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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狗咬狗

  林錦嫿的馬車瘋狂的跑過,那些人本要攔,但馬車上卻是丟下來一塊他們內部的腰牌,登時猶豫了一下,便只是這一下,林錦嫿的馬車便已經跑出很遠。


  她不會駕馬,馬兒現在也如同瘋了一般,眼看著轉過彎就直接到了市集,她狠心咬咬牙,努力抓住那韁繩,任憑韁繩將手心勒出血痕來。


  馬兒受驚,一時半會根本停不下來,林錦嫿瘦弱的身子也隨之被甩了出去,眼看著就要砸到一旁的牆上,忽然腰上一軟,而後便撞在一堵溫熱的身子上,傳來那人悶哼一聲。


  馬兒也被攔停,好在還未衝到市集上叫人發現。


  「你看著瘦,力氣卻是不小。」


  趙傾勉強放下林錦嫿,好生揉了揉胸口。


  林錦嫿沒曾想竟是他,立即後退半步:「九皇子怎麼會在這兒?」


  趙傾朝她身後看了看,微微挑眉:「出來轉轉,沒想到就遇上了你。」


  林錦嫿看他時候獨身一人,心下微微鬆了口氣,卻道:「九皇子若是不介意,可否尋人去救救大姐姐?」


  趙傾朝她身後看了看,沒稍微挑:「你倒是大方,她要置你於死地,你卻還想著救她。」


  「姐妹一場,不至於做絕。」林錦嫿淡淡說罷,算著讓老六引了京兆尹去林府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便忙道:「臣女先回府找人來,大姐姐就拜託殿下了。」說罷,快步往外而去。


  趙傾轉過身看著她的背影,抱胸斜斜倚在牆上,沖她喊道:「我幫了你的忙,有什麼好處?」


  林錦嫿倒不知他竟是這樣的性子,回身淺笑:「側妃的心病,臣女會想辦法。」


  趙傾看著她轉身的瞬間,落日餘暉灑下,從她飛起的青絲里灑出來,伴著她唇瓣淺笑,竟是異樣的好看。


  直到她走了,他才稍稍回過神來,微微皺了皺眉頭,轉頭慢悠悠往那巷口而去。


  此時的林府。


  鄭家人本來不打算鬧了,等著日後再尋機會,沒曾想竟聽到流言說鄭業成該死,當即便耐不住了。


  鄭家老太太滿臉是淚在林府門前指控:「我鄭家雖不如林家官大勢大,但也是不容人隨意拿捏的!今日你們不把林惜騰交出來,我們就告到皇上那兒去!」


  老夫人不在,林大老爺昨兒夜裡才回來,這會兒睡眼朦朧看著她不耐道:「你孫子是得了那臟病死的,與我兒何干?」


  鄭老太太原本還好,這會兒聽到這諷刺無情的話,更惱了,當即指著他破口大罵:「若不是你兒子領著我的成兒去那臟地方,還給成兒下藥,我的成兒怎麼會死!」


  「無憑無據。」林大老爺死不承認,想了想,又冷哼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鄭家的齷齪。鄭業城親口說,是鄭將軍設計了我三弟和侄兒,害他落入敵軍之手……」


  「你……」鄭老夫人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兒的吵鬧早不知招來了多少看熱鬧的人,京兆尹在『偶然』來到這兒后,站在了人群里慢慢觀察。


  二夫人葉氏眼睛厲害,早早看到了人群里的京兆尹,對旁的丫鬟道:「去請二公子出來。」


  丫鬟連忙悄悄去了。


  不多時,林惜騰便怒氣沖沖的出來了。他被禁足這麼些日子本來就憋了火,更別說鄭家人現在還到府門口鬧了。


  林大老爺瞧見他忽然出來,心道不好,才要勸,便聽林惜騰道:「鄭業成那是活該,與我何干?你們再這樣無理取鬧,休怪我趕你們走!」


  「騰兒!」林大老爺忙低聲呵斥,便見鄭老夫人脖子一梗就上前了:「你果真一開始就打算害死我的成兒,我鄭家就這一個嫡孫,我要你償命!」說著,手裡的拐杖便打了過來,林惜騰也惱的當即便還了手。


