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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越境擾敵_一百五十一、心痛的感覺

  一百五十一、心痛的感覺

  槍聲一起後,四麵八方敵人開始向這裏會聚。但是,那些機動部隊距離這太遠,一時半會也趕不到。如果再遲一些的話,他們來了也見不到小分隊的麵。但是,這些敵人還是以最快速度向這衝。他們非常清楚,兩國邊境近在咫尺,就在山梁的那一頭。如果稍稍再遲緩一些,等我軍越過山梁,到那時,他們再想追回被劫持的人,基本上沒有可能。所以,這裏的敵人拚了命也要找回一些麵子。


  現在,中國和越南是敵對國,兩國交兵持續了好多年。無論哪一方在敵國抓個把人,即不算劫持,也不怕違返什麽國際法。吃虧的一方,愛怎麽著急就怎麽著急,愛跟誰交涉就跟誰交涉,誰讓你沒把自己的門看好呢!

  敵人吃了虧,被中國軍隊劫走了一個人,他們能不急嘛!這些年,光知道對別人下手了,沒想到,中國也開始采取這種對策。現在,他們不光兩個村子裏的敵人來追,連那些尋邏的,專門搞特戰的,在一通電台的猛喊猛呼之下,凡能出動的,全都傾巢而出,像雨季來臨前,螞蟻般家般的密集。


  隻可惜,這裏是山嶽叢林。敵人反應能力再快,對地形再熟,他們也隻能靠兩隻腳板走路。如果換成美國人則不同了,很可能這時已有直升飛機在天上嗡嗡叫個不停,半路堵截大有可能。但是,這是越南,剛剛成立的一個小國家,哪來這些玩意,沒辦法,還得憑著肉身來逞強。


  不過,越軍畢竟打了這麽多年仗,自然有他自己一套路數。‘我打不了蛇拳,那我就打螳螂拳。因此,這些越軍發現情況不妙後,便把手裏控製的幾門六0小炮用上了,這也是他們最拿手的東西,也算是他們看家護院的強項,所以都是走到哪扛到哪,或者可以說,指到哪,打到哪。


  到這時,敵人徹底弄明白了小分隊的企圖。跑是趕不上了,要想阻止住吳江龍他們,隻能用炮火了,這也是目前的唯一方法。


  開始時,敵人有兩門小炮,可著勁地向吳江龍他們開炮。“匡、匡”不時有炮彈砸過來。雖然打的仍然很零星,但在吳江龍他們前進道路上卻行成了很大阻力。


  現在,吳江龍帶著四個戰士也沒什麽好辦法對付敵人的炮彈,隻能用跑來躲避。可是,敵人打的很有準頭,那些飛過來的炮彈不停地在眼前爆炸。繼續向前跑,出現了很大困難。隻能是一邊閃,一邊躲,而且還要聽音判斷方位。


  吳江龍他們眼看著就要接近山腳,可就是上不去。敵人炮火幾乎卦住了這一地區。


  吳江龍急了,回身督促背電台的一個戰士,“呼叫跑火支援。”


  到了這個時候,再不用我軍炮火,光憑著肉體與敵人搏鬥,那不太傻了嗎!吳江龍帶著人光知道跑了,消滅一部分敵人後,滿想著可以平安回家了。沒成想敵人會用炮。現在是敵人把他砸急了,這才想起我們自己的大炮。


  “103,103,請求冰雹,請求冰雹。”電台兵可著勁地對著電台喊。他還在喊著,我軍炮火便飛過來了。


  有這麽快嗎?從當時的實力看,炮反還真沒有這麽快。


  由於受設備,通信工具等等方麵的限製。我軍要實施炮火反擊,怎麽也得用上十幾分鍾。哪能這邊一喊完,那邊就開打,而且打得還非常有準頭。


  那麽這頓炮火是怎麽過來的呢!別忘了,焦參謀和申偉軍還在山梁上。他們站在哪,看的比啥都清楚。當看到吳江龍這裏出現情況後,便急忙與接應的人取得聯係,指定敵人方位,呼叫炮火。


