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香的軍官
雲流省一處人跡罕至的偏僻山腳下,一座極富現代氣息的廣闊建築峭然聳立,在綿延不絕的熱帶叢林中若隱若現。
這整片建築清一色流光閃耀的玻璃幕牆,一眼望去,周圍的各種樹木和其他自然景觀映射其中,給人以眼花繚亂之感。
這裡,就是經過中央最高領導批准,舉全軍之力最新成立的「紅色貝雷帽」特種兵集訓基地,前身是陸軍某部特種兵訓練基地。
在這個訓練基地的西北角,一座破落的紅磚小平房在那裡靜靜聳立著,在周邊裝飾精美的玻璃幕牆建築襯托下,更顯不堪。
平房的房門緊緊關閉著,門上方鑲嵌著一塊長方形的黑色大理石,上面雕刻著「王家冢」三個白色正楷字,一眼望去,字體中油然透露出一種滄桑、悲壯之意。
突然,伴隨著「嘎吱」一聲響,緊閉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陸軍中尉軍官緩緩現出身來。
從其胸前的姓名牌可以看出,這個中尉名叫王方龍。
王方龍剛邁進門裡,整個人馬上就變得失魂落魄,恍如石刻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前方。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整個平房裡面空蕩枯寂,只有正對房門的牆邊擺著一張黑色供桌,上面放著一個靈牌,靈牌上清晰地寫著「王家村村民之集體靈位」,字裡行間不斷散發出陣陣陰森的氣息。
靈牌前面擺著一個小巧精緻的香爐,裡面僅有薄薄一層燃盡的香灰,卻沒有絲毫點燃的香火。
整個供桌上麵灰蒙蒙的滿是細塵,應該是很久都沒人來過了。
看著看著,王方龍的眼睛慢慢泛紅,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時光彷彿在此刻停止,只有點點滴落的淚水不時打破這充滿哀傷的靜謐。
稍愣了一會,王方龍走到供桌前,把靈牌、香爐和供桌都擦拭一新,然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三根香燭,點燃后插在了香爐上。
做完這些后,王方龍對著靈牌,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眼中噙滿了淚水,凝望著靈牌,喃喃的說道:「爸、媽,不孝兒來看你們了。還有各位父老鄉親,你們是那麼的善良、淳樸,為什麼會遭受如此的禍事?」
說完,王方龍的額頭重重的叩在地上,雙拳猛擊地面,淚水嘩嘩直下。
哭著哭著,王方龍深吸一口氣,把悲憤的情緒調整了一下,然後直起身來,對著靈牌默默沉思著,眼中充滿了回憶之色。
這時,他又想起了18年前的凄慘往事:
那時,王方龍還只有6歲,和爺爺、奶奶還有父母一起生活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帶著原始部落氣息的小山村——王家村。
有一天,王方龍一個人偷偷跑到山上去掏鳥窩。由於貪玩,加上沒有時間概念,直到感覺饑渴難耐了,他才想起回家,當時天都快黑了。
然而,下山後看到的場景成為了王方龍心中永遠的噩夢……
王方龍永遠都忘不了,他剛一下山時看到的場景。
直到現在,他都非常清楚的記得,下山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們村莊所在的方向濃煙滾滾,直衝天際。
稍走近一些,他發現整個村莊都處於熊熊烈火之中,火勢洶湧澎湃,彷彿能把天燒個窟窿。而他們整個村莊的人彷彿人間蒸發了,到處都看不到一個人影。
眼前的這一切,對於當時只有6歲的王方龍來說,真是太震撼了!
他恐懼萬分、茫然無助,第一反應就是衝進火場去找尋父母,在他的心中,父母就是他的依靠,是他的全部。
小小的王方龍哭喊著朝火場衝去。但由於火勢太猛,加上天氣炎熱,在離火場還有二三十米的地方,王方龍就被烤的渾身發疼。
小孩怕疼的天性,使他下意識地退了回來,站在原地不停地哭喊:「爸爸、媽媽……」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更不知道,整個村莊那麼多人怎麼突然就不見了?此時,他最想知道的,就是父母到底在哪裡?