  眾人瞧著這大家族的公子和老夫人打了起來,一片嘩然。


  林大老爺也知道面子掛不住,忙要上前,便見京兆尹已經走了出來。


  林惜騰怔住,鄭老夫人一棍子便狠狠打在了他臉上,家丁僕從們這才想著來幫忙,鄭老夫人也不糾結報不報官了,當即便跟京兆尹說了情況,人證物證雖不充分,但也夠將林惜騰先扣押起來了。


  正說著,林錦嫿已經跌跌撞撞跑回來了。


  林紫蘇看到衣衫整齊的她,眼神微微一縮,眉心狠狠擰了起來。


  葉氏的臉也沉了沉,卻上前關切道:「錦嫿,你怎麼走回來的?你大姐姐呢?」


  「出事了……」林錦嫿簡單將經過說了說,卻省略了自己殺人的那一段,只道:「多虧九皇子相救,現在他孤身去救大姐姐了,二伯母,你快使人去救人吧。」


  「你沒事吧……」葉氏看著她問道。


  林錦嫿面上卻只做驚魂未定:「馬兒瘋了,拉著馬車跑了出來所以沒事,但是大姐姐下了馬車……」她微微咬牙沒再說下去,在場的卻都聽明白了,林惜玉怕是凶多吉少了。


  林惜騰一聽,扭頭便瞪著林紫蘇:「馬車是你們安排的,為何偏生你一個人沒事?」


  林紫蘇倒是不懼他,只道:「二哥怎麼這麼說,紫蘇因為衣裳沾了水,才獨自先回來的。」


  林惜騰才不信她的鬼話,想起之前大火林惜玉清白差點被毀,自己跟那教養嬤嬤的事也是她去祖母那兒告的狀,當即便認定這一切都是林紫蘇搗的鬼!

  鄭家人還在不依不饒,京兆尹只得先帶走了林惜騰,順便也出動了府衙的人去幫著尋林惜玉,不過這次這麼大的陣勢,林惜玉便是完好無損的回來,名聲怕也毀了個乾淨。


  林錦嫿默默看著林惜騰看向二房時憎恨的眼神,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如何說造化弄人呢,上輩子大方二房齊齊針對三房,如今卻成了狗咬狗。


  葉氏面上不敢露出太多破綻,立馬出動了府里大半的人去尋,林大老爺卻只覺得丟臉躲到屋裡去了。


  葉氏吩咐完后,看了看靜靜站著的林錦嫿,上前試探道:「九皇子怎麼會忽然出現?」


  「九皇子想問錦嫿要一味藥方,好替側妃治病。」若說趙傾是閑逛,她自己都不信。


  「葯?你真的會治病?」葉氏顯得很驚訝,林府沒有人教過小姐們醫術,她怎麼突然會這個?

  「娘親生前喜歡看些醫術,錦嫿雖不及娘親,但娘親說錦嫿資質不錯。」


  「那你說定南侯夫人會懷男丁,可是真的?」葉氏心裡生出一些些希望,林錦嫿看著上鉤的魚兒,甜甜一笑:「是真的。」


  「那……」她有幾分猶豫,林紫蘇卻跑了過來拉住葉氏,道:「娘,錦嫿如今才多大年歲,怎麼就能比得上那些老大夫了,她鬧著玩兒您也當真,是吧,錦嫿?」她看向林錦嫿問道。


  林錦嫿雖不會真的開藥治病,但將來的事她卻很清楚。葉氏除了生了一個林紫蘇,再沒懷上過,便是二房的其他姨娘也沒一個生了孩子的。


  「錦嫿自是比不上那些老大夫的。」林錦嫿淺淺一笑,並不強辯,等到侯夫人有孕,葉氏自會求上門來。


  葉氏將信將疑,卻不再多問:「時辰不早,你也受了驚嚇,早些回去歇息吧,過兩日便會有大師上門來做法事,你不必擔心。」說這話時,眸光深了深。若說以前大房的人都沒能除掉林錦嫿,要麼是有利可圖沒下狠手,要麼就是這丫頭心機實在太深。今日這樣萬無一失的計劃都能讓她逃出生天,若是再留下去,聽話也就罷了,若是不聽話,只能除之而後快。


  林錦嫿眸光微閃,垂眸乖巧應下便回去了。


  等她一走,林紫蘇才略顯焦急:「娘,她身上肯定有蹊蹺!」


  「為娘知道,但你就是太急躁了。」葉氏寵溺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樣貌得了九皇子青睞,你就應該把握住機會,雖比不上寧王,卻也不差。」


  林紫蘇想起趙傾那些甜言蜜語,雖也開心,可她就看不慣寧王一心只有林錦嫿的樣子,她有哪裡比得上自己?

