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老山對峙_三百一十一、找妹回家
三百一十一、找妹回家
“爸”吳江龍向進屋的一位中年男人喊道。
聽到這聲喊,男人把剛剛邁進門檻的腳停住,抬頭看吳江龍,楞怔之後,還是脫口而出,“小龍。”
“爸,是我。”
“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在報告團裏嗎?”吳父隨即問。
“是,我請假來家看你們。”
“嗯”吳父隻嗯了一聲,沒有下音,接著坐向炕邊。
吳江龍父親坐在炕沿上後,從衣兜裏掏出一盒煙,取出一支,啥都沒說,默默地遞給吳江龍。
“爸”我不抽煙。
“嗯”
吳江龍父親還是這一個字,別的啥都沒說。繼而,他把煙卷放在嘴上,然後,笨拙地去兜裏掏打火機。吳父取出打火機後,連續在上麵擊打幾下,打火機都著火。
吳父有些生氣,又像是著急,嘴裏自言自語。
這時,吳江龍已經從自己兜裏掏出一個漂亮的大揭蓋打火機,輕輕在上麵一按,“叭”地一聲,火被點烯。
吳江龍舉著藍哇哇的火苗遞到父親跟前。
父親看了他一眼,啥也沒說,低下頭,把煙向前湊,借著吳江龍手裏的火,把煙點燃。
父親狠勁吸了一口後,抬頭問,“你不吸煙,弄這幹啥?”
“爸,我這是給您買的。”說著話,把打火機遞向父親。
父親沒有接,而是說,“放那吧!”繼續自顧自地抽煙。
吳江龍尷尬地把打火機放在炕上。
吳江龍為何被父親這樣冷淡,就是因為他在上前線時,對父親說的那句話,“當兵是我挑的,有啥危險,我自個願意。要走你走,我不當膽小鬼。”
就這一句話,讓父親整整憋了六年。一想起來,心裏就不痛快。
因此,他此刻雖然看見兒子完完整整地站在麵前,可就是拿不下麵子。盡管心裏邊也是酸酸澀澀的,但就是不肯吐出來。
其實,此刻他多麽想抬起頭來,好好看看兒子,說上幾句話,問一問這些年都幹啥了?虎獨還不食子呢!何況兒子是上前線。這是正題。軍人嗎!哪能怕打仗。想是這麽想,可一到了跟前,他還是沒能轉過這個彎來。
這也許是當老子的一種通病。在別的什麽人麵前,都可以開懷,盡情盡性。可就是在子女麵前,還要裝些古板,擺出一付居高臨下姿態。有錯也不肯低頭。否則,似乎就沒有威信一樣。
吳江龍見父親不說話,主動說,“爸,這是董燕,我女朋友。”
“嗯!”吳父抬起頭來,慈愛的目光看過去,對董燕說,“啊!我聽小龍他媽說過。”看見董燕還站著,連忙讓座,“別站著,快坐,快坐。”
董燕在炕沿邊前的一對單人沙發上坐下。
吳父說完這句後,又沒話了,繼續悶頭抽煙。
還是吳江龍主動打破沉默,“爸,董燕和我都在報告團裏,我們請了兩天假,回家來看看,過幾天我就回部隊了。”
吳父一聽吳江龍說回部隊,似乎有點急了,說,“你都五六年沒回家了,這次回來,怎麽也得呆一段時間吧!”
“部隊還有任務。我不能在家多住。”吳江龍想盡力解釋。
沒想到,吳父突然打斷吳江龍,說,“有任務?部隊啥時沒任務。沒任務,那還叫什麽部隊?總不能什麽事都一個人幹吧!你這次回來,無論如何也得多呆段時間,跟你媽說說話,讓他也知道些你的情況。不能回來昴一眼,說走就走,你這不是折騰人嗎?”說著話,吳父眼中已湧現出淚花。
“爸”吳江龍看見父親急了,想挽回局麵,勸說,“爸,我是這麽說,可現在不還沒走嗎?”
“唉!”吳父歎口氣,“這要是讓你媽聽見,又得哭。”
“先別跟我媽說。”吳江龍囑咐。
吳母從外屋進來,兩手都是麵,“什麽事不跟我說?”
