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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南疆烽火_一百二十四、歸隊

  一百二十四、歸隊


  吳江龍走了,走時給董燕留了一封信,是由一名軍醫轉交給董燕的。董燕收到信後,風了似地衝進吳江龍病房。病房裏已經換了新主人。董燕追出醫院大門口時,這裏竟然空寂即沒有來往車輛,也沒有進出的行人,隻有哨兵守在孤零零地崗樓內。


  董燕頓覺太陽昏暗,大地無色,天空在下墜,此時,一切的一切在她眼前全都失去了光澤。董燕的心空了,眼神亂了,思緒也停止了。她不知自己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該去哪裏。隻是一個人站在門口,呆楞楞地傻站著。


  哨兵看了她一會,以為她是在等什麽人,便沒有過來搭話。


  又過了一會,有輛汽車駛來。汽車在董燕前方幾米處鳴了兩次喇叭,董燕竟然不知躲避,汽車嘎然在停住。


  司機伸出頭,朝她嚷了一句,董燕還是沒動.

  這時,哨兵出來喊:“董護士,有車?”哨兵連喊兩聲,董燕這才從迷盲中返回到現實。


  董燕終於發現了眼前汽車,慌忙向一側躲避。等汽車駛過後,董燕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轉身,快步朝著駛進院內的汽車追去。她幻想著吳江龍能從汽車上下來,希望吳江龍這一次隻是外出,或者是他走到半路後,又搭車回來了。


  汽車在房前停下,罩著的蓬布簾子被從裏麵打開,緊接著便有幾個戰士從車上跳下來,隨後又從裏麵拉出一付單架。一個傷員在眾人簇擁下,被抬進了搶救室。


  董燕挨個查尋這些人後,沒有發現吳江龍。董燕不甘心,隨即又扒著車沿向車廂裏張望。沒有,這裏仍然沒有,裏麵是空落落的車廂板。


  董燕看完這一切後,徹底沒指望了,也徹底失望了,隨後,一個人又開始發呆,站在車後,想不起接下來自己該做些什麽。


  一個女護士跑過來喊,“董燕,你怎麽在這?護士長找你呢!”


  “啊!”董燕這才想起還有工作要幹。於是便跟著這名女護士跑進病房。


  吳江龍走了,確實是真的走了。他的傷還沒有完全愈合好,但他天天去醫院領導那裏纏磨著要出院,弄的為他治療的那名男軍醫實在受不了了,沒辦法,把他轉回到團衛生隊。


  “小吳同聲,你回去後不能參加訓練,要繼續養傷,否則,將來會留下病根的。”男軍醫一邊辦理出院手續,一邊叮囑他。


  “是,是,”吳江龍一再表示,“我回去啥也不幹,聽您的,好好養病。”


  吳江龍終於拿到了師醫院的轉院證明。他總覺得轉院不如出院來的痛快,回去後很可能還是回不了連隊。於是,他又不知從什麽地方摳來個“出”字,然後把“轉”字挖掉,用糨糊把出字強粘在上麵,讓轉院證明變成了出院證明。


  吳江龍急著出院可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邊境。


  特別是在最後這幾天,他開始注意那些新抬進來的傷員。這些傷員不是被地雷炸傷,就是被人用槍打傷。他就納悶了,戰爭已經結束了這麽久,怎麽傷員還在縷縷增加。於是,他一見到有傷員入住,便跑過去和那些新進來的人員拉近乎,想辦法打聽前線戰事。


  在自衛反擊戰結束後,我國對邊境衝突一直諱莫不講,不是親臨邊境,親身經曆的人,也很難了解這時的中越邊境還在發生著什麽事。直到1984年老山、者陰山戰鬥向世人公開後,我們才知曉,中越邊境自1979年以來,大小戰鬥發生了無數次,戰事從沒有停止過。


  第二個原因,吳江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開始惦記上了一個人,時常的也會發呆發楞,開始有了魂索夢擾的感覺。有事沒事時,他總想那些他和董燕在一起的日子。特別是董燕在護理他期間,他一看見董燕的萼娜身影,控製不住的思緒便亂飛亂舞,弄的他有時整整一天都靜不下來。董燕對他的好感,他早就看出來了,隻是故意裝做不懂。他怕時間久了,自己會掉盡感情的旋渦,真的會戀上董燕。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戀愛。對他而言,他還不知什麽叫戀愛,什麽叫愛情,隻覺得搞對像這個詞比較匹配。而在部隊中有明文規定,戰士在部隊服役期間不允許搞對象。要是此時與董燕搞對象的話,這不明顯違返紀律嘛!什麽樣的紀律都可以違反,但這一條他堅決不犯。別看僅這一條,弄不好就得卷鋪蓋回家,提前退伍。再者,吳江龍最上心的還是打仗。他非常清楚一個戰士在戰場上的結局是什麽,說不定哪一天自己真的會光榮。自己犧牲不要緊,讓一個沒有出嫁的女孩惦記著、想念著,那是件非常痛苦滋味。對她而言,這就是對董燕一輩子的傷害。所以,他不想和董燕這麽糾纏下去。即使要和董燕好,那也得等戰爭真的結束,等他為戰友報了仇的日子。隻要自己能活著回來,到那時他回主動來找董燕的。


  吳江龍回到了連隊。在進入營房後,他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生麵孔。這些新兵看到走來的吳江龍後,也沒人上前打招呼,隻是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望著他。真到牛強從屋裏觀來,吳江龍才確定這是七連沒錯。


  牛強身邊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兵,三個人邊走邊比劃,不知在說些什麽。


  吳江龍老遠就認出了牛強,喊:“牛強。”


  牛強聽見有人喊,一抬頭,看見了吳江龍,風馳電掣地跑過來,高興地說,“班長,你回來了?”


