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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她從一開始選擇的人,就是宋言

  十月份的S市,氣溫突降,原本前幾天人們還在感嘆秋老虎的厲害,今天冷風一刮,人人都開始縮著脖子,穿起了厚外套。


  這一天,天氣預報說陰有小雨,從天一亮開始,小雨就一直淅瀝瀝地下著不停,真正說的上是秋雨綿綿。


  位於S市的周山森林墓園,從昨夜開始就一直在下雨,一直到今晨,那小雨才漸漸停止,踩著潮濕的地面,聞著周圍清新的空氣,梁語佳的心情卻從一開始就是沉重的。


  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這幾天,她腦海中的記憶已經復甦,很多事情她都想了起來。


  兩年前的今天,她的父母在赴宴回家的路上突然遇到車禍,連同司機一起,三人同時喪生。而在那一天,她也恰好參加了那場宴會,只因為她中途有些不舒服,又怕打擾父母與朋友們的相處,所以她悄悄先離開了,誰料不久之後她就接到了父母慘遇車禍的消息。等她趕到車禍現場,只見到父母冰冷地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


  頃刻間,她從一個父母疼寵的女孩變成了孤兒,那個時候,那個畫面給她的震撼是極大的,至今回憶起來,她依舊心有餘悸。更能深刻地感覺到那時她孤單無助、悲慟傷心的心情,以至於才會在後來,當她無意中聽到了某些對話之後她震驚的難以相信!


  ……


  墓園裡清寂冷清,路兩邊修剪著整齊的綠色植物,可卻不能為這個沉重而哀痛的地方增添一絲色彩,只有一排排黑白分明的墓碑順序排列著。


  今天,梁常威帶領著梁家所有的子子女女們一起來到了大兒子與大兒媳的墓園祭奠,他的目光冷漠而深沉,拄著拐杖,拒絕了所有想上前攙扶他的人,堅持從山腳一路自己走上了山。


  來到了墓地,他首先停下了腳步,轉眼看了一眼。


  他身後是他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們,但他的目光只是掃了一圈,最終停在了梁語佳的臉上。


  「語佳,你來。」他叫了一聲,之後梁語佳也乖順地上前來。


  「跪下。」


  梁語佳依言跪了下來,目光靜靜地望著面前墓碑上的合照。


  那應該是她父母親的結婚合照,這也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這張照片,之前在梁家,她有在爸爸的書房裡見過父母的照片,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可是在此時見到這張照片時,卻不像之前看到那樣情緒沒有那麼強烈,她心底忽然便湧現出難過和悲傷,眼眶瞬間紅了……


  一束潔白的百合花遞到了她的面前,她接過來,輕輕放在了墓碑前,又按照傳統的祭奠擺放了果盤食盒,最後倒了酒,輕灑地面。


  整個過程都是沉默的,一眾梁家人也沒人說話。


  等到這些都完成,站在一邊的梁常威淡淡開口:「你們都來給你們的大哥大嫂、大伯大伯母磕個頭。」


  梁語佳鄭重地磕了三下,面色看上去卻極為平靜。


  她磕完,身邊有人跪了下來,默默磕了三下。


  之後也有人來,這一次那人哀嘆一聲:「大哥大嫂,一轉眼你們都走了兩年了,你們瞧見沒有,這兩年語佳這孩子都長這麼大了,她也懂事了很多,你們安心吧。」


  梁語佳沒有抬眸,聽出這聲音是她三叔梁鴻福說的。


  之後又有人跪下來,不過沒人再開口說話。


  等到整個祭奠結束,梁常威沉默著帶著眾人下了山,梁語佳走在了最後,轉過頭,最後望一眼父母的墓碑,她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爸,媽,你們放心,我會堅強勇敢下去!也會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露出真容!


  ……


  祭奠之後就是一起去梁家大宅吃飯,這也是梁常威每年對子女們的要求。


  梁家也可說是家大業大,子女多,作為一個大家長,兩年前他的大兒子與大兒媳雙雙離世,白髮人送黑髮人,對他的打擊也是很大的。


  他是老人,思想也比較傳統,這大半生都在商場上摸滾打爬,當然也想把自己的事業傳給他的兒子。而在他心目中一直對大兒子寄予厚望,而他也確實不辜負他的期望,從小時候他工作時就一直把他帶在身邊,讓他多看多學他的經商之道,那時候他只看到兒子天生對商業的敏感,卻沒看到他眼中偶爾流露出的寬厚仁和,也因此,當梁鴻天長大成人,他想把事業都全權交給他時,他卻並不接受,而是提出想要辦一個學校的想法。


  他那時候當然會反對——辦學校,教書育人,那不是一個商人該做的事!

