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楊三句
從丁河屋子回來,已經是後半夜,和胖子、季雅雲等人先後分別後,我不顧林彤反對,直接將她帶回了城河街。
停好車,回頭見竇大寶和林彤都歪在座位上睡著了,我也沒叫醒他們,直接拉起手剎,下了車,徑直走到街尾。
不出意外,初春的霧靄中,原本31號和28號間的空地上,赫然矗立著一棟古樓。
一條腿才邁進驛站,我身上的衣服就起了變化,由尋常的裝束,變成了一襲月白長衫。
不出意外,季雅雲已經到了。
除了正和她交談的老何,大廳里還多了兩人,一個是竇大寶,另一個女人正歪在長椅里酣睡,看穿著,和魘婆一模一樣,面孔卻是林彤。
竇大寶算是驛站的『老客』了,老何對他不算陌生,看到林彤,老何卻是微微皺眉,對我說道:
「你還真是越來越有老闆樣了,想帶誰來就能帶誰來?」
「這不是外人,她是林彤,也是魘婆!」季雅雲邊說,邊沏了杯茶,放在櫃檯上。
我徑直走到櫃檯后,順了把長衫,坐了下來。
季雅雲對我說:「我已經把『巡海夜叉』的事,跟老何叔說了。」
我點點頭,剛掃了一眼檯面上的賬本,樓梯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頭皮刮的鋥亮,蓄著山羊鬍的老頭走了下來,正是昨晚才到驛站的李季康。
儘管心裡有諸多疑問,可我還是在季雅雲的示意下,端起了老闆架子,凝視著泥人李沉聲道:
「七河口的事了結了,之前曾借住你房子那姓於的,現在做了丁河屋子的問事,他答應會建一座龍王祠。」
李季康點了點頭,「嗯,那就好。表面上是龍王祠,其實供奉的是鄧勇,這也算是當初那些村民的後代,替父輩還債了。」
竇大寶問我:「他就是泥人李?就是在七河口,附身在死胖子身上的那個?」
李季康坦然的點點頭,「沒錯,就是我。我知道你們心裡有很多問題,不必問了,我自己說。」
接下來,隨著這泥人李的述說,果真解開了我們從七河口遠道帶回的諸多疑惑。
泥人李說,鄧勇的確像他在信箋中所書一樣,是咸豐年間的劊子手。
有關巡海夜叉的傳說,鄧勇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最終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死後讓村民幫其水葬。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到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除了僅有幾個老人,七河口的村民,已經都不記得村裡曾有過這樣一個人物了。
那時節,因為水患,村裡人的生活都相當困苦,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個姓凌的來到了七河口。
這姓凌的所帶來的財富,不光令村民們的生活有了巨大改善,本人更贏得了相當的地位,以至於當時的村民,大多不知道他的大名,只管他叫大善人。
凌大善人本人非常低調,除了幫助村民,平日都深居簡出,要說有什麼特別,就只一點,這人最愛吃燒肉,因此,和村裡唯一的一個屠戶,相處的最為密切。
又再經歷了一次水災后,凌大善人提出,要出資修建龍王祠。
這種『好事』,在相對封閉的村子里,是沒人反對的。
但有一個人,早在凌大善人到達七河口沒多久,就通過手段,了解到這『大善人』偽善的背後包藏禍心。
這個人就是李闖的太爺、李季康。
李季康說:當時他去老頭山找過一個姓楊的,那人精通相術卜算,很有些神通。
泥人李最擅長的就是捏泥人,當他把自己按照凌大善人模樣捏的泥人,拿給那姓楊的,姓楊的只看了一眼,就斷然說:
此人本非善類,又是深受蠱惑,不光會為村落帶來巨大災禍,更會殃及村民後代,葬送他們的福蔭。
這姓楊的外號楊三句,雖然和泥人李有交情,但不肯壞了規矩。沒再對泥人李多說,卻出於情分,給了泥人李三個錦囊,讓他在恰當的時機打開。
泥人李回到村裡,打開第一個錦囊,隨即按照其中的提示,將家人送走。
水患過後,凌大善人提出建龍王祠,泥人李又打開了第二個錦囊。
當看完錦囊中的提示,泥人李只覺匪夷所思,甚至一度認為,和自己相交多年的『楊三句』,其實是個矇事的騙子。因為錦囊里的字條上所寫的,實在太不可思議。要全都應驗了,那楊三句還不成神仙了?
泥人李當時還猶豫,要不要再去找楊三句一趟,向他問個清楚。可當天晚上,凌大善人就找上了門。
不等凌大善人開口,泥人李就已經對楊三句完全信服了。
因為,凌大善人上門的時間,和楊三句所寫的,竟分毫不差。
凌大善人送給他一筆錢,請求他為龍王祠塑造龍王『金身』。
泥人李本來想要拒絕,但凌大善人忽然態度轉變,對他說了一件不為人知的秘事。
泥人李當時嚇壞了,在他想來,這件事那時應該就只剩他一個人知道才對。
雖然不明白凌大善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私密,泥人李迫於某些原因,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且應承,自己只管塑造祠堂中的神像,絕不探究其中的秘密。
凌大善人前腳走,泥人李就趕忙又打開了楊三句給的第三個錦囊……
泥人李說到這裡,忽然嘆了口氣:
「老楊對我可算夠意思了,他給人卜算看相,從來都只說不超過三句。給我那三個錦囊,多半是掩耳盜鈴,泄露了天機。在那之後,他本人又或者子孫後人,肯定是要遭果報的。」
竇大寶忍不住問:「第一個錦囊讓你送走家人;第二個錦囊說明凌大善人在某年某月某時某刻會去找你;凌大善人果真去找你了,他說的那件私密事又是什麼?怎麼一下就讓你改變心意了?還有,第三個錦囊里又有什麼?」
泥人李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煙袋,吧嗒吧嗒抽了兩口,在煙霧中眯起了眼睛:
「他說的那個秘密,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本來我是怎麼都不能對旁人說的,可既然都到這兒了,也沒什麼好藏著的了。一句話,我老婆,是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