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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雷劈木

  之前機緣巧合下,我從方啟發那裡得到一冊舊書殘卷,據說上面記載的是十分神秘的鬼醫之術。


  我不是沒仔細看過那本書,可一來,作為現代醫科畢業生,我實在很難接受書上那些與常理相背離的記載;再就是,從醫書被帶到驛站后,此書就被老何和靜海兩個老傢伙『霸佔』。


  久而久之,我也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了。


  見季雅雲點頭承認,我疑惑的問:「你能看懂那本書?」


  季雅雲很認真的想了想,才回答說:「多數能看懂,當中有些不明白的,後來聽老何一說,也就差不多能懂了。」


  「我去!天才啊!」


  季雅雲紅著臉白了我一眼。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地一拍大腿:「明白了!」


  季雅雲問:「你明白什麼了?」


  我說:「東北綠皮火車上那次,你曾和娟子有過交集,甚至是在某種特殊狀態下,傳承了她的一些本事。娟子是薩滿,而薩滿誕生的初衷,就是替人驅邪治病。


  直到現在,我也沒弄清,你和娟子的交集是怎樣一種形式,又或者說,是通過怎樣的方式獲得她的傳承的。


  但可以肯定,你一個從來沒接觸過醫學的中年婦女,竟能輕易看懂鬼醫遺錄,絕對和得到薩滿傳承脫不了關係。」


  坐了這半天的車,我多少有些迷糊,乍一聽到季雅雲的離奇遭遇,興奮之餘有些口不擇言。


  正所謂禍從口出……要不是竇大寶和林彤及時趕回來,我就險些被『中年婦女』給活活打死……


  過了晌午,開始斷斷續續下起雨,兩點來鍾,剛下高速,隨著一聲驚耳的炸雷,竟是突然降下暴雨。


  拐上省道,我邊開邊嘬牙花子,這初春的第一場大雨,來的也忒不是時候了。


  竇大寶被我換下來后,這一路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無論是胖子,還是桑嵐和潘穎,全都一直關機。


  這會兒他是真急了,因為潘穎報給我的地址,是這個沿海城市周邊的一個村落,而這個村落,不光導航找不到,連紙質地圖上都沒有標註。


  季雅雲也擔心桑嵐,但還是說:「雨下這麼大,不如找個地方避避雨,順便問問路,等雨小點再趕路。」


  我看看油表,搖頭說,這雨勢還不至於阻斷行程。大背頭雖不著調,和桑嵐卻是情同姐妹,她在電話里說的那麼嚴重,我們還是盡量不要耽擱。


  又開了約莫有二十來分鐘,竇大寶忽然大叫要我停車。


  我不明就裡,聽他口氣急,也還是靠了邊。


  車一停下,竇大寶就抄起把雨傘,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我知他不會胡來,趕忙也跟著下了車。


  兩人冒著雨,往回走了約莫兩三百米,我才知道他為什麼要我停車。


  路沿下頭,居然翻倒著一輛電三輪兒,一個身穿老式軍用雨衣的人,正試著把那三輪車抬起來。


  我剛才是只顧看著前頭開車,竇大寶眼尖,發現了這一狀況。他本來就是個熱心腸,看不得別人受難,這才讓我停下來幫忙。


  那電三輪實際上就是台老年代步車,帶頂棚,模樣就跟個微縮版小汽車似的,雖然不大,可哪是一個人能抬得動的。


  見那人雨衣下臉孔蒼老,身形又瘦小,我和竇大寶二話不說,便幫手抬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車弄上正路。


  竇大寶鑽進車裡看了看,說電量還足,車子也沒大損壞。


  下車再看那穿雨衣的老頭,卻有些為難。


  這時我也早就看清,那老頭年紀起碼得六七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天路滑,才把車給開溝里去的。費了這半天勁,這會兒老頭站在那兒整個人都哆嗦。車是沒事,要他再開車怎麼看都玄。


