑道:「便是小姐又如何,這當鋪還得我們掌柜的管著,這裡的金銀數量若是有個差錯,損失了銀子,便是大夫人也要發怒的。」
「哦?是嗎?我的鋪子,大伯母有什麼可怒的?」林錦嫿覺得好笑。
兩個侍衛還要開口,卻被掌柜的一把拉下:「別胡說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林錦嫿跟前試探的看著她笑道:「小姐,那您今兒來,還有什麼吩咐?」
林錦嫿見他依舊不把自己當回事,嘴角淡淡勾起:「三件事,一,交出鋪子所有賬簿,二說清楚關押朱無才一事,三,撤換鋪子所有人。」
掌柜的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一二三件事可都不是什麼好事啊。
「小姐,賬簿還要時日整理,您不如先回去……」
「墨風。」林錦嫿淡淡一句,墨風上前已經奪過護衛手裡的刀架在了掌柜的脖子上:「要多久?」
「三……三天。」
墨風的刀往前稍一用力,他脖子上已經出現一條血痕。
兩個護衛一瞧,急了眼:「敢殺了我們掌柜,我看你們也不必走出這鋪子了!」說完,揮起拳頭就打了過來。
墨風自然很輕巧躲開,林錦嫿卻是皺起了眉頭,照這個掌柜這樣蠻狠的作風,只怕這鋪子早已得罪不少人了。
正看著幾人纏鬥,外面官府的人已經趕到了。
領頭的是衙門的差役早已認識林錦嫿了,上前便見了禮:「林小姐,這裡是怎麼了……」
掌柜的聽人真的喚她林小姐,一顆心跌落谷底,只盼著大夫人能趕緊過來。
「不是這掌柜的報的官么?他們妄圖將我殺人滅口,以掩蓋他們多年貪墨賬目銀子的事實。」林錦嫿淡淡說道。
掌柜的睜大了眼,他什麼時候說過這話,這看起來大家閨秀的七小姐說起謊來竟是眼睛都不眨的嗎!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就開始大哭:「小姐,您想要收回這鋪子奴才無話可說,但您也不能這樣冤枉奴才啊,奴才好歹在夫人手底下做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是嗎?」林錦嫿轉頭看著朱無才,朱無才起初還有些怕,被楊媽媽一把給推出來才把這麼些天查到的東西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僅僅就這個當鋪,這掌柜的不僅貪墨銀子,還將以前不聽他話的人全部都關在了後院里,當狗一樣餵養著。
這話一出,掌柜的臉都白了:「我……我沒有。」
差役哪裡還沒看出不對勁,立即叫人去查了。
掌柜的瞧見人進去,整個人都蒙住了,只忙回頭看著一夥兒的賬房先生:「大夫人怎麼還沒來?」
「我也不知道。」賬房先生也急,眼珠子快速轉了起來。
不多時,後面的差役真的找到了被關押的人,帶出來時,早已枯瘦的不見人形了,這些卻是真正徐家的人,而這掌柜的和這裡的賬房護衛,全是大夫人的人。
掌柜的見狀,哭著就去求林錦嫿,他以為林錦嫿到底是個小女兒家,會心軟些:「小姐,這些不關奴才的事兒啊,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奴才吧,奴才以後一定當牛做馬……」
「留著你也只是害群之馬。」林錦嫿只淡漠看他一眼,才對衙門的差役道:「還請你帶回去好生審問,從重處罰。欺上瞞下,還不知與沒有做過殺人越貨的勾當。」
「七小姐,你怎麼這麼無情無義,我們好歹跟了你也這麼多年……」他大聲嚷嚷著,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到。
林錦嫿嘴角淡淡勾起,無情無義?實在說的太對了,對於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她就是要無情無義。
「辱罵主子,墨風,掌嘴。」林錦嫿漠然道。
墨風頷首,上前便抽了兩巴掌,才冷淡看著他:「還有要說的?」
「你——」
「啪啪——」
「七小姐,你好狠……」
「啪啪啪啪——」墨風連著四個巴掌抽完,才優雅的看他腫起的臉:「還有話?」
掌柜的憋了一肚子火,但被墨風打怕了,她的巴掌帶著內里,刷刷幾下彷彿臉上的肉都要被抓扯下來。
他朝屋外看了又看,卻依舊沒有大夫人的影子,只能默默咬著牙紅著眼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那差役走時,臉上的驚愕都還沒退下來,他一直以為林七小姐這樣的美人兒一定是溫柔的,沒曾想這樣的有手段。
他們一走,那賬房的也想悄悄溜走,被守在門口的楊媽媽一腳蹬在他臉上給蹬了回去。
賬房的肥胖的身體被人一踹,整個人跌坐在地哎喲直喊。