  她下巴微微一揚:「娘,寧王殿下備受皇上皇后寵愛,九皇子生母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嬪,那如何比得?」


  葉氏聞言,反而笑起來:「你倒是有志向,既如此,林錦嫿要早些除去才好。」


  「可是想了這麼多辦法都不行……」


  「她不過一個十五歲孤女,能有多大本事?」葉氏陰冷朝林錦嫿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招了招手讓底下的人去準備了。


  各自不眠的一夜過去,第二天清早林惜玉便被官府的人送了回來,至於那處青樓也被查處了,卻沒找到那日將馬車趕去的人。


  落霞苑。


  采兒看著倚在暖榻邊看書的林錦嫿,邊綉錦帕邊疑惑道:「小姐不去看看大小姐?」


  林錦嫿頭也沒抬,又翻了一頁書才道:「她必定記恨我昨日逃走時沒帶上她,去了也是惹她不痛快,我又何必跑這一趟。」


  話落,原來的瘦婆子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低聲道:「小姐,四小姐來了。」


  林錦嫿看著她如今恭謹有加的樣子,嘴角淡淡勾起:「請她進來吧。」


  「是。」瘦婆子見她沒有責備,心裡暗暗鬆了口氣,這才打起帘子將人請了進來,卻被林紫蘇涼涼睨了一眼。


  「四姐姐怎麼過來了,沒去看大姐姐么?」林錦嫿起身笑道。


  林紫蘇看著她手裡拿著的策論,淺笑:「我想約著你一道去呢。昨兒是九皇子救了她,今兒一早便有不少小姐們來瞧了,興許哪一日大姐姐成了九皇子妃也未可知。」


  林錦嫿嘴角微揚,想起昨日林紫蘇看著趙傾面色緋紅的樣子,只道:「大姐姐年歲不小,是該出嫁了。」


  林紫蘇沒想到她竟這麼巧妙的避開了自己的話,只暗暗攥緊帕子道:「咱們一道兒去吧。」


  有人來邀,林錦嫿自是沒有再拒絕的理由。


  她依舊是一身素衣加身,林紫蘇也穿著最愛的紫衣,到了林惜玉的青蕪院時,屋裡的小姐們都暗暗讚歎這林家出了一雙妙人兒。


  林惜玉坐在床邊,當即便砸了手裡的杯子沖著丫鬟大喊:「她們來做什麼,讓她們滾!」


  這樣粗魯的話絲毫不加遮掩,林紫蘇的面色頓時尷尬了起來,看著周圍小姐們詫異的眼神,勉強笑著走進裡間柔聲道:「大姐姐,你可好些了?我讓人燉了參湯,也好給你壓壓驚。」


  林惜玉諷刺的看著她:「壓驚?你巴不得我死呢,送來的東西我可不敢喝,誰知道有沒有下毒。」


  旁的小姐們紛紛別有深意的對視一眼,看向林紫蘇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猜疑。


  京城的圈子要說大也不大,總共就這麼些人,有什麼不好的話一下就傳開了。


  她面色漲的通紅,眼裡委屈的冒出淚花,卻轉頭對林錦嫿道:「七妹妹,你也來安慰大姐姐吧,昨兒雖然你僥倖逃脫,但你應該最清楚大姐姐這會兒的心情。」


  林錦嫿眉梢微微一挑,她這是把戰火轉到自己身上了?


  果然,林惜玉當即黑了臉,指著她便大罵:「薄情寡義,滾出我的院子!」


  「姐姐當時若不獨自跑下馬車,也不會……」林錦嫿微微嘆了口氣:「是妹妹不對,昨兒怎麼也該拉住姐姐的。」


  眾人一聽,疑惑的看向林惜玉,她說是林錦嫿拋下了她,這會兒怎麼又是另一番說辭?

