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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雪悶子,死人缸

  順著竇大寶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下面,雪裡埋著個人。


  那人大半截身子都埋在雪裡,只有肩膀和腦袋露在外面。


  「過去看看。」


  瞎子說了一句,和竇大寶一起往那邊走。


  我跟著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人頭上戴著遮耳朵的狗皮帽子,看上去是後腦勺對著這邊,露在外面的衣服領子怎麼是正開襟朝著這邊的?

  又往前走了兩步,我突然想起了百鬼譜上的某個記載,心裡猛一激靈。


  「別過去!」我一把拽住瞎子,「大寶,停下!」


  「哎喲我去!」


  聽竇大寶和潘穎同時驚呼,我和瞎子扭臉一看,都是一愣。


  兩人居然都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潘穎倒還沒怎麼樣,竇大寶和我一樣背著個大包,這會兒包陷進雪裡,一時半會兒翻不了身,伸胳膊蹬腿兒跟個大王八似的……


  我和瞎子走過去,把兩人扶了起來。


  潘穎邊拍打身上的雪邊抱怨雪地太滑,問我瞎咋呼什麼,害她和竇大寶摔跤。


  竇大寶卻轉動眼珠看著我和瞎子,好半天才悚然的說:

  「是有人把我撂躺下的。」


  「啥意思?」潘穎愕然的問。


  竇大寶瞪大眼睛看著她,半晌搖了搖頭說:


  「一定不是你,你沒那麼大力氣。」


  我和瞎子仔細一問才知道,他當時急著救雪裡那人,正往前跑,忽然就感覺被人扯住了后脖領子,狠狠朝後甩進了雪地里。


  問潘穎,卻是迷迷糊糊的說不出怎麼摔倒的。


  「咋不過去了呢?那人身上沒多少積雪,興許還有救呢。」竇大寶說著又要過去。


  我忙一把拽住他。


  就在我抓住他胳膊的同時,潘穎竟也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脖領子。


  見我看她,潘穎撥楞了一下腦袋,神情有些茫然的鬆開了手。


  我心裡透亮,這種敏銳的反應可不是冒失的大背頭應該有的,八成是她『祖宗』跟來了。


  我讓眾人退後,從地上抓了把雪,捏成個雪蛋子朝著雪裡那人的腦袋上扔去。


  「噗」的一下,雪蛋子正砸在那人的後腦勺上。


  那人腦袋被砸中,竟然從肩膀上掉了下來,骨碌著滾進了雪裡。


  「我艹!」


  瞎子等人齊聲低呼。


  潘穎反應尤其強烈,帶著顫音說:


  「禍禍,你把他頭砸掉了!」


  「看仔細了,那不是腦袋。」我心有餘悸的使勁擠了擠眼。


  竇大寶還想上前察看,瞎子這會兒已經有點琢磨過味來,拉著他不讓他往前走。


  潘穎探著頭往那邊看了看,說:

  「真不是人頭,就是頂帽子包著個大雪團兒。」


  末了還很爺們兒的罵道:「娘的,誰在這兒堆的雪人?跟老子們逗悶子呢?」


  竇大寶愣了會兒神,回過頭看著她,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腦袋是假的,雪裡的身子可是真的。」


  潘穎怔了怔,反應過來猛地打了個哆嗦。


  的確,腦袋是假,雪裡埋著的身子卻是真的,就連脖子上的斷口都還像是帶著血跡。


  我招呼三人:「走,別管它,我們繼續趕路!」


  瞎子帶路,四人回過頭走了沒多遠,忽然就聽身後忽然傳來「嗚嗚……」的聲音。


  聽上去像是山風低嘯,卻又更像是幾個人在一起悶聲的哭。


  潘穎不敢回頭看,小聲問後面有什麼。


  我停下腳步,扭臉看了一眼,就見雪裡的身體在「嗚嗚」的『哭聲』中快速的沉了下去,就好像是下面有什麼東西把它給拽下去似的。


  瞎子和竇大寶也都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


  瞎子問我:「那到底是啥玩意兒?」


  「是雪悶子。」


  我兀自后怕不已,用力搓了把腦門,讓他只管帶路向前,無論遇到什麼都別再多管。


  竇大寶問我啥是雪悶子,是鬼還是山精野怪?

  我說這還真不好形容。


  我仔細想了想,才說:雪悶子又叫死人缸,說起來,倒是和瞎子提到過的山靈髦有點相似。這東西其實就是沒腦袋的死人。


  潘穎問咋會沒腦袋?


