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七十年代那場戰爭> 第四卷、大撤退_九十二、撤不走的七連

第四卷、大撤退_九十二、撤不走的七連

  第四卷、大撤退

  九十二、撤不走的七連


  央央大國,不怒,其勢在;不爭,其力存。怒,則翻江搗海;爭,則雄霸天下。但是,中國做為大國從不持強淩弱,從不以大壓小,“和平五項原則”的既定方針,一直是中國**人的主要外交手段。


  禮儀之幫也得講個規矩,仁者愛人也要看看對像,謙謙君子也有謙的限度。給人逼急了,誰不煩你,就是綿羊還要撞上一角,何況是一頭已經睜開眼睛的雄獅。


  小霸王的突然出現,弄的東南亞峰煙四起,四鄰不安。霸就霸吧!誰又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何況是剛剛成長起來,畢竟還很年輕,又沒什麽經驗,犯點錯誤自然難免,估計時間長了慢慢就會改好。可是,錯就錯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無休止地擴張,甚至於把刀子捅倒了雄獅的鼻子上。


  人不能太貪心,做事不能無原則,最可恨的就是忘恩負義。


  既然小兄弟太過火了,免得今後出亂子,那就教訓一下吧!不然他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我軍打下諒山後,教訓目的基本實現。三月五日,軍委下達了自衛反擊作戰的邊防部隊全部撤回國境線內的命令。


  命令一下,舉世驚異。就連當時的河內政權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個乘勝之師,已經是兵臨城下、勝算在握的強大軍隊,突然間不打了,實出世人意料之外。


  現在,我軍已攻到諒山,前麵已是一馬平川。二十萬軍隊枕戈待發,萬馬嘶鳴。隻要軍委一聲令下,千萬輛鐵甲形成的洪流,瞬間便會踏破敵人防線。但是,中國沒有這樣做。


  “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做為當時的戰略思想,我們一直處於保家衛國的思想狀態。中國絕不會強占別國一寸土地,也不會搶掠任何國家的一草一木。我們要的是發展,要的是和平。


  我們的目的,給敵人足夠的教就可以了。讓敵人收收手,明白“是可忍,熟不可忍”的道理就行了。別沒事有事的,總拿老大哥開涮。


  但是,當時的越軍可不這樣認為。他們仍然認為自己是東南亞的老大,仍然認為蘇聯老大哥會伸出援助之手,仍然認為自己有頂天立地的能力。雖然被中國軍隊打怕了,打跑了。但他們的遊擊戰術也算學到了家。最為有特色的,便是卷土重來。


  我軍撤退命令一公布,越軍反應極快,在很短時間內便紛紛從各種各樣的山洞裏鑽出來,采取破壞公路,搜山圍剿,冒充誘騙等各種方法對我軍進行襲擾、阻擊、圍堵。


  克勞塞維茨曾經在《戰爭論》中講過:“撤退是最困難的軍事行動”


  這樣一來,我們的二十多萬軍隊,如何撤出越南北部山區便成了一個很大難題。


  撤退決不能一窩鋒。組織撤退時,必須牢記一個理念,在撤退中不斷殲滅敵人有生力量,讓敵人失去還手之力,否則,不是被敵粘住,就會被敵人包圍,不但撤不出來,還會有覆沒危險。這樣的列子很多,很多。


  當時的撤退作戰原則,就是相互交替掩護。前隊撤退,後隊在既定陣地上組織有力的兵器和火力掩護前隊,殺傷追擊之敵,並注意與友鄰部隊保持聯係,防止敵人迂回斷我退路。


  莽莽群山,一拔又一拔的連隊拔營返程。而守衛在三四六高地上的七連卻遲遲沒有收到撤退命令。


  徐昕,不久前派到七連的新任指導員,終於耐不住了,走到史國柱跟前問,“史連長,上級是不是把我們給忘了。”


  “扯談,”史柱國放眼看了看趴在工事裏的七連士兵,然後說,“百十號人守在這,能忘嗎!師裏想不起咱們,團長還想不起,團長想不起,難道營長還想不起!”


  徐昕回首望著山下陸續經過的部隊,說,“人家都走了,陣地也空了,為什麽我們還在這?”