  林惜玉面色微緊,張張嘴,半晌才道:「馬車跑到了死胡同,我當然要下馬車……」


  林紫蘇都暗罵她蠢貨,死死咬緊是林錦嫿棄下了她,林錦嫿薄情寡義的帽子不就扣下了么。她珉唇故作驚訝道:「可是昨兒七妹妹的確是坐著馬車逃出來的,難不成七妹妹會駕馬?」


  林錦嫿的父親雖是將軍,她卻是自小柔弱不會習武的。


  林惜玉也回過神來,立馬狠狠看著她:「難不成是你設計了我?林錦嫿,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我跟你有什麼仇怨你要如此害我!」


  小姐們一片嘩然,紛紛離林錦嫿遠了些。


  林錦嫿睨了眼站在一側看好戲的林紫蘇,微微嘆氣搖頭。


  之前跟林惜玉相好的黃衣小姐冷哼一聲:「你搖頭做什麼?莫不是無話可說了?堂堂千金小姐,竟如此刻薄惡毒。」


  「康小姐怎麼說也是侍郎家的小姐,說話不問證據便如此刻薄,算不算惡毒?」林錦嫿淡淡看向她,高高凸起的顴骨和一雙細長的眼睛,本就不算好看,加上如今一臉嫌惡之態,更顯醜陋。


  康嬌面色一沉,剛要反駁,便聽林錦嫿繼續道:「昨日之事官府會細細調查,若有真有人背後設計,一定跑不了。至於昨兒為何馬車能跑出來……」她拆開手上的紗布攤開在眾人面前:「錦嫿雖不會駕馬,但總也見過,情急之下用簪子刺在馬兒身上這才險險逃脫,只是馬兒受了刺激發了瘋,根本停不下救大姐姐。」


  眾人看著她手心那道裂開的血腥傷口,均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林惜玉也被駭住,半晌沒出聲。


  人群里,唯有一個人眼睛亮亮的看著林錦嫿,從頭至尾,不管是被冤枉還是現在澄清,態度一直都是淡淡的,好似這些事兒在她心裡根本翻不起波浪一般。


  「大姐姐想來也不願意見到我,我便先回去了。知道大姐姐喜歡雲蘿錦,娘親剛好還留下一匹,回頭便使人送來,也好給大姐姐壓壓驚。」說罷,淺淺朝眾人見了禮便轉身離開了。


  眾人瞧著她的眼神都不同了,雲蘿錦,那可是百兩難換的好東西啊,她開口便送了一匹,如今瞧著可比四小姐出手大方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從容的氣度,尊貴的好似她真就是寧王妃了一般。


  采兒跟著林錦嫿出了青蕪院后,滿眼崇拜:「小姐好厲害,方才奴婢可嚇壞了,大小姐和二小姐竟是那樣冤枉你。」


  林錦嫿看著高興的她,淺淺一笑,才走出院子不遠,忽然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隱隱還有人在喊她,回身一看,是方才在人堆里默不出聲的一位小姐。


