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給點教訓
采兒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楊媽媽卻是看著面色冷沉的林錦嫿,輕聲道:「小姐,您怎麼想?」
林錦嫿本是不打算拿林家這幾人怎麼樣,畢竟貪財不是大罪,但如今看來,是他們自己找死。
她轉頭看著楊媽媽,道:「媽媽今兒晚上替我給林譽遞個消息,說今晚子時,我在前院靠近大伯父書房外的桃林等他,請他悄悄來一趟。回來的時候,你再去一趟廚房替我拿兩碟糕點。」
楊媽媽立即領會她的意思,忙點點頭去了。
采兒急急抓著她的手:「小姐,您難道真要求他不成?他看著就不老實,您可別去。」
林錦嫿朝林譽離開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她自然不會親自去。
等楊媽媽去了,她便讓采兒先回去,自己則是轉頭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看著暈過去的林惜玉,早已經哭得眼睛通紅,林大老爺坐在一旁也是沉著臉不說話。
「夫人,七小姐來了,說是有事求您幫忙。」有丫鬟來報。
「她來求我?」大夫人想起之前因為林錦嫿而進了大牢,這會兒提到她就一肚子氣。
丫鬟點點頭,見屋裡也沒外人,才湊近些低聲道:「說是為了族裡的那些人,奴婢聽說今兒七小姐也被他們獅子大開口了,奴婢估摸著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大夫人冷哼一聲:「她倒是學的乖,知道來求我,不過我這會兒沒功夫理她,打發她走吧。」說完,眼珠子一亮,道:「現在落霞苑都是二房的人在伺候?」
「是。」丫鬟點點頭:「七小姐前段時間鬧性子,二夫人便將她院里原來的人全撤了,換了新的。」
大夫人眼睛微微眯起,笑道:「你去回了她,就說晚上我已經歇下,明兒一早我再去瞧她。」
「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大夫人叫住她,道:「你去挑幾個機靈點嘴巴又嚴實的丫頭,明兒一早隨我一起送去落霞苑。三房很快就要得勢了,想要除掉是不可能了,不若早早放些眼線盯著,好處不能全讓二房的人給佔了!」
丫鬟跟著笑了起來:「夫人就是聰明。」
大夫人睨了她一眼,抬手便將她打發出去了。
林錦嫿站在院門口,聽到丫鬟的回話,只笑著點點頭:「如此便不打攪大伯母了。」
丫鬟瞧她獨身一人,覺得奇怪:「天兒也黑了,七小姐怎麼獨自一個人過來的?」
「我來時覺得餓了,便打發了楊媽媽去廚房拿些吃食,又使采兒回去先將爐子點著,她一會兒便要來接的。」林錦嫿自然笑著。
丫鬟翠兒聽著,倒也轉身拿了一盞燈籠來:「不若奴婢送您回院子吧,這天黑路滑,您摔了可怎麼好。」現在的七小姐今時不同往日,面上討好些總不會錯。
林錦嫿眼眸一彎,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兩人走到一段,林錦嫿忽然停下腳步,翠兒忙道:「七小姐,怎麼了?」
「我的玉鐲子掉了。」她略顯慌張道:「那鐲子是皇後娘娘賞的,可掉不得。」
翠兒聞言,雖然心中不願,卻還是試探問道:「那奴婢陪您找找?您還記得落在哪兒了嗎?」
「我記得去前院的時候還在……」她看了看翠兒道:「不若我們去前院兒那處瞧瞧?」
「前院……」翠兒有些猶豫,這麼晚,后宅門都落鎖了,要再去豈非還要跟二夫人拿鑰匙,再多找些人來幫著尋?
