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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良高中生阿良良木

  眼前,有一個高中生朝著小學女生身體中心線的要害痛毆了兩拳,還在故作感慨空虛。那個人還是我。


  …………


  如果是拍打、揪住、拋摔那還算好,用拳頭打女生的身體真的很不應該。


  看來阿良良木曆就算不讓戰場原黑儀全裸下跪,也已經是一個低級的男人。


  “啊——不過是她突然咬過來的。”


  我先看了一下被咬傷的地方。


  哇……太猛了,深可見骨……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人類真的咬起人來,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啊,不過如果是我的話,


  疼痛雖不可免,但這種程度的傷,我什麽都不必做,它很快就會恢複了。


  傷口濕漉漉、濃稠地,以肉眼可分辨的速度逐漸愈合,這光景宛如錄像帶在快轉或倒帶一樣,我看到這景象,才重新想起自己是多麽異類的存在。重新想起那黑暗且昏暗的感覺。


  我真的是有夠渺小

  這副德性還敢說自己是低級的男人,真是笑死人。


  你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變回人類嗎?


  “……你的表情好恐怖喔,阿良良木。”


  突然

  有人向我撘話。


  一瞬間我以為是戰場原,但這不可能。戰場原不可能發出這種開朗的聲音。


  開口向我搭話的人,是班長

  羽川翼


  她在禮拜日還是跟在學校一樣穿著製服,不過如果是她的話,這樣反而算正常吧。羽川身為優等生的舉止,還有發型和眼鏡都和平常一樣,要說唯一和在學校不同的地方,隻有她手上拿的手提包而已。


  “羽……羽川。”


  “你看起來好像很驚訝呢。嗯,這個表情比較好。”


  嘿嘿,羽川展露笑容


  爽朗的笑容


  沒錯,就像剛才八九寺展露出來的一樣——


  “怎麽了?你在這裏做什麽啊?”


  “沒、沒什麽,倒是你呢?”


  我實在藏不住心中的動搖。


  還有,她是何時在那邊看我的呢?


  如果是被極度認真、品行端正的活樣本,而且又是以清正廉潔為宗旨的羽川翼,目擊到我在對小學女生施暴的話,這和被戰場原看到的時候完全不同,可說是另一種層次的糟糕……


  我不想讀到三年級還被學校退學……


  “沒有什麽倒是吧。我就住在這附近啊。真要說的話,倒是阿良良木你以前有來過這邊嗎?”


  “那個……”


  啊!對了

  羽川說過,自己和戰場原以前讀同一所國中

  而且還是公立國中,因此以學區來看,戰場原以前的地盤和羽川的活動範圍會重疊,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她們兩人的小學應該足不同所,所以活動範圍不至於完全一致吧……


  “也不是有來過啦,隻是沒什麽事做,稍微來打發時間——”


  啊!

  我說出打發時間這四個字了。


  “啊哈——原來是這樣啊,真好,打發時問。沒有事情可以做是一件好事。那表示你很自由啊。我也來打發一下時間好了。”


  這家夥和戰場原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同樣是頭腦好的家夥,這就是名列前茅和學年之冠的差別嗎。

  “阿良良木你知道吧。我在家裏待不下去。而且今天圖書館又沒有開,所以禮拜天是散步日喔。這對身體也很健康啊。”


  “……我覺得是你顧慮太多了。”


  羽川翼


  擁有一對異形翅膀的少女。


  她在學校中極度認真,是品行端正的活樣本,而且清正廉潔,同時還是班長中的班長,可說是完美無缺——然而,她卻有家庭不和的問題。


  不和,並且扭曲


  因為這樣,她才會被貓魅惑。


  被抓住心中唯一的一個空隙。


  或許這就是“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的一個例子。然而就算她的問題解決,從貓的手中被解放出來,還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但家庭的不和與扭曲卻沒有因此消失。


  不和與扭曲依舊存在


  事情就是這樣

  “圖書館禮拜天休息,總覺得好像在表示,自己住的地方文化水平很低一樣,啊哈,真是糟糕啊。”