  小分隊這次出來,可不是他們十幾個人的事。有多少眼睛在盯著。此時,師長、政委都站在地圖前注視著小分隊行動。這裏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能通過邊防的觀察哨及時反饋回去。他們出來後,我軍光在邊境這一線,就屯了不少部隊,而且進入了一級戰備。


  隻要追擊吳江龍他們的敵人敢過線,這些中國軍人必然會對他們給予迎頭痛擊,甚至可能會對其全部殲滅。


  即使是這樣,最靠前部隊看見吳江龍他們受阻後,幾次請示主動出擊去接應,但都被上級拒絕。現在還不是大戰的時候,小分隊屬於偷襲,就是打的再火,也是一場遭遇,不是什麽兩國大的爭端。如果有大部隊參加,那就另當別論了。所以,在這一時刻,沒有**軍委的命令,誰敢擅自行動。


  那麽,用用炮火還是可以的。於是,我軍炮火開始向敵人反擊。


  我軍大炮一響,敵人那一頭頓時便啞了,不知那兩門小炮是被敲掉了,還是躲起來了,反正是一點動靜全無。


  用炮兵對付炮兵,和敵人來一次炮戰,這些敵人還真不是中國炮兵的對手。光憑口徑,他們就差遠了。也不是敵人沒那種火器,是因為他們一直以靈活為作戰原則,所以他們沒有在這一地區大規模地布置重炮,因此,敵人在炮兵實力上,遠遠不如我軍。


  敵人炮火一停,小分隊終於出了口長氣。


  “上山。”吳江龍喊。


  四個戰士從不同角落裏鑽出來,跟著吳江龍蹦跳著向山梁上跑。


  太陽驅散了天空上的所有烏雲,把直直的光線又灑在山梁上。小分隊人人披著一身光芒出現在山梁上,很快又消失在山背後。


  後邊追趕過來的敵人趕到時,徹底失去了目標。敵指揮官氣急敗壞地用望遠鏡向我方望了一會,不得不下了撤退命令。


  他們隻能遠遠地看看,沒一個敵人敢站到山梁上。因為,我軍的炮火正瞄著呢!上去了,還不是自尋死路。


  敵人一撤走,山下的槍聲徹底停止了。


  小分隊取得了預期戰果,以很小的代價獲得了絕定性的勝利。就為這,師裏還特意舉行一次不小規模的立功受獎表彰大會。當然了,會議內容不光是小分隊的捕俘行動,還有戰前動員、訓練總結等一些內容。但是,頒發獎章、獎旗活動是必不可少的。


  當主持會議的領導宣布完受獎名單後,各受表彰單位和個人陸續上台領獎。


  當一位師領導在頒發獎狀時,看到小分隊上台領獎的是一名戰士,便問,“你們隊長呢!”


  “隊長,隊長,生病了。”這名戰士吞吞吐吐了一下後,還算是夠激靈,隨便編了個理由。


  小分隊住地外。一條不大的河流湍急而下。在河的兩旁,一塊塊光溜溜的圓石顯示出了歲月的磨痕。極少量的河水漂出河床後,浸潤到一片淺灘上,然後凝固住一動不動,如處子般地忍受住了寂寥。足可見在清澈的水底中,有眾多一厘米左右的小魚在石縫間穿梭。


  吳江龍座在一塊突兀的大石上,頭埋在兩手間,雙肘支在雙腿上一動不動。沒人知道他在這坐了多久,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吳江龍抬起頭,兩眼呆滯地望著河水,灰色的臉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經受了很大打擊。


  這時,在吳江龍的身後,一條小路上走一下個人。


  吳江龍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仍然不受幹擾地,繼續著他的痛苦沉思。


  “吳江龍,我找你半天了,你怎麽在這?”焦參謀來到近前問。


  吳江龍聽見焦參謀說話,這才轉過頭去。眼中仍然一片茫然。他隻看了一眼,啥話沒說,又轉回頭,繼續注視著水麵。


  焦參謀來到近前問,“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連會都不參加了?”


