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童骨骸
當中泥胎中,果然也包藏了一具屍身。
不過,那並非是人的屍骨,而是一隻碩大的獼猴!
這大猢猻像人一樣盤膝在泥胎里,低眉垂目,竟很有兩分寶相莊嚴的意味。
只是周身皮毛斑駁,禿了大半,頭頂毛髮全都白了。
竇大寶失聲道:「這他娘的不是咱過橋的時候,碰上的那老猢猻嗎?!」
潘穎並沒有見過這老猴,只滿眼驚奇的問:「這廟裡供的草仙是猴仙……媽呀……」
話說一半,她就像見了鬼一樣,急著往後退。
我就站在那打坐的禿毛老猴旁邊,一下便看出她嚇退的原因——
就在她上前的時候,老猴的一隻眼睛里,竟然流下一行殷紅的血淚!
我乾咽了口唾沫,「別怕,這猴子的眼,是我戳瞎的。」
竇大寶仰面看的清楚,「不對啊,這老猴就是眼睛流血淚,眼珠子還在啊!」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如意扳指,心說:
這扳指雖是賊偷之物,卻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打造,盜門之物卻是出自匠人之手。時隔多年,輾轉到我手裡,怕是已經有了些旁的能力了。
林彤自打恢復,腦子似乎更加清醒,當即就把我們過橋的經歷說了一遍。
胖子聽了,也似恍然大悟:
「這猴子,真可能就是草仙。在這廟裡受村民供奉多年,或許早已真正坐化成仙,但還殘留了一份靈念,照顧這裡的村民。」
他說的好似有道理,我心裡卻是暗罵他不走腦子。
就這邪廟的建築結構,頂多也就修造起不超過四五十年,七河口窩棚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經舉村遷移,又何來香火供奉這猢猻?
雖然覺得荒誕,可這些話還是沒說出口。
要知萬物皆有靈性,這禿毛老猴未必就是什麼草仙,可活到這把年紀,也算『猴老成精』了。
要在早幾年,我未必還篤信一些個存在,但在後街31號,見過白靈兒之後,已然相信,世上既有蛇口生花、有蛇靈,那這老猴雖死,又怎敢斷言它沒有靈念殘留?
潘穎強裝大咧的問:「禍禍,你傷過這猴兒……猴爺爺,它不會報復你吧?」
我指指臉上的撓傷,半是對她,半是對那『坐化』的老猴說:
「『獨木橋』上,性命相搏,我傷了它,它何嘗沒有傷我?更何況是它幾次三番攔我去路。要知道,那時我要不傷它,我和季雅雲的命就都沒了。既學人樣,便要通人情,要是連這點心胸都沒有,還來找我報復,別說做草仙了,能不能轉世做草蟲都難說!」
我不願再耽擱,既然林彤說『金童』不容褻`瀆,就沒再『勞駕』竇大寶和胖子,讓旁人閃開,直接沖最後一個泥胎下了傢伙。
泥胎上半截敲碎,竟並未看到想象中用人製作的『活香』。
竇大寶和潘穎腦迴路驚人的相似,同時說:「難道『金童』比『玉女』的年齡還小?」
這話是針對殘存泥胎而言,以泥胎現存的高度,能夠裹藏的,最多也只有周歲小兒了。
「不可能!用作活香爐鼎的,必須得是靈志已經開化的童男女!」
胖子邊說邊爬上神台,低頭一看就愣了,「沒有屍身!要是那樣,『香爐』就不算完整,那建這廟宇管什麼用?」
「你應該去找那個給你動近視手術的醫生,讓他再幫你『開開眼』!」
我揶揄他一句,又將泥胎敲開些,蹲下身,撿出其中的碎片。
胖子本來還想和我鬥口,見狀陡地變了臉色,「怎麼會是死人骨頭?!難道是沒人打理,活香變成骸骨了?應該不至於啊?」
我沒搭腔,撿起一片巴掌大的骨片,湊到鼻端聞了聞,暗皺眉頭的同時,將骨片擺到一旁,又再從泥胎中撿出一根脛骨……
見我將骨頭一一撿出擺好,林彤忍不住道:「你真不愧是我爸帶出來的徒弟,這個時候居然還講程序『拼骨』?」
我看了她一眼,手頭動作也沒停。
用了約莫一刻鐘,終於是將骨骸全部撿出,大致拼得完整。
這時才開口道:「照骨殖特徵看來,這應該是個成年男性。」
胖子點頭:「那就對了,用作『活香』的,必須得是一男一女,而且,雙雙都得是陰命。」
跟著卻又搖頭,「那也不應該啊,『金童玉女』都被封了靈竅,即便無人點香,屍身也不應該腐爛成骨骸啊?」
我眼皮也沒抬一下,只沉聲說:「這具骨骸並不是腐朽成這樣的,而是經高溫烹煮過的。」
胖子本來還想看那泥胎里還有無旁物,聞言一滯,反應過來猛的一激靈:「這人被煮過?」
我隨手拿起一根骨頭,沖他面前晃了晃,「這上面還有牙齒刮擦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之前咬過的。」
胖子「哎呀」一聲,差點一頭栽到地上去,「我去,你不是想說,這就是村頭鍋里煮的那人吧?」
我深吸了口氣,剛要跳下神台,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動靜,來的還不止一個人。
竇大寶等人臉色都是大變,卻只有林彤作聲道:
「那些村民來了!」
事實是,所有人都想到,這麼一大堆人的腳步聲,只能是出自一種情況。
胖子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娘的,讓他們來吧!老子也是吃過人肉的主,來!來!來!都來!看看誰吃誰!」
即便我不是學心理學的,也知道他這是恐懼到了極限的反應。
實際上聽到腳步聲時,我的第一反應也是——之前那些村民吃光了鍋里的肉,沒吃飽,沖我們來了。
見竇大寶掏出殺豬刀,面露狠色,我急著一躍而下,拉住他的同時,急著沖其餘人道:
「都藏到神台後邊去!」
恐慌下,所有人反應都不慢,唯獨史胖子,也不知道是真嚇孬了,還是嚇瘋了,就只杵在神台上,怎麼喊都不下來。
腳步聲來的緊,我也顧不上他了,就只帶其他人躲到了神台後的夾壁牆裡。
潘穎從來都是『外強中乾』,這時嚇得面無人色,緊閉兩眼念叨: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哈利路亞……我是不怕死,可也別讓我被人燉熟給吃了。」
她的腦迴路真是除了竇大寶,任何人都想不到。慌亂中臨時抱佛腳求完她所知道的中西各路『教派』,突地高舉雙手,低聲喊道:
「旁的神仙誰特么會照顧到我,還是求——祖宗保佑!」
竇大寶急著要捂她的嘴,可手還沒伸過去,陡然間,就見一根綠不嘰兒的繩子從上方直落在潘穎面前。
潘穎是沒睜眼,我和竇大寶卻是看得真著。
竇大寶愣然看向我:「難道真是她潘家……不,是狄家保佑咱們?」
我沒理他的渾話,見繩頭落下,立刻就抬頭向上看去,就見夾壁牆上頭,有一張赤紅色的怪臉,正瞪著一隻滴溜圓的獨眼俯視著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