  「林小姐,請等等!」她跑得氣喘吁吁,好容易跑得跟前,喘了好一會兒氣才終於停下。


  林錦嫿看著她跑得紅撲撲的臉,絲毫想不起來前世有見過這個人,略帶了幾分疏離淺淺笑道:「小姐尋我可是有事?」


  「我叫王汝嫣,是王御史的女兒。」她甜甜一笑,略帶著幾分羞澀。


  林錦嫿想起來,御史夫人之前說過她家有個與自己同歲的女兒,這才淺淺一笑:「天兒寒,王小姐衣裳單薄,可要去我院里坐坐,我給你拿一件披風。」


  王汝嫣聞言,眼睛更亮了。之前娘親說林家的七小姐是個與眾不同的,今兒瞧著倒真是不一般,只可惜她已經許配給了寧王,若不然許給哥哥多好。


  葉氏這會兒聽到林紫蘇回來的抱怨,將手裡撥弄的珠串放回去才道:「她能做到泰山崩於前不改色,你如何做不到?你別忘這麼些年我都教了你些什麼。」


  「可是……」林紫蘇小臉鐵青:「那御史家的小姐都去巴結她了,難不成她真是會什麼巫蠱之術不成?」


  「巫蠱……」葉氏神色微微一頓,嘴角勾起:「聽聞京城最近來了好些個奇人異士,你可曾聽說了?」


  林紫蘇眼睛微微一亮:「娘親的意思是……」


  葉氏嘴角冷冷樣子,正欲說話,發現一側伺候的丫鬟看著自己的頭髮忽然一驚,面色當即不好看了:「怎麼了,又發現白頭髮了嗎?」


  「沒、沒有……」丫鬟嚇得立即跪在了地上。


  葉氏心猛地沉了下去,看了看自己的心腹丫鬟蘭秋:「你來看看。」


  蘭秋上前瞟了一眼,立即垂眸躬身:「有一根,但藏在您的烏絲里並不顯眼。」


  葉氏剛做好的指甲也掐入桌邊,咬牙道:「二老爺呢?又去寵信那新來的小妾了?」


  「是。」蘭秋不敢隱瞞:「是新入府的聞姨娘,會唱小曲兒,很得老爺喜歡。」


  「唱小曲兒?」葉氏冷冷一笑:「那些低俗下三濫的玩意兒怎麼能在林府出現,你可知道怎麼做?」


  蘭秋垂眸:「奴婢知道。」


  葉氏又看了看那嚇壞的丫鬟,抬抬手:「眼睛沒用,挖掉便是,拖出去。」


  丫鬟登時嚇傻,蘭秋卻輕車熟路的立即招呼人拖出去了。


  林紫蘇淡淡在一旁看完,才道:「娘,您與他們置氣做什麼?」


  葉氏看到女兒年輕貌美的臉,心情稍稍好了些,嘆了口氣:「女人最好的年華就這麼幾年,你可要好好珍惜。林錦嫿一時半會除不去,我們且不急,如今大房已經潰敗,要是讓林惜玉勾搭上了九皇子,你連九皇子妃都撈不到。」


  「怎麼可能?九皇子他分明更喜歡我。」林紫蘇有些不服氣。


  葉氏看著不開竅的女兒,搖搖頭:「九皇子風流,你哪知道會發生什麼?今兒他雖沒特意送她回來,卻招呼了這麼多大家小姐來探望,你難道不怕?」


  林紫蘇咬緊牙關:「林惜玉那張臉哪裡比得上我……」她頓了頓,想起葉氏方才的做派,淺淺一笑:「若是那臉也毀了,九皇子怎麼可能還要一個名節盡失的醜八怪?」


  葉氏讚許的朝她點點頭:「這才像我的女兒。」


  外頭風聲凄厲,如今已經十二月份,雪越下越大了,天色卻好似越來越亮。


  所有陰暗的低語都被呼嘯的北風掩蓋,如同白雪覆沒的枯葉一般。


  精緻的繡鞋踏在軟軟的雪上,王汝嫣高興的一張臉紅撲撲的。


  采兒看著她不走打掃乾淨的青石板路反而要去踩雪,掩唇輕笑:「王小姐倒是不怕髒了繡鞋。」


  王汝嫣聞言,回過神來,略顯羞澀的垂下頭:「在府里娘親從不許我玩雪,雪一落下來也都打掃的乾乾淨淨,今兒瞧見這厚厚的便是忍不住了。」


  林錦嫿見她還帶著幾分孩子的好玩天真,心情也跟著鬆開不少。


  到了房間里,立馬有人伺候了茶水來,炭火盆子也熏上了,屋子裡暖烘烘的。


  林錦嫿引她在暖榻坐下,又讓人拿了糕點來,才笑道:「王夫人身子可還好?」


  「對了……」王汝嫣的目光從精緻的茶點上挪開,這才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道:「娘親最近身子不適,怕是得了婦人病。」


  林錦嫿微微一頓,若是婦人病,的確是羞於請大夫,現在女醫也就宮裡有,民間幾乎沒有女子學這些。


  「什麼癥狀?」林錦嫿問道。


  王汝嫣見她一副要開藥方的模樣,忙道悄悄附耳低語一番,林錦嫿聽罷,這才淺笑道:「遲些我使人送藥方上府去。」婦人病的醫書她看過一些,自己覺得已經通透,但到底沒給人開過葯,還是謹慎一些。


