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雨中幻象
「啊……」
狄金蓮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我和竇大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一哆嗦,轉過頭,就見她雙手抱頭蹲在草叢裡。
「怎麼了?」我急忙過去把她拉了起來。
狄金蓮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整個身子都在不停的顫抖,顯然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
過了一會兒,她恍然的左右看了看,抬頭看向我:「到了?」
我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潘穎?」
「嗯。」
見她點頭,我大腦頓時一陣混亂。
發生在潘穎身上的狀況實在是詭異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
我敢肯定,她之前絕不是單純的鬼附身。相比而言,更像是被奪舍。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在一瞬間,又變回了潘穎,她不是應該在廁所的鏡子里嗎?
竇大寶忽然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話:「她這是靈魂互換?」
見我看他,有些鬼祟的壓低了聲音:「還是她有人格分裂?」
「你才人格分裂呢!」潘穎斜眼瞪著他說。
我點著潘穎的鼻子,悻悻地點了點頭,「回頭再跟你算賬。」
這男人婆絕對隱瞞了很多事,說什麼連著一個星期夢到狄金蓮,多半是在鬼扯。
潘穎避開我的目光,轉眼間也看到了那個水缸,身子明顯又一哆嗦,倒退了兩步:「這裡為什麼會有水缸?那……那是頭髮嗎?」
我說:「早年間大戶人家的家裡都會有這樣的大水缸,平常接續雨水,用來澆花什麼的,主要是防備著火的時候,好拿來滅火用。把缸埋在地底下,是防止冬天的時候凍裂。」
竇大寶找了根樹枝,壯著膽子去挑缸里的頭髮。
只挑了一下,水缸里就翻出了一張臉。
與其說是一張臉,不如說是一個皮包骨的骷顱頭。
許是在水裡泡的久了,上面的那層皮看上去滑膩的很,而且還長了一層綠毛。眼珠子早爛沒了,就只剩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子。
「是……是個女人。」竇大寶聲音打顫。
話音剛落,骷顱的一個眼窩裡忽然閃現出一星紅光。
緊接著,一條通體漆黑的怪蛇猛然從眼窩裡躥了出來,沿著樹枝直射向竇大寶。
「啊……」
在潘穎的尖叫聲中,我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蛇尾巴狠狠的甩在缸沿上。
「噗」的一聲輕響,怪蛇頓時變成了軟皮條。
我急著鬆手,還沒來得及看清怪蛇的模樣,蛇屍就滑進了水缸里。
竇大寶嚇得面無人色,過了好半天才哆嗦著說:「娘唻,嚇死老子了。」
我又看了一眼水缸,「這屍體不對勁。」
「怎麼不對勁了?」潘穎戰戰兢兢的問。
「被泡在水裡天長日久,屍體應該全爛光了,怎麼還可能剩下一層皮?」
我看了看天,果斷說既然潘穎沒事了,那就趁天黑前趕緊出山。
潘穎有些不情願,但也不敢反對。
剛要走,忽然,天空響起一陣沉悶的雷聲,緊接著,一場瓢潑大雨毫無徵兆的澆了下來。
三人一狗狼狽的跑到廊檐下,胡亂抹著身上的雨水。
這雨來的又快又急,轉眼工夫,天地間就已經白茫茫的一片。雨淋在破落的房舍上,使這荒宅顯得更加蕭瑟破敗。
竇大寶說:「看這架勢,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我一陣煩躁,左右看看,轉身進了一間屋子。
估計這大概是以前下人住的房子,一側的牆邊有一張破木床,再就是一張塌了的八仙桌子。窗欞早就腐朽零落,順著窗口直往裡潲雨。
山裡本來就比外邊涼,三人被雨淋得半濕,這會兒都覺得有點冷。
我把破桌子踹了,又揀了幾塊床板生了堆火,衣服烤乾,這才有了暖意。
我坐在火堆邊,看著門外的雨幕發獃。
狄金蓮說是來找婚書的,怎麼到了這裡就不見了呢?
她說忘了丈夫是誰,如果不能找到婚書,想不起丈夫的名字,她就會魂飛魄散……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我剛想直接向潘穎提出疑問,忽然間,發現門外院子里的景象變了。
過膝深的雜草全都不見了,院子變得乾淨整潔,對面的房舍似乎也恢復了往日的光鮮,同時雨也變得淅淅瀝瀝起來。
我正覺得奇怪,忽然就見一男一女從門口經過,看上去像是剛從外面進來。
男的身材高大,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袍,而那個女人,竟然就穿著一件深綠色,綉著金花的旗袍!
