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越境擾敵_一百四十四、戰前風雲
一百四十四、戰前風雲
吳江龍在說這句話時,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今生今世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以後的戰鬥,還能不能有他的份。對他來說,這些都是未知的,而且,他也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回到七連後,他的生活依然如顧,邊境仍然處於緊張持續之中。
種種跡象表明,七九年自衛反擊作戰對敵而言,打擊效果並不明顯,無論是在陸地還是在海洋,敵人氣焰十分囂張。在這場戰爭中,越軍雖然消亡了幾萬人,但領土並未損失一寸。與中國比較,他們損失的兵力也相仿佛,雙方算是打了個平手,因此,他們覺得自己並沒吃太大的虧。世界第三,亞洲第一的軍事強國夢該做還做,並且還經常以勝利者的姿態,時不時地向中國軍隊挑釁。不僅如此,他們繼續把勢力向中國境內擴張,繼續蠶食中國陸地、海洋,持續不斷地搔擾邊境人民生活。鑒於此中情況,當時的國家領導人不得不重新考慮對敵政策。大仗不大,但局部戰爭還是要搞的,最起碼,要在邊境上築起一座長城。這座長城就定在了老山和者陰山一線。
由於七連所在位置,本篇文章隻介紹老山。
老山在中越邊境12號界樁至14號界樁內,是這一地區的最高點。站在老山頂峰,向北可通視我國境內縱深30公裏的廣大地區。向南可俯瞰越南老寨、清水以南至河江省會40多公裏。向東可封鎖我國麻栗坡縣至越南河江省的主要通道、口岸。向西可監視12號界樁以西至扣林山邊境的諸多要點,因此,它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曆史上即成為了中越兩國的軍事要地。
按照一般國際慣例,相鄰兩國靠近邊界線的15公裏以內,各國均不得屯兵或進行軍事演習。在軍事上,把這一地區稱為軍事緩衝區。
老山正是處於中越兩國的緩衝地帶上,因此,兩國都不得在此駐紮兵力或修築工事。
然而,剛剛取得越南政權的北越政府,在軍事上,正處於順山而下的衝勢當中,他們又怎麽會把國際法放在眼裏。現在已手握柬埔寨,征服了老撾,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泰國。眼看著,一個聽命於越南的東南亞共榮圈就要建立,此時又怎麽會被一場戰爭製止住。中國的自衛反擊戰又將如何,一個多月的戰爭,他們還不是重新恢複了原氣。
但是,他們想歸想,真正害怕的,還是北麵的這個老大哥。屁股上已經狠狠地挨了一腳,疼也就疼了,拍拍了事。但是,萬一啥時老大哥再次發火,再給他兩耳光子怎麽辦!所以,他要先下手為強,占據有利地形,讓老大哥想管都管不了。當然了,想要吃掉中國,自然是想都不敢想。但要抵製住中國的幹涉,還是大有可能。因為,他們一直認為是自己把中國軍隊推出了越南國境。所以,他們掂量著,仍然有戰勝中國軍隊的可能。於是,北越政府選中了老山,準備把它作為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要地。
