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韓良黑眸陡然圓睜，有些不敢相信般地看著她。
他的唇緊抿，臉上怒氣似狂風驟雨即將來臨般的暗沉，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一定不會開口道歉的時候，他突然低低地，很不服氣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誰都聽的出來他語氣中的不滿和勉強。
梁語佳清冷的眸子淡淡一掃，「你就是這樣跟別人道歉的么？」
韓良眉毛一豎，眼看就要真的發火了，容嘉突然出聲，「那個……梁老師，算了，他已經道歉了，我聽到了。」其實她也不是存心要一個道歉，只是有些看不慣韓良目中無人的樣子，見他已經妥協了，她也就不計較了。
梁語佳卻沒有心軟的意思，她望一眼韓良，正要再說話，這時候唐逸豪憨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梁老師，其實這件事說起來都是我的錯，我向韓良同學道歉！對不起，我……我是見到你太興奮……大家就當是不打不相識，咱們當個好兄弟如何？」
唐逸豪伸出一隻手表達他的歉意和友好，韓良瞅他一眼，傲嬌地輕哼一聲，懶得理他。
場面有些尷尬，唐逸豪也不在意，還是一副嘿嘿笑的樣子。
梁語佳對韓良的不配合有些頭疼，她打心底里希望他能和同學們友好相處的。
望著容嘉的胳膊上已經打上了繃帶，她輕聲問：「這裡還疼么？」
容嘉揚起一抹可愛的笑容，搖了搖頭：「已經不疼了，是唐逸豪帶我去醫務室包紮的！」說完還衝著唐逸豪甜甜一笑。
唐逸豪的臉立馬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傻笑。
梁語佳欣慰地一笑：「恩，唐逸豪你表現的不錯！」說完眸光瞟了一眼韓良，像是故意般說道：「不像某些同學，不懂得團結友愛的道理！」
韓良身體一怔，怒瞪著梁語佳，黑亮的大眼睛中滿滿的惱火沒處發！
全班同學也都聽出來梁語佳話中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韓良的臉色瞬間黑了徹底！
梁語佳才不管他，伸手拍了拍掌，「好了，這件事先到這裡。今天的周會繼續。」
她走上講台，目光望了一眼所有學生，緩緩開口：「是這樣，老師這裡寫了一個關於咱們班的一些學習生活等方面的注意事項，等一下我會發給大家，同學們看一看，有什麼意見或是建議都可以向老師提出來。另外……」她話一頓，唇角微微一笑：「……關於我們班的一些班幹部，我想今天選舉出來，以後也好方便同學們的學習。」
這一聲說完，教室里微微有些騷動，有些學生的眼中閃著興奮期待的光芒。
有同學舉起手道：「老師，班幹部怎麼選啊？」
梁語佳眸光掃了一圈，舉起一份報表，「老師這裡有一份你們入學時的考試成績單。不過我不會完全按照成績來，我會綜合你們的各項知識技能來選擇。當然了，這裡我也不想全憑老師一個人來決定，畢竟班裡的班幹部是為同學們代表和服務的，我也會徵求同學們的意見。下面，我們來開始……」
這個辦法是梁語佳之前就想好的。她知道有很多班級的班幹部都是班主任一個人決定的，但她不想那麼做，她希望能徵求同學們自己的意見，基本上說，她還是想當好一個以學生為中心的班主任，而不是獨斷專行，漠不關心。
她把所有班幹部的名稱寫在黑板上，然後一個一個來選。
先是同學們自己選，然後以少勝多選出一位適合的人選。
當然，她心目中早已有了每一位學生適合的職位。
看著同學們熱烈的討論著，有的偶爾爭議也有的點頭附和，她唇角含笑，目光轉到韓良身上時微微一停。
全班只有韓良一個人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彷彿這些事跟他無關！
她也沒有說他，等到所有的討論結束，班級的大部分班幹部人選也都出爐了。
學習委員：餘子寒。
嗯，她的成績目前是班級的第一名，是個學習很認真的女生。由她來當學習委員再適合不過了。