林錦嫿看她猶豫,戚戚然道:「罷了罷了,到時候讓皇後娘娘責罰吧,我瞧你也累了,不若早些回去歇著……」
翠兒哪敢回去歇著,聽她這般說,只得道:「那七小姐在此等著奴婢,奴婢先去跟大夫人回了,再跟二夫人去拿鑰匙去前院尋。」
「那就辛苦你了。」林錦嫿笑道。
翠兒見她為了只鐲子緊張成這樣,心裡開始打起算盤。夫人說明兒要送幾個機靈的丫頭過去,自己去豈非更好?大房眼看著是不行了,哪裡及得上三房的主子如今如日中天。
她規規矩矩行了禮,將燈籠留給林錦嫿,轉頭便去了。
林錦嫿站在路口看著她離開,嘴角淡淡勾起,轉身往前院而去。規規矩矩的小姐都走正門,她翻牆而去也並非難事。
林譽接到消息后,急急換了身衣裳便出來等著了,心想林錦嫿到底只是個小小女子,再聰明,哪裡能承受的住生母被人說與人通姦?
他在桃林里等著,積雪未曾化開,風吹著乾枯的桃枝窸窸窣窣的響,他記起林錦嫿所說的崇尚節儉,所以披風也未穿一件便來了,凍得直哆嗦。
等了許久,始終不見人來,他不多的耐心已經有些消耗殆盡,拳頭狠狠往桃樹上砸了一下,轉身要走,卻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盞幽幽火光。
他頓了頓,小聲道:「錦嫿妹妹,可是你?」
那燭光微微搖曳著,卻沒有聲響。
他看著,眼裡的算計更甚:「我知道是你。」他開始慢慢往前走:「不過既然來了,何必來遮遮掩掩呢?我今日與你說的事,是千真萬確的,但你若是肯幫我的話……」他走近了,發現燈是掛在樹枝上,再往前不遠處有一個穿著斗篷的背影,眼睛眯起來,往前一步便狠狠一抱,卻是直接抱了個空,那斗篷也是掛在樹枝上,裡面根本沒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愕出聲,可剛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還來不及轉頭,脖子便被繩索勒住,而腰上也抵著尖銳冰冷的東西。
「譽表哥似乎不若表面看到的這般正人君子。」林錦嫿涼涼在他身後道。她知道自己身高不及他,力道不及他,但腦子還算好使。
林譽聽到她的聲音,眉頭擰起:「你難道還想殺了我不成?你敢嗎?」
林錦嫿嘴角陰冷揚起,輕輕笑道:「我自是不敢,跟譽表哥開個玩笑罷了,怎麼,你不喜歡嗎?若是不希望,往後你我之間怕也沒什麼好說的。」
林譽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麼,遲疑道:「你這是在跟我鬧著玩?」
「對啊。」林錦嫿將繩子勒得更緊了些,另一隻手卻是圈住他的腰慢慢往後移動。
林譽感受到身後柔軟的身子,一下子晃了神,手開始慢慢去解自己的褲腰帶:「錦嫿妹妹,我們說不定還可以玩些別的……」
他猥瑣的話尚未說完,林錦嫿圈在他腰上的手驀地一松,狠狠抓著已經甩過樹杈的繩子往下一拉,脖子被套住的林譽便直接被吊了起來。
這來的太突然,林譽只能死死抓著脖子上的繩子掙扎,可林錦嫿已經將身子的另一頭綁在了樹上。
林錦嫿看著掙扎的人,說不上恨,卻也沒有可憐。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死去娘親的名節來威脅我。」
林譽能聽到她的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確沒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溫和可以操縱的小小女子,居然這麼狠,甚至不給他一點機會!