  王汝嫣長長鬆了口氣:「還好有你,本來今兒我也不好來問的,但思來想去也沒別的法子了,娘親又不肯請大夫來瞧。」


  林錦嫿淺淺一笑,與她又說了些話兒,直到御史府派人來接,她才肯回去。


  等她一走,林錦嫿思量一番,去桌案前寫下一張藥方給了采兒:「交給老六,讓他送去藥鋪問大夫,只說此葯可對症。」


  采兒眨眨眼,悄悄問道:「小姐,你什麼時候學的醫?」


  林錦嫿莞爾,卻並不多說,采兒很快去辦了。


  林大老爺這幾日也忙的顧不上來找麻煩,不過到傍晚就聽說黃泉水的案子判下來了,是寧王府搜集的證據,判了那始作俑者斬立決,即日執行,慕容家平反。至於趙闞,就這樣被皇上忽略了過去,大夫人也吃了一頓板子被送回來了。


  從上奏消息到出判決的聖旨,全在一日之內,可見皇上對寧王的信任。


  采兒從未外頭聽到消息回來時,面色惶惶。


  林錦嫿看她繡花也不用心了,只輕笑:「不用擔心。大伯母便是回來,心思也用不到我身上了。」二房如今拿走了掌家大全,林惜騰又被送入大牢,大房二房還有的斗呢,而且過不久爹爹和大哥就要回來了。


  采兒點點頭,輕輕嘆了口氣:「還有寧王殿下在,不怕……」


  林錦嫿眉梢微挑,這丫頭倒是這麼快相信了外人。不過話說話來,他傳出受了重傷的消息,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寧王府卻是暗度陳倉查了黃泉水一事,而且這麼快就翻盤,可見證據充分得連皇帝也不好說什麼。


  她看了看手裡的書,書上的字已經有些看不進去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


  半晌,采兒不斷的詢問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回過神來,淺淺笑道:「怎麼了?」


  采兒揚了揚左手邊月牙白的長裙和右手邊灰白色的長裙,道:「明兒是臘八,您還答應跟侯夫人一道上山去祈福呢,奴婢想問問您穿哪一件衣裳。」


  林錦嫿看了看,指了指那灰白色的。


  采兒撇撇嘴:「小姐總穿得這般素淡,萬一寧王要看膩了可怎麼好。」


  「膩了便罷了。」她想起趙懷琰的心情總是有些複雜了,既有同時重生者的忌憚和防備,又有利用之後的些許歉疚。


  她搖搖頭,不去多想,問那藥方的事,采兒忙笑道:「您放心,老六說問清楚了立即就來回稟。不過他跟奴婢打聽了好一會兒小姐的身份,奴婢沒跟他說。」


  林錦嫿笑著點點頭:「你倒是機靈的。」


  采兒樂得咯咯直笑,這冷寂的屋子總算是有了點兒人氣。


  入夜,林錦嫿便換了身衣裳走隱僻角門出去了。老六貓著腰蹲在巷口候著,瞧見人來,立即迎了上去:「小姐,問過大夫了,大夫還誇這藥方妙呢。」


  林錦嫿看他依舊是一身舊棉衣,淡淡垂眸掃了眼他遞過來的藥方,輕聲道:「給你的銀子不夠買一身禦寒的衣裳么?」


  老六一頓,清瘦的臉上略有幾分窘迫:「夠了夠了,我捨不得花。」


  林錦嫿想起那日跟在他後頭那些枯黃的小臉,拿出一張銀票給他:「將其他人安置好,替我辦事,不能活活凍死了。」


  老六看著遞來的銀票,整個人都嚇住了:「小姐,這可是一百兩的銀票,你是不是給錯了……」


  「除了你們的吃穿用度,剩下的在京城置辦幾座隱僻乾淨的小宅院。」林錦嫿看著停在巷子口的青帷馬車,提步要去,卻又停了下來,道:「丞相府的事辦得如何了?」


  「還在查,有些眉目了。」老六忙道。


  林錦嫿點點頭:「這幾日林府二夫人會請大師來府上做法,你先去打聽一下,看看她要請的大師是哪一位大師,住在何處。」


  老六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林錦嫿要走時,他才猶猶豫豫跟上一步問道:「小姐可是這林府里的?是表小姐?或是小姐們跟前得力的丫頭?」