  “我連圖書館在哪都不知道呢。”


  “這怎麽可以呢。說那種好像要放棄自己的話。現在離考試還有一段時間,阿良良木隻要肯做,就一定辦得到的。”


  “你那種沒有根據的鼓勵,有時候比被罵得狗血淋頭,還要更叫人難受呢,羽川。”


  “因為,阿良良木你數學很好吧?數學很好的人通常其他科目不會太差啊。”


  “數學不用背東西吧。很輕鬆的。”


  “你真愛鬧別扭呢。不過也沒關係。讀書的事情就慢慢來吧,對了,阿良良木,那個女孩是你妹妹嗎?”


  羽川噘嘴,指著橫躺在長椅旁的八九寺說

  “……我妹沒有這麽小好嗎。”


  “是嗎?”


  “她們是國中生。”


  “嗯——”


  “她那個,是迷路的小孩啦,叫做八九寺真宵。”


  “真宵?”


  “真實的真,宵夜的宵,然後姓——”


  “她的姓我知道。八九寺這個字在關西圈還滿常聽到、這個姓感覺很有曆史又有威嚴呢。對了,《東雲物語》裏麵出現的寺廟,好像也是叫——啊,可是那個漢字不太一樣。”


  “……你真是無所不知呢。”


  “我不是無所不知,隻是剛好知道而已。”


  “喔,是嗎……”


  “八九寺加上真宵嗎?上下有關聯的名字呢。嗯嗯?啊,她醒過來了。”


  聽羽川這麽一說,我看了八九寺的臉,發現她正緩緩地眨眼。八九寺環視周圍的景象片刻,像在仔細確認、又像是難以掌握自己身處的狀況一樣,最後坐起了上半身。


  “你好,小真宵。我叫羽川翼,是這位大哥哥的朋友喔。”


  嗚哇!這家夥直接就用體操大哥哥的語氣搭話。


  不對,羽川是女性,所以應該是體操大姐姐吧。


  羽川八成是那種可以稀鬆平常地用幼兒語,向貓狗之類的對象搭話的人吧……


  反觀八九寺卻說:

  “請不要跟我說話。我討厭你。”


  ……她不管對誰都說一樣的話嗎?


  “咦——我做了什麽會被你討厭的事情?不可以對第一次見麵的人突然說這種話喔,小真宵。摸摸頭。”

  不過,羽川完全沒有沮喪。


  而我做不到的事情——撫摸八九寺真宵的頭,她也彷佛很自然一樣地達成了。


  “羽川,你喜歡小孩嗎?”


  “嗯——?有人討厭嗎?”


  “不,不是我。”


  “嗯——嗯,喜歡啊。我一想到自己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就覺得心裏頭很溫暖安詳呢。”


  羽川不停撫摸八九寺的頭


  八九寺想要抵抗


  但卻白費功夫

  “嗚、嗚嗚嗚——”


  “你好可愛喔,小真宵。唉呀,真是可愛到我想把你吃掉呢。你的臉頰軟綿綿的呢。哇——啊,可是啊。”


  羽川的語調驟變了

  她在學校偶爾也會用這種語調跟我說話

  “怎麽可以突然咬大哥哥的手呢。這個大哥哥還沒關係,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受重傷了!嘿!”


  碰!

  她用拳頭,很自然地揍了八九寺一拳。


  “嗚……嗚、嗚嗚?”


  羽川一會對八九寺溫柔一會又揍她,讓她陷入了不省人事的混亂狀態。隨後,羽川讓八九寺麵向我。


  “來!該不該說對不起?”


  “……對、對不起,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道歉了

  這個隻有措詞客氣的臭屁小鬼,居然道歉了

  我感到很震驚

  話說回來,羽川果然站在那邊看很久了……是啊,就是這樣。一般來想,要是快被人咬掉一塊肉,起碼也會做出正當防衛吧。說起來,最初的打架也是這家夥先踢過來的……


  羽川雖然不知變通,但也不是那種死板的家夥。


  她單純講求公平


  不過,羽川對付小孩還真有一套。她應該是獨生女,卻說出如此有道理的一句話。


  值得一提的是,看來羽川在學校也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對待,不過,這點就算了吧。


  “還有,阿良良木你也不行!”