他嘴裡發出嗚咽聲,似乎想要求饒,但林錦嫿只是冷漠站在一側,靜靜看著他由不停的掙扎變成一具再也開不了口的屍體。
她轉身將斗篷重新穿好,提好燈籠,沿著來時沒有雪的青石板路慢慢離去。
夜裡的風又大了些,吹動她的青絲,可這夜再寒冷,也冷不過她如今的一雙眼睛,如深不見底的寒潭,不帶似乎感情。
她走矮牆翻過來不久,翠兒已經急急帶著人尋來了,見她沒事,忙焦急道:「七小姐,您這是去了哪兒,嚇死奴婢了。」
林錦嫿看她身後跟著的二房的大丫鬟蘭秋,歉意笑道:「我實在著急,就想著先在這後院找找,你瞧,就落在這門邊兒,許是走路是不小心甩了出來,這鐲子實在太大了些。」她拿出一隻白玉鐲子比劃比劃。
翠兒見狀,好歹鬆了口:「那就好,尋著就好。」
蘭秋卻不若翠兒這般好糊弄,細細打量著林錦嫿,見她裙角還沾著不少白雪,詫異道:「七小姐這裙子……」
「裙子?」林錦嫿低頭一瞧,輕笑:「夜色黑,不知哪兒沾了些雪。」
蘭秋見她滴水不漏,可隱約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早早回去了的楊媽媽這會兒也帶著采兒尋來了,瞧見林錦嫿才忙道:「七小姐,您怎麼在這兒,奴婢拿回去的糕點這會兒都涼了。」
翠兒聽著,也沒當回事,跟著道:「七小姐還是早些回去,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凍著了明兒我們夫人可得責怪奴婢沒好生伺候了。」說完,還睨了眼蘭秋。
蘭秋聞言,不得不側開身子淺笑:「奴婢送您回去……」
「蘭秋姑姑何必做這馬後炮呢,七小姐院里的人可都來了,您還是回去好生伺候二夫人吧。」說完,看著林錦嫿道:「七小姐,奴婢送您。」
林錦嫿笑著點點頭,越過蘭秋徑直而去。
一路回到落霞苑,又打發了翠兒二兩碎銀子,才送她走了,等她一走,楊媽媽才回到裡屋,將房門關嚴實了。
瞧著坐在火爐邊面色尋常的林錦嫿,上前小心道:「小姐,表公子那兒沒什麼事吧。」
林錦嫿看著炭火盆里燒得正旺的火,淺淺一笑:「沒什麼大事,不過明兒怕是要讓媽媽吃點苦了。你且放心,我都打點好了,你只要咬緊牙關即可。」
楊媽媽脖子一縮,還不等說話,就見林錦嫿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小姐……」
「若楊媽媽不跟我在一條船上,我如何敢用你?」
楊媽媽面色一白,當即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小姐,奴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林錦嫿淺笑,轉過頭繼續盯著紅紅的火苗看,等她嚇得面色蒼白口乾舌燥了,才道:「徐家雖然被貶出京,但以前的產業都還在,娘親有不少的莊子沒人管,我記得你家男人曾是替二夫人看管鋪子的?」
楊媽媽越發畏懼起林錦嫿來,這個七小姐看著不聲不響溫溫柔柔,一動手便能切住人的要害。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前些年因為貪了二夫人的二兩銀子,被發現后打斷了一條腿,現在在家替人看門,勉強溫飽。」
「如此……」
「小姐,奴婢是本分人,明日絕不會亂說的!」她急忙道。
林錦嫿見她怕自己怕成這樣,眸子彎彎,語調也輕鬆起來:「你放心,我的意思是,往後的事情辦好了,你家男人便可以替我去打點那些莊子鋪子,娘親去世,我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采兒白蘭說到底還是太小不穩重,往後還要倚重媽媽多提攜些才是。」
楊媽媽聽得蒙蒙的,抬頭看著笑意盈盈的林錦嫿,只覺得自夫人去世后,她真如變了個人一般,不過若真如她這樣說,變了個人興許是好事,畢竟誰不想當手握大權的管事婆子?