兩人走到院子里,像是在低聲交談。
「東西到底在哪兒?」男人忽然抬高了聲音,語調明顯帶著怒意。
女人肩膀聳`動,說了句什麼,卻是聽不真切。
接著,兩人像是爭吵起來。
猛然間,女人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抬起手,像是要去抓那個男人。
男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怒吼著,用力把她甩向角落。
被他一甩,女人竟然一下子消失在了院子里。
不對!
我猛然醒悟,那個角落是埋著水缸的位置,女人並沒有消失,而是被甩進了水缸里!
眼看男人蹲下身,像是在奮力按著什麼東西。我急忙跳起身,大喊:「住手!」
我剛要衝出去,忽然,一隻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禍禍!徐禍禍!」
我猛一激靈,再看門外,依舊是荒草蔓延。大雨還在下,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哪有什麼人。
轉眼見竇大寶瞪著牛眼看著我,再看看同樣吃驚的潘穎,我一陣的驚疑不定。
「你怎麼了?」竇大寶鬆開手問。
「我好像看見了什麼。」我不確定的喃喃道。
潘穎問:「你看見什麼了?」
我胡亂搖了搖頭。
那男的由始至終都背對著這邊,沒看到他的臉。
但是從服飾、髮型和身段來看,那個女人顯然就是狄金蓮。
竇大寶往外看了看,回過頭拍了拍我的胳膊,「你是不是發癔障了?還是看花眼了?」
我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說不清剛才是幻覺還是臆想…還是真的看到了什麼。
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低聲說:「水缸里的骸骨,可能是狄金蓮。」
竇大寶和潘穎都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汪汪汪……」
正在角落衝盹的肉鬆忽然跑到門口,對著門外狂吠起來,邊叫邊往後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
我和竇大寶對視一眼,從火堆里抽出一根燒著的桌子腿,竇大寶也拿出殺豬刀攥在手上。
「我害怕。」潘穎靠近我,小聲說。
話音沒落,忽然,一個血糊糊的身影飛快的從門口跑了過去。
我一哆嗦,想追出去,稍一猶豫,反手拉住潘穎,跟竇大寶一起往外追。
剛跑出門口,就覺得腳底下黏糊糊的。
低頭一看,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潘穎更是嚇得尖叫起來。
門口的地上全都是粘稠的鮮血,幾步遠的地方,血泊中竟趴著一隻沒有皮的大狗,正呲著牙,瞪著眼睛盯著我們!
「剛才跑過去的是這傢伙?」竇大寶上牙打下牙的問,「我可看見,它剛才是用兩條後腿直著跑過去的。」
我仔細看了看那條無皮狗,深吸了口氣,「這就是條被扒了皮的死狗。」
「為什麼這裡會有死狗?」潘穎顫聲問。
我剛想開口,忽然有一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
順著感覺猛然轉過頭,廊檐的一側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雖然沒有發現,但被窺視的感覺依然存在,而且越發的強烈。
我遲疑了一下,大聲說:「老崔,回來避雨啊?!」
「老崔?」竇大寶擰起了眉頭。
一個身影從一間屋子裡走了出來,頭上梳著道士的髮髻,身穿黑色道袍,正是崔道人。
崔道人走了過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這都被你發現了。」
竇大寶用殺豬刀指了指死狗,怒聲問:「你在搞什麼鬼?!」
崔道人眼珠錯也不錯的說:「不是我弄的,我就是來避雨的。」
我一直覺得這個牛鼻子不對頭,剛才只是想詐一詐,沒想到他竟然會現身。
我上下掃了他一眼,淡淡的說:
「你不是說這裡是鬼宅,要留著命回家侍奉老娘嗎?怎麼又回來了?」
崔道人聳聳肩,「這麼大的雨,怎麼走?」
「真不是你在搞鬼?」竇大寶問。
崔道人搖了搖頭,「真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雨聲太大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含糊不清。
我又看了他一眼,對竇大寶說:
「看樣子今天是回不去了,趁著天亮,好好看看這宅子,免得晚上有突髮狀況。」
竇大寶眼珠向崔道人斜了斜,點點頭。
我把肉鬆從屋裡抱了出來,繞過血泊中的死狗,才把它放在地上。
潘穎心有餘悸的問:「為什麼會有死狗啊?」
我說:「狗比某些人有靈性,見到自己的同類被殘害,會難過。聞到同類的血腥味,會暫時迷了鼻子,對其它氣味喪失敏感。」
「你是說,有人故意這麼做,目的是想肉鬆聞不出氣味?」
「未必是人。」
聽我這麼說,潘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指了指屋裡的火堆,問崔道人:「你是留在這兒,還是跟我們一起?」
「既然來了,就到處看看吧。」
我點了點頭,和竇大寶對了個眼色,轉身沿著房廊向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