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虧欠
“皇上,上將……”屋裏,一直把守在外間的太醫立刻上前行禮。
“鎮山王叔他……”皇帝皺眉。
“哎……皇上,上將,王爺他……時候不多了,還請您二位隨臣進去吧……”太醫也不忍多言,隻是歎了一口氣帶著他們二人進了裏屋。
“宗佻……”戎裝女子一進屋,便瞧見躺在病榻之上,一直望著外頭的枯槁男子,頓時淚如雨下。
“初……初雲……是你……是你嗎?……”似乎是聽到了久違的聲音,病榻上已是病入膏肓的男子掙紮著要坐起身來。
“哎呦……王爺,你動不得……”太醫緊張上前。
“叔叔……你別動!”
“宗佻……你,你別動,你別動,我過來,我過來……”而戎裝女子早就抑製不住思念和傷心,撲倒在床榻邊上,顫抖的雙手不敢去觸碰男子灰白凹陷的臉頰。
“初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男子也已經激動地眼淚直淌。
“是我,是我……宗佻,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戎裝女子撫著男子消瘦見骨的臉頰,心如刀割。
“初雲,莫哭,莫哭……”男子已是氣息猶存,可卻仍想努盡全力去擦掉戎裝女子滿臉的淚痕。
隻可惜,到底力不從心。
“怎麽會這樣……啊,我走到時候,你不還好好的嘛……怎麽就會……我……”戎裝女子哽咽地不出話來。
“初雲……莫哭……”男子沒有力氣,連這句心疼的話兒都是要卯足了全身的餘力才得出來,臉色越發灰敗了。
“哎……薑二……”一旁早已紅了眼眶的皇帝地下身子,很是感傷道:“叔叔他是舊傷複發,你走後沒多久便就陷入昏迷了,如今一直靠著野山參吊著,太醫早就……哎……若不是他舍不得你,一直苦苦盼著等著……怕是早就……哎……”
著著,皇帝也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宗佻……”戎裝女子抽泣不已。
“莫哭……莫哭……初雲啊……生死由定,我趙宗佻不怕……不懼……隻是……這一輩子虧欠你的……太多太多……我……這輩子沒辦法履行諾言,照顧你了……這,這是我心中……唯一……唯一的……的遺憾……”榻上男子艱難地著。
“宗佻……你別了,別了……我不怪你,不怪你,你別了,好好休息,我陪著你,我一直陪著你,好好休息,別了……別了……”戎裝女子捧著男子灰敗的臉色,淚如雨下,奮力搖頭隱忍。
“咳咳……咳咳……不……初雲……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這些話,再不,就……就真的沒有……沒有機會了……你……咳咳……”男子似乎是在用命搏時間。
“宗佻……”戎裝女子心顫。
“叔叔……”皇帝也淚眼婆娑,很是不忍。
“朝宣……能不能……扶我起來……”男子對著皇帝祈求道。
“叔叔……”皇帝看了一眼太醫,似乎不確定能不能扶他坐起。
太醫含淚掩麵避到了一旁。
皇帝隻能含淚上前和戎裝女子一起將他扶好坐起。
“呼……朝宣……叔叔……從沒求過你……今……叔叔希望你能……能幫我……照顧……照顧好初雲……我走以後,不能……不能讓她受到……半點欺負……你知道嗎?”男子攥著皇帝的袖子掙紮道。
“叔叔……”皇帝淚流不止。
“你,你答應我……”男子堅持道。
“好好好,叔叔,朕答應,朕答應你,我一定照顧好她,不讓她受半點欺負,就跟你一樣……”皇帝一邊點頭,一邊落淚。
“好……好……咳咳……”男子露出笑容。
“宗佻……”如此生離死別時刻,縱使習慣了血雨腥風的戎裝女子也控製不住悲痛的心情。
“初雲……真對不起……不能……陪你走到最後了……這一生,你為我受盡苦難……我卻不能娶你為妻,這是……我這一輩子……最最……最……痛心,最遺憾,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是我趙宗佻食言了……你可以怪我,恨我……我都接受……”男子努力拉過戎裝女子的手放在胸前。
“不,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宗佻……你別走,你還要陪我一起遊曆山河,看遍下美景的,你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戎裝女子一臉悲戚不願,幾乎苦苦哀求。
“對,對不起……我,恐怕是不能了……我也好想,好想就……就這麽牽著你的手……陪著你信馬由韁……四海為家……無憂無慮……可是……咳咳……初雲,若是有……有來生……我,我一定找到你……完成我這,這一輩子虧欠你所有的……所有的諾言……好不好……咳咳咳……”男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終於撫上了女子淚眼婆娑的臉龐,笑意中帶著愧疚。
“宗佻……”女子不舍。
“呃……噗……”突然男子劇烈起伏,嘔出鮮血。
戎裝女子白色戰袍瞬間鮮紅一片。
“宗佻!”女子大驚。
“叔叔!”半擁著他的皇帝也大驚,立刻大喊道:“太醫,太醫!”