楊媽媽聽著他的喊聲,哪裡不知他是想招人來看看小姐是怎麼虐待他的,當即上前啪啪兩個巴掌:「再喊一句試試!」
楊媽媽也是氣急了,之前他們打朱無才的時候,她可還記得清清楚楚了。
賬房的一下子咬著牙沒聲兒了,林錦嫿這才起了身來看著朱無才:「把這裡收拾乾淨,賬目算清楚,差多少,要一分不差的全部追回來,追不回來的,就把他們送去官府查辦。」
朱無才聽得喜上眉梢,他正愁仇沒報呢。
賬房的比掌柜的慫,當即哆嗦道:「七小姐,奴才什麼都願意告訴你您,你就放奴才一馬吧。」
林錦嫿溫柔看著他滿眼希冀的模樣,心中搖頭,他們從不曾給自己留退路,自己費心放他一馬豈不是縱虎歸山么。
「不放。」林錦嫿淡淡說罷,才對朱無才道:「剩下的鋪子你帶著人直接過去,不聽話就打,打完就報官。」
朱無才得了這話,越發高興了,剛躬身垂首道:「您放心,奴才一定給你辦妥。」
「嗯。」林錦嫿微微頷首,如今開了這樣一個頭,剩下的就是想耍滑頭,怕也要掂量掂量了,更何況他們以為的靠山大夫人,絕不可能來了。
想完,她已經上了馬車。
墨風坐在馬車前頭問道:「小姐,我們可是回府?」
「既然開了個惡女的頭,自然要做到底,老夫人八成已經把父親請去了,那我們也去看看熱鬧。」她淡淡靠在馬車裡,想起老夫人,嘴角只泛起些許冷意。
墨風頷首,立即讓人駕著馬車往林府去了。
這會兒的林府,林麓之匆匆趕到時,因為身上傷勢未好,又急急趕來,面色都蒼白了幾分。
他才下馬,看著門口竟是圍了一大群人,忙道:「各位,這是林府的家事,還請各位先回去吧。」
「林將軍,你倒是孝順,不過那林老夫人如此糊塗,丟了林家的臉啊。」有人忍不住道,其他人跟著附和。
林麓之也是老臉通紅,繼母跟年輕男子苟合,還染上了病,這說出去,只會叫林家人抬不起頭。
但他到底還是心軟,只道:「這件事還未有定數,也許是個誤會,諸位還是先回去吧。」說罷,讓侍衛守在外頭,自己倒是徑直一個人先進去了。
他急急趕到老夫人的院子,便聽到了熊世林的罵聲,他罵的嗓子都啞了仍舊不肯停。
熊世林旁邊的小廝瞧見林麓之來,忙低聲道:「公子,林三老爺來了。」
熊世林這才停下,轉頭看著林麓之尷尬的臉色,冷冷嗤笑一聲:「林將軍,你來做什麼?是要來喊我一聲爹嗎?」
「放肆!」林麓之本還不惱,瞧見他這樣無理,半分忍讓他是晚輩的心也沒了。
熊世林不以為意,反而嗤笑起來:「你繼母騙我與她苟合,我不是你繼父是什麼?那臭不要臉的老娼婦到現在都不肯出來,就是等著你來吧?不過林麓之,你還真是大度,她都給你死去的爹戴綠帽子了,你還想著來救她。」
「無憑無據,你休得胡言亂語……」
「無憑無據?昨兒可是她去報的官,又把那晚的風流事貼的滿京城都是,這不是憑證是什麼?而且八成她現在毒瘡都捂不住了。」熊世林能感覺到渾身奇癢無比,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跟個老女人不可描述,他就一陣陣噁心。
老夫人在裡頭一張臉煞白,死死咬著牙沒出聲。
林麓之聞言,卻只冷了臉:「夠了,你現在馬上回去,你身上的病再不治可就活不成了,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早點回去看病。」
「你——」熊世林沒想到他居然一點也不怒老夫人,只當他是個傻子:「你真的還把她當你娘?」
林麓之沒說話,老夫人居然跟人私通,他自然不會容忍,這不僅是林家的聲譽問題,更是她對不起死去的父親。
熊世林見他不出聲,覺得無趣,也知道他今日你來了,必然是鬧不下去了,也不強留,只朝著緊閉的房門啐了一口:「老娼婦,你下次要找,就跟你低賤的孫女一樣去找路邊的乞丐,別再誤人子弟,呸!」他罵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麓之,這才走了。
老夫人透過窗紗看著熊世林離開,一口氣才終於松下,但看著站在外面沉思的林麓之,三角眼裡滿是陰暗,看了眼一側的茶盞,直接摔碎在了地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林麓之聽到這聲音,以為她要自盡,還是快步跑了進來,一瞧,老夫人果然白著臉跌坐在地,手裡血淋淋的抓著碎瓷片就要往脖子上割去。
林麓之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忙上前將瓷片打落,才道:「你這是做什麼。」
