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潰敗的士兵
橋頭受阻,消息很快傳到飯田那裏。
飯田意識到突襲中國大後方的想法已然無法快速實現,不如穩紮穩打,先穩住緬甸,再占領中國滇西,而後再圖中國大西北。
從參謀本部內部看,飯田占領緬甸,進入中國,僅用一個軍的兵力便有了若大的成就,日本天皇很高興,給了許多讚許,他的同僚之中屬於同一係的也跟著高興,但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嫉妒之人大有人在。於是,在軍部中產生了兩中意見,鷹派認為,此時飯田完全可以用現有兵力侵入中國,一舉挫敗中國抵抗意誌。也有人認為,經過緬旬一戰後,飯田兵力分散,不利於進攻,應先占穩腳跟,靜觀其變。
然而,最清楚眼下這種態勢的,沒人比得過飯田詳二。日軍能吃幾碗幹飯,他最為明白。他能帶著所屬日軍,之所以能快速占領緬甸,打敗五國盟軍,完全是占了那些西方軍的的便宜,政令不統一,配合不的當,所以才讓他有了擊潰中國遠征軍的機會,僅為這,他也損失了不少人馬,幾千人幾千人的死在了緬甸戰上,加起來,也有近萬之多。
現在,他一路追趕,能擊潰中國遠征軍,進入中國境內,以盡了全力,現在還有成就,完全是僥幸。
俗說的好,“強龍不壓地頭蛇。”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中國軍隊是在國外作戰,人員兵力運輸後勤保障等等方麵等顯得不足。
現在是在他們家門口,或者是,是在他有的院子裏,一草一木都是有靈性的,何況是人,所以,此時的中國軍隊不見得就好打。
由此,飯田真的有了知難而止的心態。
奈何,軍部一些狂人卻不這麽想,認為中國遠征軍是中國的最精銳部隊,既然精銳部隊被打散了,打沒了,中國境內還有多少這樣的部隊呢!不如趁熱打鐵,一舉攻破滇西,進入雲南,直至四川,拿下重慶,然後與進入中國內地的日軍來個前後夾擊,徹底打敗蔣介石政府,或者逼其投降。
最後,日本軍部內的主戰分子繼續占了上風頭,由滇緬之戰中,似乎看到了太平洋戰爭結束的模板。
還是那句話,打敗了中國就能占領亞洲,統治太平洋,從而統治全世界。因此,眼前的這點困難根本算不了什麽,隻要挺過去,太平洋和整個世界都會掛滿太陽旗。
隨後,雪片一樣的電文朝著飯田飛過來,督促他迅速集結兵力,跨過怒江,向中國內地挺進。
飯田無語了,軍令如山,不得不從。
隨後,飯田開始謀劃進攻怒江一線的中方陣地。
但在進攻前,飯田想著得先清理門戶,不然,他在前麵進攻,後麵有人破壞怎麽辦。
這時,飯田有個疑問,就是那些被打敗的中國遠征軍去哪了,雖然有消息說,一部進了印度,但還有一部進了大山,正朝著中國內地這個方向走了。
飯田是乘車趕到了怒江邊。從速度上看,這要比中國遠征軍那些潰敗的士兵不知快了多少倍。
然而,他在怒江邊沒有看到這些軍隊,滿眼幾乎都是老百姓,難道說,這些軍人隱藏於百姓之中嗎!