采兒在一旁瞧的清楚,看了看林錦嫿的眼色,上前將人扶起:「楊媽媽放心,我家小姐心裡明鏡兒似的,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出來,您若好生伺候著,小姐一定不會虧待了您去。」
楊媽媽自是相信這一點,林錦嫿不同於其他小姐,對於底下的丫鬟不是打罵就是嫌棄,她卻處處護著白蘭采兒。
這樣一想,也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夜漸漸暗下去,落霞苑內心思各異的人也終於歇下了,直到清晨時,在大老爺書房外負責洒掃的婆子一聲凄厲尖叫,才喚醒了這新的一天。
白蘭早早從外頭打了熱水來服侍林錦嫿洗漱,而後才道:「小姐,奴婢昨兒晚上盯著您的房間外,果真有兩個丫鬟耳朵貼著牆根往您屋裡偷聽呢。」
正在替林錦嫿挽發的采兒一聽,嚇了一跳:「那昨兒的話豈不是都叫她們聽去了?」
白蘭掩唇輕笑,蒼白的面上已經浮出些許血色:「我都盯著了,怎麼會讓她們繼續聽?找了個由頭假意打發了。」
「可認得是誰?」林錦嫿見采兒停下動作,乾脆自己挑了髮髻挽好了。
「認得,二等丫鬟山茶和雁兒,都是二夫人之前指派來的。」白蘭道。
采兒氣得鼓起小臉,拳頭握緊:「我去將她們趕出去……」
「不必。」林錦嫿起身看了看外頭,院子慢慢熱鬧起來,只道:「左右全是她的人,你趕走了這兩個,還會有另外兩個,何不將她們留著。好歹她們在明處,若有什麼話要傳,正好借了她們的口。」
白蘭也跟著笑起來,點了點采兒的腦袋:「榆木腦袋,還好咱們小姐聰明。」
采兒撇撇嘴,卻是嘿嘿笑起來。
幾人正說著話,楊媽媽從外頭進來了,面色有些凝重:「小姐,表公子昨兒被人發現,在桃林自盡了。」
「自盡?」兩個丫鬟均是驚訝,林錦嫿面色卻是淡淡:「興許是忽然想不開了。」
楊媽媽垂眸沒說話,心裡卻是明白怎麼回事了。
正說著,山茶忽然掀了帘子進來,道:「小姐,大夫人來了。」
采兒見她就不高興,冷聲道:「進來也不打聲招呼,你就這麼不將小姐放在眼裡?」
山茶沒曾想她會忽然發作,眼裡閃過一絲不悅,卻只垂眸行禮:「奴婢疏忽了,還請七小姐責罰。」
「責罰便不必了。」林錦嫿淡淡看了眼采兒,才道:「快請大伯母進來吧。」
「是。」山茶應下,得意睨了眼采兒便轉頭去了,不多時,打扮的極為華貴的大夫人便來了。
她今兒一身絳紫色廣袖長裙,腰間半指款的腰帶上綉著芙蓉花,掛著一塊白玉,髮髻更是一絲不苟插滿珠翠,面上描著精緻的妝,整個人都好似年輕了不少。
林錦嫿見她如此,只淺笑道:「大伯母今兒是有什麼好事?」
翠兒也跟了來,倒是討好應道:「夫人娘家的哥哥升了從四品的宣撫使,不日便要回京述職呢。」
林錦嫿眨眨眼,前世大夫人的哥哥的確好似升了官,只是那時候她沉迷於趙闞的溫柔陷阱,根本沒多注意,只知道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被皇帝貶為了庶民,不過對於現在陷於窘境大夫人來說,的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畢竟大老爺掙扎這麼多年,也才混成個飲馬。
「恭喜大伯母了。」林錦嫿笑著引她坐下了。
大夫人今兒高興,倒也不介意翠兒搶了她的話了,看著林錦嫿也順眼了些,笑道:「今兒來時,看你院里倒是收拾的乾淨,就是丫鬟婆子瞧著不太多?」
「都是二伯母挑的……」
「你身為嫡女,一等丫鬟兩個倒是夠了,二等怎麼也要配四個,三等丫鬟八個,還有一應的粗使丫鬟和婆子,算下來怎麼也得二十個。紫蘇院里的丫鬟怕不下三十個,你這兒卻孤零零的就這幾個人。」大夫人睨了眼翠兒,翠兒忙會意的拍拍手,外間立即走進來十多個面容清秀看著也機靈的丫鬟。