老夫人滿眼是淚,哭得甚是可憐:「我是遭人陷害的,但我雖然為了林家勞心勞力這麼多年,可到底出了這等事,還染了病,我已經無顏活下去了。麓之,我的兒,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燒了,骨灰也隨便找個地方埋了,我無顏去見你爹,無顏去面對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她句句泣血,說的真情實意,林麓之本就孝順,這會兒哪裡還有不心軟的。
他輕嘆一口氣,才道:「也不是非死不可……」
「可是我染了的病,只有錦嫿能救,她現在,哪裡還肯救我這個給她丟臉了的祖母……你們都搬到了外面去住,就不必再回來了。」老夫人搖頭悲哀的哭泣著,但她心裡的算盤卻打得飛快,林麓之才是林錦嫿的剋星,只要林麓之在,她才不會對自己動手,所以必須讓林麓之搬回林府來住。
林麓之微微皺眉,半晌沒應聲。
老夫人見狀,知道他對自己也不如以前那般聽話了,只微微咬牙,拿起瓷片趁著他不注意時,狠狠在手臂上劃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麓之,你就讓為娘死了算了吧,這麼多年為娘待你嚴苛,就是想看著你們成才,如今你也成才了,為娘也死而無憾了。」說完,瓷片就朝著脖子劃去。
林麓之面色一緊,抓著她的手便道:「我們會搬回……」
「祖母何必如此自損身體呢,你的病若是父親一定要我治,我肯定會治的。」
林錦嫿從外面走進來,看著差點就要應承了的父親,再看看要死要活的老夫人,微微珉唇關切道:「你放心,就算外人罵我們這些晚輩有一個您這樣晚節不保的長輩,孫女也一定會治好你的。」說罷,手立即搭上了她的脈搏。
林麓之聽著她這話,心裡不是滋味,的確,他的一雙兒女怕也要為此背上罵名了。
老夫人則驚恐的看著林錦嫿,她的手搭上她脈搏的瞬間,只感覺她指尖的冰冷好似傳遍了自己全身一般,讓她呼吸也急促起來。
她懷疑看著她:「你不會下別的藥害我吧。」
「怎麼可能呢,若是祖母因為吃我的葯而死了,那豈不是叫人以為是我毒殺了祖母,這弒親的罪過錦嫿可擔不起。」林錦嫿淡淡笑道。
老夫人越是見她笑,就越是害怕,轉頭要去拉著林麓之讓他每日替自己試藥,可話才開了個頭,便見外面又有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進來時還差點沒走穩。
林麓之以為是熊世林又回來了,面色微寒道:「怎麼了?」
「是大夫人……」丫鬟嚇得渾身直顫,想起那場景還有幾分想吐。
「大夫人怎麼了?」老夫人下意識的看了眼林錦嫿,林錦嫿卻直直迎上她的目光,燦爛一笑,老夫人的心當即提到了嗓子眼。
丫鬟囁嚅半晌,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就是說不出話來,林麓之直接站起,對林錦嫿道:「你先在這兒,我去看看。」說罷直接提步而去,丫鬟也趕忙跟著走了。
等他一走,老夫人才陰沉的看著林錦嫿:「是你動的手?」
「我已經給過你們很多機會了,對嗎祖母?」林錦嫿看她想縮回手,當即一把狠狠捏住,看著她疼的面色發青,才笑道:「林府給了你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你們卻貪心不足,妄想佔為己有還痛下殺手,你們都該死。」
老夫人被她的樣子嚇得要大叫起來,卻被墨風一把打暈了。
屋子裡沒有外人,林錦嫿見人瞪著眼睛不甘心的暈過去,只冷漠的站起了身:「將人送回房間,這幾日我會留在林府好好伺候她!」
墨風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點點頭。
林錦嫿也不多說,快步往林麓之離開的方向而去。
這會兒的林麓之剛好到了二門前,看到被人用門板抬回的大夫人,已經是血肉模糊。身體背面被馬兒拖行著在京城跑了大半圈,哪裡還有半塊完好的皮肉,四肢關節處更是白骨都露出來了,十分猙獰。
她就剩下一口氣了,被人抬回林府時,她想掙扎著說不,但只能發出嘶嘶氣聲,已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麓之嚇了一眺,忙道:「快去請京城最好的大夫來。」
林錦嫿已經從後面走來,瞧見這一幕,只道:「聽聞祖母已經將以前府上的常駐黃大夫請回來了,先讓他來看看吧。否則這請大夫一來一回,又要耽擱不少時辰。」她只稍稍看了一眼,便做害怕的樣子躲在了林麓之身後。
林麓之見狀,忙擋住她的視線,也跟著點點頭:「立即去請黃大夫。」
大夫人聽到這話,努力的掙扎著搖頭,但稍稍一動,渾身的皮肉便火辣辣的疼,讓她只有流眼淚的份。
