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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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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丞相沉聲道:「太子殿下,有什麼要說的嗎?」


  夏侯雲起身,目光從諸臣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冷漠道:「信本宮的,不必聽本宮解釋,不信本宮的,本宮解釋了也沒用。行宮既是案發現場,桑大人是老廷尉,由桑大人說吧。」


  「怎麼了?怎麼了?」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夏侯雷和蘇夫人的聲音同時傳過來。


  宋丞相斂容垂手:「老臣回蘇夫人的話,回四殿下的話,大王遇刺,歸天了。」


  蘇夫人容色盡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著便榻里浴血的寰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呼喚,嗓子里發不出聲,嬌弱的身軀哆嗦著,明艷如花的女人,一剎那間枯萎成一片風中落葉。她向寰王伸出手,心裡卻十分清明,寰王突逝,年少的夏侯雷便失去了最大的倚靠,前事種種,夏侯雲和夏侯風都不會放過他們母子。金鼓敲響,必是大事,無論蘇伯顏怎樣重傷,都應該拖著他到行宮來,他的手上,有三千蘇家精兵,足以將眼前這些人一網打盡。蘇夫人後悔不迭。


  夏侯雷的臉龐扭曲著,吼道:「父王遇刺,兇手呢,兇手在哪裡?」


  「兇手就是夏侯雲!夏侯雲殺了父王!」夏侯風嘶吼。


  蘇夫人放聲大哭,一聲聲哭喊「我的王」,腦海里思潮翻騰,眼下夏侯雲的勢力相對較強,又有太子的身份,能名正言順繼寰王的位,只能先與夏侯風結盟,把夏侯雲拖下來,然後再與夏侯風爭鋒對決。


  桑廷尉涼涼道:「三殿下,有理不在聲高,不是你喊得凶,我們這些做臣的,就會相信你的。」


  夏侯風扶著牆站起來,冷笑道:「本府著實不知哪裡得罪了桑家,要被你們桑家這般栽害!」


  宋丞相:「大王歸天,是天崩地陷的大事,老臣還請幾位殿下安靜,大王遇刺的現場就在這裡,桑大人若有偏袒,老臣不是瞎子,諸位臣工也不是好糊弄的。桑大人,你說吧。」


  「桑某謝宋大人的信任。」桑廷尉暗罵一聲老狐狸,把桑家當槍使。


  夏侯雲推出桑廷尉,因為他是老廷尉,熟諳律法,破案無數,素有剛正之名。而宋丞相推出桑廷尉,卻是暗藏了小心思。別人信夏侯雲亂箭射殺寰王,桑家人不但不信,還直陳夏侯風陷害夏侯雲,桑府和風府決裂。今晚,大王歸天,一句話沒能留下,夏侯風指控夏侯雲弒父傷弟,宣室殿郭大總管佐證,局面對夏侯雲很不利,桑廷尉來斷這樁刺殺案,自然不會輕信夏侯風,自然會尋線索反駁夏侯風,而宋丞相只需在一邊敲鼓。


  桑廷尉瞪一眼宋丞相,咳咳嗓子,道:「桑某自進行宮以來,便在宮中行走查看,金甲衛全部殉職,從屍體來斷,金甲衛幾乎沒反抗,可見有四,其一,兇手熟悉行宮地形,其二,兇手熟知金甲衛的巡防路線和哨位,其三,兇手極其兇悍殘忍,其四,兇手不是一個人。」


  郭大總管搖晃著殘軀:「桑大人說得好,這四點,太子殿下無一不符!」


  宋丞相招手叫太醫,給夏侯風和郭大總管療傷。


  桑廷尉聲色不動:「桑某查看金甲衛的屍體,還發現了兩具屍體,北宮內侍大雙和小雙,他們倆的致命傷,與金甲衛一樣,被人從後面扭斷脖子。桑某想,這對雙生內侍,在場的諸位都不陌生。」


  的確不陌生,或可說無人不識。金甲衛死了,他們倆也死了?


