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泥胎藏人
「那個大鬍子是我?」竇大寶反應過來,回過頭瞪圓了牛眼看了看王忠遠,指著自己的鼻子朝我問:「我和他在那兒……小包租婆呢?」
「她應該沒事。」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把整件事快速想了一遍,一把掐住竇大寶的后脖頸子:「日月並齊,令時即念,即攝即歸,不得久停!」
說著,猛地一把將他甩向四仰八叉的肉身:「入竅!」
竇大寶從地上蹦了起來,眨巴著眼四下看了看,「我剛才做夢呢?怎麼就感覺……」
一句話沒說完,就看到了一旁的王忠遠和地上王忠遠的肉身。轉過頭驚疑不定的看著我:「不是做夢……元神出竅?」
見我點頭,他立刻指著王忠遠,扯著嗓子道:「那還等什麼,趕緊把他弄回去,師父說過,正常情況下生魂不能離體太久,否則就算不折壽也會變傻的!」
「不行。」
「不要!」王忠遠幾乎是和我同時道。
他也看到了地上自己的肉身,卻是一邊向後退一邊搖頭,「瑤瑤給我託夢,她說她回來了,她死了,可她現在回家了!我是瞎子……我看不見她……我要見見她!」
他胡亂的揮著手,急得語無倫次:「求你們了,我不是神經病,我只想看看她,就想看她一眼,看看她現在過的好不好……求求你們,別攔我!已經三年了,過了今天,我就再也見不著她了……」
「閉嘴!站在那裡別動!」我大聲喝止他,轉過頭打量著屋裡的一切。
竇大寶湊到我身邊,朝我使了個眼色,小聲說:
「我趁他不注意,過去抱住他,你把他塞回腔子里去。」
見我搖頭,他急道:「現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他都這13樣了,再不送他回去,他不止會變傻,還會沒命的!」
「你以為我不想?」
我搖了搖頭,「沒用了,他現在身體虛弱,生魂的意念強過肉身的承受力,我根本沒辦法送他回去!」
「那怎麼辦?」
「先不管他。」我深吸了口氣,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先找到徐潔再說。」
之前元大師對中年女人的所作所為,實在給我留下了陰影。現在老色`棍莫名其妙跑了,徐潔也同時不見了,要說不擔心,那是自欺欺人。
竇大寶看了王忠遠一眼,回過頭低聲問:「那他呢?」
我指了指神龕上的彌陀佛像,「佛像上有屍香…也就是索魂香的味道。你們倆就是因為聞到索魂香才會魂魄離體的。他的身體太虛弱了,我真沒能力……喂!」
一句話沒說完,竇大寶已經衝到了條桌前,從隨身的包里拿出殺豬刀,一邊劈向佛像,一邊破口大罵:
「什麼玩意兒!生個佛爺樣,不幹人事兒!老子砍死你都不多!」
我本來還想阻止他,可是看他砍了沒幾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先前兩刀倒還沒什麼,第三刀砍下去的位置,佛像竟出現一片龜裂。
竇大寶也不是一味的莽撞,連著幾刀下去,也發現了異樣。
「這佛像不對頭,裡面好像有東西!」他一邊說,一邊握著殺豬刀上前,用刀尖一點點把崩裂的泥殼撬開。
那泥塑的軀殼也不知受了多少年煙熏火燎,早乾巴得不行了,只撬了沒幾下,泥殼就大塊大塊的脫落下來。
竇大寶就著破開的洞往裡看了看,回過頭來驚恐道:
「裡邊好像是個人!」
我頭皮一緊,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情形,趕忙上前,「小心點,裡面可能是元君瑤……」
「她……她可能還活著。」到了這會兒,我實在已經無法形容心中的詭異感覺了。
直覺告訴我,王忠遠不可能是在撒謊。
他剛瞎了眼,現在又生魂離體……他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說是在以消耗自己的壽元精氣為代價而存在的。
說白了,他現在就是在燒命!
生命何其寶貴,他怎麼可能說謊?
可我之前明明看到,神龕上的就是元君瑤。
別說我現在是正式法醫了,哪怕我就是個二混子醫科生,都能看出元大師把銅釘插進元君瑤肩膀的那一刻,那完全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活人的反應……
撇去元君瑤的生死不說,元大師突然的轉變,實在讓我有一種大為不妙的感覺。
他貪財、好`色……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最首要的保護好自己。
可他剛才跑出去以後,那種近乎瘋狂的挑釁,實在太讓人心驚了。
我能覺出,他的話里透著一股突如其來的絕望,就好像守候了多年的希望突然破滅,繼而在絕望當中變得什麼都不在乎,甚至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
「禍禍!」
竇大寶突然猛地把我往後一拽,粗喘著,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怎麼了?」我剛才邊剝落泥殼,邊思索元大師的轉變,並沒有仔細看佛像本身,不明白他為什麼一下變得這麼激動。
竇大寶看著我,又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澀道:「你看看,這裡邊的人……像……像誰?」
我窒了一下,轉眼朝佛像看去。
不知不覺中,佛像正面的泥殼已經被我倆剝開了相當一片面積。
泥殼中露出的,像是一個穿著黑袍子的女人。
在我精神遊離的時候,佛像臉上的泥殼也被竇大寶揭開了一塊兒。
泥胎中,露出的果然是四分之一張人臉!
這四分之一張人臉上沾染著泥灰,看上去沒有半分的生氣。
可任憑怎麼看,那就是人的臉…佛像里竟包藏著一個真人!
「禍禍……」
「閉嘴……」
竇大寶和我的聲音都不由自主的有些發顫。
那是因為,我和他一樣,都感覺這四分之一張臉有些熟悉。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抿了抿嘴皮子,湊上前,強忍著手指的哆嗦,輕輕把佛像臉部其餘的泥殼一點點剝開。
當佛像里的人臉露出將近二分之一的時候,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竇大寶在我耳邊深吸了口氣,像是窒住了一樣,過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話:
「是小包租婆!」
「不可能。」我感覺有些恍惚,邊搖頭,邊繼續剝落泥殼,「這泥塑煙熏火燎,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怎麼可能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