  “沒勁。”吳江龍不動聲色地說出這兩個字。


  “嗨,你這是什麽話。”焦參謀說,“這可是師領導特意安排的一次表彰大會。說白了,這還不是為你們。”


  “無功不受祿。”吳江龍生硬地又說一句。


  “嗨,你這個人是怎麽了。”焦參謀麵紅耳赤地說,“師領導都認可你們,你怎麽還鬧個無功不受祿。你說,你們沒功,誰有功?”


  “誰都沒有功。”吳江龍繼續保持身體不動。


  “我說你啊!也就別謙虛了。”焦參謀走近一步說,“雖然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但謙虛過頭了,那就是虛偽。”


  “人都死了,弄這個有什麽用。”吳江龍沒頭沒腦地又說出一句。


  “哎,我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焦參謀沒明白吳江龍的話,繼續追問道。


  “鞏春玉犧牲了,他能得到啥!”吳江龍說,“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跟他相比,能活下來,比什麽都強。”


  這句話又把焦參謀僵住了。他停了半天,沒有說話。到現在他也沒弄明白,吳江龍是哪根神經又出錯了。


  焦參謀想了想,走上前,在吳江龍額頭上摸了一把,“我說吳江龍,你沒病吧!”


  “有。”吳江龍痛快地說。


  “啥病?”焦參謀問。


  “後悔病。”


  “後悔什麽?”


  “沒有一槍把那個越南兵打死。”


  這下焦參謀聽明白了,原來他是為鞏春玉的死在自責。焦參謀想了想說,“小鞏犧牲,那也不能全怪你。誰叫我們的敵人在臨死前還要作垂死掙紮呢!這說明敵人的軍事技能很過硬,我們不能輕視。”


  “嗯,”吳江龍發狠道,“我他媽那會也發昏,如果當場給他來個爆頭,比什麽都強,哪能還出這種事!”


  “你選擇的射擊位置也沒錯。隻是敵人的生命力太強。總之,是我們低估了敵人。”焦參謀說。


  “是啊!”吳江龍說,“我要是一槍讓那龜兒子斃命,小鞏也不會死。小鞏的死,我有責任。”


  “噢,這就是你不去開會的理由。”焦參謀終於找到了吳江龍不參加大會的原因。


  “你說我能去嘛!”吳江龍一臉痛苦,“那上邊有小鞏的鮮血,我拿得起嘛!我好意思要這個功?”


  “吳江龍。”焦參謀莊重地說,“完成這次任務,是集體行動的結果。你不能光想著自己,還要想到你手下的十個戰士。你可以不要榮譽,但他們需要。榮譽不是用來做擺設,也不是哄著你玩,那是勇敢的代表,是一種鼓勵,一種像征,是對成功的一種獎賞。”


  別看吳江龍有時容易衝動,說話嗆人。但他在焦參謀跟前,他還是有所收斂。畢竟人家做過他的領導,現在又比他高著兩三級。軍人嘛!到什麽時候也有個級別關念。上級領導管不了下級,說話沒人聽,我行我素,這樣的軍隊還不亂了套。所以,在焦參謀正嚴厲色說教時,吳江龍表現出了極大耐心。


  焦參謀繼續說,“你如果真的不想要這個功,那我去跟師領導說,把你們小分隊的所有榮譽全都收回去。別以為,你們是全師的唯一特殊分隊。你們牛,你們有種,師領導也領導不了你們!”