  “什麽班長,我啥時成班長了。”吳江龍不想擔這個虛名。


  牛強也不解釋,轉身對那兩個戰士說,“這是咱四班長,還楞著幹啥,快把東西接過來。”


  兩個戰士上前,班長長班長短地叫起個沒完,硬是從吳江龍手裏搶走了裝著臉盆等洗漱用具的網兜。


  吳江龍龍瞅著牛強嗔怪道,“你可不許瞎叫,咱班長是肖勇,聽見了,成什麽樣子。”


  牛強哈哈笑的,“人家才不稀罕你這個四班長位置,現在人家是二排長。”


  “是嗎?”吳江龍驚歎一聲,隨即責怪道,“那你小子為什麽在信中不說?”


  “這才是幾天前的事!”牛強說,“我正準備把咱班長提排長,你當班長的事告訴你呢!沒成想你卻回來了。”


  “哈哈哈”吳江龍笑了,“走,那我得先見見咱這新排長。”


  “都去訓練了,還沒回來。”牛強阻住說。


  “那家裏都誰在家?”吳江龍問。


  “指導員。”


  “指導員?”吳江龍眉頭立時皺了起來,他想到的是徐昕,接著問,“指導員不是?”想說的話還沒說出來便打住了。


  牛強明白他要說啥,急忙解釋說,“是新來的指導員,不是徐昕。”


  現在,七連對徐昕這個名字諱莫如深,提都不願意提。但吳江龍還是想打聽一下。特別是在後山帶領炊事班打擊越南鬼子的那場戰鬥中,他看出了徐昕並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不僅作戰勇敢,而且也很有頭腦。所以他對徐昕的印像還不錯,因此對徐昕投降當俘虜這件事始終持懷疑態度。


  “徐指導員有下落嗎?”吳江龍問。


  “有”牛強說的很幹脆。


  吳江龍眼睛裏立時出現亮光,心裏暗暗祈禱,“但願徐指導員不是唐建忠說的那個樣子。”


  “他在哪?”吳江龍迫不及待地問。


  “在監獄。”牛強低著頭說。


  “什麽?”吳江龍幾乎要驚叫起來。


  他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一個參加自衛反擊戰的人,怎麽會在戰爭後進了監獄呢!除非他是**。


  “為什麽?”吳江龍急的抓住了牛強衣服問。


  “我也說不好,”牛強被問的沒了底氣,聲音越來越小,“反正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個人,回來後,都不見了。”


  吳江龍不問了,他還能問什麽呢!他似乎有些明白,唐建忠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不然,為什麽他們回來後,上級還要審查他們呢!


  想到徐昕,吳江龍很是為自己後怕。要是自己沒有衝出來,也被越南人抓到,那這頂俘虜的帽子算是丟不掉了,弄不好還得跟指導員徐昕一個結局。要是那個結果的話,自己別說是當兵打仗,就是回地方混日子都難。這時,吳江龍發覺身上不知何時冒出了冷汗。


  “走,先去指導員那報到吧!”牛強見吳江龍低頭不語,提了一個建議。


  “行。”吳江龍一路無話,機械地跟牛強去了連部。


  連部裏,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軍人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什麽,後背對著敞開的門口。門雖然開著,但牛強和吳江龍兩人還是停在了門外,沒敢冒然進去,


  “報告”牛強向著門裏喊了一聲。


  “進來。”裏邊的人說了一句,並未轉過身來。


  吳江龍和牛強進了連部。


  牛強看這個人沒動,接下來說,“指導員,吳江龍回來了。”


  “在哪?”男軍人這才轉過身來問。


  他不認識吳江龍,吳江龍也不認識他。兩個人互相打量。


  “指導員,這就是吳江龍。”牛強介紹說。


  “不用介紹,不用介紹,很像嘛!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吳江龍。”指導員說著話,熱情地伸過手,“我姓佟,佟誌遠。”


  “佟指導員,我叫吳江龍。”吳江龍伸出雙手與指導員對握。


  “連長一天到晚地念道你,別看沒見過,我都能猜到你長的什麽樣。”佟指導員說,“一看還真是,跟我想像的一點不差。”


  吳江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來,來,坐下喝水。”佟誌遠把吳江龍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隨後從地上拿起一個暖壺要給吳江龍倒水。


  “我來,指導員。”牛強上前去接水壺。


  佟誌遠這才想起跟前還有牛強,轉過頭說,“去,把連長叫回來。”