生活委員：容嘉。
嗯，容嘉樂於助人，心思細緻，學習成績也不錯，由她管理同學們的生活瑣事也是不錯。就像早上的打架事件，全班同學只有她出面阻止並報告老師，這一點她就做的很對。
體育委員：唐逸豪。
梁語佳淡淡一笑，他身高體壯，最愛體育課，選他就對了。
……
宣傳委員，文藝委員，衛生委員，勞動委員也都選出來了，接下來還有各科目的課代表，各小組的組長……
當以上都選完之後，梁語佳望一眼身後的黑板，只有班長和副班長兩項是空白的。
她眸光繞著同學們的臉上轉了一圈，唇角淡淡一笑：「同學們，你們似乎忘了選班級里最重要的兩個角色了。」
全班同學的神色既興奮期待也有一些糾結，其中有同學舉手道：「梁老師，班長和副班長就由你決定吧，我們選誰都沒意見！」
梁語佳淡淡一挑眉，「我能問問這是為什麼么？」
同學們面面相覷，一開始的興奮盎然都有些消失，最後還是另一位學生舉手說出實情：「梁老師，班長和副班長的責任太重要，我們不敢亂選！」
「嗯。」梁語佳點點頭，也不推諉，「既然這樣，那麼是不是只要我選出來的人選同學們都可以接受？」
下面的學生們大部分點頭表示同意！一時間沒人出聲表示反對。
「那好，我先說副班長。我覺得……莊嚴同學很不錯，就他吧！」梁語佳的眸光微亮地看著低下正在跟別人小聲說話的莊嚴！
教室里靜了靜，班裡的學生們一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莊嚴。
而莊嚴原本說的正高興，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他愣愣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後目光看向梁語佳。
「梁老師，你……你在開玩笑吧？」莊嚴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強。
梁語佳神情認真，語氣清冽而嚴肅：「不，我沒有開玩笑。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咱們三班的副班長了，以後你要做好帶頭的好榜樣！」
「……」莊嚴一臉震驚，然後突然哀嚎一聲，「不要啊！梁老師我跟你無冤無仇，我又是……」
「你再啰嗦一句，馬上讓你當班長！」
「……」莊嚴嚇的立即閉嘴了，再也沒有跟同學們說笑的心思。
他的反應幾乎是梁語佳預料到的。
開學雖然沒幾天，但她對她班裡的每一位學生幾乎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莊嚴的學習成績還不錯，人也很聰明，可有時候就是太聰明了，往往會有些自得，常在同學們面前賣弄他的小聰明，而且他雖然每次考試成績好，但平時的學習卻不怎麼樣，課堂紀律差，少交或不交作業等。
這樣的學生，只有在每次考試的時候突然超常發揮，令所有老師們無話可說。
其實這也是他賣弄他的小聰明的地方——平時你說我不好好學習，但我只要考試考的好你又能怎麼說？
他喜歡自由散漫，不喜歡約束和刻板，梁語佳選他當副班長，也是讓他有一種責任感，使命感，讓他學會先約束別人從而約束自我。
「如果都沒意見的話，下面是班長……」梁語佳的話拖了一個音，眸光巡視了一遍，每一位學生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她，期許著，等待著。
「韓良，你來當班長！」
此聲落地，滿堂驚訝！
一直在睡覺的韓良突然坐正身，滿臉震驚地看著梁語佳。
教室里立刻鬧哄哄的像一鍋煮沸了的粥，七嘴八舌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傳來，基本都是抗議的。
梁語佳靜靜地等他們都說完了，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每一位學生都在望著她，等著她的解答。
