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獻祭
見老古把信箋遞給我,我連著深呼吸了幾下,才接了過來。
這的確是一封信,一封來自清朝光緒年間的信。
毛筆書寫的小楷工整不失洒脫,間接表明寫信人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
和我一起觀看這封信的人很多,除了季雅雲、林彤和桑嵐的父親,就連老虎也擠在後頭探頭觀望。
等看完信的內容,所有人都和老古之前一樣,一陣的唏噓感慨。
半晌,林彤才用傷感的口氣對我說:
「原來童小秋是有戀人的,這個凌風,貌似和你一樣,是懂的陰陽玄術的。」
季雅雲道:「這上面沒有說明童小秋的死因,但卻說,因為某種原因,童小秋死後也只能是殘鬼,即便轉世輪迴,也只能是天生目盲。
凌風通曉玄術,知道要想她復明,就必須要有南海珠母。他用這特殊的安魂符,將童小秋的魂靈封在這張拔步床里,自己就去尋找珠母。」
老古嘆息道:「南珠易得,珠母卻是傳說中的寶物,哪是輕易能找到的。凌風就是知道這一點,但又不甘心愛人生生世世殘障,所以還是決定去尋找珠母。
他留下這封信的同時,還留下了這張銀票,是因為他知道此行兇險。他這麼做,是想到自己可能回不來。若干年後,這信勢必會被人發現。
他希望看到這封信的人,能將他留下的,他和童小秋的畫像安葬。作為答謝,那人可以得到他畢生的積蓄,也就是這張三百二十兩的銀票。」
老虎看著我們幾人,使勁咽了口唾沫:「這信里說的都是真的?這麼說,這是一封來自百年前的委託信?信還在,也就是說,那個凌風,最終還是沒能找到那什麼珠母……還是說,他乾脆放棄了……」
「他沒有放棄!」我厲聲打斷他。
對於我的激烈反應,所有人都覺得奇怪,最後還是林教授問我:
「你難道認識這個凌風?不……他就算是道士,也早就去世多年了。你難道見過他的……」
老教授到底還是說不出『鬼魂』二字。
我搖搖頭,少有的沒有答覆恩師的問題。
沉默片刻,我問季雅云:「你說你有能力控制童小秋的出現,是真的?」
「嗯。」季雅雲拿出一樣東西,卻是林彤的那塊懷錶。
這時再看到這表,我不由的又拿過那張畫像。
看到畫中男子胸前露出的錶鏈,我又是一陣恍然:「不會這麼巧吧……」
林彤驚愕道:「難道這塊表,本來是屬於凌風的?」
季雅雲搖搖頭,「這表未必就是凌風的,但靠著這塊表,的確能夠控制童小秋。」
「為什麼?」我問。
季雅雲彈開錶殼,把懷錶湊到我耳邊,「之前我聽你說過,林彤能用這表催眠童小秋,但時靈時不靈。
那是因為,童小秋被催眠,並不是因為尋常意義上的催眠。她看不到東西,但凌風有著類似的懷錶,她記得這表發出的聲音!」
林彤一拍腦門:「難怪……我和她單獨相處的時候,就能催眠她,有旁人在場,她聽不真切,所以就……」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全都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向我。
片刻之後,仍是林教授問我:
「現在很多事都很明了了,別的先不說,你有沒有辦法讓軒生恢復正常?」
我說:「我想應該可以。但比起讓他恢復,我更想做另一件事。」
「什麼事?"好幾個人同時問道。
「送童小秋去輪迴。」
季雅雲很少向我提出反駁,這時卻是第一個搖頭:
「不行!如果她就這麼去輪迴,生生世世都會是瞎子。這不是凌風想要的結果!除非……」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啊」一聲低呼:
「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徐禍,要想令殘鬼復明,並不一定非得要珠母。只要有魙的執念,她同樣可以復明!」
「魙的執念?」
季雅雲點頭:「人死為鬼,鬼滅為魙。魙若有執念,必定比鬼還要強烈百倍。如果能有魙,以自身執念為童小秋獻祭,她就能夠不再做殘鬼了!」
「你這不是鬼扯嗎?」
提出異議的竟是林教授,「我沒見過鬼,也沒見過什麼魙。可真要照你說的,魙連鬼都做不成,即便能找到一個,又憑什麼希望一個不相干的鬼從睜眼瞎變得能看到東西?」
季雅雲剛才是脫口而言,聽他一說,也愣住了,「是啊,我只是在那本書上看到過這法子,也不知道魙到底是什麼樣,即便是見到了,不相干的人,又幹嘛替童小秋獻祭……」
我點了根煙,狠狠抽了一口,把煙一甩,直視季雅雲說:
「如果說我可以找到獻祭的魙,你是不是能幫我做一件事?」
「做什麼?」季雅雲問。
「你不是說,你能用這懷錶控制童小秋嗎?如果可以,我想讓她回到她的那個年代,讓凌風『親自』送她上路!」
「那怎麼可能?」老古和季雅雲同時道。
老古看著我連連搖頭,「你的想法是好的,年輕人感情用事可以理解。我也很同情童小秋和凌風這對戀人的遭遇,可你說的那樣,怎麼可能做到?別的不說,你去哪裡找獻祭的魙?」
「我想我可以。」
我揉了揉鼻子,取下背包,從包里拿出一樣東西,攤在老古面前。
如我先前所想,老古對於陰陽術絕不只是略通皮毛。
看到我手裡的東西,他猛然瞪圓了眼睛:「這是壓口錢?死氣這麼重……這壓口錢的主人,應該已經連鬼都做不成了。這錢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難道說,這是……」
我轉眼看向攤在五斗櫥上的那幅畫像,「我要是說,前不久,我才見過畫里的男人,您信嗎?
或許是天意使然,他雖然已經連鬼都做不成,可是,他這封『委託信』,最終還是『交到』了我手上。
人死為鬼,鬼亡為魙,我親眼見到過魙,那應該就只是一股執念。你猜,這壓口錢的主人,最後的執念,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