「七小姐,這些都是剛從外頭買了來的,夫人還沒使喚過,想著您如今生母不在,便由您先挑吧。」翠兒殷勤笑道,一想起林錦嫿昨兒那麼大方,越發想來落霞苑了。
林錦嫿看出她的殷勤,卻是不能開這個口的,但今日這些人她也不能拒絕,最有滿院子的眼線,倒也不怕再多幾個,只笑道:「我到底是晚輩……」
「你我是一家人,還這般客氣做什麼。」大夫人捧著茶喝了一口才笑道。
山茶跟在後邊伺候著,看著這情景,默默垂下眼斂。
林錦嫿倒也不再推辭,隨意點了幾個留下。翠兒還要開口,外間忽然來了消息,說二夫人請林錦嫿去一趟前院。
大夫人好似知道前院發生了什麼事,只輕蔑的笑了笑,看著那丫鬟道:「知道了,我們一會兒便去。」說完,看著林錦嫿:「你可曾聽說了?」
「聽說什麼?」林錦嫿只做不知,大夫人才嘆了口氣,嘴角卻是怎麼都藏不住的笑:「那族裡來的林譽,昨兒上吊死了。」
「怎麼會……」
「哎,這都是命,因果報應。」大夫人越說越開心,就差沒笑出聲。老族長不顧大房的面子,將林惜玉痛打一頓,她心裡正憋著恨呢,沒曾想他孫子就自盡了。
她們邊說著邊往外走,山茶將大夫人的情緒看在眼裡,等她們一出去,忙抄了小道往二夫人院子去了。
到了前廳時,林譽的屍體已經用棺槨裝了起來,是老夫人曾替自己定下的上等的金絲楠木的棺材。
老族長面色陰沉的坐在首座,看著地下的人一言不發,二夫人也沒出聲,直到外面的小廝急急跑進來,道:「夫人,奴才們四處查看過了,昨兒沒有外人入府。」
「那就是說,譽兒是被林府的人殺死的?」老族長寒聲質問著二夫人。
二夫人皺皺眉頭,看著小廝:「可曾查到到底是誰讓表公子去那桃林的?」
小廝想了想,搖搖頭:「奴才問了,都說沒人,不過……」
他猶豫了一下,老族長卻是狠狠一拍桌子:「不過什麼!」
小廝嚇了一跳,忙道:「不過昨兒入夜時分,有人瞧見七小姐身邊的楊媽媽曾去見過表公子,但說了些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錦嫿?」林紫蘇眼睛一亮,道:「不知當說不當說,不過七妹妹的刑克之名來源已久……」
她將以前那些事兒又說了一遍,才看著面色越來越陰冷刻薄的老族長,不忍道:「不過之前郡主說,世間根本沒有刑克這回事,只怕是紫蘇想多了。」
林貴在一旁聽著,直接就開口罵道:「蠢女人,世間怎麼可能沒有刑克這回事?這林錦嫿只怕是天生刑克親人的命!」
「怎麼就不能說是因果報應呢?」
林貴話音才落,大夫人便踏進了花廳。
如今她娘家得以高升,她走路都是抬著頭的。
老族長看著她咬咬牙沒理,只盯著隨後進來的林錦嫿,寒聲道:「刑克之人,就該常年去祠堂供奉祖先,也算積了陰德,你居然還在此招搖過市害死我孫兒,你真是惡毒至極!」
林錦嫿聽著他這罵聲,腳步頓住,轉頭就走。
所有人都怔住,老族長一口氣卡在脖子里差點沒噎死。
林紫蘇反應過來,忙起身叫住她:「七妹妹,族長跟你說話呢,你要上哪兒去?」
林錦嫿稍稍側身瞧她,道:「族長病糊塗了,我去請大夫。」
「你胡說什麼,族長何時病糊塗了,你莫非在咒他?」林紫蘇忙道,眼角還瞥了瞥那老族長的反應。
老族長一聽,也抬手指著林錦嫿呵斥道:「不孝之女!」
林錦嫿能感受到屋子裡全是針對自己的怒氣,越是如此她反而越冷靜,只淺笑道:「族長無憑無據,指認錦嫿是殺人兇手,又是刑克之人。錦嫿倒是無所謂,但錦嫿如今也算半個皇家人,這未經證實的話傳出去,若有人信了,豈不是損害了皇家的名聲?『不孝』二字更是當不起,畢竟錦嫿見族長病糊塗了,正要去請大夫呢,尋常大夫不行,錦嫿也能厚臉去求皇後娘娘,興許能請來宮裡的御醫。」
她這話說的輕巧,卻是句句不離皇家人。尋常人哪裡敢明裡議論天家人,動不動就是殺頭之罪。
老族長一時無話,憋得老臉鐵青,一張嘴張了張,又緊緊珉在了一起。
大夫人看著,臉上的笑意都要綳不住了,風涼道:「沒錯,這話傳出去,要是傳到皇家耳朵里,怕不是一頓板子就能揭過去。」