「同學們，我知道這個決定有點出乎你們的意料之外，但老師有老師的考量。韓良同學的情況你們大家都清楚，以他的成績和行為目前自然當不了一個合格的班長！但，老師相信每一位學生都是有改良的空間的，而韓良同學的改良空間我相信是最大的……」
說到這，教室里有同學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
梁語佳也是一笑，「同學們，老師希望你們每一位都能進步，能成長，不僅是學習成績上要好，在其他方面也要茁壯成長。班長是一個班級幹部的領導和核心，是一個班級的標榜，首先他就必須是一名優秀的學生，還要有嚴格的自律能力，要在學習期間不斷的努力和進步，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作為班長，一定要跟同學們融入一起，為大家排憂解難，成為這個集體的領頭人……以上這些，我認為，我們全班只有韓良同學是最需要做到這幾點的，所以我決定讓他來當這個班長！如果韓良同學假以時日達到了這些要求，那麼我相信我們班裡每一位同學都可以來當這個班長了，你們說對不對？」
她的一番解釋說的合情合理，也讓同學們了解了老師的良苦用心，原來只是想以反面教材來提高全班同學同時也是改變韓良的一種方法。
其他同學們基本都沉默了，但忽然一道冷漠執拗的聲音響起：「我不同意！」
所有人一致轉頭看向說話的韓良。
梁語佳淡淡一勾唇，語聲清冷，擲地有聲：「你不同意也沒用了，剛才在說之前我已經徵詢過你們大家的意見，現在再說，晚了。就這樣決定了，從今天開始，莊嚴，韓良，你們倆好好管理班裡同學們的日常學習和生活。」
教室內靜默了一瞬，適時下課的鈴聲響起。
「好了，今天的周會到此結束，同學們放學回家了，路上注意安全。」梁語佳說完，目光忍不住看了一眼一臉鬱憤的韓良。
她想了想，走到韓良的身邊，「韓良，希望你從今天開始，好好做一名合格的班長，給同學們做一個好榜樣！」
韓良的眸子冷冷地盯視著她，忽然他一把抓起自己的肩背包朝背上一甩，惡狠狠地丟下一句：「你想都別想！」說完他大步離開了教室。
望著那道離開的背影，梁語佳粉唇輕抿，眸光清冽冷然，透著一抹淡淡的無奈和失落。
……
回到辦公室之後，梁語佳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雙手撐著額頭，一臉愁緒的樣子。
過了一會池立也進來了，他一臉的笑意，看了梁語佳一眼，眼神微微一閃，接著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這時門口又進來一道身影，那人直接走到了池立的面前。
「池老師，我來了。」
梁語佳聽到這聲音，有些晃神的神思立刻回來，她一轉頭就看到了韓優站在池立的辦公桌前。
池立見到他顯然很是高興，滿臉的笑容，道：「哦，來啦。你說有話要跟我說，現在說吧。」
韓優一臉的面無表情，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道：「池老師，我想調班。」
池立吃了一驚，伸手扶了扶眼鏡，「調班？調什麼班？」
「我想調去三班。」
聽到這聲，梁語佳也暗暗吃驚，看了一眼韓優的側影，而池立聽到他說的，眼神微微閃灼地看了一眼梁語佳。
他臉色微沉，默然良久，問：「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么？」
韓優還是沒有表情，只道：「我的哥哥在三班，我想去跟他同班。」
「呵！」池立冷笑一聲，語氣中難掩冷譏和嘲笑，「韓優，你說的那位哥哥不會就是那位聞名全校的留級生韓良吧？」
「是他。」韓優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一直微垂的眸子淡淡抬了起來，看著池立。
池立被他的目光一盯，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地道：「韓優同學，你的學習成績是全校第一，那麼優秀的你想幫扶一下你的那位哥哥，這心情老師可以理解，可是你們倆有必要非在同一個班么？你們天天住在一起，若是想要互相幫助什麼的，在家裡就可以一起學習啊！」
