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危機
康濟被踢倒在地,渾身的骨頭都好似摔碎了一般,疼的他齜牙咧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張大人抬了抬手,讓衙差去將他按住,才又讓人去招大夫。
二夫人趁機道:「張大人,這番定是有人周密計劃過的。」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林錦嫿,她如今一副膽小的模樣,可之前在府里對林貴和老族長動手時,卻不見絲毫懼意,這事說跟她無關,她絕不信!
二老爺老臉鐵青,坐在原地寒聲對林錦嫿呵斥道:「你昨晚真的不曾出府?」
「嗯。」林錦嫿點點頭:「昨兒用過晚膳后,錦嫿便歇下了,落霞苑的丫環們都可以作證。況且那些人都是前段時日二伯母和大伯母送來的人,肯定不會替錦嫿撒謊,二伯父不信,尋來問一問便是。」
二老爺見她這樣自信,悶聲沒再說話,睨向二夫人的目光更加厭惡了些。若是真的證實自己被戴了這麼多年的綠帽子,如今又牽扯進命案里不得不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他往後是在這京城抬不起頭了。
二夫人拳頭握得死死的,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忙去看半死不活的康濟,道:「昨日是誰讓你來尋我的?」
康濟也似乎反應過來,忙道:「是……」他趕忙去袖子里掏了掏,卻發現那封他好生收著的信不見了:「那信昨兒被你拿走了是不是!」康濟指著林錦嫿質問道。
「什麼信?」林錦嫿似被嚇到般又往林錦澄背後躲了躲。
林錦澄當即朝康濟走了一步冷聲道:「說就說,再敢大聲試試!」
康濟嚇得一抖,嘴唇顫了顫,忙去看上首的張大人道:「張大人,前兒是她寫了信給我,告訴我林家二夫人與人私通生下了林家四小姐,所以我才去尋二夫人的。沒曾想二夫人想要殺人滅口,派了身邊的丫鬟來,結果那丫鬟放火燒死了我兒子,我是迫不得已才失手殺了她!」
他老老實實交代完,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康濟要挾人不成,反而引火燒身。
「她在污衊我……」二夫人紅著眼睛忙道,卻聽張大人一拍驚堂木:「那信紙何在?」
「不……不見了。」康濟左找右找沒瞧見,一心以為是林錦嫿拿走了,但林錦嫿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因為那紙……
正想著,驗屍的仵作走了過來:「大人,小的在死者緊握的手心裡找到這個。」說著,呈上被揉成一團的紙來。
康濟眼睛一亮,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指著那紙喊道:「就是這個,這就是前兒送給我的信。大人,你打開瞧一瞧,拿去跟林錦嫿的筆跡對一對就知道了。」
張大人打開紙看了看,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確定就是這張紙?」
「對,那紙的邊角缺了一塊,是我不小心撕掉的,我認識。」康濟猛地點頭,臉上也浮現些許欣喜。
二夫人看著一直鎮定的林錦嫿,覺得不對,才要提醒康濟,張大人便猛地一拍桌子:「胡說八道!這紙上根本什麼也沒有,林家七小姐與你素無仇怨,怎麼會去見你,更不用說害你!至於你說的林二夫人與人私通一事,她一個深居內宅的女子如何得知?」
「可是昨晚分明就是她……」康濟看著被人拿下來的紙,紙上果真是乾乾淨淨什麼字也沒有,整個人如泄了氣一般跌坐了下去:「她打斷了我的腿,還給我餵了毒藥……」
他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好了,但二夫人卻鬆了口氣,如果紙上什麼都沒有,那就沒人敢指認她與人私通。
正說著,大夫已經請來了,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