好容易下人們抬著她走了,林麓之才寒生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駕馬的車夫也是嚇得腦子一片空白,被人推了幾下才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將經過說了:「也不知大夫人怎麼就忽然從馬車裡跌落出去了,又恰好來了一匹瘋馬……」
「瘋馬?」林麓之皺眉,一側的婆子才遲疑道:「昨兒曾家公子好似也是這般出的事,那會兒也是一匹快馬經過,不過馬上騎著一個蒙面男人,會不會大夫人今日出事也是他所為?」
「報官了嗎?」
「報了。」下人們忙點頭,話還沒說完,久不見人影的大老爺也從未外頭聞訊而來了,瞧見這幫下人的第一眼,便怒氣沖沖道:「來人,把他們全部拖下去活活打死!」
「大哥,你這是何必……」林麓之微微皺眉,大老爺卻只陰冷看了他一眼:「除了我夫人出事,他們一個個毫髮無傷,這般護主不利的東西,留他們何用!」說完,才朝周圍人大喝:「你們都沒聽到我的話嗎?」
林麓之看著暴怒的他,只微微嘆了口氣:「這件事還沒查清楚,他們怎麼也算是證人。」
「證人?」大老爺眉頭擰得更緊,看了眼躲在林麓之身後的林錦嫿,冷哼一聲:「我看是幫凶才對。」說罷,轉頭直接往裡屋去了。
下人們這才敢立即跪下求饒,林麓之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護主不當,拉下去一人打三個個板子,關到柴房,等官府定奪吧。」
林錦嫿看著他憂心忡忡的樣子,有幾分不忍,只輕聲道:「爹爹若是擔心,不若去請寧王殿下送兩個御醫過來。」
林麓之眼睛微微一亮,轉頭笑看著林錦嫿:「你能這般想,爹爹很高興。」
「祖母和大伯母到底是錦嫿的親人,縱使以前待錦嫿苛刻,生死關頭,錦嫿不會犯糊塗的。」林錦嫿垂著眼眸,並不去看他欣慰的樣子。
林麓之沒有多疑,只微微點點頭,這才趕忙走了。
等他一走,林錦嫿的臉才慢慢寒了下來。饒她們一命?怎麼可能。
她款款往裡頭走去,卻不是往任何院子的方向,而是黃大夫必經的小路。
黃大夫此番回來,也算是走投無路了,絲毫還不知道林錦嫿的厲害。他接了去看大夫人的消息,提了藥箱便急急忙忙往前去了,邊走心裡還邊琢磨之前老夫人給他的藥方。那藥方雖然是治療花柳病的,但卻是極偏門的方子,而且裡面還多加了一味川烏,這可是極毒的東西,他還沒想明白為何要加這個。
走著走著,忽然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他隨意回頭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嚇得跳起來,若不是他瘸了腿,這會兒真要跳起來了。
他看著慢慢靠近的林錦嫿,一身胭脂長衫,面色清寒,行走來時都彷彿帶著殺氣。
「七小姐?」他結結巴巴喊了一句。
林錦嫿走到他跟前站定,嘴角淡淡勾起:「我原以為黃大夫記性不太好,不記得與我的約定了,沒想到記性還不錯,竟還認得我。」
黃大夫一聽這話,面色也白了幾分,忙道:「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吧……」
「這才回來投奔老夫人的嗎?」林錦嫿依舊淺淺笑著,絲毫不掩飾威脅和殺氣。
「我……」黃大夫語塞,只看著她道:「聽聞七小姐搬出去了,這次來是……」
「當然是為了祖母的病,她藥方里我多加的東西,你想必找出來了吧。」林錦嫿笑道。
黃大夫點點頭:「多了一味川烏……」
林錦嫿眉梢淡淡一挑:「藥方可還在你手上?」
「老夫人謹慎,只讓人抄寫了一份給我。」黃大夫道。
林錦嫿也料到了,只淡淡看他:「那你現在是願意跟著我,還是繼續跟著老夫人?」
黃大夫一下聽出招安的心思,忙遲疑看她:「這個……」
「看來是跟老夫人。很好,那你最好早些把川烏的事情告訴她,這樣她才會把事情鬧大后死去。」林錦嫿說完,直接轉身要走。
黃大夫卻是嚇了一跳,若是老夫人真的會死,她還在這裡這樣輕描淡寫,那必定是有萬全的應對之策了,他如何還敢以卵擊石,忙追上去道:「七小姐,小的不會告訴老夫人的。」
「是嗎?那我要你給她開一副既能知她的花柳病的藥方,又會引發這川烏毒性的葯,你可願意?」
「這……」黃大夫看她目光灼灼,輕描淡寫間竟是要自己動手殺了老夫人,嚇得瞬間說不出話。
林錦嫿嘴角勾起:「不急,你有的是時間,一旦老夫人護不住你了,那些打斷了你腿的人,立刻就會知道你的位置,京城也不會是你的避難所。」
黃大夫看著此時的林錦嫿,竟是後悔起他為何要回京城來。
林錦嫿沒有等他的回答,黃大夫此人生性膽小怕死,會如何選她早已清楚。