韓優沉默著，並不說話，只是目光緊緊盯著池立。
池立被他盯的微微皺起眉，開始勸他：「韓優，老師剛才才讓你當了我們班的班長，你是我們全班同學的榜樣，如今你卻要調去三班，你讓班裡的同學們怎麼想？好，就算老師同意，如果你真的去三班，你去問問三班的班主任梁老師，她同不同意你的調班申請？再退一步來說，即便你調去了三班，你的哥哥他又會怎麼想？他會希望跟你這個這麼優秀的弟弟在一起被別人互相比較來比較去的么？」
韓優抿著唇，一言不發，眼神沉沉暮暮，看不清他的心思。
池立沒辦法，微微揚聲問梁語佳：「梁老師，你看我們班的韓優同學，你覺得他調去你們班合適么？」
梁語佳的目光落在了韓優看過來的沉默眼神，她微一抿唇，道：「合適。」
池立臉色一白，而韓優的目光微驚地看向她。
池立的原意當然是認為梁語佳一定不會同意的，所以他才會那樣試探地一問，畢竟韓優是全校的尖子生，在他們一班才是最合適的，其他班級她又怎麼好意思答應？
可梁語佳就是好意思了，而且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韓優同學確實很優秀，我想哪個老師都會喜歡這樣的學生，我也不例外！」梁語佳淡淡地說著，望著韓優略微吃驚的神情，目光突然一沉：「但我覺得合適並不代表我就一定會接受韓優的調班申請。他的這個要求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這還要看學校領導的意思。」
池立聽了她的一番話，從震驚到冷笑，他冷哼一聲，很小聲地嘀咕一句：「拿腔拿調的……」
梁語佳不再理他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拿起包包下班了。
……
來到學校門口時，她一眼看到熟悉的車停在了那裡，黑色的車身簡單而低調。
車窗正好搖下來，露出宋言那張清俊溫和的臉，他微微一笑。
「上車吧。」
梁語佳坐進駕駛座，「你怎麼來了？」
宋言看她一眼，「不是你說的晚上要一起回我家去吃飯么？」
梁語佳拉安全帶的手一頓，像是才反應過來，「哦，對。」
宋言望著她有些疲累的神情，邊發動車子開啟邊問：「看你很累的樣子，今天工作很忙？」
梁語佳嘆了一口氣，眸光有些黯然。
「因為韓良？」宋言猜道。
梁語佳點了點頭，「嗯，他太不聽話了。」說了一句，她又想到什麼，轉眸望著宋言，「對了，今天早上，還有昨晚都要謝謝你！」
宋言輕笑一下，目光中有些無奈：「你跟我還要這樣客氣么？」
梁語佳正了正臉色，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失控地哭倒在他懷裡的樣子，現在想想真是尷尬又難為情！
她突然沉默不說話，臉色有些彆扭地看向了車窗外。
宋言看她有些嬌紅的臉，清黑的眸子閃過一抹笑意，忽然他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梁語佳有些奇怪地扭過頭，「你問。」
宋言的眸光一閃，沉吟一下，「今天我查了一下關於韓良的事，所以……你對韓良這樣特殊是否是因為他的姐姐？」
梁語佳的心跳似乎都不會跳了，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震驚加上緊張，讓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會……這樣想？」
宋言見她神色緊張，溫和又無奈地一笑，「嚇到你了？」
梁語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呃，還好。」
宋言直言解釋道：「你之前跟我說過你是周世雍那位前妻的好朋友，你對她的事基本上都了如指掌，那麼你自然是知道她有一位弟弟叫韓良不是么？出於跟對待周世雍冷漠同樣的心理，你對她的弟弟自然是多加照顧和關心，這些都是很簡單的推理不是么？」