這時,年幼的他,徹底害怕了。
焦急、恐懼、饑渴、無助,種種負面情緒紛雜交織,給王方龍幼小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此時,他絲毫都沒有意識到,由於王家村緊挨著熱帶叢林,火勢越來越猛,燃燒點的範圍越來越大,他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眼看著火越燒越大,漸漸往四周蔓延,離王方龍越來越近……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架直升機從天而降。原來是負責森林安全巡視的人員正好路過附近,看見火光趕過來了。
他們一邊在周圍尋找倖存者,一邊緊急聯繫上級部門,通報有關情況。同時,他們用直升機上的擴大器不停呼喊,打著手電筒在火場周圍四處搜尋。
然而,除了王方龍之外,再沒發現其他的倖存者。考慮到安全因素,他們就帶著王方龍先返回了。
眼看著王家村所在地,烈火燎原,不可嚮邇,火勢越來越大……
當地政府知道情況后,和軍隊共同派出大量人力、物力趕赴現場,夜以繼日的與四散蔓延的大火相鬥爭。
經過軍地雙方的共同努力,整整用了兩天兩夜的時間,滔天大火終於被撲滅,但整個王家村已化為焦土,不復存在了,整整七十八戶人家三百五十六個人,除了王方龍之外,全部葬身火海。
后經專業人士現場勘察,認定這是一起滅絕人寰的慘案。全村人先是被人殺死,隨後兇手點燃了整個村莊進行毀屍滅跡。
這件事震驚了黨中央、國務院,國家主席親自發令,要求公安部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到元兇,以慰王家村村民在天之靈。
當地政府組織專人把村民的骨灰合葬在一起,並在墳地上興建了一座小平房,擺上靈牌,供世人祭奠。
同時,公安部抽調全國最精幹的警力,日夜不停的進行偵查。但由於此地人跡罕至,沒有人知道起火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警方準備破案的時候,發現根本就無從下手。
這主要是因為滅火時來了大量人員,用了很多車輛,把火場四周的現場破壞的一乾二淨,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破案工作就此陷入泥潭。
但此案關係太大,此後多年,案件的偵查工作一直在進行當中。
後來,由於附近渺無人煙,辦案人員無處落腳,當地政府遂打算在王家村舊址上修建幾間簡單的瓦房,供辦案民警臨時歇腳。
但由於案情偵破毫無進展,國家領導人大為不滿,要求部隊特種兵介入偵查,同時在王家村舊址上修建了一座小營院,供軍警合用。
在使用過程中,特種兵領導發現此地自然環境優越,很適合作為特種兵的訓練場所,就申請在此地建立特種兵訓練基地。
他們的申請很快得到批准,這座小營院得到擴建,新營院把王家村村民的合葬地也包了進去。
同時,出於對死人的尊敬,他們保留了那間擺著靈位的小平房。
之後,這裡就變成了陸軍某部特種兵訓練基地,另外還有一座獨立的房屋,供辦案警察使用。
由於此地隱蔽性強,訓練環境優越,在抽調全軍精幹力量組建「紅色貝雷帽」特種作戰部隊時,籌備組精挑細選,最終把訓練基地選在了這裡。
現在,整整十八年過去了,王家村滅村慘案還是懸在國家公安部頭上的一座大山,懸而未解。
但因為時間關係,這件懸案已經很少有人關注了。
而王方龍被救走後,被部隊一沒有生育能力的幹部聶遠征領養。聶遠征也尊重王方龍的意願,沒給他改名字,他們兩人一直以叔侄相稱。
現在,聶遠征已成為一個手握實權的少將,在某集團軍任軍長。
在這十八年裡,王方龍每年至少要回王家村舊址,也即現在的「紅色貝雷帽」訓練基地一次,祭奠自己的家人和村民。
從小,在他心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仇人,手刃元兇。