  然而不僅梁鴻天執意要這樣做,後來他才知道,真正提出這個想法的人竟是他的兒媳婦——那個他從一開始就不滿意的兒媳婦,卻讓他的大兒子對她死心塌地,不僅娶了她回家,還對她言聽計從。


  那個時候他們梁氏與方氏正在競爭一個招標案,而那個女人卻偏偏是方氏的大小姐,他的反對理由很充分,可是兒子卻執意如此,他終是擰不過,娶便娶了,只要他們夫妻倆恩愛也罷了,左右他也想讓兒子開心。可是那個女人進了他們梁家的大門卻不安分守己,竟然攛掇他的兒子忤逆他,還去開什麼學校?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心中對這個大兒媳有了越來越多的不滿,他覺得這個女人太不安分了,說不定她嫁進他們梁家就是一個陰謀,想奪去或者弄垮他們梁氏集團。他為此還跟兒子提了一下,結果卻只引來兒子對媳婦的滿心維護,也就從那一次爭吵開始,父子倆的關係也在日益惡化。


  最終,學校還是辦起來了,夫妻倆忙著學校的事忙的連孩子都不生,他急了,也催促了幾次,後來兒子竟直接告訴他是他身體有毛病,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他只覺得自從那個女人進了梁家大門,就是噩耗連連。


  他不放心,暗中還是找人去調查了一下,結果當他拿到醫院的診斷書,證明兒子的話是真的他才懵的不知所以!

  他滿心寄予厚望的大兒子竟然可能無子嗣?!

  那之後,他也不抱希望了,要辦學校?那就辦吧,讓你們忙去。那個時候的他身體還硬朗,可以管著公司的事,但是令他也沒有想到的事,大兒子的學校辦的熱熱烈烈,竟然逐年生源廣增,成績也日日躍上,最後竟成了S市裡有名的貴族學校。


  他心底再次對大兒子充滿了厚望,也頗敢欣慰,認為自己當初眼光很准,他並沒有看錯大兒子的頭腦和能力,他是個天生的商人,就是性格多少有些太仁慈了些,這一點,跟他的那位髮妻倒是很像。


  於是他就沒再管大兒子倆夫妻的學校的事,但是令他以及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大兒子年近不惑之年,大兒媳的肚子卻有了動靜——懷孕了!


  這件事,當然要數他的大兒子最高興,但是他心底卻沉了下來。


  醫院的報告診斷書還放在他那裡,他的兒子有不孕症,兒媳卻懷孕了?這再次讓他懷疑起大兒媳嫁進梁氏的目的。


  這不能怪他多想,畢竟他是見慣了商場上眾多爾虞我詐,詭計多端的商人,懷疑和計算是他的天性。是以,他單獨約見了大兒媳,讓她去打胎。


  他的大兒媳叫方蘊,生的倒是挺漂亮,可是他知道她很聰明,她面對他的質問直接挑明了,「爸,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更要生下來這個孩子,讓你親自去驗證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你們梁家的骨肉!」


  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最後被大兒子知道了,並且在他的面前發了火:「爸,小蘊懷的當然是我的孩子,雖然醫生也說過我可能不會有孩子,但他也沒有保證不是么?再說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在治療,誰能說這一次沒有成功?總之,我不准你懷疑小蘊的人品,我也相信她,孩子生下來之後,我也不會同意你說的去檢驗DNA,他就是我梁鴻天的孩子!」


  一番話,氣的他病了兩天。


  之後孩子順利降落,是個粉嫩又漂亮的女孩。


  他還是偷偷找人去檢驗DNA了,可是卻在即將成功時被大兒子發現了,他們父子倆再次大吵了一架,從此之後,他就很少跟大兒子心平靜氣地喝茶聊天了。


  小女孩變成了大女孩,一天天地長大,可是他卻一點也沒看出來她哪點像他們梁家人,不僅性格懦弱膽小,又怕生又不聰明,對商業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說他曾抱有一點點的希翼,也在日漸的消失。


  也是從兩年前他的大兒子和大兒媳突然離世開始,他漸漸對這個一直都有些漠不關心的孫女關注了起來,大概也是一種移情作用,就算他心中始終懷疑這個孫女的身份,可是那畢竟也是他的兒子疼了寵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他也是看著那孩子長大的,所以他開始悄悄關注她。


  這一關注,卻讓他陡然心驚起來。


  原來在他不知不覺之中,這個女孩比他想象的要聰明的多,對商業上的事更是了解的也不少,他不知道這些是不是他的大兒子大兒媳教她的,只是她還是那樣懦弱膽小,不善於表示自己,缺少那種作為強者的霸氣和心性。


  他心中不免失落起來,他一手創立的梁氏王國,最終還是要被瓜分肢解,沒有一個合適的繼承人來接班么?