  竇大寶問他:「大爺,你這是要去哪兒?要不,先把車擱這兒鎖上,我們送你一程,等回頭雨停了,再讓你家人來把車開回去?」


  老頭動作有些僵硬的擺擺手,聲音沙啞道:「不中,不中,這車是俺姑娘、姑爺新給我買的,可不能丟下。要是讓人給偷了,那還不得心疼死。」


  見竇大寶一時也沒了主意,我又不想耽擱時間,左右一想,就讓竇大寶過去把車倒回來。


  這趟來開的是他新入手的破金杯,除了喇叭時靈時不靈,開起來哪哪兒都響,好在這車最大的好處就是夠寬敞。


  路見不平,不幫忙說不過去。乾脆就把車後排座椅掀了,把老頭的代步車給抬了上去。


  竇大寶急著招呼老頭上車,我剛要往車上去,沒走兩步,腦袋被什麼東西「砰」的砸了一下。


  這下說不上重,也讓我暈乎了一會兒。


  等回過神來,看到砸我那東西,卻是一截手腕粗細,一尺來長的樹枝。


  見那樹枝外表焦黑如炭,再抬頭一看路邊的一棵行道樹,我心裡猛一咯噔。


  雨下的急,在竇大寶的招呼下,我也顧不上多想了,彎腰撿起那黑樹枝,快步走到駕駛室鑽了進去。


  我把樹枝隨意往副駕駛座下一丟,抬眼看著後視鏡,「大爺,你要去哪兒?」


  老頭問我:「孩兒,恁(你)知道江家屋子不?」


  他說的『屋子』並不是指房屋,而是當地許多村落都習慣用某家屋子取名。


  我急著用手機搜到江家屋子,見距離不遠,趕緊就掛上檔,猛踩油門往前沖。


  「你開這麼快乾什麼啊?」林彤問道,「這麼大雨,你不怕出事啊?」


  我心說,你知道個屁,要是不開快點,才真正要出大事呢。


  竇大寶到底是沒忘正事,胡亂擦乾頭臉,就問那老頭:「大爺,你知道七河口窩棚不?」


  七河口窩棚,就是潘穎在電話里報給我的最終地址。


  老頭似乎是想了想,居然反問:「你們咋知道七河口窩棚的?」


  要按竇大寶的性子,非得跟老頭嘮個長短,我是沒給他機會,就直接向老頭問:

  「您就告訴我們,那村子在哪兒吧。」


  這老頭也是個慢性子,「你們還真問對人了,要是找別人,多半還就沒誰知道。我就跟你們說吧,我早年就住七河口那邊,就是從那兒搬過來的。我說,你們到那兒幹嘛去啊?」


  我心說還真是病急碰上慢郎中了,也不看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拉呱。


  我急著說:「大爺,我們有個朋友住那邊,你趕緊說說,那地兒在哪兒,我們趕著去找她有急事。」


  老頭顯得有些吃驚,「咋還有人住那兒?那裡不早四十年就荒了嗎?」


  聽老頭說我們才知道,七河口窩棚就處在黃河入海口臨近,因為特殊的地勢,總鬧水患,所以早幾十年就全村搬遷了。現如今已是名副其實的荒村。


  我剛問明大致方位,老頭就指著前方說:「到咧,到咧!就那車,那是俺姑爺的車!」


  眼看岔路上正開出來一輛寶藍色小轎車,我急著一腳油門,硬是拐過去堵在前頭。


  竇大寶終於忍不住問我:「禍禍,你這是咋了?怎麼就怪裡怪氣的呢?」


  我沒回應他,反倒是那老頭,忽然咧嘴笑了笑:「不賴他,不賴他,賴俺。他看出俺是咋回事了,俺也知道是咋回事咧。他能不怕擔事,能把俺老頭子送到家,已經是不孬了。」


  說著,老頭竟探身拍了拍我的胳膊,「孩兒啊,別怕,俺還有口富裕氣兒,會把事給俺孩兒說清楚嘞。你幫了俺,俺不能讓你受累,也不讓你白出力。這麼地吧,反正我那車也用不上了,真要賣也不值倆錢,就送給你們嘞。」


  說話間,老頭就拉開了中門。


  那輛被攔的小車估摸著是把我們當劫道的了,半天沒動靜,見老頭從車上下來,才打開車門,急著跑過來一男一女。


  老頭被那對男女扶著,回頭指著車上說:路滑,俺把車開路溝里去了,就是這倆小伙幫忙把我送回來嘞。恁『你們』記住,人家是好心,恁可別狗咬呂洞賓哈。」


  一男一女剛要向我們道謝,老頭就猛一揮手:「別說嘞,趕緊,家走!我快不中了!」


  眼見老頭被那對男女架上了車,我才鬆了口氣。


  竇大寶撓頭問:「咱還真就把那老爺子車給人扣下了?」


  我嘆口氣:「活人的話可以不聽,這死人送的『禮』,怎麼退啊?」


  「你什麼意思?」竇大寶和林彤都沒反應過來。


  一直沒開口的季雅雲這時突然道:「那老爺子不是活人,是死屍!」


  這麼說的時候,她自己先哆嗦了好幾下。


  我彎腰撿起副駕駛下頭那截樹枝,扭臉遞給竇大寶,邊掛擋開車邊道:


  「還記不記得咱下高速那會兒,打的那個雷?要是沒猜錯,那會兒那老爺子已經把車開溝里去了。不光車翻了,他人也在那時斷了氣。算是天意吧,那個炸雷說巧不巧,正劈到了他翻車的那棵行道樹。」


  我透過後視鏡看了竇大寶一眼,「聽說過雷驚屍詐嗎?劈的是樹,驚的是屍,那老爺子是詐了屍了!呼……好在他就是想回家,沒存旁的心思,要不然,還真得耽擱一陣子了。」


  「雷驚屍詐……」竇大寶愣了半晌,驀地看向手中的樹枝,「那這不就是……就是雷劈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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