  林錦嫿淡淡看了他一眼,眼裡除了疑惑也沒有別的情緒,淡淡淺笑:「到時候你自會知道。」


  「是。」老六露出一口大白牙,等瞧著她進了府,才忙轉身去辦事了。


  夜裡,京城百里處的驛站燈火通明。


  趙闞看著地下跪著的侍從,恨不得一刀砍了才好:「他分明受了重傷,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怎麼看人的!」


  「屬下也不知,寧王那些侍衛們屬下們全部隔開了,就他一個人在房間里躺著,可剛剛去送葯的時候,就不見了。」領頭的也是一頭霧水,分明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趙闞氣得狠狠上前踹了一腳,想起京城寧王府忽然翻了黃泉水的案子,判了那人斬立決,他便心火直竄頭頂,讓他只想殺人。


  此刻的驛站外,一輛普通的青帷馬車慢慢駛過,誰也不知趙闞此刻急著要找的人正坐著馬車悠悠往他們眼皮子地下而去。


  高稟看著面色略帶幾分灰青的人,擔心道:「王爺,此去京城百里,您的傷怕是熬不住。」


  「轉到走西南。」趙懷琰寒聲淡淡道。


  高稟皺眉,走西南,若是趕得及,便剛好遇上開拔回京的林將軍。


  他看了看自家明明病的快死還要去見未來岳父的王爺,實在是想不通,情這一字真的能讓人這麼瘋狂?


  趙懷琰才不管高稟想什麼,他看著手裡握著的畫卷,想著林錦嫿疏離的眉目,心裡總憋著一股氣,活了兩世,這一次他總要佔一回先機,讓她也愛上自己,也讓她嘗嘗深愛的滋味。


  高稟想起九皇子傳來的信,笑道:「好在林小姐也不算辜負王爺,知道王爺出事,立馬就想著要來救王爺了。」


  趙懷琰嘴角略有幾分驕傲的揚起,好似身上的傷也不那麼疼了。


  風雪不停,高稟卻總覺得這清寒難捱的夜他家王爺卻過得美滋滋的,他嘆了口氣,不懂,他真是一點兒也不懂這情感二字。


  第二天一早,不等林錦嫿坐上林府的馬車,侯夫人已經親自來接了。


  她看著一聲灰白衣裳的林錦嫿,一頭烏黑青絲簡單挽在後頭,未施粉黛,整個人便已十分清麗,她甚至想,等孝期過去她在華衣加身,該是多麼絕色。


  「侯夫人怎麼親自來了。」林錦嫿上前見了禮,瞧見她豐腴的面上帶著紅潤,眼角眉梢是隱隱春情,可見這幾日過得不錯。


  侯夫人親昵拉著她的手,見她手掌冰寒,自然的將自己的手爐拿了給她:「林府的事兒我也聽說了,不過到底是你們家事我不好插手,今兒正好路過,便來接你了,也好多跟你說說話兒。」侯夫人故意提高了聲音說給林府門口那偷偷往這兒瞧的婆子聽。


  林錦嫿感激她一番好意,不過今兒二夫人不見出來,怕是被剛回府的大夫人絆住了手腳,也正好讓她順利離開。


  馬車一走,大夫人身邊的人才尋了來。


  「七小姐就走了?」那丫環問道。


  門口的婆子是二房的人,只訕笑道:「侯夫人親自來接,自是不能耽擱。怎麼。大夫人尋七小姐有事兒?」


  丫環瞥了她一眼,也沒答話便趕緊回去了。


  此時的大夫人正在葉氏院里鬧,聽到丫環來回的話,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才轉頭看著正在眼前的二夫人冷笑:「二弟妹的娘家我記得是經商的,現在生意不好做吧?聽說皇上最恨官商勾結,二弟妹可要小心些才好,別哪一日被人抓住了尾巴,還要連累林府。」


  二夫人面色有些綳不住,卻依舊勉強笑道:「大嫂才回府,很多事還不清楚,不若先回去好好安慰惜玉。母親上山清修之前已經請了族裡的長老來修繕宗祠,惜玉這事兒到時候怕也要一道處理。」