老大夫一一見過禮后,顫顫巍巍的跪下開始給康濟把脈,可把來把去,全然無中毒的跡象。
他跟眾人實話實說:「康老爺身子虛了些,但絕對沒有中毒的跡象。」
「怎麼可能!」康濟有些癲狂起來,看著站在林錦澄後面的林錦嫿,越發覺得她就像是個惡魔一般:「妖女,這些都是你設下的詭計,你就是要害死我,妖女!」
他開始大罵,林麓之終於再也忍不住,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看著張大人:「此子不僅誣賴錦嫿名節,還亂傳謠言,請張大人務必嚴懲!」
張大人也是知道康濟的,說不上劣跡斑斑,但絕不是什麼善類,想起那蘭秋的死狀,眉頭擰起:「康濟,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他咬咬牙,看著林錦嫿說不出話,扭頭去看二夫人:「林二夫人,林錦嫿也想害你,她說你跟人私通,你還派人害死了我兒子,你也跑不掉的,你得救我!」
二夫人聽到『私通』這兩字,渾身發寒:「你休得胡言,我派蘭秋去見你,不過是因為可憐你女兒與紫蘇有幾分交情,想給你送些銀兩過去罷了,你們父子禽獸不如,不但姦汙了蘭秋,還將他殘忍殺害,你該死!」
康濟面無血色,指著她的手也發顫,看著她狠絕的眼神,反而笑起來,一把抓住剛才的老大夫:「你去看看林二老爺,他肯定患有隱疾,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他不可能生孩子的,否則這麼多年他二房怎麼除了個林紫蘇,一個蛋都沒下?」
二夫人面色微微發白,二老爺面色同樣不好看,若是被大夫查出來,他這臉就不用要了。
「胡鬧。」不等二夫人開口,他先冷沉呵斥一聲:「康濟,我與你素無仇怨,你張口便要污衊羞辱,我林家難道跟你犯沖不成,先是我侄女,現在又是我夫人女兒和我?」
「我沒胡說……」康濟腦子裡一片混沌,哪裡還管二老爺是不是要面子什麼的,一心只想拖了二夫人下水,扯著還沒走的老大夫要去給二老爺看。
二老爺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朝張大人拱拱手:「張大人,此人怕是瘋狗一條,還是早些處置吧。下官還有事,便不多留了。」說罷,狠狠剜了眼二夫人,甩袖而去。
康濟還要去追,直接被人給拷住了。
「康濟,你殺人還不知悔改,四處污衊人,本官便判你斬首之刑罰,秋後處決!」張大人寒聲道,說完,看了看二夫人,就算知道二夫人真的是派人去殺人滅口的,但僅僅派了個丫鬟去,又沒有證據,還真不好說,只能先放人。
外頭圍觀的人見此,都開始嘀咕二夫人是不是與人私通,康濟的事倒是放在了一邊,至於指責林錦嫿從中作梗的就更沒有了。
二夫人走出大堂時,腿都是虛軟的,若不是沈媽媽扶著,人早要倒了下去。
林錦澄護著林錦嫿在一旁冷淡看著,在她上馬車時,寒聲道:「二伯母似乎十分不喜歡錦嫿?」
林麓之聞言,本要呵斥,可看了眼面色發白的女兒,話又咽了回去。
二夫人見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一向小心翼翼的林麓之也不吭聲,只得暗暗忍下這口氣,道:「未曾。我乏了,這些事遲些再說。」說罷,直接扭頭上了馬車離開了。她還要趕緊回去哄住二老爺,否則林府怕都沒了她的容身之地。
林錦澄還要說,林錦嫿則是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大哥,罷了。」現在的二夫人還是名義上的伯母,父親也在,根本耐何不得她,但二老爺卻是絕不會放過她的,哪個男人能忍受戴了這麼多年綠帽子?而且還有一個戰鬥力極強的老族長呢,有這樣能發泄的機會,他怎麼可能錯過。
林麓之也趁機道:「都受了驚,回去好生歇歇吧。」
林錦澄見狀,這才不得不忍下了這口氣。他憐惜的看了看林錦嫿,溫柔道:「這麼多年我與父親都不在府中,娘親性子也溫和,錦嫿一定跟娘親一起受了不少委屈吧。」
林錦嫿聽到這話,心裡一軟,眼底浮起些許濕氣,彎眼淺笑:「好在爹爹和哥哥已經回來了,往後不會再有人欺負錦嫿了。」
林錦澄越發心疼,林麓之也覺得愧疚,看了看二夫人離開的馬車,暗暗嘆了口氣。
