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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百合生活 向手許願

  “要從哪裏開始說起呢,阿良良木學長。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口拙的人,這種情況下我不知道該照什麽順序來說明,不過首先——”


  神原突然端正坐姿,朝我低下頭

  “我想先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


  “……好。”


  我摸著肚子點頭回應。經過一天我的身體已經恢複,不過還是覺得腹部有些疼痛。


  “果然昨天那個是你嗎?”


  雨衣

  橡膠手套、長靴


  剛才整理的衣物當中,這兩樣東西就參雜在其中


  一切盡在不言中


  “果然這個說詞真叫人心煩啊,阿良良木學長。你還真貼心呢。其實你早就看穿了吧?不然學長也不會跑來找我啊。”


  “我隻是……用猜的而已。從體格、輪廓、外形來判斷……還有知道我去戰場原家讀書的人,我隻是鎖定以上的條件來思考罷了,而且就算跑來找你之後發現弄錯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嗯,原來如此。真是高見啊。”


  神原一臉佩服地說


  “男生裏麵有人可以用腰形去分辨女性,學長是在說這個吧?”


  “大錯特錯!”


  穿著雨衣哪看得出腰形啊!

  “抱歉,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神原再次低下頭


  我想,這道歉非常地有誠意


  但,她說那不是她的本意……那她的本意又是什麽?昨天很明顯是針對我,難道說針對我也非她的本意嗎?

  “不,你不用道歉,我比較想知道理由。不對,理由……我們先不談。”


  攻擊我的理由

  我不是完全想不到

  眼前我不用把它說出口,但那個理由,正是讓我聯想到雨衣怪是神原的契機與線索

  但是——


  “總之,我想先問你——”


  怪力

  怪異

  把腳踏車像紙屑一樣打爛


  一拳打壞水泥牆

  然後,把活人——


  “關於那股怪力……的事情。你到底是……”


  “嗯。果然一開始要先從那邊開始講起啊。這個嘛,但是……我想要先問阿良良木學長,你是那種能夠相信超常事物的人嗎?”


  “超常事物?”


  這是指——啊,原來如此。


  神原不知道我身體的事情。我昨晚雖然被神原打傷,但我的傷口不是瞬間恢複,所以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身體本是不死之身。所以才會有那個開場白嗎?不,也不盡然。


  神原就算不知道我的情況,也知道戰場原的事情。她比我還要早知道戰場原的超常秘密。所以,她應該知道我身為戰場原的男朋友,不可能不知道那個秘密。也就是說,現在神原可能是在刺探我。


  “學長不懂嗎?簡單來說,學長是那種隻相信自己聽見事物的人嗎?”


  “我是那種眼見為憑的人。所以,我至今一直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戰場原的事情也是。”


  “……什麽啊,連這點都被看穿了嗎?”


  神原聽到我的話後並不驚慌,也沒有半點愧疚

  “可是”她接著說。“學長請不要誤會。我最近會跟蹤學長,不是因為我想知道戰場原學姐的事情。”


  “誒……?是嗎?”


  我以為……肯定是那樣呢


  她那麽做,不是為了想確認阿良良木曆和戰場原黑儀,在交往的傳聞是真是假嗎?而她昨天聽到我要去戰場原兩人獨處念書時,心中因此有了確信……不是這樣的嗎?


  不,這點當然是有

  我想我的推測不會錯


  還是說她跟蹤我有其它的理由?

  “國中的時候,籃球社的你和田徑社的戰場原,被稱作聖殿組合對吧?”