她先黃大夫一步到了大夫人的房間,走進房間便看到了已經被放置在床上的大夫人。大夫人背後的衣裳已經被人剪開,丫環們換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去,但她背上和四肢仍舊是血肉模糊一片。
大老爺坐在一旁面色微沉,瞧見林錦嫿來,只陰冷看了她一眼,沉沉問道:「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林錦嫿看著一向窩囊的大老爺這會讓竟有如此面色,猜想他八成也跟二老爺林威一樣,平常不過是穿了一身窩囊的外皮罷了,可他竟是久久不見動靜,難道他背後不是趙闞?畢竟他前世也死在了趙闞手裡。
林錦嫿想這些的瞬間,已經朝他見了禮:「錦嫿不明白大伯父的意思?」
「是嗎?最好你是真的不明白。」大老爺林端只冷冷一句,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似有幾分焦急一般,直到黃大夫來,才趕緊道:「看看夫人可有生命之憂。」
黃大夫瞧見林錦嫿也才,心裡打鼓,趕忙上前去把脈,可大夫人手腕也是糊爛一片,哪裡還有脈可把。
他探了探大夫人的鼻息,又看了看傷勢,才垂眸道:「只怕危險。」
林端暗暗看了眼林錦嫿:「你不是也會醫術嗎?」
「皮毛罷了。」林錦嫿看著他淡淡道。
林端只微微皺眉,看著旁的丫鬟寒聲吩咐:「照看好夫人,再有任何閃失,我要你們全部陪葬。」說罷,提步離去。步履間帶著幾分匆忙,似乎真的在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
等人走了,黃大夫才戰戰兢兢看了眼林錦嫿:「林小姐……」
「我與黃大夫再看看傷口,其他人先去外面候著。」林錦嫿淡淡道。
那些丫環們聞言,互相對視一眼,卻不敢違背此時的林錦嫿,想著黃大夫也在,這才紛紛退下。
等人都出去了,林錦嫿才掃了眼黃大夫:「可帶了銀針?」
「帶了。」黃大夫忙從藥箱里拿出一根銀針來。
「弄醒她。」林錦嫿淡漠看了眼大夫人,才道。
黃大夫咽了咽口水,緊張看她:「她現在昏迷,若是要弄醒她只有一個辦法,將銀針刺入她頭頂的穴位……」
林錦嫿漠然看著他說著,也不打斷。
黃大夫說了一半,見她不語,也知道什麼意思了。
他拿著銀針走到大夫人床邊,看著她趴在床上,背上的皮肉蓋著薄紗,才抬手將銀針朝她頭頂的穴位刺了下去,大夫人當即疼的渾身痙攣,而後扯動傷口,急急喘了口氣才終於醒了過來。
她一眼看到站在床邊的林錦嫿,當即氣得抬手要去抓她,哪知林錦嫿緩緩往後退了一步,才淡淡看她:「大伯母是不是後悔極了,當初殺了我娘時,沒能一咬牙也徹底殺了我?」
「你——」大夫人看她:「你何時知道的?」
林錦嫿並不答她,只想起溫柔良善的娘親,冷漠問她:「娘親在時,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你們的小肚雞腸,她從沒計較過,甚至徐家送來的好東西也全部被你們不要臉的佔了去,大伯母,你為何要殺她?」嫉妒?林錦嫿覺得不僅僅如此,娘親那溫和的性子,誰她都是真心相待,大夫人的心就算是塊鐵也該捂化了。
可偏偏,還是林錦嫿高估了她們。
大夫人只冷嗤一聲:「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再跟你多說什麼,她就是該死!自以為是大家族來的人,就想要憐憫我,可憐我,她憑什麼,她配嗎?我才是這林府的長媳,為何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看不到我?你也該死,你爹也該死,你們全家都該死!」
她話才說完,林錦嫿一步上前,將那銀針狠狠刺入她的腦袋,疼得她尖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外面的人匆匆跑進來,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黃大夫聽到方才的秘密,已經是心驚肉跳了,這會兒忙回頭看了看林錦嫿,林錦嫿卻還是一臉平靜,方才的憤恨早已收斂的乾乾淨淨,只淡淡對眾人道:「大伯母做噩夢了,無事,黃大夫,你留下來好生照看著。」
黃大夫的手微微一抖:「小的才疏學淺……」
「林府不養閑人,若是才疏學淺,早些出林府去吧。」林錦嫿側身冷冷睨了他一眼,忍著眼眶裡的酸澀提步而去。
嫉妒!大夫人僅僅因為嫉妒而殺了娘親!多麼愚蠢的理由,可偏偏她死到臨頭仍舊不知道悔改,還理直氣壯!
她替死去的娘親委屈,娘親在時,什麼好東西都要平均送去大房二房一份,大房一家來他們院里拿金銀首飾更是當自己的一般,娘親也從未生過怨恨還教她禮讓,可娘親你看看,你禮讓的人,都是一些多麼貪婪愚蠢的惡魔!