  要說起來,他還有兩個兒子,可是閱人無數的他,早就可以看的出來,那兩個兒子,以及他那兩個孫子,都並非是接班人的最佳人選,梁氏若是落在他們誰的手中都可能不會壯大反而越來越衰敗,最終分崩離析,那不是他所願意見到的!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時,一年前,她竟站在了他的面前說出假婚約的事情,那個時候他的心中再次升起一抹希望——這個孩子有謀略,只是缺少了一點勇氣,是否他多給一些支持,她就能慢慢克服這樣的性格?


  他想試一次,所以同意了她的請求。


  但是自從今年春,她也經過了車禍之後,他的心免擔心起來,可是這個孩子卻再次讓他刮目相看了,而且通過這半年多來的觀察,他是越來越滿意了,只是他心中始終還是有個疑惑——她好像忘記了一些什麼事,隨後這個猜疑他得到了證實,他派去的人回來跟他說,那孩子車禍的時候遭到重創,可能失去了記憶。


  這無疑對他又是一次致命的打擊,好在他觀察之後,這孩子失去記憶的事好像只在心裡隱瞞著,並沒有告訴別人,這讓他多少對她有了一點好感,在那之後,她要求進星雲高中,還要進一個最差的班級,又要求搬出去獨住……跟他提這些要求的時候,那麼的沉靜又淡漠,卻又堅持己見,更是難得的異常堅持而激烈地反對他為她準備的相親,令他除了驚訝之餘多少還有一絲欣慰。


  也許,他終於等到可以堪肩梁氏集團大任的接班人了!

  只是,這個擔子不是那麼好接的,他更擔心,若是自己心底的想法被他那兩個兒子以及孫子孫女們知道,這個家恐怕會有一場大亂,更加怕到時候親人反目成仇……


  所以,他必須慎重又慎重才行吶!

  ……


  靜坐在書房內,梁常威的目光深遠而悠沉,獨自品著茶,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定,他找人把梁語佳叫了進來。


  梁語佳吃過飯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呆著,她想再去看一看以前的那些日記,想再跟腦海中的某些記憶片段連接起來,以便於她想起來的更多,然後就有人去請她,說是她爺爺找她。


  梁語佳敲門進來了,就見到梁常威還坐在他習慣做的木椅上,面前依舊是擺著剛沏的茶。


  茶香淡淡,書房內,靜寂無聲。


  「爺爺,您找我?」梁語佳淡淡開口。


  梁常威望了她一眼,示意他對面的沙發,「坐。」


  梁語佳依言坐下了,並不開口說話,而是沉默地等待著。


  梁常威的目光深沉地在她的臉上掃過——嗯,沉穩淡定,倒確實難得。


  默了一會,他開口了,「今天是你爸媽的忌日,原本這事我想留著等以後再說,但你難得回來一趟,我索性也就提前跟你說一聲。」


  梁語佳不知他要說什麼,只道:「有什麼事您說吧。」


  「是這樣,還有一個多月,也就是年底時,每年公司會有一次大的人事變動,這一次,估計動靜應該不小,我想問問你,星雲高中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自從梁鴻天創辦星雲成功之後,梁常威便相信了他的能力,在梁語佳十歲那一年,他退職回家,把公司全權交給了梁鴻天負責,而梁鴻天也把星雲高中合併入梁氏集團,成了梁氏的一部分。是以,每年梁氏有什麼大動作,也會或多或少影響到星雲。


  梁語佳不明白梁常威這樣問是什麼意思,況且她目前只想當好一名老師,也沒想太多,如實回道:「我不知道。」


  梁常威微微抬眸,凌厲的視線看了她一眼,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道:「你是不知道,還是壓根不關心?」


  梁語佳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她在想梁常威這樣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希望她怎麼回答?


  若是她說不關心,他是會相信她還是不相信?若說她關心,他會不會以為她有什麼其他想法?