  “對啊,沒錯。阿良良木學長你居然知道這件事情,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至今為止都對學長有很高的評價,不過我似乎還是太小看學長了。用我的價值觀實在無法去衡量學長啊!我越是了解學長,就覺得學長離我更遠了。”


  “……我隻是聽人家說的。”


  她說了一連串露骨的美詞麗句,卻不見半點阿諛奉承,這家夥在某種意思上算是一種藝術品吧。


  “由來我也聽說了。這個通稱還真貼切啊。”


  “對吧。是我自己想的。”


  神原自傲地挺起胸膛


  ……自己想的


  這種空虛的感覺,真是好久不見啊……


  “我可是絞盡腦汁呢。順便說一下,我還有替自己想一個綽號,叫「加油小駿河」。不過很遺憾,那個綽號沒有定型下來。”


  (注:神原(KANBARU)與加油(GANBARU)兩字音近。)

  “我現在也覺得很遺憾。”


  “真的嗎。學長也很同情我嗎?”


  沒錯

  同情你的感性啊

  “阿良良木學長,你真是以慈悲為懷。不過聽學長這麽一說,那個外號叫起來似乎太長了一點,所以也沒辦法。”


  “要反省的地方應該不是那裏吧。”


  看來國中時代的神原,身邊似乎有一群很好的夥伴。


  包含當時的戰場原在內……


  “總之就是這樣。聖殿組合先擺一邊、擺一邊,學長好像已經知道很多了,所以我接下來的說明,可能會讓你覺得有點煩,戰場原學姐和我在國中的時候——不對,在這之前我要先讓學長看一樣東西。所以我才會請學長專程抽出寶貴的時問,長途跋涉來我家一趟的。”


  “要先讓我看一樣東西?啊,原來是這樣。因為那東西在家裏,所以我們沒辦法在其它地方談話咯?”

  “不是的,在學校太過顯眼,或者該說我會忌諱他人的目光……可以的話,我不想讓其它人看見。”


  說完,神原開始解開左手的潔白繃帶.她解開別扣,一圈圈將繃帶從手指附近,依序解開——


  我回想起

  昨晚的事情


  打爛腳踏車、打壞水泥牆,讓我內髒破裂的——


  全都是一顆左拳的傑作

  “老實說,我不想要被人看見這東西。我雖然這樣,好歹也是一個女生。”


  繃帶完全解開後,神原卷起製服的衣袖,露出纖細柔軟的女性上臂。而手肘以下的地方,是一隻骨瘦如柴的左手,上頭蓋著一層毛茸茸的黑毛,有如野獸之物。


  那是我從手套的破洞中,所看到的東西


  有野獸的味道

  “唉呀,就是這個樣子。”


  “………………”


  這東西很明顯不是造型手套或布偶。它的長度和粗細太不自然了,而且先不管外表,我先前確實目擊過和這東西相似、或似是而非之物。所以我知道這個東西。


  這東西就是怪異

  怪異

  那是野獸沒錯,但如果問我那是什麽,我是完全摸不著邊。我感覺那東西像動物的手,但卻不屬於任何一種動物。所有部分都和動物的手相似,但卻無法歸類。不過,從那五指各自的長度和指甲形狀來看,硬要說的話——


  我覺得這表現,不太適合用來形容女性身體的一部分。


  “猿猴之手。”


  我說

  “就像——猴掌一樣。”


  猿猴

  哺乳綱靈長目中,除了人類以外的動物總稱


  “喔——!”


  神原不知為何做出感歎的表情


  接著,她拍打自己盤起的膝蓋


  “阿良良木學長果然擁有深不可測的慧眼啊。真叫我佩服,我們的眼睛好像是不同的東西一樣。沒想到學長居然一眼就識破這東西的真麵目,我隻有吃驚的份而已。學長累積的知識量,和我這種凡夫俗子截然不同啊!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多作說明了。”


  “別、別隨便就下結論!”