二夫人看著氣得不行卻愣是憋不住一句話的老族長,心中暗暗罵了聲廢物,才道:「聽說昨晚你身邊的楊媽媽去見過譽兒?」
楊媽媽面色發白,但看了看林錦嫿,並在身前的手更緊了些。
林錦嫿淡淡睨了眼她,才道:「沒錯,昨兒譽表哥來尋我,讓我去尋寧王在他春闈考試的時候幫忙,我本是要答應的,後來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妥,便讓楊媽媽去回絕了。」
林譽暗中打著主意,林貴也是知道的,當即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二夫人看向楊媽媽,寒聲道:「你來說說。」
楊媽媽身子發顫,上前一步道:「的確是像七小姐所說……」
「胡說八道!」二夫人將茶盞冷冷放在桌上發出噼啪一聲,嚇得楊媽媽當即便腿軟跪在了地上。
采兒跟著暗暗著急,卻見林錦嫿淺淺道:「二伯母這般嚇她做什麼?莫不是認定了是錦嫿殺死了譽表哥?」
「也不是沒有可能……」林紫蘇低聲涼涼道。
老族長一聽,拄著拐杖便下來開始狠狠抽打楊媽媽,一棍子下去,打在楊媽媽臉上,臉都青紫了一大片。
林錦嫿拳頭暗暗攥緊,寒聲道:「族長今日可是要屈打成招?」
老族長才不管這些個,他左右蠻橫慣了,這會兒一想到最看好的孫子沒了,便氣得恨不得殺了楊媽媽才好,不過最重要的,人是打給林錦嫿看的。
他手裡的棍子不停,林紫蘇也站起了身走來,朝她諷刺笑道:「七妹妹,你還是實話實說,你到底使人去說了……」
「啪——!」
林紫蘇話沒說完,林錦嫿的巴掌便狠狠打在了她臉上。
林紫蘇長這麼大都沒被人打過巴掌,當即捂著臉怔住了,可林錦嫿右手一抬,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將她整個人都打蒙了。
「這些謠言便是你傳出來的!」林錦嫿冷了聲音。
老族長手裡的棍子也停住了,皺著眉頭看她,二夫人也趕忙跑了下來將林紫蘇護在懷裡,冷冷看著林錦嫿:「你這是做什麼,她是你姐姐!」
「可我看今兒二伯母的意思,是非要置錦嫿於死地,哪裡還有什麼姐姐不姐姐?」林錦嫿直接挑破她這層假面具。
二夫人被她這樣一說,反倒不好繼續撕破臉,只暗暗摁住林紫蘇,看著她道:「此話怎講,今兒尋你來只是要問問……」
「問問?」林錦嫿轉頭看著老族長:「可他一副認定了是我的樣子,今日要打殺了我的奴才,豈非殺雞儆猴?等打死了楊媽媽,下一個就是要活活打死我了嗎?我不比大姐姐,好歹還有大伯母護著,如今錦嫿孤身一人,說不定就這樣不聲不響被人給打死了。」
大夫人一聽,本不打算管的,也跟著插了句嘴:「誰敢打未來的寧王妃,寧王那冷厲無情的脾氣,怕是要屠人滿門了!」
老族長拿著拐杖的手微微一抖,林貴卻不知天高地厚,站出來抬手便將林錦嫿往後一推。
他力氣不算大,只是想給她點教訓,哪知林錦嫿倒退幾步之後,人直接跌過門檻摔了出去。
采兒驚呼一聲,第一個跟了出去,卻見林錦嫿已經昏死了過去,登時淚如雨下的大喊起來:「小姐,小姐你醒醒!」
林錦嫿暗暗掐了下她的手,趁著裡邊的人還未反應過來,悄悄朝她眨眨眼,方才她是故意跌出來的,林家族裡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由二夫人操縱著當真是天下無敵了,她不趁早給他們教訓,往後還不知要怎麼作妖。
采兒也是機靈,立即反應了過來,裡邊的人一出來,當即大喊起來:「殺人了,二夫人殺人了,救命啊,救救我家小姐!」
二夫人忙要讓人去捂采兒的嘴,大夫人這會兒卻忙將人擋住,道:「二弟妹這是真要下狠手不成?」
二夫人面色青紫,她怎麼可能要下手,只是在這樣喊下去,怕真就要出大事了,可大夫人偏生要阻攔,還忙使人道:「將人趕緊送回到我院里,再請人去寧王府通知一聲……」