  當這些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的時候,她心底微微愣了一下——這彷彿不像是她會想的這些問題,她考慮的不會多,而這些念頭在她的腦海中卻是非常自然而然地極快閃過,並且她心中像是早已有了答案——


  「爺爺,我真的不知道。」嗯,就是這樣,平靜而又非常淡漠的語氣,讓人無法揣測她的真實想法。


  梁常威再次喝了一口茶,「如果我說,我想讓你管理星雲,你願是不願?」


  梁語佳微怔了一下,秀眉輕輕蹙起。


  讓她管理星雲?這意思是準備把星雲交到她手中?


  幾乎想都沒有多想,她依舊非常淡靜地回答:「好。」


  一個字,足夠。


  梁常威望著她的目光多了一抹鋒利,笑了一下,他反問:「你這麼快就答應了,不怕做不好?或者,我也許只是說說而已。」


  梁語佳平靜的眸子閃過一抹譏誚,「爺爺您想怎麼做那是您的事,您要的不就是我的一個答案么?那麼,不管我回答什麼,您又何必在意?」


  梁常威這下連眼底都有了一抹笑意,正了正色,他道:「今年年底,你就參加一下公司股東的選舉大會吧。到時候,能不能坐上星雲執行董事這個位置,就看你自己的了。」


  梁語佳心底閃過一絲訝然,面色卻只是極淡地挑了一下眉,似乎是看到了梁常威眼中閃過一抹挑釁的光芒,她神情一斂,淡淡地站起身,以一種漠然而不容忽視的氣勢擲地有聲道:「好,我接受!」


  梁常威淡淡地揮了揮手,不發一語,茶杯蓋掩下的一雙老眼,卻閃過一抹極淡的滿意之色。


  梁語佳僅是抿了抿唇,淡漠地離開。


  ……


  梁家後花園的一角。


  「爸,你剛才都聽見了,爺爺居然要讓那丫頭參加年底的股東大會,你說他是不是老糊塗了?」梁景瑞氣急敗壞地道。


  剛才他和父親準備去書房跟爺爺辭行,卻恰巧聽到了書房內的那一段談話,雖然在梁語佳離開之前他們父子倆早就走開了,可是剛才的那些話,還是讓他的怒火難以消滅。


  「你小點聲!」梁鴻福呵斥了他一句,臉色沉鬱著,也是非常難看。


  「那現在咱們怎麼辦?」


  今年年底的股東大會他可是期待已久,因為他為了這一天早就做足了準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股東大會之後,他將會是梁氏集團的總經理!但是現在,很顯然「意外」來了!

  梁鴻福眯了眯眼,「別急,你忘了?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丫頭,而且她可一點也不像我那大哥大嫂那麼精明,況且她性子膽小,對公司對生意一竅不通,頂多就是能在學校里教教書而已。她暫時還威脅不了咱們什麼。如果那丫頭真的出乎預料,那咱們只能……」他說著,深沉的目光中閃過一抹狠戾。


  梁景瑞明白了,面色微變了變,隨後似是決然一定,點了點頭,接著不免又恨恨不平起來:「爺爺真是偏心,他這麼猶猶豫豫的是什麼意思?」


  梁鴻福心中一頓,這是他心底一輩子也想不開的結,自己的親生老爹,卻不相信自己,一直就偏愛大哥,大哥生前對他言聽計從,大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心只想把公司將來交到大哥的手中。而他那麼努力學習經營,這麼多年也一直操勞著公司里的大小事務,卻始終得不到父親的認可!


  他究竟錯在哪裡?

  ……


  梁語佳從梁家回去時已經將近傍晚了,跟爺爺在書房裡談過話之後,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她以前看到的那些日記也重新看了一遍,她發現,那日記上記載的一些東西也並不完全都是真的,有些甚至是她故意寫的。而她也知道了,她之所以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她的媽媽生前告訴她:「語佳,這個家裡除了爸爸媽媽,別人誰的話你都不可以全信。而且你也要保護自己,即便爸爸媽媽不在你的身邊了,你也要知道保護自己知道么?」


  她那個時候膽小,示弱,佯裝懵懂,一切也只不過是媽媽自小就在她耳邊耳提面命地教她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罷了!不過可能真是性格原因,或者是她接受這樣的教育太早了,以至於她小時候便以一副膽小怯弱的弱者姿態生活,才會到後來就形成了那種軟弱的性格,後來大概也是媽媽發現了她的教育有些過猶不及了,只是那個時候她的性格已經形成,很難再改變,但是好在,爸爸媽媽對她的其他教育,諸如商業,經濟等方面一直都不曾放棄,所以——原來她書架上的那些關於經濟和商業的書籍她早都看的滾瓜爛熟,但不是在這個家裡看的,而是在宋言的房間——在那一次她到了宋言房間之後,發現他的小書架上有很多的書跟她房間里的書都基本相同時,她心中就隱約有些疑惑,直到現在她才想起這一切也不過是跟媽媽教給她的其他事都一樣——障眼法!