  說明就此打住的話,我哪受得了

  虎頭蛇尾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隻是說出自己看到的感想而已,並沒有識破什麽東西。”


  “真的嗎?威廉?威馬克?傑考布斯有一則短篇的標題,就叫《猴掌》。原文標題是《TheMonkey'sPaw》,可以說是直譯啦。《猴掌》這個標題被各種媒體隨意引用,因此衍生再衍生,就產生了各種不同的模式——”


  “我聽都沒聽過。”


  我老實說


  這樣啊,神原說


  “什麽都不知道卻能一語道破真實,我隻能認為學長是被天上的某位神明選中之人,學長居然可以舍去理論,直觀事物的本質。”


  “……還好啦,我的第六感還算小有名氣。”


  “果然如此。嗯,我覺得自己很驕傲。雖然我不及學長你,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要敬學長三分,看來果然沒錯。”


  “是嗎……”


  我覺得是錯得離譜

  “嗯——”我再次看神原的左手

  野獸之手——猴掌。


  “我……我可以摸一下嗎?”


  “嗯,現在沒什麽關係。”


  “是、是嗎……”


  得到她的許可後,我輕摸神原的手腕部分

  戰戰兢兢,提心吊膽


  這手有質感、肉感……體溫和脈搏

  是活著的

  這怪異——果然是活物型的怪異

  ……難怪神原駿河可以讓別人看自己的髒房間,卻不願讓人看見這隻左手。當然在自我訓練中受傷,隻是一個權宜之詞吧。繃帶是用來遮掩手臂,而不是用來保護傷口……她說自己扭傷,但我卻看不出來,我從來沒看過她保護自己身體的左側,所以一直覺得很奇怪……不過謎底揭曉後才說這些,根本就沒有說服力。


  但是

  左手變成這樣,不能打籃球大概是真的吧

  我下意識

  用力緊握了她的手腕


  “嗯啊,不要——!”


  “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啦!”


  我下意識把手甩開。


  “誰叫學長的摸法這麽奇怪。”


  “我哪有啊。”


  “我很怕癢的。”


  “那你也不用突然發出和你個性不搭的聲音吧……”


  說到這裏我才想到,這種事情戰場原那家夥也做過好幾次。當然神原的用法和戰場原有天壞之別,但從她已經學會這招來看,那就表一不戰場原從國中開始就有這個絕活了嗎……


  “你可能已經忘了,神原。這裏是你家,你的房間喔。你發出那種聲音被你爸媽聽到的話,那我可慘了。”


  “這點不要緊。”


  神原說


  “學長完全不用在意我爸媽。”


  “……那就好。”


  嗯……?

  這說法是怎麽回事?有一種很明顯不想言及、不想讓人深問的感覺……這點才和她至今的個性不搭。而她說話的語氣,還是和往常一樣活潑。


  唉呀唉呀,神原快速切換話題


  左手一邊開合


  “就像學長看到的一樣,我現在可以自由控製手部的動作,可是有時候我會無法控製它。不對。應該說它的動作會違背我的意思——”


  “違背你的意思?”


  “該說是意識還是想法呢——不對。這樣說很難懂。我現在說明的東西,連我自己都不太明白,所以這樣很正常吧……簡單來說,阿良良木學長。昨晚攻擊學長的人是我,確實是我沒錯,可是我幾乎沒有昨晚的記憶。”

  神原說


  “當時該說我是意識模糊,還是該說我在做夢呢——我不是完全沒有印象,但一切就好像在看電視一樣,我沒辦法去幹涉——”


  “催眠。”


  她說明到一半,我打岔說

  “那叫——催眠狀態。我有聽說過……附身型的怪異,會慢慢侵蝕被附身者。”


  我的狀況與此不同,不過羽川,羽川翼的貓就是如此。因此羽川幾乎不記得自己在黃金周接觸到怪異的事情。以案例來看,這次的狀況大概和她類似吧。那時的羽川,也有出現肉體上的變化。


  “阿良良木學長真是博學呢。原來這東西叫做怪異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隻是最近不知為何常碰到這種東西,而且有一個家夥——”


  忍野

  這完全是……忍野的專業領域了吧

  忍野的勢力範圍


  “比我還清楚這類的事情。”