幾人回到林府,林錦澄和林麓之要處理公務,林錦嫿則獨自回了落霞苑,但才進房間,就聽采兒湊過來神秘兮兮道:「小姐,二老爺一回府就請了好些個大夫。」
「嗯。」林錦嫿能料到,她淡淡應了聲,才走到書架邊找了找,找到上次用的那種打開半個時辰內字跡就會消失的墨汁,取了信紙開始寫。
采兒不識字,在一旁邊替她鋪紙張邊道:「小姐寫給誰?」
「老族長。」他平安回到族裡,一定會為林譽和林貴的死找一個理由,而他最怨恨的除了自己,必定是跟他合夥卻害了他的二夫人,現在正是這個蠻橫老頭髮揮作用的時候。
快速寫完,小心放到火燭上烘乾了墨跡,才裝好給了采兒:「拿給老六,讓他儘快送去林家族裡。」
「是。」采兒連忙應聲,轉頭便出去了。
她一走,院外響起一陣瓷器破裂的聲音,而後便是女子的一聲輕呼。
林錦嫿微微皺眉,便見雁兒急急跑了進來道:「小姐,白蘭姐姐燙傷了葉小姐,您快去瞧瞧吧。」
「葉小姐?」林錦嫿微微皺眉,看著雁兒微閃的目光,道:「是二伯母娘家的人?」
「是,二夫人今兒一早接來的,就安排住在您旁邊的落月院,方才來是想跟您行禮呢。」雁兒解釋道。
林錦嫿聞言,這才提步走了出去。
這位葉小姐此刻正站在房門口不遠處,眼裡滿是淚,面上卻牽強起笑意似乎在安慰白蘭,手背上被燙紅了一大片。
白蘭也不知怎麼會燙到她,分明她正要轉彎,她就忽然冒了出來,她手裡剛熱好的雞湯便全灑在了她手上。
「奴婢替您上點兒葯吧。」白蘭忙道。
「不妨事,是我魯莽了,第一次來太緊張,所以冒冒失失的。」葉菱羞澀一笑道。
白蘭見她如此寬容,心裡好感也多了些。
轉頭正好瞧見林錦嫿也出來了,才忙上前將情況說了。
葉菱一眼看到林錦嫿,眼睛都睜大了些,芙蓉面細軟腰,略施粉黛便已是清麗出塵,胭脂色的長袍不算華貴卻很大氣,款款而來,真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比紫蘇更加好看。
她怔了一下,忙回過神,上前屈膝見了禮:「草民葉菱見過林小姐。」
林錦嫿看著她刻意要藏起來的燙紅的手,眸光微深,淺淺笑道:「屋裡還有玉露膏,葉小姐進來用些吧,萬一落下疤可就壞了。」
葉菱羞澀點點頭:「麻煩七小姐了。」
林錦嫿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溫柔羞怯,心裡也有些疑惑,難不成葉家真出了個與眾不同的女兒?她模樣雖不及林紫蘇,卻也有二夫人的好底子,加上這一副弱柳扶風又不做作的樣子,更加惹人憐愛。
林錦嫿引了她入屋倚著暖榻坐下,才讓人拿了藥膏來。
塗完葯,她才不好意思的看著林錦嫿道:「姑姑的事我也聽說了,還牽連了七小姐,但姑姑素來心善,想來該是誤會,菱兒在此先給七小姐道歉了。」
「葉小姐不必這般客氣。」林錦嫿看了眼白蘭,白蘭忙上前將她扶起才笑道:「我家小姐心思通透,能看的清的。」
葉菱聞言,只當虛話,未曾多想,看到一旁林錦嫿前兒綉完手帕放在一邊的綉繃子,笑道:「七小姐尋常也繡花?」
「偶爾罷了。」林錦嫿淡淡道,她又打量了一番這位葉小姐,此番過來好似並不是為了二夫人,而是專門來跟自己套近乎的。
看出林錦嫿的疏離,葉菱只淺笑道:「我正在綉一面蘇繡的帕子,回頭還勞請七小姐指點一番。」說罷,便起了身:「今兒還驚了七小姐的丫鬟,我更是過意不去,只是手裡都只有些俗物,七小姐若是喜歡綉帕,回頭我再多綉些送來,七小姐還請不要拒絕才好。」
林錦嫿莞爾:「小事罷了,葉小姐無需客氣。」
葉菱淺淺一笑,卻不再多留:「今兒本是來請安的。姑姑剛回來,菱兒便不在此多叨擾七小姐了。」
林錦嫿也沒有挽留的意思,笑看著白蘭:「送葉小姐出去吧。」
「是。」白蘭看著林錦嫿別有深意的眼神,點頭送葉菱出去了。
等送走了葉菱,白蘭才回來道:「奴婢瞧著這小姐本分的很,膽小又羞澀,不像二夫人一般有心機。」
林錦嫿拿起醫書翻了兩頁,聽到這話,眉梢微微一挑,卻也不再多說,轉頭去她外面花圃里尋幾位草藥了,這裡藥材種類很少,但也夠她用了,至於葉菱是人是鬼,總有一日是要知道的,不過二房現在應該已經炸開了鍋吧。
二房院里。
二老爺看著來把脈的大夫,有幾分問不出口,半晌才道:「我是不是真的生不齣兒子?」
大夫人心裡也是一緊,尋常人便是有這病也是不敢說出口的,這二老爺卻是一定要他說,說了以後會不會被滅口?