“沒什麽事,我們隨便說呢!”吳江龍打岔道。
吳母一笑,“那就別隨便吧!去把外屋桌子搬進來,咱們包餃子。
“哎”
吳江龍答應一聲,起身去了外屋。很快,便將一個大圓桌麵抱了進來。把桌腿打開,往屋地一支,一張桌子擺上了。隨後吳母張羅著,往桌子上又是放麵板,又是擱麵盆。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吳江龍搶著拿過麵棍,“我來趕皮。”
董燕則尷尬地劄著手,“我,我啥都不會。”
吳母一邊忙著和餡,一邊笑著說,“不會就不會,看著就成。”
很快餃子快包好。
在臨下鍋時,吳江龍說,“小英還沒回來,等她回來一塊吃吧!
吳母怔了一怔,繼而說,“小英不在家,去外地了。”
“去外地幹嘛?”吳江龍想要刨根問底。
“吳母歪頭朝裏屋覷眼瞧瞧,然後小聲說,“別讓你爸聽見,等有空媽跟你說。”
吳江龍不再問啥,隻是在心中暗忖著,家裏肯定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不然,母親也不會那樣小心。
有了這個心事後,吳江龍的心裏再也沒有剛進屋時的歡快了。
一家人草草地吃完了這頓飯。
談起小英之後,不光是吳江龍,吳母也顯得不在那麽輕鬆,做起事來,也有些笨手笨腳。幾次被吳父看出來,都被她找個理由掩飾掉。
吃完飯,吳母問吳江龍,“你和董燕都好了好幾年了,這次回來,是不是把你們倆的事辦了?”
“這個,這個,”吳江龍把求助的目光轉向董燕。
“看我幹什麽?伯母問你呢!”
董燕當然願意,打心眼裏想把她與吳江龍的婚事解決。哪怕是不舉行什麽儀式,領了結婚證也行。可她提出幾次,都被吳江龍一再推脫。有一次,董燕急了問,“吳江龍,你是不是嫌棄我。”吳江龍坦白地說,“沒有,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結婚? ”董燕一步不讓,緊追著問。
“我想等仗打完了,咱們再結婚。”
“結婚跟打仗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拖你後腿。”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吳江龍被逼急了,語無倫次地說。
其實吳江龍何償不想與董燕結婚,可他一想到自己眼前的處境,這個想法就打消了。自己沒有退出這場戰爭,因而就要天天在戰場上衝來衝去。子彈可沒長眼睛,還管你是不是什麽已婚男人。如果哪一天不瞬,碰巧了,有顆子彈往你身體裏鑽,那麽死神就會光臨。真到了那一刻,說不定自己就要光榮了。如果草草跟董燕結了婚,那不就等於把董燕害了嗎?沒害?哪一個女人願意自己年紀輕輕地就沒了丈夫。沒了丈夫,一個女人的日子可不好過。
一想到這一層,吳江龍就讓董燕等一等。他想等到中國徹底沒了戰爭,軍人也不再有危險那一天。
這不過是吳江龍的單純想法。如果想明白了也就會意識到,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做為軍人,隨時隨地都會麵臨著危險。即使不是戰爭,還有其他方麵的任務在等待著他們。
有同誌問了,你不參加戰爭,跑到後方不就沒事了嗎,中國有的是軍人,又怎麽會在乎你一個。
沒當過兵的人永遠都不會考慮這一點。戰爭永遠與軍人是近臨。比如臨人家失火了,你能眼瞅著不去救嗎?再者說,軍人已服從命令為天職,上級命令你做啥,你就得做啥。更何況,做為哪一級的指揮人員,在臨戰時,他們都不願把生葫蘆頭放在身邊,想用的,當然是那些有經驗,有作戰能力的戰鬥軍人了。像吳江龍這樣的人才,一旦有重大任務來臨時,想派上前線的,當然還是他們這些精英。
傍晚,屋外下起了小雨,稀稀稀拉拉的雨點打在園子裏的花葉上發出陣陣響聲。
吳江龍有意讓吳母領著董燕出外轉轉,他想與父親談一談小英的事。聽母親說,父親對小英的態度很偏執,這也是小英不回家的主要原恩。
此時,屋內靜悄悄的,除了吳江龍和父親,屋內在沒其他人。兩個人默然地坐著,過了好半天,吳江龍實在忍不住了,問,“爸,怎麽不見小英啊!”