  “嗯。原來如此,幸好學長是個大人物。要是你看到這手臂就逃走的話,那我就沒辦法和你談話了。而且,我心裏應該會稍微受點傷吧。”


  “幸好我對這種超常事物早就習慣了,所以你放心吧。當然戰場原的狀況……也是超常事物。”


  既然這樣,關於我自己也和怪異有關,有一段時間還變成吸血鬼的事情,待會先說明一下會比較好……照理來說,我有義務事先和她說明,但神原左手的怪異,實在有太多的未解之謎。


  “不過我還是有一點驚訝。照我一個小學五年級朋友的說法,應該是嚇到打嗝吧。不過你一開始就讓我這麽驚訝,之後不管聽到什麽插曲,我都有自信不會再嚇到了。”


  “真的嗎?這就是我先讓學長看手腕的目的。最麻煩的地方已經先處理好了。現在我們終於可以進入正題了。”


  神原麵帶笑容接著說


  “其實我是蕾絲邊。”


  “…………”


  我滑了一下。


  就像藤子f不二雄老師的漫畫一樣,滑了一下。


  (藤子f不二雄:

  藤子·F·不二雄(公元1933年12月1日—公元1996年9月23日),日本男性漫畫家,小學館的代表漫畫家之一,代表作《Q太郎》《哆啦A夢》《小超人帕門》《超能力魔美》。本名藤本弘,出生於日本富山縣的高岡市,畢業於富山縣立高岡工藝高等學校電氣科。


  曾經長期與另一位著名日本漫畫家安孫子素雄(筆名藤子不二雄A)以藤子不二雄作為共用的筆名,先後在艱難的生存環境下畫了十多年,並未造成太大熱潮,直至實際上可以算是兩個人最後的合作《Q太郎》。


  1947年受到漫畫大師手塚治蟲的啟發,立誌成為兒童漫畫家。


  1964年憑《Q太郎》一炮走紅,從此奠定了他在日本漫畫界的重要地位,而他的代表作《哆啦A夢》更掀起了無法抵擋的旋風,成為了成千上萬兒童心目中永恒的經典。


  1993年,為了紀念藤本弘的成就,在日本的高岡市建成了“哆啦A夢散步道”。


  1996年9月23日淩晨2時10分因肝衰竭逝世,享年63歲。)

  “嗯,喔、喔。”


  看到我的反應後“學長是男生,剛才我的說法可能有點露骨了。嗯——”神原歪頭思考。


  “我換個說法吧,其實我是百合。”


  “這兩個說法意思都一樣吧!”


  我藉由大吼,想要把持住自己。


  誒?什麽?這是怎麽回事?


  所以,她和戰場原在國中才會被稱為聖殿組合?學姐和學妹?戰場原用「那孩子」來稱呼神原是因為這樣?咦咦?昨天戰場原還說她沒和男生分手過,該不會是帶有這層意思吧?


  “啊,不是的。是我在單戀戰場原學姐的。對我而言學姐是一百分,是我崇拜的對象,隻要待在她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隻要待在地身邊就心滿意足……”


  好棒的一句話

  真的很棒沒錯

  不過,她在這之前,輕鬆就把單戀兩字說了出口……


  八九寺,你體內的女性直覺,導出了一個完全錯誤的答案……不對,我要冷靜,我不能劈頭就否定一切。對了……現在時下的女生,搞不好都是這樣啊。可能隻是我的感受性太古板了。或許我應該用更明亮、更自由的角度去思考才對。


  “是嗎,是百合嗎……原來如此。”


  “嗯,我是百合。”


  神原不知為何一臉欣喜


  可是就算如此……


  又是吸血鬼、貓、螃蟹、蝸牛;又是班長、體弱多病、小學生;然後又貓耳、傲嬌、迷路小孩,最後還跑出一個百合,這個世界該怎麽說才好呢,是要說有挑戰精神,還是貪得無厭……