  史柱國瞅了眼徐昕,低著頭,看也不看地說,“我們是軍人,到啥時也要服從命令。看人家幹什麽!撤退自然有先撤,就有後撤。”


  徐昕這個出身於幹部家庭的獨生子,一來到七連,史柱國就覺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打仗不勇敢不說,說話總是咬文爵字,而且還婆婆媽媽!別指望他能給戰士們做什麽思想工作了!隻要不說反話,不拉連隊後退就燒高香了。如果不是平級,史柱國真想找營長把這個指導員給退回去。共事幾天,史柱國都沒問過他是從哪個部隊調過來的,更不了解他是怎麽當上的指導員?隻覺得這人靠不住。史柱國不喜歡徐昕,雖然沒掛在嘴上,但幾名排長已經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來了。


  “萬一越軍上來,我們想撤都撤不走了。”徐昕不管史柱國態度如何,仍然說出了自己想法。


  “走不了就打。”李森突然插進來說。


  這場戰爭打下來,李森與史柱國關係鐵的不能再鐵了。史柱國看不上的人,他當然也就看不上。管你是啥領導不領導的!何況徐昕的話,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戰士們打了這麽多場仗,死了這麽多人,現在活著的,拉出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說句過硬的話。


  連隊領導又咋地,沒有真本事,沒有戰爭積累出的資格,在這些鮮血泡出來的戰士麵前,說話還真不頂用。順耳還行,不順耳,根本就不會有人聽,不拿話砸你兩句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徐昕轉過頭看了眼李森,本想拿出指導員的領導身份訓斥他兩句。但一見李森那雙凶神樣的紅眼珠,和滿臉老長的大胡子。徐昕心怯了,於是緩了口氣,但語氣仍然很生硬,“我是在和連長談工作。”


  “我去看看陣地。”史柱國站起身,扔下兩人,獨自向前走了。


  “指導員,我們都知道越軍打仗很猛,但咱也不能怕他們。我們不是已經打到這了嘛!撤回去,怎麽也比打容易些吧!”李森不依不饒堅持說。


  “當然,你們打仗都很勇敢。但是,進攻難,撤退也難。萬一我們慢了,敵人圍上來,我們全連可都走不脫了。”徐昕見史柱國不愛理他,想要把自己的打算跟李森說說。畢竟李森是代理副連長,也是支**員。


  “沒錯,但是部隊後撤,總得有人壓陣。”李森硬氣地說。


  徐昕向遠處抬頭看,“你看看,南邊哪裏還有什麽部隊了。”


  “沒有上級命令,困死這也不能後退一步。”李森故意大聲。


  “我們現在不是聯係不上嘛!”徐昕努力勸說,“萬一上級允許我們撤退,而通信又出現失誤,我們在這不是傻等嘛!”


  “你的意思是?”李森斜著眼睛問。


  “你也應該做做連長工作,盡快做好撤退準備。實在不行,我們自己向後撤。”


  “門都沒有,你這是違反軍紀。”李森瞪起了眼睛。


  “好好,你不說,我自己去說。”徐昕仍不肯罷休,邁步去找史柱國。


  三四六高地共有三個山頭,卡在諒山通往北部山區的一條公路旁。


  隻要有中國部隊守住這裏,越軍大部隊就甭想通過,更甭想對我軍實施反包圍。


  七連的任務就是擔任阻擊。


  日落西山,夜幕漸濃。眼睜睜看著整整一個白天在寂靜中度過,陣地上一點戰事沒有發生。


  快到半夜時,一個戰士來到陣地壕溝旁,喊,“吳江龍,輪你上崗了。”


  吳江龍從貓耳洞中爬出來,打著哈欠,望著滿天星鬥。


  站在高崗上遠遠望過去,山巒與天空非常明顯地分成兩層。高出山尖部分,明亮的星光映襯著晶瑩的天空,灰白色的世界包著浩瀚的蒼穹,蒙蒙朧朧,茫茫蒼蒼。隻有星光,不見月亮。


  山尖下,濃黑的山體陰沉沉,漆森森,滿世界裏都溶入了稀奇古怪的東西。像人,像獸,像地獄,像深淵,像種種明亮時界裏絕沒有過的嚇人生靈。什麽都有了,可就是絕沒有仙境般地漂眇與神異。


  吳江龍臥在戰壕裏向外觀察著。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響。


  人一旦靜下來,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陳年舊事。記憶帳本會自動打開,無論是你欠人家的,還是人家欠你的,總要翻過幾個來回才肯罷休。


  吳江龍想家了,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老爸。


  部隊後撤,意味著戰爭即將結束。他這個跟老爸鬧翻了的兒子,還是要回家,還是要與父親見麵。想想跟老爸鬧翻時的情景,老爸拂袖而去的身影。吳江龍現在什麽都理解了。老爸雖然出於私心,但畢竟還是基於父子之情。戰爭打的這樣殘酷,死了這麽多人。萬一自己也在死亡通知單裏,老爸麵對這樣的結果又將會如何呢!他會痛罵,還是會痛哭!