1979年我軍完成自衛還擊作戰,全部撤離越南國境後,越南政府即刻派出越北二軍區313師122團,秘密侵占了老山。當時,我國政府一再警告並多次質詢,要求越南政府把軍隊撤回去,繼續保持老山地區戰前條件。但是,越南軍隊他可不管這些。打都挨了,還怕你喊不成!現在即然占領了老山,不但要建成完備的戰略工事,做為防守要地。我還要打你,騷擾你,一定要把世界第三,亞洲第一的軍事雄風拿給中國軍隊看看。
於是,越軍依托老山的複雜的地形,修築了大量坑道、塹壕、掩體、藏兵洞,並在靠近我方一側的陣地正麵設置了多道鐵絲網、陷阱和防步兵壕。在距陣地400至600米的我方地段,設有警戒雷場。在距陣地50至100米處,設有寬正麵、大密度的混合雷場。這些雷場又配以各種障礙物,形成障礙區。障礙區之間的間隙再配以火力控製,形成了防禦設置上的大縱深。
同時,越軍還在防禦陣地內,配備了多種戰鬥火器,形成了直射、曲射、遠射、近射、側射、倒打相互交叉。上層、中層、下層、明火力、暗火力相互結合的密集火力配備。這樣,整個老山地區的越軍防禦就形成了以鋼筋混凝土地堡、坑道、掩蔽部為骨幹,以雷場、鐵絲網、陷阱、鹿砦為補充的防禦體係,成為能打、能藏、能獨立作戰、能長期堅守的堅固野戰防禦陣地。
老山如同一個大碉堡,威風地傲視著中越邊境。越軍在碉堡內,想看哪就看哪,想打哪就打哪。對我國境內主要道路、軍事目標和可能攻擊的路線都準備了炮兵射擊諸元。
從1979年的3月到1984年的3月間,5年時間裏,中國邊防軍望著老山如梗在喉,戰士們恨得牙根都疼,誰不想過去啃它幾口。啃平了,免得受山上敵人的氣。但是**不讓,一直忍著,規矩地守著國際法不肯多邁出一步。
據相關資料證明,在這段時間內,越軍共向我國境內開槍開炮690多次,發射各類槍彈28000餘發,打死打傷我邊民300餘人,炸毀我境內房屋67棟。由於越軍的威脅,麻栗坡縣船頭農場有4000畝橡膠林不能經營,2000畝良田不能耕種,24個村寨被迫內遷。
忍耐,就能忍來和平嗎!忍耐,敵人就會變的溫順嗎?不會,絕對不會。狼永遠不會改掉吃羊的天性,狗也改不了吃屎的毛病。除非狠狠地教訓他,或者將它圈地為牢。
認識到這一點後,中國軍隊終於準備對老山下手了。可是,怎麽打確又是個相當大的問題。畢竟越軍在上麵已經折騰五年了。究竟折騰成什麽樣。目前,還沒有一個中國軍人上去過。但是有一句話,我們聽到了,是越軍313師師長說的。他說,“老山防禦可以擋住整個昆明軍區的進攻,中國軍隊要想攻下老山,就必須用屍體鋪著上來”。
“打,一定要打,但在打之前,必須搞清敵人情況。”上級決心已下,偵察任務自然是非邊防部隊莫屬。
大戰在即,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這個時候,吳江龍卻碰到一個相當大的問題。屈指算來,他在部隊已經快有五個年頭了。五年,對於一個戰士來講不算短。如果沒有特殊技能,一般是幹不了這麽長時間的。那麽,吳江龍做為在部隊服役五個年頭的老兵,一個地地道道的大頭兵。除了打仗之外,沒有其它技能。那個時期,軍隊還沒有誌願兵這一說,也沒有軍士長這個銜。要想繼續幹下去,就得有個說法,否則,就得退伍走人。
怎麽辦?不僅吳江龍犯愁,李森和佟誌遠都在犯愁。在這個多事之秋的節骨眼上,誰會眼睜睜地把吳江龍這個戰爭天才白白浪費掉,誰讓他走了,那誰就是白癡,一個睜著眼睛,看不到腳下金子的睜眼瞎。