  這樣根本就是恣意妄為

  戰場原知道神原駿河是這樣的人嗎……從神原的說法來看,她八成不知道吧。不管知不知道,對國中時代的戰場原來說,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吧。


  田徑社和籃球社的王牌

  聖殿組合

  “戰場原學姐是大家的偶像,不過我對學姐的愛慕和眾人有明顯的區別。我有這種自信。我甚至覺得如果是為了學姐,我死不足惜。真要說的話就是DeadorILove這種感覺。”


  (DeadorILove:死亡之戀)

  “…………”


  咦……那個?

  該說這英文是好是壞呢,感覺很微妙。


  “嗯。我這話說得還真有趣。ILove和Alive兩字音近,我真是太高招了。你不覺得嗎?阿良良木學長。”


  “是啊。我一開始就覺得很微妙,聽到你這麽一說,我更肯定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你這個梗很冷

  不管怎麽說


  我催促神原繼續說明


  “也沒什麽好繼續說的,現在也不是在說以前的事情。要繼續說的話,就說一些和現在有關係的事情吧。我會選擇直江津高中,老實說就是為了追隨戰場原學。”


  “我想也是……聽到你剛才的話,我就覺得是這樣。這點我的理解大於驚訝。”


  我想到一個問題。這問題我藏在心裏沒有說出口,因為依照看法的不同,神原可能會誤會我又在侮辱她的隊友。可是,既然她國中就是籃球社的王脾,她應該可以靠運動績優之類的東西,到更棒的環境去打籃球才對。但神原卻選擇進入無心經營籃球等社團活動的升學高中——直江津高中。她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因為一心一意的愛戀?


  這也太過直接了。


  “我被學姐吸引住,就算要我舔她舔剩的糖果我都甘願。”


  這種比喻可以隨便對別人說嗎?

  “可是,阿良良木學長。戰場原學姐畢業後,我國中三年級一整年都很灰暗。”


  “灰暗嗎?”


  “對。灰暗的百合生活。”


  她似乎很喜歡百合這個表現。


  隨便她吧

  “不是灰色的腦細胞,而是灰暗的百合生活。”


  “這個梗很明顯一點都不好笑。”


  不要硬把冷笑話夾雜在對話裏麵。


  這樣很明顯缺乏緊張感。


  “阿良良木學長好嚴格喔。這麽嚴格的標準,對我來說門坎太高了。不過一想到學長說這些是為了我好,我就能夠虛心接受,這真是不可思議呢。”


  “然後……那灰暗的百合生活怎麽了?”


  “嗯。在那一年間,我才後知後覺,知道了戰場原學姐對我而言,是多麽重要的存在。出乎意料地,和在一起的兩年時光相比,分開一年對我的影響更大,所以,如果能考上真江津高中,再次遇見學姐的話,我原本打算和她告白,我以此為目標,認真準備升學考試。”


  她自信滿滿的態度一如往常,但或許是心理作用,我覺得她臉頰泛著紅光。看來這單純隻是因為她覺得害臊。糟糕,稍微有點可愛。我被她跟蹤時,滿腦子隻有吃驚和混亂,現在我初次覺得神原駿河真是一個可愛的學妹。啊啊!在我心中一塊名為百合的萌之領域,即將新生發芽……


  現在我突然覺得,就算神原的左手是獸手也無所謂……不對,故事的正題應該是那隻手才對……


  “不隻是糖果。是口香糖才對。我被學姐吸引住,就算要我吃她吃過的口香糖我都甘願。”


  “我完全搞不懂你的比喻基準……”


  請用更委婉的方式比喻好嗎?


