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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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一呆,面孔大紅:「你再進我的寢殿,我就把你扔蓮花池!」轉身便走。
夏侯雲笑道:「我的衣服。」
穆雪疾收步,回頭,冷冷瞪著夏侯雲,咬牙切齒:「太子殿下,我去給你拿,好吧!」
夏侯雲勉為其難:「好吧。」看著穆雪落荒而逃,挑起眉,暗忖,要不要搬些衣服到合.歡殿呢,要不要呢?還是不要了,等到煙霞山莊,呵呵。
夏侯雲洗這個澡,自己都覺得難為情,好似一個月沒洗,污垢搓了一層又搓一層,漂在水面上,瞧著直犯噁心。好容易放三回水洗凈,拿了大棉巾擦身,手從胸口撫過,夏侯雲不由得呆住,那個深深的創口,變得淺了,目光轉到肩和腿,當年中箭留下的疤痕,亦只剩淺淺一痕,全身的肌膚,像光潔的玉,細膩,凝滑,浮泛著一層柔潤的光澤。
夏侯雲發獃,想不明白怎麼回事,隱約覺得與葯蛇有關。
那個擅用毒物的魔鬼谷匪老五,將蛇養在自己屋子下,可見其重視。日夜泡在血里,由花斑蛇變成白蛇,應是秘法馴養。
今夜十五,月圓時自然萬物總有異象。一番如受火刑,便是吸食的蛇血在消融,燃燒體內廢物,化作臭汗排出?神話里有脫胎換骨,武術上有易筋洗髓,他這算是因禍得福?痛便痛,為什麼有那極度的欲.望,難不成,男女雙修,才能達到最佳境界?
在白虎谷,有痛,無欲,是因為掉在冰涼的河水裡?
手撫著胸口,夏侯雲暗道,傷痕淡了,曾經受過的那噬心刻骨的傷痛,也會淡么?
摸了摸發疼的後頸,低頭瞧見腹下密密的黑叢,心意忽地一沉,從猛熱到突涼,不會激壞吧。雖然沒想男女雙修,卻也不能就此壞了男人的根底。
一團軟綿飛過來,落在懷裡,緊接著,砰的一聲,聞聲望去,但見凈房外的屏風倒了,穆雪趴在屏風上,用力捶一下織繡的屏風,跳起來跑開,那背影,狼狽之極。
那一團軟綿,正是自己的衣物,夏侯雲覺得渾身都燒起來了!
穆雪又羞又氣,這人,洗澡居然不關凈室的門!想她避開巡夜的銀甲衛,避開宮女內侍,偷偷潛進德陽殿,偷偷取外衣也就罷了,還取了內衣,她容易么!回到寢殿,繞過織綉鸞鳳和鳴的屏風,準備把衣物放在凈房的門口,卻見得,熒熒燭光下,那蠢萌貨低著頭,五指妞玩得正歡!
穆雪羞憤交加,蒼白的臉立時一片暈紅,扔了衣物,轉頭就跑,卻一頭撞上屏風,摔了個五體投地,偏偏屏風的木框硌著前胸,痛得幾乎要流淚。
這輩子沒有這麼狼狽過!
穆雪磨牙,又磨牙,她的眼睛啊,會長肉刺的!羞一陣,惱一陣,怒一陣,穆雪憤憤地喝著茶,碎碎念道,反正不是第一次瞧見他,脫他衣服脫兩回了,瞧也瞧過,摸也摸過,拭血抹葯不是摸嗎,擦酒降溫不是摸嗎?
穆雪悲憤不已,想當年,她才十歲,什麼都不懂好不好,只想著不能讓他死好不好,脫也就脫了,瞧也就瞧了,摸也就摸了……堅決不能承認,自己就是他念叨的小丫頭!
穆雪端起第五碗茶要喝的時候,想起夏侯雲體內流轉的氣息,眼眸閃了閃。
「這茶,太濃,再喝下去,休息不好了。」夏侯雲施施然走過來。
濃密的黑髮披在肩后,眉如墨染,目若寒星,挺鼻,薄唇,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孔,在熠熠燭火下,彷彿上好冠玉雕成,玉光瑩潔。
穆雪的眸光縮了縮,似乎有哪裡不對,垂下眸思忖。
夏侯雲兀自倒一碗茶喝:「你不敢看我?」撇了撇嘴,不以為然,「被看了身子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羞什麼,我得謝謝你,沒讓別人進來。」袍下的兩條腿,卻在微微打著哆嗦,如果木頭露出一點嘲笑的意思,他會立刻跳起來逃走,那一幕,實在是太捂臉了!
「你——武功恢復了?」
「啊!」夏侯雲呆了呆,她說什麼,她沒笑他?
穆雪:「恢復了幾成?」
「呃!」夏侯雲揉揉耳朵,「你說什麼?」她,真不笑他?