吳江龍想用這句話開頭,卻沒想到父親很僵硬地說了句,“死了!”
如果吳江龍沒有吳母事先交待過,他肯定會吃驚的從地上跳起來。但是,他已經有了準備。
吳江龍沉默了一會,繼續說,“爸,小英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您能不能跟我講講。”
“唉,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啊!生了你們這倆不聽話的冤家。”
“爸,我可沒惹您生氣,怎麽又說上我了。”
“哼,你不惹我生氣,當初是怎麽來著!”吳父頓了頓,“小英跟你一樣,也是老主意頭。”
吳江龍微微一笑,“爸,我沒聽您的,現在也沒錯啊!不是挺好嗎?”
“哼,還好。”吳父瞅了眼吳江龍,“你知道你媽我們倆為你擔了多少心,你媽又哭過多少會。咱們老吳家可就你一個獨苗,你說,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媽我們倆怎麽活。”
“爸”吳江龍叫了一聲,“不是在說小英嗎?怎麽又說到我了。”
“甭說他,我不想提,說了也是丟人。”
“爸,”吳江龍繼續纏著說,“小英就是做的再不對,那他也是您女兒。就是她有天大的錯,也該給他個改正機會。”
“她啊!改不了了,還是讓政府去管吧!”
“有這麽嚴重嗎?”
“哼,我就知道你媽沒跟你說實話。”吳父一語道破。
吳江龍母親之所以沒跟他全盤托出,那是因為有董燕在跟前。
噢!人家還沒過門的媳婦第一次來,就把自家的醜事向外說,那也太沒麵子了。所以,母親是能掩多少,當然就掩多少。
何況,母親也是怕吳江龍擔心,還是慢慢來的好。因此上,她隻把小英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些,具體的到什麽程度,當然是不好意思講了。
可父親則不是那樣,不說是不說,說出來,肯定是滔滔不絕。
吳家子女中就吳江龍和小英兄弟倆。
小英學名叫吳文英,去年高中畢業。高中一畢業,看到同學們有的上大學,有的托門子找工作,小英就有點急了。高考他沒考上,找工作又沒門路,隻好在家呆著。為這,吳父也托了不少人,但畢竟是官職有限,而且子女就業又是個天大的難事。後來,吳父總算給小英找了個活,跟班車當乘務員。可小英還沒幹到一年,不知怎麽地就認識了一個會說粵語的香港人。這一下,小英說什麽也不在班車上幹了,竟然丟下工作,跟著這個人,天南地北地跑開了走私手表生意。
這一跑上之後,常年累月也不回家。一個大姑娘家,整天跟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在一起。街坊臨居們的閑話也就出來了。弄的小英爸媽,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怎麽說,怎麽不聽,急了,就連家都不要。遇上這樣的子女,你說,吳父能不生氣嗎?
吳父知道小英這些事後,找到小英並痛斥了她一頓,死活讓她回去上班。可小英就是不肯。爺倆弄的很僵。最後,吳父下狠心地“罵她不要臉”並且永遠不讓她回家。
從些後,吳家就再也沒了小英的消息。
吳父不著急,可吳母急啊!
曾有小英的同學告訴她說,“小英跟那個香港的男人在全國漂呢!
小英曾帶這個男人回了一趟家,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樣子長的難看不說,頭發老長,穿件花襯衫,滿嘴是港腔港調,說出的話也沒人能聽懂幾句。二老惡心的不行。可二老惡心不算數,小英就喜歡這個,關鍵這個男人會哄人,兜裏又有錢,所以小英狠下心來就是跟定了這個男人。可跟了有一年多,她也沒弄清這男人是真香港,還是假香港人。
吳江龍聽完吳父這番敘述後,他也不再同情小英,但最恨的還是那個香港人。吳江龍一邊聽著父介紹,一邊在心裏給這個男人畫像。畫來畫去,他分析出,這個男人十有八九是個騙子。
“爸,小英是不對,可畢竟是咱們家的人,不能就這樣算了。”吳江龍看著父親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就算我沒生過她。”吳父一咬牙,“我也跟她丟不起這個人。”
吳江龍沉默了一會後,問,“知道小英在哪嗎?”