“皇上!”太醫聞訊衝了過來,看著口吐鮮血的鎮山王,麵露無奈哀色。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看看王叔他的情況!”皇帝急道。
“皇上……”太醫知道鎮山王早就是將死之人,隻是心中還有掛礙,一直苦苦撐著,如今上將來了,鎮山王的掛礙也沒了,是時候了,他們縱是華佗轉世也已無力回了。
“朝宣……不,不用了……”鎮山王也知道自個大限將至,所以不想再為難太醫們了,這段時間,要不是他們盡心盡力地照料,他怕是也難以撐到再見初雲一麵的。
“叔叔……”皇帝不忍。
“呼……能在走之前,再見到初雲,我已心滿意足……初雲……”鎮山王似乎還有話要。
“我在,我在,你,你……”被柳嫦曦喚作薑墨,被皇帝喚作薑二,被鎮山王喚作初雲的戎裝女子,緊緊握著鎮山王的手,一臉隱忍道。
“呼……等,等我來世……等我來世可好……”鎮山王鼓盡最後一口氣伏在戎裝女子耳畔呢喃道。
“好……我等你,來世……我等你……你,你也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戎裝女子抱著鎮山王哭得絕望。
“呼……一定……一定……初雲……我走了……莫哭……”鎮山王最後一句話幾乎氣音,輕得隻有戎裝女子聽進了心中,痛徹心扉。
“叔叔!叔叔!”鎮山王靠在戎裝女子懷裏安然離去。
“叔叔!”
“啊……宗佻!”戎裝女子緊緊懷抱已然離去的鎮山王,仰長嘯,悲痛欲絕,痛哭不止……
“王爺……王爺……”門口聽到裏頭悲鳴的痛呼,一眾隨後趕來的將士也悲痛不已,紛紛跪地痛哭。
“不……不……”戎裝女子哭得不能自已,可得幾近顫抖。
“薑二……”皇帝心疼不已。
“不……不……不……”戎裝女子雙手幾乎攥出血來。
“薑二……”皇帝也是落淚不止。
看著四十出頭卻突然離去的王叔,再看看眼前已經哭得幾乎昏厥的摯友,皇帝趙朝宣心裏抑製不住的唏噓悲痛。
二十年啊,他們整整苦戀了二十年,曆經多少磨難,受了多少傷害,本以為就要有機會走在一起了,可誰知道老就是這麽殘忍,突然就奪去了他叔叔的生命,這讓一直苦苦堅持的薑二如何是好,這也太不公平了……
皇帝親眼見證了鎮山王和薑墨之間纏綿悱惻,同甘共苦,不棄不離的感情,本該是一對恩愛鴛鴦,可卻被凡事所擾,終其一生都未曾走到一起,可悲可歎,又如何讓人不落淚唏噓呢……
“嗚嗚嗚……怎麽又死了……”虛無昆侖,縹緲雲台,幻境湖畔,兩位仙翁老叟,淚眼婆娑,已是傷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