穆雪:「你,的,武,功,恢,復,了,幾,成?」
夏侯雲眨眨眼,目光驟然一亮,雙手握拳,雙拳傳上熟悉的力量,盤腿坐下,吸氣,呼氣,果然有一股真氣從丹田奔出,隨著他運功,沿經脈流動,運轉兩個周天,通身舒暢,不覺大喜:「阿雪,真的,有兩三成啊,這是怎麼回事?功力比從前精純、流暢,怎麼回事?」
穆雪:「你問我?」
「易先生說,我十四經脈,損傷其八,這一段日子你隔天就給我療傷,沒察覺嗎?」夏侯雲摸摸鼻子,眉眼飛揚,須臾,身子前傾,頗為憂慮,「阿雪,你身子沒受損吧?」
穆雪:「我沒那麼善良,也沒那麼大本事,把自己的功力輸給你。」
夏侯雲又往葯蛇想。
穆雪:「你體內的氣息十分精純,充滿陽氣,非異蛇之力能及。」
野靈芝。兩人同時想到,張了張嘴,都沒發出聲音。夏侯雲更是聯想自己肌體發現的變化。
穆雪微微眯了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夏侯雲。夏侯雲被她瞧得心頭髮毛,好像在她眼裡,他是個待沽的貨。
「我身負血海深仇,只恨一己之力不能誅滅敵人。而你,食了千年野靈芝,還吸了異蛇之血,在丹士眼裡,你是煉取靈丹的好料,好到天材地寶級別的,在我眼裡,你是增長功力的靈藥。上天關了穆家的門,給穆家人留了一扇窗。殿下,你認為,哪種進補方式最有效果,生吃,還是熟吃?」
夏侯雲瞪大了眼,吃?吃什麼?
「九轉回魂丹是個噱頭,你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增功添力大補丹,洗乾淨送到我面前來,我再謙讓,豈不辜負上天美意。」穆雪磨磨牙,「我認為,生吞活剝進補最佳,吃肉,喝血,骨頭砸碎了吸骨髓,……」
夏侯雲涼涼道:「吃我肉,喝我血,要不要寢我皮?」
穆雪噎,哼道:「我很想武功大進,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為家族報仇。你和我,就像肥羊和餓狼,羊在狼眼前晃,狼能不吃羊嗎?所以,殿下,非公事,別到客院來。」
「吃肉喝血么,不用你動手。」夏侯雲揚眉,高挽衣袖,露出左臂,直伸到穆雪面前,右手摔了茶碗,撿起碎片,照著左手腕劃下去,血一下子嗞出來!
「你瘋了!」穆雪跳起來,抓住夏侯雲的小臂,血一滴滴地滴落,滴在黃花梨木的茶案上,開出一朵朵鮮艷的紅梅。
這人,真狠得下手,傷在腕上,再深一點便割斷經脈了!
「喝血啊,喝啊,捨不得,你心疼了?」夏侯雲笑道,「哈哈,你心疼了!」
「瘋子!」穆雪冷聲道,「腿沒廢,倒想手廢!」找帶子綁他的胳膊止血,一時著急找不到,扯下自己束髮的素帶,紮緊他的小臂,然後找出作戰服口袋裡的外傷白葯。
「我手疼,你心疼。」夏侯雲眸光閃了閃,心頭軟成一汪水。
穆雪睃他一眼:「你是主,我是賓,我可以另投明主,你只有一條命,你不心疼你,想別人心疼你,腦子被熊掌拍了。」
夏侯云:「後腦被你拍了。」
穆雪斜瞥夏侯雲,似笑不笑。夏侯雲還一個皮笑肉不笑。
她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無半點妝飾,望之如流瀑,如青絲,光澤微微。因給他的手腕上藥,她靠他很近,有髮絲掠過他的臉頰,微癢,不自禁的,抬手去拂那髮絲,髮絲入手,輕盈若無,不自禁的,他的手指捲起那縷垂下的鬢髮,輕繞到她耳後。
穆雪將白藥粉細細灑在傷口上,渾然未覺他的小動作。
夏侯雲的左手被她握住,掌心傳來她手指的柔軟細滑,突覺得心頭怦地一跳,想起詩里的句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世上,果然有這樣的女子,清新,曼妙,攝人心魄!
夏侯雲望著她披垂的烏髮,暗忖道,手指穿過這流波一般的長發,那感覺,一定很好吧,青絲滿頭,情思滿頭,木頭殺起敵人來,酷冷如冰,平日里木訥訥的,不屑多話,其實,很是心軟,也有著女兒家千絲萬縷的柔細心思。只是這心思,繫於那個玉面魔君張寒的身上。
夏侯雲又覺得胸口悶悶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穆雪取一方乾淨絲帕,將傷口包紮了,道:「明天讓易先生瞧瞧,別內力回來,手卻廢了。」
「你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這手廢不廢,有什麼打緊。」夏侯雲眯眼笑道,「能得美人一疼,流再多血也值。」
穆雪:「殿下,你熟讀聖賢書,當知禮義廉恥。合.歡殿更名客院,你是主,我是賓,你若再不守禮數,率性妄為,我只能離開。我不是你的俘虜,來去自由,這話,你說的。」
「我說過嗎?好,說過的,阿雪,」夏侯雲苦了臉,「今晚的事,我也沒想到,你要怪,怪魔鬼谷的賊匪好了。」
穆雪默,許久,道:「那些賊匪,受雇於人,關於金袍人,有線索了嗎?」
夏侯云:「佑國公府與喬府、桑府有姻親關係,桑府是夏侯風的外家,我不在龍城的這段日子,夏侯風窩在家中養傷,花椒暗查之後,雖然一日三餐不斷,但無人見過夏侯風。那金袍人,十之八.九就是夏侯風。」
穆雪:「虎鯊說,金袍人有一雙桃花媚眼,雌雄莫辨,夏侯風卻陰冷得像夜半的無常。一個人可以妝改容貌,卻改不了眼睛。」
「桃花眼,雌雄莫辨,」夏侯雲低呼道,「難道是——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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