「嗯嗯，你想的對！」梁語佳點頭如搗蒜，臉色恢復了平靜，心底也鬆了一口氣，再次佩服自己說了這樣一個身份出來，這樣以後她若是表現出什麼不對勁，也都可以以「韓佳的生前好友」這個身份來解釋。
宋言微嘆一口氣，「可是，你關心韓良，想對他好也要適當一些，找到好辦法才是。像昨晚你那麼衝動地帶他回家住，又對他那麼關心，你想過他的心理感受么？」
梁語佳也知道自己一開始的方法用錯了，默默地低頭道歉：「是的，我知道，所以才會有今天早上的那一幕。還給你帶來麻煩了！」
「你又在跟我客氣！」宋言笑斥她一下，「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他心裡對你這個老師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以後你帶他應該會越來越好的。」
「真的？」梁語佳的眸中閃過一抹驚喜，「宋言，你真的那樣認為？」
「是的。」他偏過頭看她一眼，眸中儘是溫柔的笑意。
梁語佳微愣一下，問出心中的疑惑：「宋言，你為什麼這麼幫我？」
正在開車的宋言一腳剎車踩到了底，梁語佳因為這突然的剎車身體慣性地向前一衝，差點撞到了車窗。
「宋言你幹嘛？」她皺起眉，一臉驚嚇后的余怒。
宋言湛黑的眸子清亮有神，望著她淡淡地撩唇淺笑：「我以為，幫自己的未婚妻解決困擾是身為未婚夫理所應當的事！」
……
到了宋家，何世蘭自然是一臉的欣喜和歡迎，拉著梁語佳關心地詢問她工作的如何，這兩天過的怎麼樣之類的。
梁語佳跟何世蘭正聊著天時宋麟剛好從外面回來了。
梁語佳站起身跟他打了聲招呼，因為肖以情拿出來的那張照片，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多看了宋麟幾眼。
宋麟還是跟往常一樣，嚴肅的臉色只在看到她時稍微柔和幾分，「語佳來啦！」
今晚宋行有事不回家，餐桌上只有宋麟，何世蘭，宋言，梁語佳他們四人。
一餐飯吃下來氣氛還算和諧，何世蘭說的最多，大多都是跟梁語佳數落宋麟或是宋言的不是，而他們兩父子像是早就習慣了何世蘭的嘴刁，只默默扒飯不開口，尤其是宋麟，何世蘭說的狠了他才微微板起老臉訓斥了她一下，何世蘭立即乖乖閉嘴。
兩人之間看似拌嘴不停，一個驕縱一個忍讓，但驕縱的那個該停就停，忍讓的那個也是該訓就訓。
梁語佳觀察了良久，心底微微嘆息。
何世蘭看似有些刁鑽驕縱，實則也是宋麟寵出來的，而且她也只對宋麟持寵而嬌，這說明她心中早就知道宋麟對她的疼寵和底線。而宋麟看似一直板著臉嚴肅不語，但何世蘭無意中嗆咳一下時，宋麟最先慌亂地站起身輕拍她的背，一邊吩咐趙阿姨趕緊拿水來，一邊卻是輕聲細語地道：「好點沒有？」語氣中的擔憂顯然。
梁語佳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溫柔的宋麟，他眉眼中的擔憂更甚，看的出來他對何世蘭真的是情深不壽。
「吃你的飯吧。」
她的碗中突然多了一塊剝好的蝦，宋言溫淡的嗓音響起。
梁語佳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宋言靠近她的耳邊低語：「我爸我媽就那個樣子，有時候肉麻起來讓人受不了，你無視就好了。他們時常會秀恩愛的，以後你就會適應了。」
「……」梁語佳很想說——哪有「以後適應」這回事！
……
晚飯之後，梁語佳找了一個借口去了後面的小花園。
她知道宋麟晚飯過後就一個人去小花園散步了，為了怕被人打擾，她看到宋麟之後，微笑著直言道：「伯父你好，我找你有點事，可以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么？」
宋麟略微驚訝地看著她，倒也沒多問，只道：「隨我來。」
兩個人隨即繞過小花園，到了後面一點的小苗圃周圍。
四周靜寂無聲，旁邊的鵝卵石小道上一盞路燈幽然明亮。
宋麟的臉色沉毅剛正，語氣像一個長輩對待下輩般輕緩和悅：「語佳，你找伯父有什麼事？」
梁語佳沉默了一秒，直接說出了肖以情請求她找人的事情，從頭到尾，一字不漏。
宋麟聽完臉色從淡淡的震驚到沉吟，半響他道：「她確實是我的一位故友……你說她生病了？得的是什麼病？要緊么？」