她快步回到落霞苑,墨風這才急急過來迎著了:「小姐,怎麼了?」
林錦嫿緩緩呼了口氣,才壓下心頭的酸澀,微微搖頭,問她:「老夫人如何了?」
「奴婢打得重了些,怕要到明日才能醒了。」墨風道。
林錦嫿微微頷首:「明日便是侯府的詩畫會,你好生準備著,別失了禮數。」
「奴婢明白。」
林錦嫿不再多說,直接回了房間去了。
墨風看著這場景,知道必然有什麼觸及她心事了,沒再多問,只安安靜靜守在了外面。
寧王府。
趙懷琰替林麓之安排好御醫后,才終於能看一看墨雪送來的林錦嫿繡的帕子和荷包了,上面並蒂的蓮花很是精緻,小小兩朵,卻栩栩如生。
「她怎麼樣?」
他終於開口。
高稟見他如此,有些不忍道:「王爺,皇上當真不讓您再見林小姐么?」
「他擔心本王會變成下一個他。」趙懷琰說這話時,眸光格外清寒。他看著手裡小小的荷包,微微合上眼睛,半晌沒有說話。
高稟看著自家主子,冰冷又生人勿進的樣子,越發心疼。王爺自茵嬪娘娘被處死後,便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除了皇上皇后和九皇子,跟誰都不親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林小姐,有了林家人,他卻是越愛越不能見,永遠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看著王爺手裡抓著的綉帕和荷包,微微皺眉,悄悄退了出來。
侍衛小風是他的跟班,他把人叫到跟前才道:「你今兒趁王爺不注意時,悄悄去見見林小姐。」
小風面癱似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絲驚訝,看著高稟彷彿看著一個背叛者一般。
高稟一巴掌打他後腦勺,看他皺眉才道:「你想看咱們王爺為情所困?他不見林小姐,就光折磨自己了,你瞧瞧,這都三天三夜沒睡了,東西也不怎麼吃,你還真以為咱們王爺修仙呢。」
小風聞言,木木看他:「見了林小姐就能不修仙了?」
「那是自然,有了七情六慾,咱們王爺才是個人。」高稟說完,面色古怪的變了變,怎麼覺得他好似在罵王爺似的。
小風覺得他說的有理,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很快,夜幕降臨,暴雨沒有預兆的來臨,伴隨著電閃雷鳴,大街上的血水很快被沖開,人們也只關起門來開始議論林府最近發生的事。
皇后看著底下又來請安的定南侯夫人時,只淺淺一笑:「今兒雨大,你便留下休息,懷著孩子,總不好兩頭奔波。」
侯夫人也是點點頭,笑道:「多謝皇後娘娘。不過皇後娘娘,那慧覺大師,妾身能不能請回侯府去?你也知道,昨兒曾家公子出了那檔子事兒,今兒趕著林府的大夫人也遭了一樣的罪,怕是那路上有怨靈。」
「怨靈?」皇后的茶蓋輕輕放在茶盞上,發出噼啪的清脆聲響,她的面色越發淡了:「世上若真有怨靈,皇上也不必每日勞心要如何處理那些貪官污吏了。」
侯夫人笑笑,心裡卻不認同,一心把慧覺當活菩薩。
外面又是一陣驚雷,伴隨著閃電,嚇得侯夫人差點輕呼出聲,忙拍著胸口直舒氣。
雲姜從外頭進來,行了禮才走到皇後身邊輕聲道:「娘娘,皇上今兒晚上翻了永和宮的牌子。」
皇后正淡淡抓著佛珠的手猛地一緊,而後瞧見侯夫人正往這兒看來,才又鬆開,微微頷首示意,笑看著侯夫人道:「明兒詩畫會,聽說林家七小姐也會去?」
「可不是。」侯夫人提起林錦嫿也越發喜歡,慧覺說她是個有福氣,她怎麼也要巴結著她才是,笑道:「明兒還有幾個夫人也想讓她把把脈呢。」說完,似想起些什麼,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后道:「娘娘,妾身聽聞那林家老夫人,行為不檢,已是事實,這樣的人還佔著林家老夫人的位置只怕是不合適,更何況七小姐已經許給了寧王殿下,如今出了這樣的醜聞,也對皇家聲譽有礙,您覺得呢?」
皇后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這樣的人情不賣白不賣,只淺笑道:「你倒是記得替她討巧。且放心,事兒鬧得這樣大,本宮會處置的。」
「那就多謝娘娘了。妾身早聽聞娘娘最是公允,如今瞧著真真是的,實在是妾身們的楷模。」侯夫人連忙起身行禮道。
皇后笑容大了些,嗔怪道:「你凈說這些哄本宮。成了,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下去歇著,明兒一早還要趕回侯府呢。」
侯夫人自然應下,忙行了禮才出去了。
才走出坤寧宮,她身側的撐傘丫鬟才道:「夫人,奴婢方才聽清那雲姜姑姑說,皇上今晚去了德妃娘娘那兒,莫不是德妃娘娘又復寵了?」