他心裡思量半晌,才猶豫道:「草民才疏學淺,實在是看不出來。」
二老爺氣得咬牙,這都第三個大夫了,還說看不出來。
「來人,再去給我請兩個大夫來,要全京城最好的!」他大聲呵斥道。
大夫見他動怒,慶幸自己方才什麼也沒說,趕緊縮著脖子走了。
二夫人站在房門口,聽著他的咆哮聲,也知大夫沒查出來,這才打發了下人全部出去,上前道:「老爺……」
「你給我滾出去!」二老爺沒好氣道。
二夫人卻是隱忍住怒意,以前的二老爺跟自己說話何曾大聲過?
她提步上前溫柔道:「老爺,你我二十多年夫妻,難道就這般不信我?」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早有青梅竹馬,若不是看我林家還有個當官的,你肯嫁給我?」二老爺諷刺一聲。
二夫人面色發白:「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
二老爺輕哼:「是嗎?我怎麼查到,你這麼多年每年都會給那個男人送銀子呢?你別當我是個瞎子,只是看在你生了個女兒……野種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你以為到了如今,我還會任由你給我丟人嗎!」他說罷,抬手又是一巴掌把人打得摔在地上。
二夫人今日已經夠狼狽了,如今被他一打,怒氣再也忍不住:「老爺若是不信我,那便殺了我吧,紫蘇是你親生女兒,你喚她野種,那你是什麼?」
她這話徹底激怒了二老爺,他房門也懶得關,攥起拳頭便開始朝她身上打了去。
二夫人的嫂子過來的時候,瞧見這一幕,本是要去拉架,腳上卻像是灌了鉛一般走不動,想了想,還是趕忙轉身走了。
出來時剛好碰上回來的葉菱,忙拉著她道:「咱們馬上回葉府吧,這兒待不下去。」
葉菱拉住她:「娘,怎麼突然要回去。」
「你姑姑怕是連名分都保不住了,我們還在這裡做什麼。」葉夫人忙道。
葉菱卻不似她這般慌張,拉著她到了一邊角落才道:「我們現在若是回葉家,那這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您難道還想被人指著鼻子罵賤商嗎?」
葉夫人皺眉,看著自小主意多的女兒問道:「那你想怎麼辦?咱們現在就是留在林府,也討不著好了。」
「娘且先不急,到底還有紫蘇在呢,您悄悄使人送信去給紫蘇讓她回來,咱們靜觀其變就是。」葉菱道。說完,看了看這偌大的林府,想著方才見到的林錦嫿,一身上乘綾羅綢緞,屋子裡的用具都是尋常人家比不了的。她現在回葉家去,嫁的好也就是八九品小官的正房,想要進入京城上流是絕對不可能的,但留在這裡就說不定了,便是成為某個皇子世子的側妃,也比成為九品小官的妻要強!