  牛強答應一聲,飛快向訓練場跑去。


  不一會,窗外響起雜亂腳步聲。


  李森進屋,後邊跟著肖勇等十幾名吳江龍還能叫上名字的,上過越南戰場的老戰士。


  “好小子,回來了。”李森進來後,在吳江龍肩膀上拍了一下,呲著牙高興說,接著又一把抱住吳江龍。


  吳江龍見到李森和這些戰士,眼淚刷地從眼眶中掉出,緊跟著喉嚨也開始發緊,一陣嗚咽聲立時湧了上來。


  “別哭,別哭。”李森又把吳江龍推離開身體,“我看看,都哪受傷了,”李森的目光一邊在吳江龍身上撒摸,一邊說,“都說你身上被敵人打了不少窟窿,我看不像嘛!這不結實的很,還是原裝的。”


  “哈哈哈”屋裏的人都被李森逗笑了。


  肖勇湊上前,抱住吳江龍,然後用力在後背上拍了拍。


  肖勇抱住吳江龍後,眼淚緊跟著便布滿了眼眶。他想說點什麽,可世界上就根本沒有什麽語言能代表他和吳江龍之間的戰友感情。這是戰場上留下的生死友誼,硝煙中生命的連接,是血與火的生死考驗。天底下無論什麽樣的情,什麽樣的關係,也沒這種生死與共所產生的戰友情來的更堅硬——這叫鐵戰友。所以,肖勇搜腸刮肚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完被激動、歡喜、興奮、心酸所代替。


  “吳江龍,你總算回來了。”肖勇隻說了這一句,便被衝進來的其他戰士擠到一邊。


  衝進來的十幾名戰士,都是與他一同開到越南前線的老戰友。吳江龍與這些戰士輪流握手擁抱。此時,吳江龍的眼前開始俘現著一個個充滿硝煙的戰場。仿佛聽到了這些戰友們仍然在戰場上呐喊,看到了他們仍然在向敵人射擊,還不時的有人接連倒下。吳江龍有了種夢遊般的感覺,一時還回不到現實中來。


  看到吳江龍眼裏一直充滿淚水,臉上早已流出了長長幾道淚痕。李森也被感染了,眼淚不由地流出來。不僅他被感染,屋裏其他的戰士也是如此。不僅吳江龍在哭,好多戰士們也都被他感染地哭出了聲。


  李森盡量控製住,帶著哭腔訓斥這些戰士們,“哭什麽哭,一個個大男人,有什麽好哭的。”他雖然這麽說,極力控製著,但眼淚還是流了出來。“吳江龍不是好好的嘛!”


  吳江龍是回來了,可還有三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二的戰士留在了越南。他們留下的不僅是血肉之軀,還連帶著那些紛紛擾擾的戰爭陰影。


  他們之所以哭的這樣悲切,不僅是為吳江龍能回到七連,同時,他們想到的了那些倒下去的親密戰友。現在,他們人在哪裏,靈魂在哪裏?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僅在短的短的幾天戰爭中就這樣消失了。他們能不傷心,能不感懷,能不想的激烈嗎?隻要頭腦中有他們的身影,記憶中還淌著鮮血,他們就會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們。


  親愛的戰友,你們何時也能像吳江龍這樣自己能走回連隊呢!

  李森不想讓悲愴的情緒總是纏繞這些戰士,突然朝著門外喊:“通信員,告訴炊事班,今天晚上加餐。”


  “是”通信員在外答應一聲,跑開了。


  連隊加餐除非有重大節日,或者有重大喜慶,或者是一些特殊活動。否則,四菜一湯總是千篇一律,吃的人厭之又厭。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唐建忠聲音,“讓讓,讓讓。”


  唐建忠從人堆後麵擠了進來,“老吳,老吳。”一進來便不停地喊。


  “唐班長。”吳江龍主動迎過去。


  唐建忠一上來,一把抱住吳江龍,“可想死哥們了。”


  “嗨、嗨,看看你那髒手。”李森指著唐建忠說。


  大夥這才開始打量唐建忠。


  隻見唐建忠胸前紮著圍裙,兩手沾著麵,身上的衣服也是油糊糊的。


  李森這麽一說,唐建忠不好意思了,解釋說,“連長,俺不是在做飯嘛!這不是聽說吳江龍回來了,俺必須得過來看看。一著急沒來得換。自己哥們,不在乎。”唐建忠雖然有些窘,話說的利索,但句句在理。


  “你小子,竟然敢跟連長叫真。”肖勇一旁說。


  “嘿嘿”俺哪敢,這不是在解釋嘛!”唐建忠嘻嘻笑著。


  “行了,行了,麵也見過了,趕快回去做飯。做不好,找你算帳。咱們的吳大英雄可還餓著肚子呢!”李森笑著說。


  “是”唐建忠立正答應。


  “別忘了,今天多加幾個菜。”李森叮囑說。


  “是”唐建忠剛要轉身,接著又問,“加酒不?”


  “這要指導員說了算。”李森怕冷了指導員,轉而說。


  不等唐建忠開口問,被擠到床沿上的佟誌遠終於有機會說話了,“加,加,每桌放兩瓶,隻要不喝醉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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