為此,自從被聶遠徵收養后,王方龍就積極要求習武,想早日練就報仇的本領。
對於王方龍的這個要求,聶遠征隨即答應,專門找了軍隊內的搏擊專家對王方龍進行一對一指導。
也許是天意使然,王方龍在搏擊方面擁有過人天賦,再加上其玩命似的苦練,其搏擊技能進步極為迅速。
但王方龍自己並不滿足,一直認為自己掌握的報仇本領還是不夠,高中畢業時,他就非常迫切的想到特種部隊去當兵,想在裡面學到更多報仇的本領。
然而,聶遠征堅決不同意,他想去參軍的願望就此破滅。
無奈之下,王方龍只好按照聶遠征的意思,和兒時玩伴詩雅雯一同考入同一所大學。
在大學里,王方龍和詩雅雯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
大學畢業后,王方龍瞞著聶遠征,靠自己的能力應徵進了C軍區特種作戰大隊。
對於此事,儘管聶遠征不高興,詩雅雯很生氣。
但最終,王方龍還是固執己見,他以和聶遠征斷絕關係相威脅,堅持進入C軍區特種作戰大隊,成為了一名中尉軍官。
為了儘快提高自己,王方龍一進到特種部隊,就玩命似的進行訓練。
眾所周知,特種兵的訓練本就以殘酷而著稱。但王方龍因為心中充滿仇恨、執念太深,想要比所有人都強,對自己的要求就更為苛刻。
在別人休息的時候,他經常一個人跑到訓練場上追加訓練,不斷挑戰自己的極限。
為此,戰友們專門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拚命王郎」。
前不久,聽說要組建全軍最新最強的特種作戰部隊,王方龍很是興奮,他毫不猶豫報名參加了選拔比賽,最終憑藉過硬的綜合素質,一路過關斬將,順利成為「紅色貝雷帽」特種部隊第一批預備隊員。
今天,是預備隊員到「紅色貝雷帽」特種部隊訓練基地報到的第一天。
結果一到所謂的訓練基地,王方龍就驚喜莫名。
他完全都沒有想到,最強特種兵的訓練基地竟然會選在這裡——自己曾經的故鄉王家村的舊址。
雖然這裡已經被改建成特種兵訓練基地,但埋葬整個王家村村民的王家冢還在。
因此,在報完到后,王方龍馬上就迫不及待的趕到王家冢,祭奠父母及鄉親。
此時,王方龍正默默跪在靈牌前,全村被屠的凄慘往事歷歷在目。
想著想著,王方龍肅殺的目光變得更加堅毅,整個人冷若冰霜,一字一頓的說道:「爸、媽,還有各位父老鄉親,小龍現在已經長大了,有能力為你們復仇了。請你們保佑我,早日找到傷害你們的元兇,我一定會割下他們的頭顱來祭奠你們!」
「我真痛恨自己,整整18年過去了,兇手的消息一點都沒有。但你們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放棄,死都不會放棄!這些年來,多虧了聶叔收養我,給我提供各種學習的條件,同時也使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掌握了報仇的本領。雖然聶叔一直勸我放下私怨,努力報效國家。但我真的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如果不能為你們報仇,我寧願去死!」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們全軍新組建的最強特種兵訓練基地竟然選址在這裡,而我也很幸運的成為了其中的一名預備隊員。在這裡,有你們和我在一起,我相信,不管訓練有多艱苦,無論最終的考核有多艱難,我一定能夠撐到最後,成為正式隊員!」
「滴……」
隱隱約約間,一聲長而急促的哨聲突然響起,王方龍的聲音馬上也變得急促起來:「爸媽和鄉親們,我要集合了,有空再來看你們。」
說完,王方龍在地上狠狠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猛然直起身,迅速朝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