大夫人這兩日沒有被人吵到,倒也修養過來了。
她此刻坐在床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剛喝完苦的要吐的葯,便聽說了二夫人的事。
林惜玉說的眉飛色舞,欣喜道:「這回看她還怎麼猖狂。」
大夫人嫁過來比葉氏早,是知道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想起自己頭上這傷八成也是二房動的手,便生出一陣陣狠意:「使人去查查她那青梅竹馬現在何處,找到以後,秘密帶到我跟前來。」
旁的婆子應下,趕忙出去辦了。
等人走了,大夫人才眯起眼睛低聲道:「二房能有此下場,我看八成跟落霞苑脫不了干係。」
「娘親的意思是……」林惜玉不明白,便聽大夫人道:「雖然二房要除,但林錦嫿也不能留。過幾日便是宮裡宮宴,惜玉,你不僅要跟著去,還要把握住機會。」大夫人眸光深深的朝屋外看去,林錦嫿不除,她就永遠會壓自己女兒一頭,三房也會永遠是她的絆腳石。
林錦嫿不知這麼多人在念叨自己,打了個噴嚏,楊媽媽才趕忙從後面拿了披風給她。
「慧覺大師這會兒已經在定南侯府了,您要他辦的事兒,想必很快就能辦好。」楊媽媽低聲說完,看著她手裡的草藥,頓了頓:「小姐這是做什麼?」
「可還記得九皇子側妃?」林錦嫿看著手裡滿滿一把的葯稍稍呼了口氣,當初答應了趙傾要替他醫治側妃的,總不好食言,而且他的疫病也快發作了,她要找機會接近他看看,當年爆發的那一場疫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媽媽想起那個虛弱的風一吹就要散了的柔弱女子,點點頭。
林錦嫿揚了揚手裡的葯:「她是鬱結於心引起的虛損,我這院子里新鮮的輕炙草入葯,佐以其他藥材一起,最是能疏通情志,活氣活血。」
「那小姐能治好側妃?」楊媽媽忽然感興趣道。
林錦嫿搖搖頭,去了小廚房找了葯盅開始搗葯,邊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我能做的只是讓她身子好一些。」說罷,嗅到廚房有一股香味,將手裡的葯盅遞給一旁看熱鬧的丫鬟:「繼續搗。」說罷,扭頭去尋那香味。
找來找去,發現放廚具的柜子底層有一個小罐子,打開一瞧,都是晾乾的玫瑰花,清香撲鼻很是好聞。
「這是誰的?」林錦嫿問道。
方才搗葯的丫鬟忙上前一步緊張道:「是奴婢的,奴婢以前就是落霞苑洒掃的,以前夫人愛侍弄這些花草,奴婢瞧著花落了可惜,便悄悄撿了來晒乾了,放在香囊里也香。」
林錦嫿見她緊張害怕的樣子,淺笑:「這花賣給我吧。」
丫鬟一怔,反映過來忙道:「奴婢不要銀子,小姐喜歡便都給小姐吧,就怕小姐嫌棄奴婢粗手粗腳,做的不好。」
林錦嫿看著晒乾的花,花瓣盡量都挑了完整的,也十分乾淨,淺笑:「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阿寶。」她臉蛋紅撲撲的,年歲也該十六七了,卻還是十分局促緊張。
林錦嫿點點頭:「往後便做二等丫鬟,近身伺候,多幫我曬些玫瑰。」說罷,抱著玫瑰給了楊媽媽:「再去尋些鮮嫩的茶尖和紅棗,紅棗去核,配上幾片茶尖和四瓣兒玫瑰做一個小包,一一裝好,一會兒與我配好的葯一起送去九皇子府……」她頓了頓:「玫瑰花也送去一些給袁郡主和王小姐,順道問問王夫人身上的病可好了。」
楊媽媽見她處事從容又周到,笑著點點頭去了。
林家的事兒這幾日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不過王夫人一家早早下鄉去了倒是不知道,才回京城,還沒來得及去看她,便收到了她送來的玫瑰。
王汝嫣很高興,忙泡了茶才依偎在王夫人身邊笑道:「娘,這位七小姐可真是個奇人,聽說侯夫人是真的懷上孩子了呢。」
王夫人只在林錦嫿娘親的葬禮上見過她一次,看了看這花茶,想著之前送來的葯,淺笑道:「是個可憐孩子,卻有顆玲瓏心肝。過幾日宮宴,你也是要進宮的,她得罪過德妃娘娘,你穩重些,小心護著她就是。」
王汝嫣笑著點點頭:「娘親放心,她是個聰明的,必不會出事。」
王夫人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送來的東西,笑了笑不再多說。
又是兩日過去,林二老爺還是在不間斷的尋找著大夫,但沒有一個大夫敢說實話的,二夫人更像是絕了聲,但京城關於她與人私通誕下野種的流言卻是越來越凶。
林錦嫿早上又配了幾味葯,才發現雁兒一早就緊張兮兮的,時不時就要找個借口來看看她是不是在屋裡,她正覺得奇怪,大哥和爹爹剛去早朝不久,本該在長樂庵的林紫蘇便出現在了落霞苑,身後還跟著一群官兵。
采兒慌慌張張的進來想要回稟,人卻一把被官兵摁住,林紫蘇狠狠剜了她一眼,便領著人入了裡間,看著林錦嫿抬手一指:「就是她!」
林錦嫿微微皺眉,冷冷看著她:「四姐姐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林紫蘇冷哼一聲:「你借用林麓之嫡女的身份,與敵國暗通款曲,做了我大錦的姦細,還敢問為什麼?」
林錦嫿渾身一僵,她說的這麼直接,想來必定準備了鐵證。只是她的腦子和能力絕對辦不到這件事,她背後是誰?趙闞么,還是德妃,亦或是還有其他人?