飯田下了命令,各部隊進行掃蕩,清剿,圍堵,清滅中國軍隊,一個不留,不留隱患。
日本人怕啊!從人數上看,日軍不占優勢,隻是在裝備上,機械化程度上要比中國軍隊強。如果給了中國軍隊足夠的時間,一旦緩過來,人數便是優勢,更何況這些人與日軍打過,有戰鬥經驗,也知道日軍是怎麽回事,一旦傳播開,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就沒了,那老百姓誰還怕你。
這一點,最早在騰衝的一個小山溝裏,被吳凡宇給實現了。他一個人收拾掉十個全副武裝的日軍,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其原因,就是他的前世了解日本人,從心理上不怕,而後便有了勇敢,施實之後,真的就成為了現實。由此,那裏的老百姓開始不在乎日本人的槍炮。
不都是人嗎!一個鼻子,兩眼睛,有啥了不起,隻要你敢來,老子就收拾你。
一時間,吳村的人顯的非常團結。
正如偉人說的,如果四萬萬同胞團結起來,在當時的世界上,民族之林能沒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問題是這時的中國,人心不齊,像一盤散沙,任誰都別想把他他擰在一起,各有各的主意,各有各的打算,這才讓外國列強有了可乘之機。
日本僅是一個國土麵積、人口非常有限的國家,之所以敢於橫行於亞洲,敢向西方強國叫板,歸根結蒂還是因為在明治維新之後,國力變強了,人心統一,這是最重要一點。
飯田身處其中,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也最怕中國人的團結。
在他認為,眼下還談不到與中國人的謀和上,首要的就是**,用強治之法,打到你服,打到你怕,怕的不行不行,然後,一切全由日本人說了算。
因此,飯田在準備衝擊怒江之前,先是要對保山周邊地區進行一次大掃蕩,清除掉所有危險因素,消滅那些對日軍可能帶來損失的危險份子。
這一命令下去後,各部日軍就地進行。
現在,日軍無論大小部隊仍然處於建製內,要兵有人,要武器有槍有炮有子彈。
而那些潰敗回來的中國遠征軍,除了身上背著的,因為沒了子彈,比燒火棍強不了多少的槍支外,再就沒什麽了,衣服破的不能再破,條條縷縷,也是分崩離析,不成其衣,衣不遮體。
做為身體的中樞機關,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得到糧食喂養,早不知糧食為何味,裏麵裝的全是野菜、野果和一些叫不上名的各種進了肚子便還算做食物的東西。
身體長時間得不到營養,各個器官開始萎縮,功能大為減少。從這些士兵饑瘦的麵孔,遲緩的動作,力不能支的軟弱四肢上,便看到了他們幾乎人人都是肌無力。目前,還能辯認出他們是軍人的唯一特征,便是舍不得丟棄的軍帽和那支算是槍的鐵器。
便是這樣一些人,受到日軍衝擊時,還能有還手之力嗎!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再碰到日軍時,他們便是一群等待屠宰的羔羊,連反抗之力都沒有。
一群遠征軍士兵終於從山上下到公路上。
占在高高土坎上,他們看到了怒江彎曲的的影子,於是猜到了惠通橋的位置。
那是他們出征時路過的地方,知道那是中國的門戶,隻要進了那裏,便安全了,便算是回家了。
他們也知道,此時他們正站在中國的土地上。但是,這裏已經出現了日本軍隊,證明這裏已不安全。準確的說,很可能已經成為了日本人的占領區。隻有回到國統區,他們才算是安全到家。
因此,每一個人充滿了對回家的期望,盼著家門口的到來。
有人在高坡上喊,“回家嘍,回家嘍。”
這些士兵之中,不僅有200師的,也有新22師的,新95師的等等,他們是從日軍的槍口下逃脫,而後又從野人山上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開始時還算的上是由幾支部隊混合而成。而後,漸漸的,在山上不知有多少人餓死,還有被蚊蟲咬了後,得了重病,一個個的死去,漸漸的,在他們身旁的很多人無聲無息地死去,最後就剩下了他們這一群人。