「何必勞煩寧王……」二夫人一慌,上前拉住大夫人,大夫人卻是揚眉吐氣一般看著她:「二弟妹,如今錦嫿被人差點打死,自然要請寧王爺去宮裡請御醫來,尋常的大夫哪裡能瞧的好?」說罷,趕忙讓人將林錦嫿抬走了。
林貴也是嚇壞了,忙拉著老族長的手道:「祖父,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就那樣摔了出去……」
老族長的手也微微顫了起來,方才的囂張勁兒一下子消失殆盡,忙去看二夫人:「這可如何是好,萬一宮裡的人追查起來……」
二夫人心裡恨不得掐死林貴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卻也奇怪大夫人怎麼會跟林錦嫿一道過來,她分明只邀請了林錦嫿一人。
她轉頭去看傳話的丫鬟問了問,丫鬟道:「奴婢去時,大夫人正好在呢。」
蘭秋想起昨晚的事,皺了皺眉,卻還是上前道:「昨兒七小姐應該去過大夫人的院子,回去的時候那楊媽媽正好去廚房取了糕點回來。」
翠兒早早得了大夫人的吩咐沒走,她還想著討好林錦嫿呢,知道她心疼下人,特意扶了楊媽媽從裡頭出來,聽到這話,只亮了亮嗓子,才道:「回稟二夫人,奴婢可以作證,譽公子的死跟七小姐和楊媽媽都沒關係。」
「你作證?」二夫人皺眉,卻也認得她是大夫人的貼身侍女。
翠兒跟著大夫人久了,這會兒也有幾分小人得志,只將昨晚林錦嫿去求見大夫人,又一起尋鐲子的事兒說了:「楊媽媽昨兒也是在的,她去拿了糕點后回到落霞苑用了多長時間,夫人去廚房問問就知道,肯定沒時間殺人,至於表公子為何自殺,興許是覺得七小姐不幫他,他就考不上,而失意自盡的呢?」
翠兒說的頭頭是道,楊媽媽跟在後面不出聲,心裡卻暗道林錦嫿說的早有安排,卻原來是已經布置的這般周密,根本沒有絲毫把柄能叫人拿住。
老族長聽著,也開始心虛起來。
二夫人見他打了退堂鼓,心裡不悅,等翠兒走了才道:「且先不急,我之前與你說過的大師明日便會過府來,還有她死去的娘與人私通一事,你務必不要再出差錯!」
老族長看她信誓旦旦,回頭看了看孫子林貴,也跟著點了點頭。
消息很快傳到了寧王府,趙懷琰本還在書房與人議事,聽到這話,當即便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三百禁軍,直接佔領了整個林府。
林貴躲在屋裡瑟瑟發抖,卻還是被拉出去抽了八十鞭子,鞭鞭皮開肉綻卻不要命。
林錦嫿躺在床上,能聽到外間的低語,直到趙懷琰領著御醫過來。
御醫的鬍子都被風吹亂了,他活了一把年紀,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放在馬前抱著駕馬而來,這會兒走路腿都是虛軟的,進了房間,趕忙隔著帘子就要開始把脈,但脈還沒把上,床上的人忽然咳了兩聲,就醒了來。
「這……」老太醫看了看床上的人,氣色差了些,興許是受了驚嚇,手按上去,脈搏虛浮,卻並無大礙。
他疑惑的看了看林錦嫿,見她蹙眉又咳了兩聲,保險起見,並沒有說什麼,知道:「七小姐驚嚇過度,還需好生靜養才是。」
「多謝太醫。」林錦嫿真誠道謝,看著太醫帽子都歪了,淺笑看著一旁的采兒:「先引了太醫下去休息吧。」
「是。」采兒忙應下聲。
他們才出去,趙懷琰便跟大夫人一道進來了。
大夫人很是殷勤,以前一心把林錦嫿送給趙闞,現在趙闞壓根不搭理他們,所以如今手握大權的寧王似乎也不錯。
「林家來的老族長實在是糊塗,還有二房的紫蘇也是,不說幫著錦嫿,反而處處質疑。」大夫人嘆了口氣惋惜道。瞧見林錦嫿醒了,忙關切的坐到床邊溫柔道:「醒了,可還有哪兒不舒服?我看你住在落霞苑也是不放心,不若干脆就住在大伯母這裡,大伯母給你收拾個好些的院子,定不會比你大姐姐的差。」
林錦嫿哪裡不知大夫人打得什麼主意,不過她雖然暫時跟她站在了同一陣線,卻也沒忘記她也曾想害死自己,而且娘親的死,說不定就跟她有關。