  吳江龍被焦參謀一陣挖苦和批評弄的無話可說。連著張了幾次嘴,都沒能在焦參謀說話當中插進空隙,直到焦參謀主動閉了嘴。


  “別,別。”吳江龍帶著企求的口吻說,“我不是那意思,我總覺得我對不住小鞏,他的死我有責任。”


  “那你想怎麽辦?”焦參謀問。


  “我請求上級給我處分。”吳江龍轉過臉來,正兒八經地要求道。


  “扯談。”焦參謀突然提高聲音說,“真的一場大戰即將來臨。你們小分隊的任務還很重。受了這點挫折,就想這想那。要我說,既然你怕死人,那你就幹脆辭掉分隊長別幹了,還回你七連當你的四班長去!”


  “我,我不是這意思。”吳江龍囁嚅道,“我是為我那一槍後悔。”


  “吳江龍,我現在明跟你說,”焦參謀說道,“推薦你來當這個分隊長,是我向參謀長提的建議,但願我沒看走眼。”焦參謀生氣道,“七九年,我們犧牲了多少人,如果都照你這樣個琢磨法,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能睡得著嗎?個個還不早就精神分裂了。”看著吳江龍不說話,焦參謀繼續說,“戰爭不可能不死人。打一仗後,能從中找出經驗教訓,下次不再犯,少流血,少死人,比什麽都強。”


  挨了一頓批評後,吳江龍漸漸從自責中擺脫出來,但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自然表情。


  焦參謀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平貼著水麵拋了出去,“吳江龍,看見水了嗎?”


  吳江龍轉過頭,望向焦參謀在河裏激起的水點,一時間沒明白焦參謀是什麽意思。


  “孔老夫子說,逝者如斯。”焦參謀說到這把話停頓住。


  吳江龍更聽不懂了,“誰是孔老夫子,什麽叫逝者如斯?”他在學校的那個年代,哪學過這些,整天批林批孔還不夠,還要半工半讀。從小學到高中畢業,總共才看過幾本書,學過啥東西。實事求是地講,就是小兒書也沒看過幾本。而且都是革命英雄人物之類的。涉及到曆史方麵的,在當時被認為是封建餘毒,根本不在學習大綱之內。所以,焦參謀這句話,他根本不懂。


  “你說啥,啥是孔老夫子,啥叫逝者如斯。”別看吳江龍不懂,但他也怕被別人用語言耍弄,所以他不明白,也要弄個明白。”


  焦參謀笑了,“孔老夫子,就是孔子。”


  吳江龍一聽笑了,“嗨,就那個孔**啊!知道,知道。孔家店住的那個,是不是他?”


  焦參謀苦笑了一下,“對,就是他說的。”


  “下麵那句是啥意思?”吳江龍問。


  “就是說,經曆過的事情老想著也沒用。時間就跟河裏的水一樣,任誰也是阻擋不住。所以,人也要往前走,也要朝前看。”焦參謀用盡心思,幫他分析。


  那個年代生長起來的年輕人,知識的確很貧乏。別看焦參謀比吳江龍大幾歲,但都屬於同時代的人,知識麵雖然稍寬一些,但也寬不到哪去,隻不過是比吳江龍醒悟的早,多看了幾本書而已。


  吳江龍不說話了,低著頭在想什麽。看那意思,是他正在用心咀嚼這裏邊的含議。


  “好了,不用想了。慢慢就懂了。”焦參謀走過來說,“回吧!晚上還有會呢!”


  “什麽會?”吳江龍最怕開會了,優其是那些政治方麵的,一學就是半天,特別是學習那些咬文嚼字的文件。


  “哈哈,”焦參謀笑著說,“我知道一說開會你就怕。”接著小聲說,“是關於下一步軍事行動的會。”


  “真的?”


  “那還有錯。是我從參謀長那裏聽到的。”焦參謀說。


  “好,那咱回。”吳江龍從石頭上站起來,主動說。


  審問俘虜的工作非常成功。我軍在初步摸清敵人邊境部署後,準備采取下一步軍事行動,繼續為攻打老山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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