  我說東北的深山老林不比別處,早年間不知道盤踞了多少山精野獸,山場子里伐木、金溝子里淘金、還有那些個土匪鬍子……後來被小日本佔據,建立偽滿……總之經歷的滄桑曲折太多了,山裡埋藏的屍骨數不清有多少。


  早年淘金都是兵匪一氣的,如果有人想把淘到的金粒子私帶出去,一經發現,勢必砍頭示眾以儆效尤。


  被鬍子禍害的人也是不計其數。


  至於日本鬼子就更不用說了,為了節省子彈,哪個王八犢子的刀上沒沾染國人的血。


  那些人在被砍頭的時候充滿了怨念,死後成了孤魂野鬼,終日在山中徘徊,沒了腦袋的屍身因為山中特殊的環境,就有可能成為凝聚怨恨的雪悶子。


  這東西沒腦袋,就只知道害人。


  它們害人的法子很單一,就是從雪裡冒出來半截,吸引人過去。


  看上去它就像是陷在雪裡的人,其實那一片雪地全都是虛的。


  人一走過去,立馬就得陷進去,想再出來就難了。


  因為雪悶子沒有單純的目標,就只是一味的害人,年深日久,被害死的性命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又管這東西叫死人缸。意思就是專門『盛』死人的缸。


  瞎子問:「你是怎麼發現不對的?」


  我說:「你沒見那傢伙帽子和領子是反的嘛,這東西邪性,知道偽裝成陷進雪裡的人,可是自己沒腦袋,帽子戴反了。」


  竇大寶嘆了口氣,「唉,說到底還是被害死的老百姓,也是可憐人。」


  我搖搖頭:


  「大寶,對有些東西不能心慈手軟。那樣只會害人害己。還有,你剛才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個死人缸未必就是什麼好路數。就在它露頭的那片雪地邊上有棵歪脖樹,那上面還有半截麻繩呢。我要是沒猜錯,那傢伙是自己吊死的。」


  「吊死的人怎麼會沒腦袋呢?」潘穎不解的問。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潘穎追著刨根問底,我被問急了,摘下一隻手的手套,把手伸到她面前。


  「啥意思?」


  「你就這麼著光著手站在這兒別動,到不了天黑,你只要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把自己的手指頭掰下來。」


  「我掰手指頭幹啥?」潘穎擰著眉毛看了我一會兒,等反應過來,臉都白了,「你是說……腦袋是……是……」


  我讓她別想了,這玩意兒越想越害怕。


  都說東北的老林子能吃人,這回我總算是見識了。


  要不是之前看過百鬼譜,又或者沒帶潘穎來,這才剛進山沒多久,怕是就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大片雪片洋洋洒洒飄落,瞎子急著跑上一道山樑,回過頭大聲招呼:

  「到了!」


  三人跟著跑上去,遠遠的就見一個平頭山崗子上有一排白樺木搭建的木屋。


  幾人相對鬆了口氣,快要趕到木屋前,我才問瞎子,上次他跟師父來都多少年了,怎麼還能確定山裡的看林屋沒換地方。


  瞎子說這幾間木屋的確是以前看林子的人住的,可就算換了新『據點』,也沒人會拆老屋子。


  山林子里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難免有個行腳趕路的、野外旅遊的錯過宿頭……甚至是被通緝跑到山裡躲藏的犯人。


  不論是什麼人,好歹都是人命,能有個落腳避雪的地方總是好的。


  四人來到木屋,逐間看了一遍,沒發現有人,倒是一間屋子裡的房樑上掛著一些干肉和乾菜。


  「看來這木屋早不用了,現在看林人都住泥瓦房咯。」瞎子邊說邊歸置柴禾點火盆。


  潘穎摘下帽子,攏了攏大背頭,仰頭看著房樑上的干肉咽了口口水:

  「既然都搬新地方了,這麼好的臘肉怎麼沒帶走呢?」


  瞎子笑了:「要是沒這些東西,你來了吃啥?難不成你還去打獵啊?這都是老一輩人的傳統,獵戶、行腳在這裡歇腳,大雪天也能填飽肚子;等下迴路過,有富裕的獵物肉菜,再掛上去留給後來的人。」


  竇大寶歇了一會兒,從牆角找了口鐵鍋,拿到外面用雪刷了,裝了半鍋雪回來掛在火盆上頭。


  見他把干肉乾菜往鍋里續,潘穎忍不住小聲說:


  「咱在這兒起火做飯,會不會把山裡的人熊引來啊?」


  「你想多了,別說這些年野獸少了,就是有,也都在更深的山裡。再說了,熊瞎子都躲窩裡貓冬呢,誰有空搭理你啊。」瞎子笑道。


  見肉菜還得煮一陣子,我就說我先睡一陣子,晚上好起來守夜。


  趕了這一天的山路,身疲力乏,躺在木板床上沒多久,我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被人推醒了。


  睜眼一看,見推我的是潘穎。


  「怎麼了?」我坐起身,看看已經撲簌翻滾的鐵鍋,卻不見瞎子和竇大寶,「他倆人呢?」


  潘穎急著說:

  「他倆說去方便,這都十來分鐘了,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啊?」


  我連忙跳下床,從包里拿出一把進山前準備的刺馬爪。想了想,把隨身的背包扛在肩上,對潘穎說:「我去找找他們。」


  「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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