她暗暗睨了眼躲在後面的楊媽媽,楊媽媽會意,低垂下眼斂,悄悄往裡間躲去。
林紫蘇沒發現她,一心只看著林錦嫿,輕哼一聲:「你不是很得意么?神醫,還能買通慧覺那個老禿驢,如今證據確鑿,我看你怎麼狡辯!」
後面的官兵也涌了上來:「林小姐,請吧!」
「你們不是衙門的人,要帶我去哪裡?」林錦嫿冷聲問道。
那人瞧見她清寒的眸子,倒也不敢真的強硬拖她,只道:「通敵賣國是大罪,你不僅是林麓之之女,還是寧王的准王妃,自然是去大理寺!」
林錦嫿手心死死攥緊,卻只淺淺吩咐這院子里的人:「看好落霞苑,在我回來之前誰若是闖了進來,便是栽贓陷害之人,你們直接抓住扭送官府!」說罷,冷冷看了眼雁兒:「你的差事辦的很不錯,回來我必定好好賞你。」
雁兒聽著她這輕飄飄的話,腿都軟了,一個字也不敢說。
「你威脅她做什麼?她什麼也不知道,七妹妹,時辰不早了,趕緊去吧!」林紫蘇催促道。
林錦嫿將一直放在腰間的麒麟玉取下放在一邊桌上,淡淡看了她一眼,提步而去。心裡卻開始打鼓,若是德妃,她許久不見有動靜,到現在才動手,必然做了十足的準備,她不能慌張,要好好想想怎麼辦才好,而且最要防的,是他們在審問之前便殺人滅口!
采兒看著人走了,急得就要出去找人幫忙,林紫蘇卻是冷哼一聲,看了眼雁兒:「還愣著做什麼,這兩個刁奴如此不守規矩,找人給我拖下去,一人打五十個板子!」
采兒臉都白了:「四小姐難道要活活打死奴婢不成,奴婢的賣身契可不在林府。」
林紫蘇倒是忘了這一點,眉頭狠狠擰起,卻只陰冷一笑:「那就留你一條賤命!來人,把她的指甲給我活生生全拔了!」
白蘭心裡一憷,忙要上千求饒,卻被新提拔上來的丫鬟阿寶拉住。阿寶朝她搖搖頭,如今四小姐氣焰囂張,越求饒她只會下手越狠!
林紫蘇冷冷睨了她一眼:「給我看好這院子,誰也不許踏出去半步!」說罷,轉身而去,而采兒也被人捂著嘴拖了下去。
白蘭整個人癱軟的跪在地上,看著還在掙扎的采兒,心裡一團亂麻,十指連心啊,生生拔掉指甲該是多疼!