  夏侯風冷笑道:「好一個苦肉計!連自己的親信內侍都捨棄了!」弒君弒父的罪名,今夜一定要壓到夏侯雲的頭上,從而把他拘起來,在鐵鷹騎做出反應、與夏侯雲匯合之前,去而復返的蔡一卓才能殺了落單的夏侯雲。


  諸臣臉色又一變。


  桑廷尉絲毫不急,引著諸臣在正殿內外走動,聲音平緩:「諸位臣工,正殿門窗雖被撞壞,但,一無拳腳打鬥的器物傾翻,二無兵器劈砍的痕迹,可見刺殺現場不在正殿。而偏廳,隨時可見刀劍痕印,箭矢滿地,自然是案發的真正現場,大王,在這裡遇刺。」


  夏侯風冷笑:「本來就是在這裡,瞎子都看得出來,本府和郭大總管親眼所見,桑廷尉何必故弄玄虛!」


  宋丞相:「三殿下稍安勿躁,本相與大王君臣三十多年,豈能容大王枉死!」


  桑廷尉走近夏侯風,施禮,「臣有一事不明,三殿下說,你和郭大總管都親眼看到太子殿下行刺大王,臣敢問三殿下,這滿廳的刀痕劍印,是誰與誰相鬥留下的?這滿地的箭矢,又射向何人?」


  郭大總管拂開太醫的手,尖笑道:「桑大人好沒道理!太子要殺大王,三殿下還能幹瞧著?自然是三殿下與太子死拼,這箭,都是秦人的箭,自然是射向大王的!」


  桑廷尉哦了一聲,道:「太子殿下雖說武功廢過,可在昨天的挑戰賽上,以一敵九,戰敗東夷武士,太子殿下的武功,當屬不弱。臣敢問三殿下,三殿下與太子殿下斗,何人用刀,何人用劍?哦,太子殿下的手下用劍。」


  揚起了聲音,問,「臣卻是驚嘆,三殿下能與太子殿下及太子殿下的手下同時拚鬥,且未受刀劍之傷,甚至,三殿下還能在與太子殿下及太子殿下的手下拚鬥時,為大王擋去太子殿下的手下射出來的上百支箭,護住大王一箭未中。」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三殿下武功蓋世,深藏不露。」


  諸臣始覺桑廷尉的話繞得慌,捋直了自己的舌頭后,都把目光轉向夏侯風。三殿下夏侯風,有那麼厲害嗎?


  夏侯風語塞。


  郭大總管陰惻惻道:「宋大人,桑大人,老奴服侍大王四十年,不敢居功,老奴的眼,瞎了嗎,老奴的話,也作不得數?」


  桑廷尉微微遲疑,道:「桑某斷案,從來以事實證據為判,郭大總管和三殿下都說這裡是太子殿下刺殺大王的現場,這裡也確實痕印鮮明,請郭大總管你這位目擊證人,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三殿下與幾人拚鬥,誰砍了太子殿下腿上一刀,誰砍了太子殿下背上一刀,太子殿下是怎樣砍傷了郭大總管,又是怎樣把刀刺進大王胸口的,請郭大總管為桑某解惑,為諸位臣工釋疑。」


  郭大總管痛哭流涕:「大王,你帶老奴一起走吧,你這剛走,老奴就被人欺了,大王,老奴活不下去了!」


  夏侯雲冷冷的,抿著唇。


  蔣思辰不耐煩道:「郭大總管,你是大王最信任的人,既然目睹大王遇刺,那就有理說理,有據說據,一把年紀的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做什麼。」


  諸臣漸露疑色,把案發過程說出來,再簡單不過,三殿下不說,郭大總管也不說,是說不出,還是不能說?