  她這才清楚,她房間里的書為什麼那麼嶄新,那不是給她看的,是給這家裡的人看的,因為她的父母很清楚,這個家裡很多人都不喜歡他們這唯一的女兒表現出任何經商的天分,那會讓他們有極大的危機感,這一點,也是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後才漸漸意識到的,因而他們為了保護她,只能以各種「障眼法」來混淆視聽——看吧,這孩子不喜歡讀這些書,因此買來就是在書櫃里等著落灰塵的。而其實她早就在爸爸媽媽帶著她去宋家玩耍時,就獨自一個人躲在宋言的房間里把那些書認真而仔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

  她也想起來,她的父母與宋麟和何世蘭確實是關係交好的朋友,尤其是她的媽媽跟何世蘭,兩人姐妹情深的很,因此她才會被經常帶到宋家,而何世蘭也確實從一開始就很喜歡她,想要她當兒媳婦,只是那個時候,宋家的三個兒子,除了小兒子宋行比她太小,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是不錯的候補人選。那時,大人們總是會開些玩笑的,她還記得十幾歲的她,正是懵懂無知的時候,何世蘭帶她到了兩個緊鄰的房間門口,悄悄在她的耳邊說道:「語佳,這裡是你兩個哥哥的房間,你進去看一眼,看你喜歡哪個房間,以後伯母就讓那個哥哥娶你好不好?」


  她臉紅了,雖然別的不懂,但是對嫁娶還是了解一些。小時候伯母已經不止一次問她願不願意嫁到他們家當兒媳婦,而她是喜歡伯母的,自然說願意,後來才懂得何謂「嫁」。


  她首先推開了一間房門,那裡面的陳設非常簡單,也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她看著莫名透著一種壓抑沉重的感覺,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所以她什麼表示都沒有,只是無聲地關上了房門。然後她打開了另一間房門,那個房間的陳設也很簡單,但是卻是她喜愛的灰、白兩色,讓人看一眼就覺得簡潔而舒適,所以她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此後,她每次到宋家都是去那個房間學習或自娛自樂。


  原來,她從一開始選擇的人,就是宋言。


  可她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而她的那本加了密的日記中,寫的滿滿的都是對那個房間,以及那個房間主人的猜想,一直到她和他的正式初見,她算是對宋言一見鍾情的,但她自小養成的性格讓她絕對說不出表白的話,而且,就在她心底小鹿亂撞時,宋言便提出了假婚約的提議。


  那時她是驚訝的,只是驚訝過後她很快就坦然接受了——並非是她不願意,相反,她很願意嫁給他,可是她聰明且敏感,她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對她根本沒有那個想法,她不想要一段不屬於自己的感情,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所以答應他,也就沒那麼難了,除了心底深處,好像被針輕輕地刺了一下……


  唉,所以即便知道是假的訂婚,那一天,當她穿著潔白的禮服裙,站在清俊挺拔的他身邊時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緊張而顫抖的心,懦弱的連頭都不敢抬起,更加不敢承受他明明有些忍耐的吻……


  宋言說那一天對她的印象就是她太膽小,渾身抖的站都站不住,可他又如何能知道呢,那是一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女人在面對他時難掩一顆彷徨驚懼而又竊喜顫動的真心?

  一想到這些記憶,她的心竟彷彿也跟著顫抖了起來,原來原來,她早已深愛他多時了呀!難怪從一開始,她就無法拒絕宋言的靠近,也許就是這身體里留下的那顆心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


  梁語佳攜著一份微甜微澀的心情到了家門口,一邊想著晚上要不要邀宋言去她家裡吃晚飯,感覺他們倆很久都沒在一起吃飯了……一邊她正要上樓時,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眉頭輕皺了一下,是肖晨。


  稍微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接了電話。


  「喂?」


  那邊肖晨的聲音卻很迫切和焦急:「喂?語佳你在哪裡?你聽我說,你可能有危險,不要回家也不要亂動,我馬上去接你!」


  梁語佳聽了不明所以,「肖晨,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我有危險?」


  那邊只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似乎是肖晨正放下什麼東西,然後就聽見他急匆匆下樓的聲音。


  「總之你不要亂動,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不用來了,我都到我家樓下了……」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她的口鼻被人從後面緊緊地捂住了,她只微微掙扎了一下,意識便渙散了,身體也跟著昏迷軟倒。


  ……


  梁語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當她清醒過來之後,她的腦海中第一個意識就是——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怎麼不是被人敲昏就是被人迷昏?