她淡淡笑道:「已經住習慣了落霞苑,況且爹爹和哥哥很快就要回來,大伯母不必操心。」
「可是……」
「她喜歡就好。」趙懷琰冷冷睨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只覺得他這一眼,讓她從背脊處都冒出了一股寒氣。
沒多久,一直沒露面的大老爺和二老爺都來了。二老爺帶著林紫蘇搶在大老爺之前一步長長行了個禮,歉意道:「寧王殿下,這次是臣看顧不嚴才發生了這等事,其實就是個誤會,兄弟姐妹之間,哪裡還沒有點小打小鬧呢。錦嫿打了紫蘇,林貴推了錦嫿,都是無心之過罷了。」
林紫蘇的臉這會兒還腫著,她淚眼凄凄的望著趙懷琰,看著他雖然冷峻但卻越發俊美的臉,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忙道:「王爺,臣女相信七妹妹不是故意的,對吧,七妹妹?」
林錦嫿倒也沒有要在趙懷琰跟前告狀的意思,只淡淡道:「四姐姐說的是。」
二老爺聽著,好歹鬆了口氣,暗道林錦嫿還顧及了幾分情面。
趙懷琰卻只淡淡掃了他們二人一眼,看著後面嘴笨的不知道說什麼的大老爺,道:「書房在哪兒?」
林大老爺眼睛一亮,忙道:「這邊,王爺請。」
趙懷琰看也沒看二老爺和林紫蘇尷尬的面色,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見她氣色確實不太好,眉頭微微擰起,而後才提步而去。
他皺眉的動作看在二老爺眼裡,那邊是天驚地動了般,想也沒想忙跟著追了出去。
林紫蘇心中嫉恨的發狂,寧王怎麼能待一個女子如此好,僅僅是一句話,便直接領了禁衛軍來包圍了整個林府,若林錦嫿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必定把林府都掀了。
大夫人瞧著她,冷笑道:「紫蘇,還在看什麼?你沒有皇親貴戚的命兒也是有根的,誰讓你娘到底只是商戶出身呢,士農工商,她可排在最末的一頭,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林紫蘇臉色漲紅,只陰測測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就希望大伯母的娘家永遠把官兒當得穩穩的,可別哪一日栽了跟頭。」
「你——!」大夫人氣得指著她要罵,林紫蘇已經扭頭走了。
林錦嫿沒管她們在這兒逞嘴上功夫,之前林譽說有人『準備』指認娘親與人私通,那這人會不會還是前世那人?
她想了想,看著氣急的大夫人,輕聲道:「大伯母,錦嫿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夫人這會兒看著寧王的態度,自是願意聽她的:「你且說說看。」
林錦嫿隔著帘子看著她看向自己時警惕的眼神,淺笑:「昨兒譽表哥還與錦嫿說了一件事。他說老族長準備再審大姐姐和二哥的事,有兩個關鍵證人……」
「證人?」大夫人面色猛地沉了下來:「他可說了是誰?」
林錦嫿點點頭:「一個是之前府里的教習先生溫翰,另一個便是如今在二夫人院里伺候的丫鬟青兒。只是這二人已許久不見蹤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他們藏起來了……」
「便是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給他找出來!」大夫人氣得咬牙,扭頭便急急尋人吩咐去了,林錦嫿見她這氣勢,也稍稍鬆了口氣,但若想徹底解決這件事,她還得去做些準備。
「采兒,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