楊媽媽等到屋外沒動靜了才從裡間走了出來,看著桌上的麒麟玉,再看著外面已經走了的人,這才小心翼翼從側門出去,小心鑽過院牆下的狗洞往那廢棄院子而去。
隔壁落月院,葉菱聽到這消息,先是驚訝,而後才搖搖頭。
旁的丫鬟水芹道:「小姐,咱們不去見見紫蘇小姐嗎?」
葉菱倚在暖榻邊的靠枕上,淡淡看著才修好的指甲,道:「她如今風頭正緊,我去了她也不會看我一眼,反倒是她這次事情做的太絕,把自己的後路都斷了,若是林錦嫿能回來,她的下場只怕比她拖下去拔了指甲的丫鬟要凄慘一百倍。」
水芹聽得渾身一顫,不敢再說。
大夫人接到消息,倒是諷刺笑出聲:「她這是得了誰的庇佑了,敢如此對林錦嫿動手,莫不是真有十足的把握?」
林惜玉坐在一邊給她捶腿,卻道:「娘,二伯母那個姦夫咱們已經找到了,也問出話兒了,咱們要不要現在把人弄出來,也算是賣給林錦嫿一個人情?」
大夫人思量半晌,卻是搖搖頭:「且讓她們先斗著,反正他們我都想弄死,如今她們兩虎相爭,兩敗俱傷最好。」她喝了口葯,苦的皺眉,直接把碗沉沉放在一側:「讓人去拿蜜餞來!」
林惜玉見此,也不再多說,開始考慮起若是林錦嫿死了,自己是不是替她嫁去寧王府了。
楊媽媽氣喘吁吁趕到寧王府時,趙懷琰早已經接到了消息到皇宮去了。
高稟接待她到了屋裡才道:「這件事很複雜,不止是沖著七小姐來的,還有林將軍和咱們王爺。」
楊媽媽看他面色凝重的樣子,心裡也跟著動搖起來,卻聽他道:「不過你放心,這世上咱們王爺都辦不了的事很少,林小姐不會出事的。」
楊媽媽聞言,這才算吃下了定心丸,想了想,沒直接回府,轉道又去了九皇子府和平南王府轉了一圈,連王御史家也去了,定南侯夫人沒等她去,倒是跟慧覺一起找上了他。
侯府大廳內,楊媽媽將林錦嫿被帶走的事兒仔仔細細說了一遍,侯夫人才皺眉道:「這件事牽連甚光,大師,你怎麼看?」
慧覺早早得了消息準備著,卻沒想到是這件事,卻還是按計劃道:「煞星歸來,刑克親人,侯夫人,這煞星不除,只怕跟您腹中孩兒相剋啊!」
侯夫人見他說的認真,一驚:「煞星是林紫蘇,與我孩兒有什麼關係?」
「夫人有所不知……」慧覺搖搖頭,嘆了口氣:「夫人腹中孩兒乃是天上文曲星轉世,天生便是與林四小姐相剋的,林四小姐如今強,他卻還弱,若是煞星不除,又不去庵堂閉門清修,只怕……」
「行了。」侯夫人不願再聽,現在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命,誰要是傷害她孩子,便是殺了她。
她絲毫不懷疑慧覺是跟人有什麼勾結,沉臉看了看底下的楊媽媽,寒聲道:「我派人跟你一起回去,落霞苑一定要看緊了,回去你仔細搜一搜,不是她的東西趕緊扔掉!」
楊媽媽見侯夫人願意插手,喜出望外,趕忙應了。
此時的林錦嫿坐在馬車裡,她的罪名到底還沒定,旁人不敢拿她如何,只是她現在發愁的時身邊完全沒有自己人,該如何做部署呢?