  桑廷尉淡淡一笑,道:「三殿下和郭大總管都沒話說,桑某便問太子殿下了,還請太子殿下知無不言。」


  夏侯雲點頭。


  桑廷尉:「這廳里的地面上,有酒菜殘漬,敢問太子殿下,刺殺發生前,誰在這裡用膳?」


  夏侯云:「父王召見本宮,金甲衛已死,除了郭大總管,沒有別的人證。」


  諸臣輕嗤了一聲。


  桑廷尉:「這滿廳的刀痕劍印,何人留下的?」


  夏侯雲面無表情,聲音冷漠:「刀痕是本宮與蔡一卓留下的,劍印是白次兄弟留下的,白次和白初都是太子妃的人,箭是白次兄弟射的,蔡一卓中四箭逃跑,白次兄弟追擊去了。」


  諸臣倒吸冷氣。


  夏侯風哈哈大笑:「夏侯雲,接著編,接著編,誰人不知本府的護衛統領,除夕夜被人暗算,死在你那個女人的刀下!你連死人都不肯放過,真是喪盡天良!」


  陡然聽到蔡一卓未死,桑廷尉心裡的相信要比別人多,桑柔說過,在殘酷的前世,殺死夏侯雲的人就是蔡一卓。桑廷尉忽然覺得自己問不下去了,就現場來說,關於蔡一卓和白次兄弟存在不存在,恐怕只有當時在場的夏侯雲、夏侯風、郭大總管清楚,而夏侯風和郭大總管的說詞雖然空泛,破綻百出,指向卻是相同。而在他們這些後到行宮的人看來,蔡一卓是已死的人,白次兄弟是從未出現過的人,夏侯雲的話,實在不能讓人信服。


  喬太尉咳嗽一聲:「太子殿下被指弒君傷弟,無人能證清白,國之大事,疑罪從有,太子殿下身負污名而繼承王位,恐朝野不安。三殿下指控太子殿下,空有證詞,沒有證據,有掩蓋真相之嫌,有誣陷兄長之嫌,難去不孝不悌之名,難承王位。」


  諸臣不覺挺挺腰,心中盤算。


  喬太尉不緊不慢:「大王在世時,便悉心教導四殿下,四殿下深得君心,國不可一日無君,臣擁戴四殿下繼承王位。」說著,向夏侯雷深深一躬。


  夏侯雷驚得一呆,隨即狂喜,夏侯雲和夏侯風互相攀咬,得便宜的可不就是他么,唉呀,喬太尉是什麼人,三公九卿,丞相從文,太尉從武,真沒想到,喬太尉會在這時候倒戈相向,太好了,太好了!


  諸臣中有人附和喬太尉議。是啊,大王遇刺,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都在現場,各執一詞,既然無法判斷誰是誰非,誰有罪,誰無罪,不如擁立完全清白的四殿下,四殿下真真正正是大王放在心尖尖上的兒子。


  蔣思辰冷笑一聲:「別人擁立新王,蔣某心服,金袍人在鸞城的叛軍,相當人數是太尉府的人拐走的!喬太尉你還是把自己的屁股洗洗乾淨吧!」


  喬太尉很平靜地說:「大王信任喬某無辜,足矣。」


  諸臣中又有人收回邁出的腿。太尉府牽涉謀反極深,宋丞相正在審案,喬太尉至少有失察之責,喬家前途未卜,欲以從龍之功來保喬家,新王繼位,真的不再追究喬家的責任?那樣,凡與鸞城謀反有牽的,豈不都有理由逃脫?天下會大亂的!擁立四殿下可以,卻不能跟著喬太尉。


  蘇夫人見諸臣猶猶豫豫,心中大急,一扭身,撲到寰王身上,放聲大哭,哭寰王對她的憐惜,哭寰王對幼子的寵愛。


  哭聲中,諸臣都想起,大王早有廢黜太子之意,早把四殿下當儲君教養。於是,又有人出列,叩拜夏侯雷。


  喬太尉暗怔,蘇夫人抓著寰王的手,但見那右手食指破爛有血跡,瞳仁縮了縮,喬太尉轉動眼波,忽地心頭狂跳,慢慢地移動腳步。


  就在這時,密集如雷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獨特的犀牛號角聲,嗚嗚地,令人覺得空氣都在震動。不一刻,有衛尉軍跑進來報,行宮被包圍了,被鐵鷹騎包圍了。