“她死了我都不管,我還問這個。”吳父看上去像是把小英恨入骨髓。
這時,院子裏響起腳步聲。
吳江龍聽出是母親和董燕回來了,便不再說話,把目光轉向門口。看見董燕進屋,問,
“董燕,這的雨,比雲南怎麽樣?”
“不一樣,”董燕說,“雖然下的也不小,可這的雨不粘,雨天出去,空氣裏也沒那麽多黴味,很清新。”
“就是嘛!我們這的空氣是再清新不過,”吳江龍有意要調侃屋裏氣氛,“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說的就是我們這。
“瞎說吧!哪來的鬆樹,又哪來的泉?瞎說。”
“有時間帶你去山裏看看,那有。”
吳江龍跟董燕正說著話,見母親悄悄湊近父親耳邊說,聽見母親說,“我在街上看見小英了………….”
吳父先是楞了楞,突然發火道,“甭管她,就當沒有這個女兒,讓他跟那個人過去吧!”
吳江龍和董燕都是一楞。
吳江龍不再裝模作樣維持一屋子的和氣。他知道,火山就要爆發了。於是,他轉過去問母親,“媽,你在哪見到的小英。”
“大街上。”
“為什麽不讓他回來?”
“沒等我喊她,拐個彎就不見了。”
吳江龍默不作聲地站起身,抓起立在地上的那把雨傘。
母親問,“天都黑了,你去幹啥?”
“我去找小英。”說著話,吳江龍出了裏屋門口。
吳父在後麵喊,“回來,不準找她。”
吳江龍頭也不回地說,“我就不信了,”說著話向外走,至於後半截說了什麽,屋裏人誰也沒聽見。
董燕拘束地站起身,“伯母,我跟江龍一起去吧!”
“好,好你看著他點,千萬別讓他惹事。”
吳母真擔心吳江龍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吳江龍按著母親說的那趟街,連著找了幾個旅館也沒找到。
“回去吧!可能伯母看走眼了。興許那人不是小英。”董燕勸說道。
“不會,我母親眼不花。應該沒錯。”吳江龍問,“那會天黑嘛?”
“我和伯母回去時,天才將黑。”董燕說,“如果她真看到了小英,那會天肯定不會黑。”
“既然不黑,那就沒錯。”
吳江龍說完,繼續固執地向前走。
街道上,一所大房子內有音樂傳出來,快節奏的鼓點在寂靜的空氣中傳播的非常快。仿佛地麵在他的震動下,也要翩翩起舞。幾扇很小的玻璃窗,跟著霓虹燈的照射,不停地呈現著色彩斑斕的幻景。
吳江龍望向那裏看了一會,不由心中一動,對董燕說,“走,進裏麵看看。”
兩人轉了個彎,奔向一間樓口。走了一段樓梯之後,這才進了間屋子。
一進來,兩人立時被室內的黑暗所籠罩。
巨大的音樂聲在空間內震響。強烈的光束,在所有人身上來回搖蕩。室內,正有幾十個人隨著曲子晃動。經燈光一照,每個人的臉都不再那麽真實。隨著著色的深淺,變化出了萬千種色彩。看上去,絕沒有花的美麗,而是妖氣十足。
吳江龍和董燕兩人從來就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要說見過,那也隻能是在電影中、錄像裏。現在,真的到了這個現場,兩人都顯得跟個土老冒般的傻乎乎。
兩人站在門口無所適從。
這時,一名奇裝異服地男人走過來,把手伸向董燕,“小姐,請跳支舞。”
董燕把手向回縮,“我不會。”
“沒事,不會我教你。”這個男人繼結涎著臉說。
“我確實不會,你找別人吧!”董燕拒絕道。
跟過來的另一個男人喊到,“哥們們快來看啊,這裏有個山妹子。”
他這一喊不要緊,呼拉一下子圍過來一群人,把吳江龍和董燕圍在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