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帝從咸陽出
「大人,對於陛下北上涇陽,你如何部署?」駱甲猛然聽得衛余的話,忍不住:「此事事關重大,絕不能輕易走漏風聲。」
話音方落,衛余猛然拍案而起:「由你統帥郡兵,立即著手部署。」
「是!」點頭稱是,駱甲匆匆走了。
駱甲清楚,二世皇帝北上,必然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件。胡亥就像是黑暗中的光亮,太過於引人注目。
想要杜絕消息走漏,這近乎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加派人手,保證胡亥的安全。
……
日上山巔,簡樸的送行隊伍出了咸陽城門。最前方陣是鐵鷹銳士組成的騎兵千人隊,之後是胡亥與尉繚一行人。
胡亥的軺車覆蓋著黑色的大布,由四匹黑色的戰馬拉著緩緩行進。
之後步行送行的百官隊伍,最後的黑色方陣,是嬴恆率領的三千鐵騎。他們高舉著長矛,恍若一片黑色的槍林。
胡亥與尉繚,北上賑災。故而這一次送行,禮節頗重。大秦帝國朝野上下,齊齊送出數十里。
送行長龍堪堪行進到北阪塬下,突然之間,晴朗的天空烏雲席捲而來,從四方天空驟然之間彙集。
「咔嚓,咔嚓,咔嚓——」
一時間,雷聲隆隆,沙沙雨幕頃刻間籠罩了咸陽原野。北阪官道又長又陡,一時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
探道騎士的馬蹄一滑數尺,連續跌倒了五六匹戰馬。一時間,一行人都停了下來面面相覷。
正在此時,胡亥眼底掠過一抹精光,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整肅。他嘶聲高呼:「天降大雨,上蒼哀傷!朕此去,北地三郡必安!」
子嬰等人大為驚訝,紛紛下馬,他們顧不上其他,含淚呼應:「大雨開道,憐我秦人,驟然天變,大秦必興!」
「大秦必興——」送行長龍齊齊大呼,一時間,號子聲蓋過了沉悶雷聲。
……
面對突發變故,胡亥的處置,甚至於讓尉繚眼中都有一絲笑意。
按照古老的習俗,出行大雨,乃上蒼落淚,本身倒不是壞事。然則,這一次大秦帝國的災難,本就是因水而成。
冰雹降臨,北地三郡顆粒無收,近百萬國人流離失所。然而在皇帝賑災之際,晴空萬里一下子變成了大雨。
這便是大大的壞事,一旦傳出去,必然會招來無休無止的非議。甚至於會因為這一點,讓國人對朝廷失去信心。
此等情形尉繚豈能不知,不管是這種陰陽五行風水術士,二世皇帝信不信。但是大秦帝國國人以及中原國人深信不疑。
有一句話——國人信,統治者就必須信。一旦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必然會形成大秦帝國氣數已盡的消息。
然而,胡亥的這一番說辭,卻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一下子將局面反轉,將壞事變成了好事。
胡亥淚眼朦朧,嘶聲下令:「諸卿回咸陽,朕北上!」
……
在北版和子嬰等人分手,胡亥一行人北上終於到了涇陽。
對於涇陽,胡亥生疏,但是尉繚並不生疏,一入城便直奔郡守府。在車馬場停下軺車,他尉繚對駱甲吩咐,道。
「車就停在此處!」隨及一擺手:「立即通知衛余以及各地縣令,前來涇陽。」
聞言,駱甲連忙拱手,道:「是,末將立即派遣特使快馬前去。請陛下與國尉入府。」
「嗯。」
……
「臣北地郡守衛余,拜見陛下。」這個時候,衛余匆匆走來對胡亥深深一躬:「陛下,請——」
「衛余?」胡亥一愣:「是那個大秦帝國大廈將傾,余願扶之的衛余么?」
衛余心頭一動,肅然長躬:「稟報陛下:正是在下。」
「好!」拍手叫好,胡亥讚歎:「久聞先生大名,朕早欲尋訪之。卻不料,先生早已是大秦郡守之一。」
胡亥吩咐一聲:「在後院擺下簡樸的小宴,朕要與先生對談,國尉,郡尉也一起!」
「是!」點頭稱是,其餘人匆匆有了。
在胡亥眼裡,一個能在大秦帝國危如累卵之際,發出余願扶之的人物,一定不是等閑之輩。
大秦帝國危如累卵,巍巍大秦分崩離析。太撲馬興,典客頓弱都不得不歸隱。劉季與項羽兵鋒正盛之際,衛余敢公然扶秦。
由此可見其才,其志,其智,其心!
正是如此,胡亥對於衛余很好奇。半年前,當這個故事傳到胡亥耳中時,有人說衛余張狂,但胡亥卻不禁哈哈大笑。
若不是當時局勢危急,他正在行軍打仗。一時半會之間,根本沒有時間去尋訪衛余,胡亥必然會一見。
……
片刻之間,胡亥一行人沿著草地小徑上走,來到了後院中的垂柳下。
在途中,胡亥不時的打量衛余。大袖飄飄,身材偉岸,束髮高冠,步履輕捷,恍若一個濁世佳公子。
「不愧是發生驚世之言的人物!」胡亥暗自讚歎,收回了目光:「大秦帝國危急存亡之秋,郡守可有良策?」
「北地三郡,人心惶惶。」衛余不禁感慨萬千。
「北地三郡遭受冰雹天災,莊稼顆粒無收,自是人心惶惶!」胡亥幽幽一嘆,道:「有道是民以食為天,此事本就正常。」
「民以食為天!」衛余忍不住站起來,深深一躬:「衛余受教。」
「郡守親臨天災,對於北地三郡的情況必然比朕了解。」胡亥慨然嘆息了一聲:「不如郡守給朕細說一二?」
「衛余身居高位,卻不能庇護一方百姓,以至於天災降臨,國人人心惶惶!」突然,衛余心中掠過一絲陰影:「臣請陛下剝奪郡守之位,留給他人。」
「天降災難,非郡守過錯。縱然是父皇,也改變不了天地規律。」胡亥幽幽一笑:「在大秦帝國危如累卵之際,郡守欲扶大秦,由此可見先生之節。」
「郡守不必多想,目下最重要的不是問責!」胡亥字字板正,道:「賑災救民,恢復北地三郡才是目下最重要的事情!」
衛余第一次感受到二世皇帝的真誠推崇,不禁心頭一熱,慨然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卻是衛余著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