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大行賴獨斷,不賴眾議。
千夫長肅然一躬,道:「雍縣方向有消息傳來,帝巡隴西,不日便到。」
廊下老者伸手作禮,道:「千夫長請入內敘談。」見到老者伸手,王老二連忙拱手,道:「如此多謝。」然後跟隨老者進入屋內。
進入屋內,千夫長目光閃爍一下,從容跟進。屋內不算寬大,卻是溫暖整潔,老者將王老二讓進了木牆隔斷的內間。
「千夫長,入座!」
環顧一周,可見這是一間不大的書房。三面竹簡木架,四壁俱白,沒有任何飾物,中間一張本色木案上一本大書剛剛合上。
看到這裡,王老二一拱手:「請——!」
……
主賓落座,頓弱目光一凝:「千夫長所言當真?帝巡隴西,不日便至?」
千夫長不善言辭,也只幾句話:「信鴿不軍用,卻也民用。雍縣傳來的消息,當千真萬確!」
這一刻,頓弱大是驚訝:「如此危難之際,陛下不守咸陽,卻西巡隴西,這倒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鎮壓宵小之輩不成?」
……
「典客所言,但其一也!」千夫長悠悠一笑:「大秦帝國雖山東盡失,又有項羽以霸王之名分封諸王,建立列國。」
「然而大秦帝國雖山東盡失,然有秦有八郡,足可支撐。」
頓弱目光一閃,心頭難免有些震撼。他沒有想到一個千夫長,都有如此見識。一想到這裡,站起身來深深一躬。
「頓弱年邁,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千夫長淡淡漠漠:「南有巴蜀,財富根基尚在。西有隴西,老秦人庶民百萬,東有函谷關,通武候王賁鎮守。」
「只要假以時日,大秦帝國必能復興。陛下西巡隴西,其一為鎮壓宵小之輩,其二便是為了典客,太撲而來!」
頓弱哈哈大笑:「先有通武候王賁橫空出世,隨後國尉尉繚入朝,廷尉張蒼才華橫溢,左相子嬰學富五車。」
「大秦朝野不需要一個關鍵時刻棄朝歸隱的典客,也不需要棄朝歸隱的太撲!」
「典客之言大繆也!」千夫長霍然站起,道:「今陛下改過自新,大秦帝國危如累卵,通武候,國尉皆入朝輔佐陛下!」
「典客身具大才,又豈能坐視不理,況且陛下以帝王至尊,親臨隴西,如此殊榮,亘古未有也!」
……
頓弱一陣思付,終於拍案而起:「若陛下西巡隴西,確為老臣。哪怕是背負惡名,塌頓也會入朝!」
這個時代,距離士戰天下的春秋戰國還不遙遠。深受學而優則仕的士子,絕不會甘心蟄伏歸隱。
這一刻,頓弱心頭的陰霾消失,有一絲希望乍現。
……
渭水河道上。
……
韓談低聲驚嘆:「渭水浩蕩,千里煙波,關中富庶其功不可沒!」
胡亥一直在靜靜觀察,默默思索,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一旁的嬴恆,悠悠一笑,道:「我們走,到地方再說話不遲。」
……
三人分別上馬,韓談一抖馬韁,當先馳出領路。胡亥居中,嬴恆斷後,三騎向西飛馳。
在三人之後,十數騎鐵鷹銳士緊緊護衛。手中長劍在手,不敢有絲毫大意。由於胡亥的命令,他們只能暗中跟隨。
……
「陛下,當真要棄馬前行?」嬴恆眼中有一絲震驚,他自然清楚胡亥自幼長於深宮,沒有半點徒步遊學的經驗。
胡亥點了點頭,道:「馬雖可以代步,但在窮困的山鄉,一則是快不了多少,二則是草料負擔難以解決。」
「這一次出來,本來就是深入山鄉,了解隴西各地。」
「是!」
……
渭水河谷寬闊高深,極為險峻,山水縱橫,鳥獸橫空,河谷山原密林覆蓋起伏舒展,其中有數個村落。
由於河谷離雍城不遠但是也不近,嬴恆在雍城中已經辦好了三個人所用的傳。
此時胡亥三人身上只有裝在一隻皮袋裡的一千枚秦國半兩,一支騎士用的短劍。那怕是腳上的靴子,也換了軍用皮靴。
胡亥甚至於將天問交給一名鐵鷹銳士!
……
布衣徒步對於胡亥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這一世雖然長於深宮婦人之手,沒有經歷過遊學。
但是前一世,胡亥生於農村,徒步求學自是每日的常事。在下意識里,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而且他此刻踏勘的又是一個自己的帝國,這種感覺極為複雜。讓胡亥興奮而愉快,絲毫沒有苦不堪言的沮喪情緒。
踩踏在渭水河谷的土地上,胡亥心頭頗有一種腳下便是朕的江山的激昂慷慨之感。
正因為如此,一時間,胡亥心中只有興奮。用自己的腳去丈量自己的天下,這種感覺只能意會不可言傳。
……
「韓談!」胡亥望著暮色的天空,輕聲,道:「我們到了那裡?」
「公子,我們一路上風餐露宿,已經走了整整十天,此刻才走過了舊都雍城。」
韓談指著前方:「從這裡再向西走三五十里,便是兩山夾峙的陳倉險道。若是按照公子邊走邊問的方式,恐怕還的一個半月才能到達臨洮縣。」
「就地宿夜,生火造飯。」胡亥眼底掠過一抹凝重:「大家休息一晚,明日清晨天亮再走!」
「是!」
點頭稱是,嬴恆與韓談兩人生火忙活。胡亥一個人望著夜空中群星閃爍,而沉思不語。
作為大秦帝國的二世皇帝,胡亥了解大秦的歷史。他知道偏僻的西陲正是秦國的根本,秦國的根基在西方,在涇渭上游的河谷地帶。
這一次,胡亥正是想到大秦帝國西部老根上,看一看當下大秦帝國的國人生活現狀,以及他們對於朝廷的態度。
這一點,對於當下的大秦帝國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若是連大秦帝國的祖地,都對他這個皇帝,對如今的大秦帝國失望。恐怕他的政策也將得不到支持,大秦帝國也沒有人願意為之赴死。
之所以丟棄帝車,改道徒步而行。不僅是帝車出行聲勢浩大,吸引了整個天下的目光危險係數更大。
更因為胡亥一直認為深刻的思慮是孤獨的審視所產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