他們是其中的一路,也許,還有更多的弟兄從別的路上回到了國內,因為那些人中有他們的親屬,兄弟,或者是一條戰壕內打過仗的戰友。
總之,他們在失散後,心裏十分渴望著他們能好好地活下來。
看不見不見得就是壞事,興許他們還活著。怕就怕那些親人死在眼前,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閉了眼,卻一點無助,毫無解救的辦法。
這是讓人最痛苦的事情。
所以,他們在自己逃生之後,沒有去往遠處想,沒有想自己接下來要怎麽活,而是先朌別人能活下來,平平安安的,對他們來說,那就是最大的快樂。
善良的中國人總是如此,想自己的少,想別人的多,總希望別人比自己過的好。
有人在高坡上這麽一喊,頓時間人群沸騰了,他們看到了活下來的希望,也預見到了能活著回到家的可能。
然而,他們卻忘記了,此時的公路比野人山還要危險。
山上雖然有野獸,有蚊蟲,興許堅持一下就能挺過去,而在這裏,有更凶險的野獸,比野獸還要狠了不知多少倍的,沒有人性的日軍。
隨後,這群士兵忘乎所以地跑上公路,喊著,叫著,唱著,一路朝著怒江走來。
滇緬公路盤山而下,一環繞一環,下一環可能看不到上一環在何處,如果看到了,可能上一環的公路就在頭頂,直上直下,懸在半空一樣,彎蜒曲折,無窮遠盡。
於是,這群士兵在有了歡暢之後,根本就不想再去一層層地爬山。雖說公路是繞了一些,但總比跳溝過坎橫穿荊棘灌木叢容易些,所以他們在公路上一層層地繞,順山而下。
眼看著就要到了平地,前麵便是通暢的大路,延著他一直向前走,那裏便是惠通橋的方向,隻要走向那裏,便可回家。
現在,惠通橋上發生的事,他們一點不知,因為,眼前的一切境況全是靜悄悄的,在這裏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車,隻有公路上的這一群中國士兵。
惠通橋被炸後,公路上哪還有人敢走。
那些逃難的難民早就躲進了大山,誰還敢在公路上走,隻有日本人和那些來回穿梭的日本軍車。
同強和成林海從惠通橋上逃下來後,身後一直被野田追擊。
好在難民多,他們倆又是化妝成難民模樣,混入人群,野田也奈何不得。本來難民穿的衣服又破,人人披頭散發,胡子老長,臉上全是垢汙,很難分辯出誰有什麽特征,除非這人是貂皮大衣,華麗衣著。
但這樣的人太少了,即使是富貴人家,誰又敢在兵荒馬亂之中來顯富呢!
最普通的便是老百姓的黑色服裝,而且幾乎個個是破衣爛衫。
從遠處看,人人一個樣,除非特別熟的人。否則,要想認出一個人,就得把他扳過臉來,細細辯認。
人人餓的都是前胸貼後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沒事時,誰也不願多說一句話,因此,從聲音上更別想判斷出一個人來。除非是危險來了,人們才會舍得花盡最後一份力氣,拚著去逃命。
同強和成林海便是隱身在這樣人群中,隨著難民逃出怒江橋,而後進入這片深山之中。
同強和成林海身為軍人,逃跑是最初的目的,一旦目的達到後,他們便想著如何渡河,如何回到部隊。
隨後,兩人脫離開人群,開始在山裏轉遊。
同強知道,惠通橋是回不去了,既然那裏發現日軍,很快會有更多日軍到來,由些可見,惠通橋不是最佳渡河地點,還的找一個新的。
兩個人在山裏轉來轉去,想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別看怒江很長,但兩岸多為懸崖峭壁,既然想要渡河,那就得找一個這裏能下的去,而且在對麵還能上得來。如果能泅渡更好,不能的話,那就紮個筏子,利用它來渡江。
這麽多條件,麵對赤手空拳的同強和成林海來說,不能算是個小問題。因此,兩人才在山上轉來轉去。
在他們倆又一次爬上一道山坡時,他們看到了公路上走過來的那群士兵。
不用猜想,同強一看便知,那是從緬甸撤回來的中國遠征軍士兵。
兩人很高興,便想著過去和這些士兵相見。
同為軍人,又是戰友,人多了,總比他們倆人好些,人多力量大嗎!