  淡淡一勾唇,她替自己的心態點了一個贊。


  睜開眼,一眼望見的只有漆黑的一片,等到她的視線漸漸適應了之後,她才大致看出了一下周圍的景物輪廓。


  這裡大概像是一個廠房,四周極為寂靜,沒有燈光,她只能靠著遠處那個窗戶外的微弱月光觀看。


  這裡也不像是還有別的人的樣子,而她稍稍一動便知道——她的手腳被反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一次被綁的經驗,這一次她竟鎮定了很多,冷靜下來之後,她的腦海中極快地刪減著可能綁架她的人!


  她突然想到了被綁之前肖晨打過來的那個電話,他說她有危險,那麼很顯眼,肖晨是知道這件事的,甚至他知道是誰要準備對她不利!

  自從肖以情過世之後,這幾天她也跟肖晨沒有聯繫,而且對於他那晚與瑪格麗塔合謀陷害她和宋言的事,因為這幾天都在忙著,她和宋言都沒有再提,似乎看他的意思也像是不打算追究,而她在看到肖以情說出了肖晨親生父親的真相之後也就打算不追究了,但要她再跟肖晨做朋友,那很抱歉,她也做不到了。


  可是肖晨突然打電話那樣說,讓她很容易就過濾掉一些可疑的人,心中對那個綁架她的人有了大概的猜測。


  像是為了驗證她心中的想法,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哐哐噹噹的開鎖鏈的聲音。


  她決定閉上眼,佯裝繼續昏迷不醒的樣子。


  兩道亮眼的光芒刺過來,那視線很強烈,她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隱約猜到這大概是大車燈的光線。之後,她果然聽出了汽車引擎的聲音,似乎是朝她的身邊開了過來。


  她依舊沒有睜開眼,而那車停在了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就停住了,之後她聽到有人下了車,接著是好幾個步伐不一致的腳步聲靠近。


  「這個小妞還沒醒呢?」有人開口說話,聲音明顯帶著譏嘲,這是道男聲。


  「把她弄醒!」另一個聲音響起,這是道女聲,明顯帶著不悅。


  「不好吧……」


  「叫你弄醒她,你廢什麼話?」


  「好,好,都聽你的。」


  ……


  梁語佳只能靠聽的來判斷,雖然這一男一女的說話聲音她聽了都很陌生,但是她敏銳地感覺到現場不止這兩個人,應該至少還有一個人才是,那個人誰?為什麼不開口說話?


  就在她疑問重重的時候,突然她感覺到有人靠近,接著在她毫無反應之下,一桶冰冷的水「嘩啦」一下從她頭頂倒了下來,把她全身瞬間淋的濕透!

  她深呼一口氣,心口那裡彷彿被冷水一澆震顫了一下,悠悠地,她輕輕睜開了眼。


  刺眼的車燈光令她的眉頭緊緊皺起,而她的視線中,漸漸出現了三個人影。


  一男一女,分別站立兩邊,他們的臉上都畫著稀奇古怪的妝,從髮型到穿著,渾身上下都顯得很朋克,而那張臉看上去也格外年輕,男人嘴中嚼著口香糖,靠在車身上,腳上一下一下地打著節拍,女人就在他旁邊,眼神盯著她,似乎是在打量又像是有些不屑。


  站在他們中間的,是一身白裙飄飄的精美又沉默的美人兒,金色的大波浪長發,大大的藍眼睛閃著幽黯的微火,盯著她的眼神像是淬滿了毒藥,只恨不得立刻喂予她!


  呵……還真是被她猜著了!

  瑪格麗塔。


  她就在想嘛,能夠綁架她,又是肖晨打電話給她的警告,除了瑪格麗塔還能有誰呢?


  畢竟,她從一開始就把她當做情敵一般恨著了,那一晚在安桃飯店之後,她又怎麼可能會甘心?

  ------題外話------


  這一段過去就能甜蜜地在一起了,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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