侯夫人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心扶著肚子道:「復什麼寵,她如今徐娘半老都算不上,不過殘花一朵,皇上既然前陣子貶了熊樹禮的官,熊樹禮又在外遭人刺殺,這次關押德妃八成也是為了堵住外面悠悠眾口,現在目的達到了,他自然要趕忙安撫西南的熊家大族。」
丫鬟聽得似懂非懂,倒也沒再說甚麼。
外面又是一聲雷聲隆隆,侯夫人嚇得縮了縮脖子,加快了步子趕緊走了。
此時坤寧宮內,皇后早已沒了方才優雅大度的樣子,面容冷沉,眼角的皺紋好似又多了些。她寒聲道:「是皇上自己要去她那兒的還是她使了什麼手段?」
「聽說德妃趁我們的人不注意,悄悄放出了自己的宮女去求見了皇上。」雲姜道。
皇后死死攥緊手裡的佛珠子:「把那宮女處置了。」
雲姜頷首:「奴婢會去安排,只是娘娘,德妃背後到底還有熊家,皇上如今趕了景王出京城,又關了德妃禁閉,只怕也不會再做更多了。」
皇后如何不知,可她就是不甘心,皇上已經多久沒來她這兒,她數日子都數不清了。
想了想,到底沒再多說,只道:「那林府的老夫人,明日你親自去傳口諭,貶為妾室。再找到林錦嫿,私下裡敲打一番,看看能不能幫我做成事。」
雲姜看了看她,點點頭。
林錦嫿是一夜沒睡好的,翻來覆去,腦子裡全是各種各種的聲音,一直熬到天明,才稍稍睡去一會兒,也是早早起了。
昨兒下了一夜的雨,一早便停了,院子里好似一夜之間冒出不少嫩綠的新草,樹葉也抽了小小的嫩芽出來。
墨風從外頭進來,因為昨晚突然留宿落霞苑,倒沒帶幾個人在身邊。
她打了熱水來,見她已經換好衣裳,才道:「小姐,白蘭好似有了蹤跡。」
林錦嫿拿著發簪的手微微一頓:「在哪兒?」
「應該還在京城內,但具體在哪兒,夜生還在找。」墨風放下熱水,走到她身後替她挽起頭髮。
林錦嫿微微擰眉,看著鏡中自己,沒再多說。
很快收拾好,她才用過早膳,黃大夫便來了。
他頂著兩個滿是血絲的眼睛,一進落霞苑就跪在了林錦嫿跟前:「七小姐,小的想通了,小的願意跟著小姐。」
「那就去開藥吧。」
「可是昨兒三老爺請了御醫來……」他話未說完,看到林錦嫿面色淡漠的厲害,忙停下話:「那小的這就去開藥?」
「川烏隱秘性極好,若不是幾十年的老大夫是查不出來的,況且你便是配了葯,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不必擔心。」她說罷,便往大夫人的院子去了。
大夫人半夜醒來時便開始大喊大叫,直到反覆確認林錦嫿不在,在敢沉沉睡去。
林錦嫿過來時,丫環們才打了熱水來準備替大夫人梳洗。
林錦嫿一進屋,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她,她卻只是淡淡一笑:「大伯母可好些了?」
「昨兒御醫瞧過,開了葯,只要每日按時服用就能好。」丫鬟回道。
林錦嫿看著還未醒來的大夫人,走上前在床邊坐下,墨風所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丫環們的目光。
林錦嫿只抬手去替她撫弄開頭髮,手裡的銀針也在一瞬間刺入她的後腦勺,當夫人當即疼醒,一醒來看到床邊是她,嚇得就要躲開,卻不小心牽扯動渾身的傷口,傷疤撕拉一下裂開,鮮血瞬間涌了出來,她也疼得說不出話,只能狠狠盯著林錦嫿。
林錦嫿淺淺一笑:「大伯母,你聽到了嗎,方才丫環們說,你不會死的。」說罷,才稍稍前傾,俯身在她耳旁用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你一日不死,我便會來折磨你。你知道痒痒粉嗎?我每日撒一點在你的傷口上,誰也看不出來,如同一萬隻螞蟻在你的傷口上撕咬,直到你癢得受不了,忍不住去撓,然後將你僅剩的那些皮肉全部抓撓乾淨,受盡折磨而死……」
「你——」大夫人想躲開,奈何一動便如萬箭穿心一般的疼,只能白著臉任由她說。
林錦嫿嘴角勾起,替她拂起耳際的頭髮:「既然大伯母覺得你我不能共存,那還是你去死吧,去了地下,也要記得跟我娘親道歉,知道嗎?因為你欠她的。」林錦嫿說罷,手裡的藥粉已經慢慢灑到了她背後裸露的傷口上,細細的白色粉末,淡淡灑了一層,一點也看不出來。
大夫人還未察覺不對勁,林錦嫿已經坐起了身子,笑道:「大伯母,你好生養病,娘親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你早日康復的。我今日還有事,明日再來看你。」
大夫人看她笑顏如花,四肢如同被寒冰凍住了一般難受,她看著她離開,咬牙切齒的咒罵:「林錦嫿,你會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她林錦嫿重活一世,就知道根本沒有報應這個東西,否則前世她們惡事做盡,最後卻名利雙收,享受榮華富貴去了呢?