  “但是。”


  神原說到這,語調明顯降了下來。


  “戰場原學姐,她變了。”


  “嗯……”


  “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螃蟹

  戰場原黑儀遇到了螃蟹。她因此喪失、舍棄、失去了許多東西——拒絕了一切事物。國中時代的舊識包括羽川來看,一定會覺得戰場原的改變判若兩人。更何況神原信奉戰場原,以她的立場來看戰場原的改變肯定令她難以置信吧。


  甚至會讓神原懷疑自己的眼睛


  “我聽說學姐上高中後得了重病,也聽說她因為久病不愈而停止了田徑運動。這些我事前就知道了。可是我沒想到……學姐會改變到那種地步。我原本以為那些隻是傳聞。”


  重病嗎……


  這說法沒有錯……但對戰場原麵百,那重病就像宿疾一樣,至今還未痊愈。


  “但是——我錯了。傳聞本身雖然偏離事實,但一切都是真的。戰場原學姐身上發生了更嚴重的事情。我發現到這點後一直在想辦法。想要幫助學姐。這很正常吧?我在國中的時候,受到學姐很多的照顧。我沒有忘記她的恩情。過去就算年級和社團下一樣,學姐還是對我很溫柔。”


  “那溫柔……”


  那溫柔對戰場原而言,到底象征了什麽?這種問題,在這個場合我根本說下出口,


  “所以我才想要幫助學姐……我想要幫她。可是,卻被學姐冷淡地拒絕了。”


  “這樣啊……”


  如何被拒絕這點,她終究無法告訴我吧。這大概是因為她想要保護戰場原……因為神原不管發生什麽事,就算嘴巴咧開也絕對不會說一句戰場原的壞話。


  她受到的對待肯定和我一樣,甚王比我還慘吧,這點我可以輕易地推敲出來……但老實說我並不想聽。


  這是為了我,為了神原

  也是為了戰場原好

  “我以為,我能幫上忙。”


  神原似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懺悔,感覺打從心裏感到懊悔一般,但她還是故作堅強,勉強自己做出輕鬆愉快的表情。


  “我以為戰場原學姐的問題,我有辦法解決。就算自己無法根除原因,無法改善現狀,隻要我待在學姐身邊就能治愈她的心靈。”


  “這很好笑吧。我真是個笨女人。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可笑無比。”


  因為戰場原學姐從來沒有要求過——


  說完,神原伏首。


  “學姐很清楚地對我說:我沒有把你當成朋友,也沒把你當成我的學妹。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都一樣。”


  “誒呀……”

  當時的她大概會那樣說吧。因為戰場原黑儀身上,有一種比文具還要更可怕的凶器——辛辣的毒舌護罵。


  “一開始我以為學姐把我當成她的戀人,但我錯了。”


  “你當時的想法真的很正麵。”


  “嗯,接下來她說的更清楚了。她說和你這種優秀的學弟妹當朋友,我自己的風評也會提升,所以我才會跟你當朋友,扮演一個愛照顧人的學姐而已。”


  “……這話還真狠啊。”


  因為這話是以傷人為目的


  以疏遠神原為目的——


  不過,昨天戰場原稱呼神原為那孩子,還說神原是自己國中的學妹,雖然現在不是,但卻承認神原在國中是她的朋友。或許這樣的解釋正合我意,可是……即使如此。


  “她說我是優秀的學妹,讓我很高興啦。”


  好一個正麵思考


  徹頭徹尾的


  “但是,當時我體會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我居然以為隻要待在學姐身邊就能治愈她,實在太自以為是了。戰場原學姐反而希望身邊不要有任何人。”


  這世間確實存在著獨而不孤之人。


  正常情況來思考,戰場原絕對是屬於那一類人種。王少,她不是那種無端想要和他人群聚的人。就算在有親和力的國中時代,戰場原內心恐怕也是一樣吧。但是——


  孤而不獨,和想要獨自一人不同。


  就像討厭和人交際,並不等於討厭人一樣。


  “所以我在那之後,就沒再接近戰場原學姐。因為這是學姐對我的唯一希望.當然我絕對忘不了學姐,但是如果我離開、什麽都不做、別待在學姐身旁,可以讓學姐得到救贖,哪怕是一點也好,我都會很樂意去做。”