正想著,前頭忽然一陣嘈雜,有人呵斥道:「你們這群臭乞丐,滾去別的地方要飯去!」
「軍爺,行行好吧,我們餓了三天了……」
官兵們諒林錦嫿也沒膽子逃跑,便都上前去驅趕乞丐了。
林錦嫿正遲疑著,馬車後面忽然傳來老六的聲音。
「小姐,出了什麼事?」
林錦嫿聽到他的聲音,長長舒了口氣,才道:「現在你馬上去辦三件事。一,我跟你說過的丞相府的女人,不惜一切代價儘快找出來。二,去查林紫蘇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什麼目的。三……」她頓了頓,眸子也危險眯了起來:「我若是出事,會死死咬住三皇子趙闞,你想辦法把證據做到他身上去。」
老六不放心:「小姐,不會走到第三步的。」
「但願不會。」林錦嫿見前頭的人已經折返過來了,趕緊道:「你想辦法提醒王御史,他府里有姦細,這件事恐怕會波及到他,讓他做好準備。」若是前世那場污衊她們三房謀反的事情提前到了現在,那御史府的事也許也會提前,當年便是那個姦細,害的王家被滿門抄斬,若是現在能抓住,說不定能問出些東西來。
「可是小姐……」
「我不會有事,你尋機會再來見我。」林錦嫿說罷,
官兵們這會兒已經趕到了,瞧見老六,不滿呵斥:「你做什麼呢?」
老六忙掩藏住眼底的擔憂,朝他們忙笑笑:「我東西掉了。」說罷,彎腰撿起一塊碎銀子便轉頭跑開了。
官府的人也沒多疑,帶著林錦嫿快步往大理寺而去。
這裡距離大理寺很遠,但走著走著,林錦嫿覺得不對勁,前頭馬兒隨還在跑,但周圍整齊的腳步聲不見了。
她忙掀開馬車帘子,只見前頭一個灰衣男子正在駕著馬車,這裡一片荒涼寂靜,儼然已經出了城。
她心裡一驚,寒聲道:「你是誰派來的?」若是她莫名失蹤,那些人再給她安一個畏罪潛逃的罪名,那她就真是必死無疑還要連累父親和兄長了。
駕著馬車的人見她已經發現,也不多說,拔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劍就朝她刺來。
林錦嫿面色一寒,抽出袖子里一直放著的帕子朝他扔去,卻都被他的短劍揮斷,他冷哼一聲,看著不斷往馬車裡躲的人,舉起手裡的短劍:「要怪,就怪你惹錯了人!」說完,直接朝她心口刺來。
林錦嫿看著前面馬車穩穩朝那林子撞去,險險往側面一躲,而馬車也跟著一顛,那人便狠狠撞在了馬車上,手裡的短劍也刺到了馬車上。
林錦嫿見狀,撿起地上的半截手帕,快速上前捂住他的口鼻,卻被他一掌狠狠打開,但那人因為不小心吸入了帕子上的迷藥,才要站起身,便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林錦嫿疼的猛喘連環扣器,趕緊拔出簪子一步往前扎入他的脖子,看他吃痛要起身,才轉身拔出馬車上的短劍,在他的手攥住自己的腳腕時,回身狠狠刺入他的後背,疼得他渾身直冒冷汗。
「現在可願意跟我說說,是誰派你來的了?」林錦嫿稍稍緩過氣,抬腳將他踩在地上,但也知道那顛茄汁的藥力持續不久,而後手裡短劍一滑,直接挑斷了他的手腳筋脈,又急急將馬兒拉住。
馬車裡的人陰鷙看了她一眼,冷笑:「你以為我會怕死嗎?」
林錦嫿看著面前已經闖入了一片荒蕪的林子,嘴角高高勾起,轉身將他從馬車裡拖了出來。
她四下看了看,瞧見不遠處的樹下鼓起了個包,嘴角勾起,快步上前去將其挖開,看著裡面黑壓壓亂爬的螞蟻,面色更冷。
「你想做什麼?」男子看著那黑壓壓的螞蟻窩,微微咬牙。
林錦嫿冷漠看著他:「你可曾聽說過一種死法。將人的衣服全部扒光,划滿血痕,然後再塗上蜜糖,把人半截身子埋進土裡,再割斷他的舌頭,讓他被螞蟻活活撕咬而死!那樣的死法,痛癢都喊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吃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男子一聽,立即就要咬舌自盡,林錦嫿卻早有準備,上前一腳狠狠踢了下他的下巴,看他下巴登時腫起,這才拿著短劍放在了他的嘴邊:「你咬斷舌頭也不會立即就死的。但你如果告訴我,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男子盯著那被挖開的黑壓壓的螞蟻窩,渾身都在顫抖:「是……是德妃娘娘和……」他話不及說完,暗處忽然飛來一支利劍。林錦嫿聽到嗖的破空之聲,險險躲開,那箭卻是直接穿過了那侍從的喉嚨。
這個死法,她記得,上次青兒剛要反水指認二夫人污衊娘親時,便也是這樣一支利箭刺穿了她的喉嚨,而且這箭翎也一模一樣。
她忽然想通了什麼,死死咬牙,看了眼前面的馬兒,快步上去駕著馬車便朝京城的方向飛快而去,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跟德妃沆瀣一氣的人竟然是他!
他現在一定在府里開始布置了,只要現在回去抓到他……
林錦嫿抬眼看著前頭十來個準備攔住她馬車的官兵,心中輕哼一聲,你們既然這麼想死,那就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