  蘇夫人嘶喊道:「謀反了!謀反了!」


  夏侯風強自鎮定,喊道:「相信了吧,相信了吧,夏侯雲謀反了!夏侯雲殺父自立了!夏侯雲自立為王了!」


  片刻,腳步聲噔噔噔,但見燕明睿、徐樹林、唐越、喬飛四個人,頭戴銀盔,身穿銀白色戎服,各按佩刀,站在院子里,沉默不發一語,而號角聲,聲聲驚心。


  郭大總管仰頭大笑:「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刺殺大王在先,逼朝臣屈服在後,其罪滔天,罪不容誅!」笑聲中,兩淚滾滾,痛哭道,「大王,你死得好冤啊!你睜開眼看看吧,看看這些亂臣賊子!」


  夏侯雲抿唇不語,眸中幽光明晦。


  宋丞相嘆了口氣:「太子殿下,一定要這樣嗎?」


  夏侯云:「本宮並不想這樣。」


  宮牆上,現出十數黑影,黑影疾掠而下,為首的黑衣人向夏侯雲微微一躬,道:「放虎歸山的事,我們虎鯊從來不做,刺客已經就縛。」


  押過來一個箭垛似的血人。


  夏侯雲鬆了口氣:「阿次,謝謝你!」


  白初衝過來:「阿次,果然是你,你們怎麼來了?」用力捶白次的肩。


  「少……少說廢話,阿初,什麼時候走?」白次想起在雁棲城丘家大院的穆雪,一時恨不能插翅飛過去。


  白初:「這兒的事一了結,我們就走。」


  拉過那個血人,諸臣真是倒吸冷氣了,果然是蔡一卓!從未出現過的白次兄弟,出現了!已死的蔡一卓又活了!太子的話,是真的!那麼,刺殺大王的人,是三殿下!郭大總管,背叛了大王!

  夏侯雲邁步下台階:「看一個人死不死,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砍下他的頭。」


  蔡一卓抬起頭,刀光一閃,頭顱離開了肩膀,吃驚地望著無頭的身軀,他還有話要說,怎麼可以不讓他說話就砍了他的頭!混蛋!混蛋!

  一聲慘叫!

  「喬太尉!你找死!你們喬家,完了!」蔣思辰暴叫。


  諸臣聞聲又擁進偏廳,只見喬太尉捂著肚子在地上滾,蔣思辰抬腳還要踢。


  宋丞相:「蔣大人,怎麼回事?」


  蔣思辰冷笑一聲:「大王歸天,本將只服太子殿下。喬太尉這滿屁股屎的,竟然要擁戴四殿下,本將瞧他不順眼,多看了他兩眼,就這兩眼,上天有眼!這廝,這廝竟敢毀去大王的血書!喬家,完了,喬家完了!」


  「大王的血書?」宋丞相失聲驚喊,「在哪兒?」


  蔣思辰指著身後的白牆,白牆上有暗紅的字跡,倒過來看,依稀是「傳位丆」。


  「宋大人,桑大人,諸位臣工,你們睜大眼瞧瞧,雖然被喬太尉毀去了一些,可還是看得出來,傳位後面的那個字,不是三殿下的三或風字,不是四殿下的四或雷字,是半邊太字,大王在牆上留下了血書,傳位太子!」蔣思辰大笑,「誰是兇手,誰是好人,大王自知!空口白話,不過是亂吠的犬!」


  搶步上前,單腿跪地,蔣思辰含淚高聲道:「臣蔣思辰,參見雲王!」


  夏侯雲一步步走到寰王身旁,緩緩跪下,喉嚨里翻滾著一個字:爹!


  有人臉色煞白,有人淚水滂沱。


  行宮內外響起如雷的,連綿不絕的高呼:

  「雲王!雲王!雲王……」


  ——————————。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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