  “……你。”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我不是單單佩服她這可說是崇高的態度,而是佩服她不把這選擇當作無可奈何或迫不得已,反而還很樂意去做。戰場原說已經回不到過去,但其實不是如此,是神原憑借自己的意誌而離開的。


  神原是認真的

  對戰場原

  從國中時代開始直到一年前,神原心中隻有她一人——


  直到現在也是

  “我很小心不讓自己和學姐碰到麵。我把我們的行動範圍完全錯聞,不讓彼此在走廊上巧遇、在朝會上見麵、在學生食堂擦身而過。這些舉動不是為了我自己,而定為了讓學姐不要在意我。當然,我如果在社團活動的比賽中大放異彩,學姐一定也會聽到我的傳聞,所以我才會在傳聞當中夾雜了一點虛實。”


  “……難怪,所以才會有那種前後矛盾、讓人以為你有人格分裂症的傳聞啊。”


  我懂了


  但是她居然做到那種地步……她那些行為有別於跟蹤的寸步不離,可說是一種……反跟蹤的方法吧。


  “這一年來,我是這樣度過的。這一年別說是灰暗,根本就是黑色的百合生活。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比以前更熱中籃球,這結果是好是壞我不知道……可是,過了那樣的一年之後,我知道了學長你的事情。”


  我還在想她既然這麽在意戰場原,怎麽會這麽晚才知道我們交往的事情,原來不是因為我們隔了一個學年,而是神原她一直在躲避和戰場原有關的話題嗎?


  就算她不想知道戰場原的事情


  “我坐立難安,事隔一年我才主動地……去找戰場原學姐。想主動和她接觸。當然這一年間,我有好幾次粗心大意不慎和學姐碰到麵,但那還是我第一次想主動去飛學姐。我看到戰場原學姐麵帶笑容……和阿良良木學長兩個人,在晨間的教室內喋喋不休地在聊天。我在國中的時候,學姐從來沒對我露出那種幸福的笑容。”


  “…………”


  那大概是戰場原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時的笑容吧……那隻有一號表情的女人,也隻有那個時候臉上才會浮出笑容吧。


  “學長懂我的意思嗎?”


  神原麵向我說

  “阿良良木學長,你做了一件我十分想做卻又做不到,隻能放棄的事情……學長好像很理所當然一樣地達成了。”


  “神原……你誤會了。”


  “剛開始,我很嫉妒你。”


  神原一字一句,斷句分明地說

  “我在途中,雖然想改變自己的想法。”


  她的聲音彷佛在克製自己滿溢的感情。


  “可是一直到最後,我還是很嫉妒你。”


  她做出結論說。


  “我曾經想過為什麽我就不行。我很嫉妒學長,同時也對戰場原學姐感到失望。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對方是男人就行,而我是女人所以不行。我還在想學姐是不是隻要有戀人就夠了,不需要朋友和學弟妹。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神原重複同樣的話語,瞪視著我


  她初次對我露出譴責的目光

  “既然這樣我應該也可以不是嗎?”


  我知道這個小我一歲的學妹,不會突然勃然大怒向我撲來,但她氣勢洶洶的態度,還是會讓人下意識退縮。


  “我嫉妒學長,對戰場原學姐感到失望。然後……我非常驚訝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什麽叫自願離開……這一切都是自我欺騙。這一切都是我自私的想法。我根本隻顧我自己好而已。我這樣做,戰場原學姐就會誇獎我嗎?愚蠢。偽善也要有個限度。不過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希望學姐能夠像以前一樣溫柔對我。我不管這是自私還是什麽,我就是想待在戰場原學姐的身旁。所以——”


  神原用自己的右手,觸碰自己的左手

  觸碰那野獸的左手

  “所以我,才會向這隻手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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