可是,退伍指標下來了,而且年限也規定死了,吳江龍完全在這個條件之內。不讓他走,隻有一個條件,提幹。提幹,那可不是連長、指導員說了算的。就是團裏要提一個人,那也得向師裏打報告,最終還得由師裏批。
“對,就讓吳江龍提幹。這麽好的軍人不留在部隊,誰還有資格呆在這。”李森和佟誌遠商量好後,兩個人草擬了一份報告交到團裏。光是他們倆的力量還不行,還不能少了史柱國。
聽說吳江龍在退伍名單之內,史柱國一聽就急了。當佟誌遠把提吳江龍當幹部的想法跟他一說,史柱國高興地一拍桌子,“對,就這麽辦。”並且答應,軍務股的事他去說,不能讓吳江龍走。政治處主任那頭也由他來跑,一定要把吳江龍提幹的事弄成。
提一個戰士當幹部,那可不是一說就成,一蹴而就的事。即要搞內查,還要搞外調。何況那個年代,政治仍然處於階級論的陰影之中。雖然成份論取消了,沒有什麽地主、富農、中農、貧農這個說法了,但祖宗三代還是要查查的,社會關係還是要走訪的。這樣一下來,轉眼一個多月就過去了。
部隊工作要做,老兵複員工作也要搞。直到宣布退伍名單這一天,吳江龍提幹的文仍然沒有下來。
由於七連擔負著邊防巡邏任務,全連集合在一起,搞個退伍儀式自然是不可能,也沒那個條件。所以,戰士退伍都經指導員個別談話,沒有特殊情況,便一個個退出崗位。連裏再把火食改善一下,讓這些準備退伍的老兵吃幾天好夥食。等團裏接人的汽車一到,拿上百八十塊錢的複員費,打鋪蓋回家,算是徹底結束了軍人生涯。
輪到佟誌遠找吳江龍談話了,佟誌遠可犯了愁。讓吳江龍走,真是違心啊!他打心眼裏不想讓他走。可是,“鐵打的營房,流水的兵”現實條件又都擺在那,與吳江龍條件相當的戰士也不少,他沒特殊理由把吳江龍留下,讓別人走。那樣做,又怎麽跟其它戰士解釋。對別人說,“吳江龍軍事素質好,七連離不開他,就是不讓他走。”這話能說嗎!那還不傷了其他戰士的心。“我們也在部隊幹了好幾年,什麽苦沒吃過,什麽罪沒受過。槍也打過,敵人也抓過,傷也負過,也算久經戰陣的老兵了。啊!鬧了半天,就吳江龍是親娘養的,我們啥都不是嗎?”這樣一講,還不亂了套。那也不是政治指導員的工作水平。沒辦法,隻好一碗水端平,忍痛割愛。
那個時期的戰士,不管部隊生活多麽艱苦,到了,也沒一個人願意離開部隊。所以,連隊幹部最怕的就是老兵服員。雖不是生離死別,但也跟遠遠的貶謫差不多。
“指導員,您別為難,”吳江龍看著佟誌遠欲言又止的樣子勸說道,“我服從組織決定。”
“小吳,我和連長都爭取過。可是,看來很難了。”佟誌遠想把給他提幹的情況告訴他,“你完全有當一名幹部的條件,但是,這個事情又很難決定,上級有上級的考慮。”
佟誌遠真不知該怎麽往下勸說吳江龍,連他自己都沒想通,他又怎麽能拿得出說服別人的道理。——這麽好的軍人不能留下,那部隊還需要什麽樣的軍事人材呢!雖然在這個時期,全軍開始重視軍隊幹部培養。戰士提幹必須經過軍校這個門坎。但是,軍校生也代替不了經驗豐富的老戰士。就拿現在來說,讓一個軍校生直接帶著一個排去參加戰鬥,他的指揮能力,能超過像吳江龍這樣的老兵嗎!不能,肯定不能。為這,佟誌遠還專門寫了一篇論文。交上去後,也是音信皆無,他不明白上級是怎麽考慮的,會不會還有新的配套措施,來攙留住部隊中土生土長的這些老兵。
“指導員,您忙您的吧!我不會給組織添麻煩。”吳江龍站起身,背對著佟誌遠開始打背包。
佟誌遠也站起身,在吳江龍後背拍了一下,“小吳,我和連長一會送你。”
“嗯”吳江龍眼淚流出來了。
