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外八行的禁忌
「蓋頭?!」
桑嵐一愣,轉過頭看向我。
顧羊倌雖然眼睛瞎,但感覺卻十分的敏銳,聽她口氣不對,驟然抬起頭,「那人揭了你的蓋頭,你應該看到他的樣子才對,你第一眼看到的是誰?」
桑嵐盯著我,漸漸擰起眉頭,緩緩抬起手指向我:「是他!」
小雷猛一拍巴掌,興奮的說:
「師父,我就說我當時沒看錯,那屋子裡根本就沒有陰喜氣勢,她根本就沒被配成冥婚!原來桑嵐的蓋頭是他徐福安揭開的!」
聽他這麼說,桑嵐的父親和季雅雲都不禁面露喜色。
顧羊倌卻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表情非但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變得更加凝重。
過了好一會兒,他再次起身,走到病床前,卻站在那裡仍是不說話。
就這樣又過了一陣,他忽然仰起頭深吸了口氣,低下頭的那一刻,竟猛然張開眼睛看向我。
看清他的眼睛,我不由得渾身一悚,一時間心臟都好像停止了跳動。
從第一次見顧羊倌,他的眼睛就一直閉著,當時他說他眼睛不行了,我還以為他是害了眼病,又或是已經瞎了。
可當他睜開眼的一瞬間,我才發現他根本不是瞎子。
非但不瞎,兩隻眼睛透出的光彩比平常人還要銳利。
只是這種銳利的目光卻不像是人,因為他的眼底不是白色,而是一種深幽的綠色,一對眼珠差不多佔了眼睛的三分之二,瞳孔卻又幾乎擠滿了整個眼珠,這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像是貓科動物看到獵物時的眼睛……
「師父!」
見他睜開眼,小雷愣了一下,隨即大驚失色,竟然噗通跪在了地上,顫聲喊道:「師父……」
顧羊倌盯著我上下看了一陣,忽然抓起我的左手,反過來朝我掌心看了看,鬆開手長長的嘆了口氣,緩緩的合上了眼睛,轉身蹣跚的走到一旁,坐了下來。身姿步伐比起剛才,竟好像是一下蒼老了許多。
等他坐定了,抬起頭,我就看到他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兩道血線!
「顧先生!」
「顧先生!」
桑嵐的父親和季雅雲都是大驚失色。
「快去叫醫生!」我急道。
「不用了。」顧羊倌擺了擺手,「我違背了誓言,這雙眼睛算是徹底廢了。」
「怎麼會這樣?」我錯愕的問。
顧羊倌聲音沙啞的說:
「早些年我為了得到一件寶貝,犯了禁忌,牽羊不成,反被羊頂了。我本來以為那是無主的寶貝,可等寶物拿到手,卻被山裡的二大王給堵上了。為了保命,不得已發下重誓,從此以後不再開眼相勢。現在違背了誓言,這雙暫寄在老頭子身上的招子(眼睛)算是還給二大王了。」
我聽得渾身一震,「老前輩,你這是何苦呢?」
顧羊倌呵呵一笑,說:
「你是陰倌,和我們盜門同屬外八行,應該懂得行內的信義規矩。那天你離開以後,聽亞茹說你就是小福安,我就知道我錯了,大錯特錯,無可彌補的錯……」
「您哪裡錯了?」我疑惑的問。
顧羊倌搖了搖頭,「自唐代以後,盜門雖然所通繁雜,卻都只是些皮毛,不能和神調玄機相提並論。當年我學藝不精,卻硬是自以為是的替海山哥胡出主意,卻沒想到你之所以生就煞體陰身,有可能是人為所致。既是人為,就有更改命格的方法,我卻沒想到這點,只是一味孤行,拆散了你們一家。」
人為……
我深吸了口氣,問道:「顧前輩,你看出什麼了?」
顧羊倌面色一整,一字一頓的說:
「九陰煞體,惡鬼之身;掌背火雷,掌握水眼;腳踏陰陽,命犯……」
說到這裡,他倏然住口,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站起身邊往外走邊說:
「桑嵐是被配了冥婚,卻陰差陽錯被你這陽世惡鬼搶了親,你卻又反掌為水陰,覆手背火雷……你們之間的事,老頭子是掰扯不清了。顧擒龍啊顧擒龍,你這孽可是造大咯……」
說著,竟自顧走出門外,再也沒有回頭。
小雷跪在地上看著他消失在門外,忽然轉過身朝我磕了三個頭,站起身抹了把眼淚,「上次你們走後,師父就整天念叨,說小福安既然到現在還沒死,那就是當年他做錯了。我不知道師父哪裡錯了,可他老人家眼睛都瞎了,我求你原諒他吧。」
我點了點頭,「快去照顧顧前輩吧。」
「謝謝。」小雷說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我看著房門發愣,感覺有人戳我的胳膊,轉過頭,就見桑嵐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你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什麼意思?」桑嵐問。
我緩了口氣,說:
「自古以來,除了傳統的三百六十行,還有外八行一說。這外八行分別是盜門、蠱門、千門(騙術)、機關門、神調門(陰陽玄術)、蘭花門(娼`妓)、索命門(刺客)和紅手絹(戲法)。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矩,每一行有每一行的禁忌。顧前輩是憋寶人,屬於盜門,雖然通曉些陰陽術,卻不該對人妄加點撥陰陽事。我是陰倌,屬於神調門……
我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可是任何一個陰倌,都不會讓人骨肉分離來趨吉避凶,因為那根本違背人道、天道。所以他才說他錯了,大錯特錯了。」
「我問的不是這個。」桑嵐帶著哭音說。
我點點頭,「在外八行里,憋寶牽羊有『萬盜之長,詭盜之尊』的稱號,禁忌更是嚴苛。『牽羊不成反被羊頂』,意思是說失手了,遭了報應;山裡的二大王說的是山貓,也就是猞猁,這東西身在七十二路野仙、五路邪仙以外,卻有個最邪性的毛病,那就是但凡它看中的東西,那就是它的……顧羊倌當年應該是看中了山貓視為珍寶的東西,所以才會被這二大王圍堵,不得已發下重誓。」
見桑嵐還瞪著我,我抿了抿嘴,說:「顧擒龍應該就是他本來的名字。」
「我說的不是這個!」桑嵐道。
我把左手抬起來,「火雷紋,你見過了,至於什麼掌握水眼,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都那麼大年紀了,眼睛又那樣了,我也不好問。」
桑嵐直勾勾的盯著我:「我到今天才發現,你真有做神棍的潛質。滿嘴的胡謅八扯……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乾笑了兩聲,無言以對。
我當然知道她關心的是什麼。
可顧羊倌睜眼以後,看似沉靜,卻明顯是有些失常了。
他是真的老了,只說他自己想說的話,根本就沒有給任何人確切的答案。
我只好說:「他最後說的那些話我真沒聽懂……」
「是你揭了我的蓋頭!」
桑嵐打斷我,「然後我就被黃鼠狼、被什麼鬼羅剎上身……是你讓我去找顧羊倌的,我找他了,可我到底也沒弄清楚,我將來會怎麼樣啊?」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我的將來會怎麼樣,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桑嵐咬了咬嘴唇,忽然抬手指著我歇斯底里般的大聲說:
「我什麼都不管,我只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是請了你這個陰倌。我媽這個人本來就沒主意,你怨她也好,恨她也好,我只能勸,不能強迫你什麼……現在這些我全都不管,我就讓你把我的事擺平!我不想再這麼每天擔驚受怕下去了,我他媽誰都不找了,我就找你!」
我沉下臉說:
「桑半仙,你是不是有點太霸道了?你找我是因為你小姨的事,我們早就結賬了。」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以為我沒聽出來顧羊倌說的什麼意思?是你揭了我的蓋頭,我看見那蓋頭在你手上了!」
「我……」
「徐禍!」
聽到喊聲,我轉眼看向門口。
趙奇走了進來。
「趙隊,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受傷了,我過來看看。」趙奇邊說邊來到跟前。
見他臉色陰沉,眼中帶著異樣的沉重,我忍不住問:「出什麼事了?」
趙奇雙手掐腰,仰起頭深吸了幾口氣,低下頭看著我說:
「有小靜的消息了。」
「蕭靜?!」我往上直了直身子。
「我昨天剛出差回來,接手了裴少義的案子……你不在的這幾天,又有一個人死了,死法和裴少義一模一樣,屍體也變成了皮包骨。」
「這和蕭靜有什麼關係?」我疑惑的看著他。
趙奇拿出手機,邊翻邊說:「我發現兩名死者都和一個女人在微信上有曖`昧,這個女人微信名叫筱雨,我懷疑她就是小靜。」
「不可能。」我下意識的搖著頭,筱雨絕不可能是蕭靜,因為我清楚的知道,這個和我結識不到三個月卻讓我刻骨銘心的女人是徐潔。
「這是我拷貝的筱雨的微信資料。」趙奇把手機遞給我。
我看著他乾笑了兩聲,「她不是蕭靜。」
趙奇眼中閃過一抹沉痛,「這十二年我沒有一天不想著她,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感覺她還在我身邊。我不會認錯自己的女人。」
我嘆了口氣,接過手機,看到屏幕上的泥娃娃頭像,忍不住苦笑。
可下一秒鐘,我猛然就呆住了。
蕭……雨!
筱雨……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