  接著他又想到了劉嶽,這個比他早一年的老兵。一同過境作戰,一同出生入死,在戰場上凝結成了生死戰友情。


  “劉嶽,你一定要活下來,再過幾天我就回去看你。”吳江龍難得地在心裏叨念出這句話。


  在十七天的戰爭中,吳江龍還是第一次靜下來有了回想的心情。也許是要回家了,也許是戰爭要結束了,也許是不再死人了。種種遐想一下子便充斥到了他的大腦中。


  “媽的,怎麽婆婆媽媽起來了!”吳江龍暗罵自己一句,想努力回到現實中來。


  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總覺得他們的仇還沒有報完。戰爭就這樣結束了,不再有龜兒子找打了。諾言沒法實現,自己憑什麽去麵對死去的兄弟,拿什麽去對他們說呢!

  看看那些傷殘了的戰友,看看那些燒白了的骨灰,看看那些不停倒換的生麵孔,吳江龍總覺得心裏壓抑,總覺得戰爭不應該這樣結束。“我們的血不能白流!我們的戰士不能白死!我還要報仇。”他竟然把心裏的話叨念出了口。


  一個腳步從戰壕的另一端走來,吳江龍警覺地將槍一橫,大聲問,“口令。”


  “北京。”對方答對了口令。


  “排長,你沒睡。”吳江龍聽出是李森聲音,於是問。


  “該我查哨了。怎麽樣,有情況嗎?”李森來到近前問。


  “沒有,龜兒子們靜的很,可能是打怕了吧!”


  “不會。”李森說,“興許是他們沒反應過來,一旦追過來,仗還是要打的。”


  “那我們還撤嗎?”


  “當然要撤,上級命令一到咱們就走。”


  “噢!”吳江龍不再說話。


  李森扒著戰壕沿向遠處張望,“吳江龍,想家嗎?”


  “不想。”吳江龍脫口而出。


  “哼,你是怕你老爸收拾你吧!”李森直截了當地說。


  吳江龍沉吟了一下,說,“收拾就收拾唄,反正我完整無缺地回來了。”


  “在這一點上,你比你爸要強。國家需要永遠是第一位,哪能為了點私心,而不顧國家利益呢!誰家的子女不是子女!誰家的孩子,父母不心疼。所以,在這一點上我非常佩服你。”李森說著,在吳江龍肩膀上拍了一下,“好好幹,就憑你這一點,回去後,你會有前途的!”


  “排長,我可不是為啥前途來的!”吳江龍邊想邊說,“我是想,既然來當兵,就不能怕打仗。當兵的不打仗,那還要兵幹什麽?”


  “好,這話太對了。”李森來了興致,“我提幹時,咱們連長也這樣說過,‘仗可以不打,但國家不可一日無兵,兵不可一日不練。’咱們這茬還算不錯,總算趕上了一次打仗,說明咱這兵沒白當。”


  “哈哈,”吳江龍輕聲笑了,“我也這麽想,打仗才過癮,沒打過仗的兵,那算什麽軍人!”


  “哼,你小子,天生的兵油子,”李森也笑著說,“子彈見了你都繞著走。”


  吳江龍嘿嘿笑了。


  “好了,注意觀察,我去那邊再看看。”李森說完,又順著壕溝向前走。


  李森剛走,吳江龍就發現山坡下麵有幾個黑影向山坡頂慢慢摸過來。


  “敵人上來了。”吳江龍大聲喊。


  那幾個黑影聽到坡頂有人喊,知道自己已經暴露,於是便將幾顆手雷扔了過來。


  扔過來的一顆手雷滾進壕溝內。


  吳江龍聽見聲響急忙向一側猛撲,剛一臥倒,手雷在壕溝內爆炸了。


  一股濃煙,連同土屑一齊彌漫開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