佟誌遠一出屋,吳江龍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五年的軍旅生涯就這麽結束了,他是真心愛著這個連隊。別看經曆過那麽多炮火,受過多次傷,可他從沒害怕過,從沒後悔過,就是在戰鬥中死去,他也認為那是死得其所。到現在,他都認為自己為戰鬥而生,也會為戰鬥而死。可是,身邊的一個個戰友都倒下了,有的犧牲了,有的變成了殘疾。他卻仍然保持完整身軀。因此,他認為使命還沒有完成,還應該為部隊繼續戰鬥。
吳江龍心潮澎湃,經曆過的戰鬥場景,死去的那些戰友,一下子全都過電影般地在大腦中浮現出來。他想到了劉嶽,想起了劉強,看到了倒下的一班長,以及許許多多犧牲掉的戰友。最後,他的記憶闡門停在了董燕身上。自己要走了,怎麽跟董燕說呢!雖然董燕說過,他走她也走。但是他知道,董燕跟他一樣,也是舍不掉這身軍裝,離不開這支軍隊。
“唉!”吳江龍無奈地發出一聲長歎。
這時,李小飛、黃震和四班的幾個戰士湧進來。一齊問,“班長,你真的要走?”
吳江龍在他們進來之前,偷偷地把眼淚擦掉,所以,這些戰士沒人看出他哭了。
吳江龍望著自己班裏的兵,啥話沒說,露出一張笑臉,挨個地拍拍他們肩膀,“我一會就走了,不管以後誰當你們班長,都不要當孬種。”
李小飛最先哭了起來,“班長,真不想讓你走。”
“班長,好好跟連長說說,不能讓你走。”黃震哭著說道。
這個時候,李森就站在門外。他正準備進屋,聽到屋裏一片哭聲,他幾乎傷心地也要跟著落淚,心想,“算了,還是別進去了,進去,能對吳江龍說什麽呢!”
李森悄悄地轉身,離開了這間屋。
遠處,響起汽車引擎聲,接著兩輛汽車駛進小河口村。
“他媽的,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到來了。”李森氣憤地在屋裏罵了一聲,接著對通信員說,“通信員,通知在家所有人員,去操場上集合。”李森要盡可能地給退伍老兵搞一個隆重的歡送儀式。
操場上,兩輛汽車已經掉頭擺好陣勢,隻要搭車人員一上車,它就可以呼地開出小河口,去完成它運輸的使命。
七連戰士組成一個夾道,站在兩旁的戰士,與將要離別的老戰友一一握手告別。李森和佟誌遠站在了最靠進汽車後箱處。當每一個戰士過來上車時,他們兩人都要搭**,把戰士送上車箱。
吳江龍走過來了,李森抓住吳江龍的手狠勁握了握,一句話沒說,又把吳江龍摟在懷裏,然後才粗聲粗氣地說,“兄弟,今生今世,算為哥的對不住你。但願下輩子,咱哥們還能在一個槽子裏吃飯,有空給你補上。”
“連長,能和你這樣的老兄在一起,我這輩子也知足了。”吳江龍發自肺腑地說。
佟誌遠走過來,主動與吳江龍握手,“吳江龍,回去好好幹,好鋼在哪都能打出好材料。”
“放心吧!指導員,回去我會好好幹。”吳江龍說。
“但願你到地方,也別丟了部隊傳統。”
“是。”
“上車吧!”佟誌遠催促了一下。
吳江龍含著眼淚上了汽車,回過頭來,看著他的連長,他的指導員,和那些送行的戰友。
汽車開始發動,馬達響了起來。
吳江龍和車上的戰友舉起手,準備向戰友們告別。
這時,通信員從遠處跑過來,邊跑邊喊,“連長,電話,電話。”
“哪來的?”佟誌遠問。
“營長打來的,說是有急事。”李森一聽,估計可能與吳江龍有關。李森回過頭對佟誌遠說,“先不要讓汽車走,等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