  她用同樣的語調,將矛頭對準我。


  這樣的語調,我還是有點難認同。


  就連羽川也注意到自己的語調,“嗯、嗯!”兩聲後,重新開口說:


  “唉呀,總之就是不行。”


  “不行是指……暴力?”


  “不是,你應該好好地罵她才對。”


  “嗯,喔”


  “當然暴力也不行,不過你打了小孩之後——就算對小孩以外的人也一樣——應該要把打他的理由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哪裏錯了才行。”


  “要說才會懂,就是這個意思啊。”


  “……和你說話,真的讓我長進不少。”


  真是

  這家夥的舉動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這世界上也是有好人的,光是因為這點,就讓我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


  “對了。她是迷路的小孩吧?她想去哪?在這附近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帶路。”


  “那個——沒關係,我剛才請戰場原去找人幫忙了了。”


  就算羽川和那邊的世界有關係,但她卻沒有記憶——就算她知道,也已經忘了。既然這樣,我不應該像在玩弄舊瘡疤一樣,隨便捉弄她的記憶。

  雖然她的提議讓我很感謝。


  “她已經去了一段時間,應該快回來了。”


  “咦?戰場原同學?阿良良木剛才和她在一起嗎?嗯?戰場原同學最近都請假沒來學校呢——嗯嗯?啊,這麽說來,上次阿良良木好像問了我很多有關她的事情喔——嗯嗯?”


  啊


  開始瞎猜了,開始瞎猜了


  羽川自以為是的能量,瀕臨爆發邊緣

  “啊啊!原來,原來是這樣啊!”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該怎麽說,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像我這種笨蛋,居然否定了你這等秀才提出的答案。


  “你那種幻想力,連喜歡YAOI的女生都望塵莫及了。”


  “YAOI?那是什麽意思?”


  羽川歪頭不解

  優等生不知道這個詞匯


  “就是「沒有高潮、沒有結局,意義深遠」的開頭縮寫。”


  (yaol:YAOI為BL用語,第三個原本是「沒有意義」,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了意義深遠)


  “聽起來好像在騙人。沒關係,下次我去查看看。”


  “你還真用功啊。”


  要是羽川因此誤入歧途的話該怎麽辦。


  會是我的錯嗎。


  “那,在這邊打擾你們也不太好,我差不多要走了。打擾兩位了,幫我向戰場原同學問好。還有,今天是禮拜天所以我不會太囉嗦,不過可不要太放縱自己喔。還有,明天有曆史小考,你可不要忘了喔。還有,文化祭的準備,差不多要正式開始了,你可要提起勁來喔?還有——”


  羽川在那之後,接連說了九次“還有”。


  她可能是繼夏目漱石以後,最會用「還有」的人。(注:會提到夏目漱石,是因為他有一本著作《從比以後》。)

  “啊,對了,羽川。你走之前,讓我問一個問題就好。你知道這附近有一戶姓綱手的人家嗎?”


  “綱手?嗯嗯,這個嘛——”


  羽川露出回想的表情。她的表情讓人抱足了期待,這樣看來她或許知道;然而——


  “……不,我不知道呢。”她答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我不是說過嗎?我隻知道自己剛好知道的東西。對其他的事物,我一無所知啊。”


  “是嗎?”


  這麽說來,她也不知道YAOI的意思啊。


  事情不可能進展得這麽順利嗎?

  “抱歉辜負了你的期待。”


  “不會、不會。”


  “那我這次真的要先走了,掰掰!”


  隨後,羽川翼離開了浪白公園。


  不曉得她知不知道這公園的念法。


  剛才的問題應該問這個才對,我腦中掠過這個想法。


  接著,我的手機響了。


  液晶屏幕上,顯示了十一位數的數字。


  五月十四日,禮拜天,十四點十五分三十秒。


  在這瞬間,我拿到了戰場原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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