「肖阿姨得的是肝癌……上個星期剛做的手術，目前情況基本上還算穩定。」
宋麟吃驚了一下，臉色有一瞬間的悵然，然後他問：「你是怎麼跟她認識的？她又怎麼會要你來找我呢？」像是又想到什麼，他追問一句：「她是不是知道你和阿言的關係？」
梁語佳搖搖頭，「肖阿姨應該不知道的，否則她可能也不會拜託我這件事吧。至於我跟肖阿姨認識純屬巧合，我和她兒子是同學，我們……」
「你說什麼？」宋麟突然震驚地瞪大眼，打斷了她，語氣中明顯有些不敢置信，「你說她還有個兒子？」
梁語佳心中「咯噔」一下，望著宋麟有些怔怔的神情，她語氣有些遲疑起來：「……是，她有一個兒子，年齡大約是二十六歲……」
「哦，二十六了……」宋麟低低地重複著道，忽又問：「她兒子叫什麼名字？」
「叫肖晨。」
「姓肖？」宋麟似是又驚訝了一下。
「嗯。」
宋麟踱著步，臉色沉吟，一直不停地慢慢地走來走去，良久他低沉的聲音傳來：「語佳，這件事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告知。抽空我會去看她的。另外……這件事不要告訴你伯母，最好連宋言也不要說，免得他們多想，生出一些無謂的事端。」
梁語佳雖然心底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頭：「……好的。」
私心裡，她也確實不希望宋言和何世蘭知道這些事。
有時候，無知反而是一種福氣。
……
過了兩天，梁語佳工作上的事總算是步上了正軌，她打電話給朱虹，兩人約著見面。
自從朱虹搬走之後，她們倆這段時間一直沒見面，連聯繫都少了。
因為朱虹說沒多少時間，梁語佳來到了S大學校附近等她。
在咖啡廳里坐了半個小時，朱虹的身影才終於出現。
一來她就趴在了桌子上裝死般呻哼：「哎呀媽呀，累死我了！語佳，你救救我……」
梁語佳一臉淡笑，驚訝地問：「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這麼誇張？」
朱虹立即正起身，大眼睛睜的溜圓，一臉的義憤填膺：「什麼叫『要不要這麼誇張』？一點都不誇張的好么？你知道我跟著的那個教授後面這幾天累的有多慘么？我都快被虐掉三層皮了！蒼天啊！大地啊！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虐的事情啊！」
朱虹在S大並不是完全教學生的，她還要跟在教授後面當教授的助手，這點也是朱虹進了學校之後才知道的，當時可把她給後悔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哀嚎又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梁語佳，抱起她的胳膊搖尾乞憐狀：「語佳，親愛的小佳佳，當一群半大孩子的年輕保姆爽不爽？有沒有什麼小鮮肉小嫩肉神馬的？要不然來一段轟轟烈烈的師生戀？或是姐弟倆也行啊！」
梁語佳伸手一指她的額頭，「你這腦子裡還是一天到晚的想些亂七八糟的！」
朱虹嘿嘿一笑，突然臉色正經起來。
「對了，你知道我在S大看見誰了么？」
「看見誰？」
朱虹神秘一笑，你一定猜不到的。
梁語佳翻白眼，「不說拉倒！」
朱虹急了，「誒，我發覺你這人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啊！」
「有什麼可好奇的。反正你一定比我更好奇地想說出來！」梁語佳太了解朱虹這人的性格了。
朱虹笑罵她一句：「討厭！」
「到底是誰？你要不要說？」
朱虹抿了抿唇，「是肖大神啊！肖晨！你知道么？他在我們學校最有名的物理系韓教授手下當助手，聽說他還挺受韓教授重視的呢！」
梁語佳一臉呆震，已經完全沒有表情。
「喂，語佳你快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前面那兩人不正是肖晨和韓教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