她淡淡轉過身淺笑著看著大夫人:「出門前,我一定會好好檢查我的馬車,不會從馬車跌落,不會有瘋馬闖過來,也不會被馬車拖拽在在京城裡跑。」
大夫人猛然反應過來:「昨日是你……」
「是。」林錦嫿眸色更涼。
大夫人卻忙朝旁人道:「快把她抓起來,是她害我……」
「是我讓父親給大伯母請來的御醫,沒曾想大伯母竟然如此不信任我,還要咒罵於我。不過大伯母放心,你到底是我的親人,我不會與你計較的,今兒侄女還有事,不能陪著了,明兒我再來。」林錦嫿巧笑嫣然朝她眨眨眼,這才轉身而去。
屋子裡的丫環們看著大夫人瘋狂的樣子,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大夫人卻是知道真相,看周圍都不信,越發瘋狂起來,此時背上也跟著開始奇癢難耐,她面色蒼白赤紅著眼睛咆哮:「你們去把她抓來啊,她是惡鬼,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是她娘用來報復我的……」
她癲狂的大喊,手也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抓撓自己背上血淋淋的傷口,一邊沖著外面大罵。
幾個丫環們看的觸目驚心,對視一眼,只以為她瘋了,忙使人出去尋大老爺林端和黃大夫了。
林錦嫿報復過後,並沒有覺得多舒坦,反而越發沉重,若是可以,她情願放棄這一切換娘親復活,換這些悲劇都沒有發生,但她知道即便再重來一次,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們一樣不會放過娘親的。
她直直走到林府門口,若不是墨風拉了她一下,她幾乎都沒回過神來。
雲姜看著方才一臉陰沉的林錦嫿,心下暗暗記住,只裝作若無其事笑問道:「七小姐要出門?」
「雲姜姑姑怎麼來了。」林錦嫿收斂好所有情緒,笑道。
雲姜將來意說了,才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皇後娘娘這幾日在宮裡,一個人悶得無聊,不知林小姐有沒有空,能入宮陪陪娘娘?」
林錦嫿手心微緊,皇后若是要見她,直接傳召便是,怎麼還會使人來問?而且雲姜此番過來,八成也是要買一個面子給自己,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自然。」她垂眸應下。
雲姜滿意的笑了笑,才問道:「林小姐急著出門嗎?不若隨我一道去老夫人院里走一趟。」
林錦嫿淺笑應下:「姑姑請。」說罷,這才引著她往前而去。
此時的老夫人絲毫還不知皇后的命令會來,只看著以前的心腹婆子現在看著自己的瘡疤一臉驚恐的模樣,陰沉道:「我現在還是這個府里的老夫人,還是你的主子,你過來!」
「老夫人,您就看在奴婢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放過奴婢吧。」婆子眼睜睜看著老夫人身敗名裂千夫所指,她若是染上這花柳病,只怕也是這個凄慘場面,哪裡還敢靠近。
老夫人聞言,面色越發陰狠:「我現在就能將你活活打死,再告訴外人你與人私通,讓你跟我一樣你信不信!」
那婆子見她半點不容許自己過得好,只能咬咬牙,端著葯走了過去,可才走到老夫人邊上,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葯碗直接掀翻在了身上,看著她被滾燙的葯燙的尖叫出聲,才陰鷙的一把將她推開:「敢跟我作對,下場是什麼,你想清楚了!」
她才說完,林錦嫿已經進來了。
老夫人一眼看到她,皺了皺眉:「你來做什麼,林麓之呢?他這個不孝子,就算我身敗名裂,也是他的母親。」
雲姜在外面聽到這些話時,只緩緩走了進來,看了眼神色淡淡的林錦嫿,越發覺得她心機深沉,卻只看著老夫人冷淡道:「皇後娘娘口諭。」
老夫人微微一怔,手也微微有些發顫。
雲姜睨了她一眼,寒聲道:「不下來接旨嗎?周氏。」老夫人娘家姓周,若是為妾,是不配冠夫家姓氏的,不配讓人稱一聲林夫人。
老夫人幾十年沒聽人這樣喊過自己了,當即怔住:「皇後娘娘她……」
雲姜見她仍不下跪,只皺了皺眉,才寒聲道:「娘娘口諭,周氏德行敗壞,不守婦道,實難當林府主母,鑒於林老太爺已經過世,皇後代為訓斥,令周氏由妻降為妾,留林家祠堂悔過終生,不得再出祠堂半步。」
老夫人聽罷,整個人都蒙住了,忙搖搖頭:「皇後娘娘無權……」
「無權什麼?」雲姜冷淡看她:「皇後娘娘執掌鳳印,為天下女子表率,你如此不知廉恥,鬧得滿城風雨,娘娘自然有權管你,而且林七小姐已與寧王定親,你若還為正室,便是丟皇家的臉面,若不是皇後娘娘看在七小姐的面子上,便是將你逐出林府也使得。」
老夫人聽罷,哪裡還不知皇后是在幫林錦嫿,當即咬著牙就朝林錦嫿扑打過去,嘴裡還嚷嚷著要殺了她。
墨風上前便把人攔住了,林錦嫿只看了眼雲姜,雲姜瞭然淺笑:「既然娘娘口諭已經傳到,那我便不多叨擾了。」
「姑姑慢走。」林錦嫿垂眸道。
雲姜看著她波瀾不驚的樣子,眸光更深,轉頭而去。
她一走,林錦嫿才冷淡瞥了眼方才老夫人拿葯燙過的婆子,道:「周姨娘就勞煩你照顧了。」
那婆子正恨得咬牙切齒了,聞言,大喜過望,忙應聲:「奴婢一定會好好照看周姨娘!」
老夫人面色微白:「你們把林麓之叫來,把他叫來……」
「周姨娘有時間,不如好好悔過,興許將來下了地獄,也不至於被勾舌頭,下油鍋。」林錦嫿冷淡掃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等人離開,方才被燙了的婆子才用方才被燙了的手上前狠狠捏住老夫人的胳膊,笑道:「周姨娘,奴婢來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