成林海跟著高興,“營長,你看,是我們的人。”
成林海不僅看到了人,還看到了他們身上的槍。如果有了槍,就不怕日本人,如果日本人來的少,十個八個的,完全有可能把他們消滅。當然他會很高興,由此一來,他們便不算是人單勢孤,也算有了幫手。
“走,過去迎接他們。”
同強和成林海算是本地駐軍,看著遠方歸來的戰友,他們當然是主,迎接這個詞用在這顯得很恰當。
“好來”成林海高興地說著。
兩人正要下山,突然發現,從這群士兵的後方開來幾輛日本軍車,最前麵那輛是鐵甲車,上麵架著機槍。
日軍從山上而盤旋而下,沒多久便發現了山路上正走著的這群中國士兵。
同強看到,日軍軍車在加速,明顯是朝著那群士兵而來。
此時,這群士兵隻顧得輕鬆地,愜意地在公路上行走,根本沒有發現後麵有軍車開過來。
同強看的真切,在山上高喊,“快跑,日本人來了。”
他邊喊邊打著手勢。
然而,他的聲音傳不了那麽遠,人也隱在山的樹林之中,他能看見公路上的人,可公路上的士兵看不見他。因此,他與成林海狂喊一點沒起到警示作用,那群士兵該怎麽走,還怎麽走,直到身後的機槍響起。
就這樣,日軍鐵甲車一路狂奔,一路掃射。
等到這群士兵發現危險來臨時,隻剩下了臨死時的回頭一眸,看見了鐵甲車上日本兵凶殘目光和那道噴著火蛇的機槍口。
“噠噠噠”
鐵甲車上的機槍對著這群士兵一陣狂掃。
有的人被打中了腦袋,有的被打中了上身,有的則被打中了腿。不管打在哪裏,這群人瞬間便象地裏的莊稼一樣被割倒,沒有一個站著的,更沒有下逃下公路的,全都把身體倒在地上。
這群人裏,子彈沒有被命中要害部位的,還在喘息,還在哀嚎,還沒有立即死去。
然而,接下來,那輛日軍鐵甲車衝到根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接從地上的軀體上輾壓而過。
瞬時,一條條軀體變成一堆爛肉,血被從身體裏擠壓後,成了一道道血流,漫漫侵潤過地麵,向公路下方流去。
鐵甲車駛過後,後麵的軍車緊隨其後,連續著從這群屍體上駛過。
仿佛,他們軋的不是人體,而是一堆黃土,一層碎石。然後,這串軍車旁若無人地向前開去,甚至,日軍連回頭看一眼都不屑,他們真的把這群中國士兵當成了螻蟻。
公路上再也沒了人影,沒有了歡快的笑聲和說話聲,隻剩下日軍軍軍車揚起的漫天煙塵開始漫漫回落。
同強和成林海站在遠處的山坡上,完完整整地看完這一幕。
同強眼含著淚水,強咬住牙關,沒讓自己喊出來。
“營長,他們,就這麽沒了嗎!”
成林海隻有十七歲,剛剛從一個新兵成長為一個還沒有上過戰場的老兵,親眼目睹了人被殺的場景,一時嚇的臉色煞白,半天後,哆嗦著說。
在另一個山頭上,同樣站著一個人。他便是我們的主人公吳凡宇。
同強和成林海所看到的,他全都看到了。做為一個前世過來人,他比同強和成林海更了解日本人,所以,他沒有向同強和成林海那樣悲痛,因為他的心容的下更多的悲痛,視野要比他們兩人看的更為長遠。他知道,中國人不想被人欺負,隻有一條道,富國強兵。吳凡宇心裏清楚,這是大道理,要走很長很長的路,不是他一個人能完成的。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報仇,給死去的中國軍人報仇。
吳凡宇沒發現同強和成林海,眼裏隻有消失在盡頭的那列長長的日本軍車,僅盯著軍車消失的方向。
隨後,吳凡宇也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