  大夫人面色鐵青,心裡卻忌憚族中長老,只冷哼一聲才轉身離去。


  出了二夫人的院子才狠狠在丫鬟腰上擰了一把:「沒用的東西,怎麼連個人也攔不住?」


  丫鬟疼的差點跳起來,滿眼淚水哽咽道:「是侯夫人親自來接的,奴婢沒敢去追。」


  大夫人面色更沉,諷刺更深;「她倒是越發會討人歡心了,這才幾日的光景,又是寧王賜婚,又是侯夫人親自來接,我倒要看看她能風光幾日!」


  「那夫人想要讓七小姐去皇後娘娘那兒求情的事兒……」


  「等她回來,立即叫到我院里來。」大夫人想著這麼些時日受的苦全是拜林錦嫿所賜,便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知道明面上動不得她。但明面上動不得,暗處的手段可就多了……


  林錦嫿此刻聽著侯夫人說著家常,倒是沒多想林府的事兒,左右大房二房吃了這麼多虧,明面上是肯定不會動手腳了。


  城外普濟寺很快便到了,從山底下又雇了小轎一路抬了上去。


  臘八節節氣很濃,百姓們家家戶戶熬臘八粥,普濟寺更是免費施粥,所以今兒來山上的人很是不少。


  侯夫人拉著她一路往主殿去上了香,而後便帶著她轉道去了後山只有貴人們才能去的梅園喝茶聽禪。


  林錦嫿才坐下不久,發現許久不見的熊夫人竟也在,小公子不在身邊,只有一個丫鬟跟著伺候,比之前入宮看到的明艷,顯得黯淡了不少,圓潤的臉頰也瘦了,脖子上隱隱有淤青。


  侯夫人發現林錦嫿直直盯著熊夫人看,低聲道:「她這幾日在鬧和離呢。」


  「和離?」林錦嫿眨眨眼,如今敢和離的女子可是少,況且熊夫人家境很一般,全家都指著沾著丞相府的光呢,怎麼會允許她和離?


  「她就是鬧性子,說丞相爺藏了人在府里。」侯夫人搖搖頭嘆了口氣:「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她到還奢望霸佔一個人。如今生了兒子,就當好生坐穩正妻的位置不是,只要有兒子在,那些女人們再得寵,說到底也就是個妾。」


  林錦嫿倒不關心侯夫人關於正妻妾室的理論,她關心的是丞相府藏了人……


  她正欲起身去跟熊夫人說話,袖子卻被人拉住,轉頭一瞧,有人直接暈在了她身邊。她還沒開口說話,女子無助的聲音便傳來:「娘,快來人救救我娘!」


  聽到這女子聲音的一瞬,林錦嫿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好似都被凍住,人也如同摔入冰窖。這人,便是前世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她前世最好的朋友鄭如意。她見到趙闞時只有想殺了他的想法,而見到鄭如意,卻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上輩子鄭如意如何不屑的說著如何將愛她如命的大哥殘忍做成人彘活活虐殺的話,她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侯夫人一回頭,看到她赤紅的滿是殺氣的眼神,嚇了一跳,忙拉了拉她:「錦嫿,怎麼了?」


  林錦嫿半晌才回過神來,卻是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氣。她看到自己的手在發顫,她知道現在恨不得立刻上去活活掐死鄭如意,若不是這麼多人在場,她真的就這麼做了。


  「你是林小姐?你不是會醫術嗎,快救救我家夫人吧。」有丫鬟哭著道。


  林錦嫿垂眸,任由不知何來的眼淚慢慢落下,直到鄭如意也靠近,才終於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將所有的怨憤都壓了下去,朝暈過去的鄭夫人看去,若是沒記錯,鄭如意前世曾提過,她娘有暈厥症,動不動就會暈倒,無葯可醫,卻並不會有性命之憂。


  她扶著采兒的手慢慢站起來,淡淡道:「暈厥症而已,扶到廂房休息片刻便會蘇醒。」


  鄭如意擦了擦眼角的淚,感激的看著她:「多謝你。」


  林錦嫿看著她如今一副天真單純的模樣,嘴角冷冷勾起:「不謝。」因為接下來,我會叫你也嘗嘗被人利用至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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