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車
在平房的後面，我剛蹲下不久，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是韓良，只聽他說：「劉廠長，你不能這樣呀！李叔好歹也任勞任怨的在廠里幹了大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現在，人都沒了，你還要把他的工資和退休金一併扣了，這不是要逼死他們孤兒寡母嗎？」
劉廠長道：「小韓啊，那可是十幾萬的貨，不是個小數目。何況損失得可不是錢那麼簡單，還有可能損失一個大客戶。你說這些潛在的損失，該怎麼辦？就算我不追究，可工廠的信譽怎麼辦？這手底下的員工也要吃喝住行，難道讓他們下崗不成？」
韓良心裡那個氣呀，李叔家的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女兒那情況更是要時刻用錢，現在你鐵了心要落井下石害死這孤兒寡母啊，真是可恨，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就說：「那劉廠長，你看這樣行不？把他這個月的工資發給他，退休金，她們不要了！」
劉廠長冷著臉，道：「這事沒得商量！」說完，竟拂袖而去。
韓良氣得直跺腳，狠狠地離開了此地。
我在廁所中聽到他們的談話，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韓良這小子，採購部的造謠大部分都是這小子在暗地裡搗的鬼，可與劉廠長比起來，此刻我卻覺得韓良可愛了許多，聽得也是火冒三丈，又將那老不死的暴揍一頓的衝動，真是個鐵石心腸的混球，該死！
不過，這事連韓良都沒有辦法，我這個外人就更沒辦法解決，心裡雖然有些可憐那孤兒寡母，但終究抵不過生活的繼續。
我繼續上著我的班，可看劉廠長的眼神卻全變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客套，碰到他，是能避則避，不能避就擠出個笑臉，趕緊離開，老子才不想跟這等垃圾為伍。
韓良料理完李大偉的後事，已經是三天後，他在我的部門工作，我看到他面容憔悴的來上班，就想讓他再休息半天，可他卻遞上了辭呈，顯然被劉廠長的所作所為傷透了心。
我僅僅一嘆，就在他的辭呈上籤了字。可在簽字的剎那，我內心深處竟也有了想逃離這個廠的想法，但終究還是抵不過生活的無奈，只得將這些不滿情緒壓在心中。
到了年底，手上的工作繁多，每個員工都在加班，連我們坐辦公室的也開始加班加點，所以，李大偉之事也淹沒在了繁重的工作之中，好像對我再無波瀾。
又是一周的星期五下午，我剛在食堂吃了午飯，回到辦公室，就聽到電話鈴聲，拿出手機一看，卻嘆息了一聲。
打電話的是我的表弟，和我以前一樣，是個混子，算是個老流氓了，不過，因為年紀小，還在上高中，可花錢沒大沒小的，比我還會敗家，若不是他家境殷實，真受不了這混小子。
每到星期五，他都會打電話，要我的摩托車帶人去兜風，這已經成為了規律，我搖頭苦笑地接通電話，就罵道：「表弟啊，你他娘地就是個混、球！不好好上課，盡瞎胡鬧！」
可我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把摩托車鑰匙給了他，沒辦法，誰叫這表弟煩人得很，要不借給他，非得把我給磨死不可！
這段時間，事情較多，我都工作到很晚，今晚也是一樣，看了看錶，已經快到十點，我就趕緊下了班，跑去公交車站。
這裡是市郊，最後一班，是在十點十分。
我到了公交車站，就看錶，還好有幾分鐘，不然就錯過公交車，得抹黑走路回家。旁邊，還有兩個和我同路進城的年輕女同事，好像見過幾面，就客套地聊了幾句。
我聊著聊著，就看到周圍真是黑啊，除了廣告牌的燈光，其他的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疲憊，還是其他原因，看著這黑沉沉的黑幕，心裡竟有幾分壓抑。
突然，一陣寒風吹拂，我打了個冷戰，就罵道這冬天還真他娘地冷，竟冷到了骨頭裡。
她們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看到公交車到來，她們就趕緊上了車。
我有些納悶，卷了卷衣領，也上了車，塞了兩塊錢在錢箱，轉身就發現車裡似乎有些不對勁。
公交車上竟空空蕩蕩的，除了她們和司機，竟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周邊的工人都早下了班？可不對呀，到了年底，銷售都應該不錯。看來有些廠恐怕是混不下去了，面臨了破產危機。
我看到她們坐在前面的座位，低聲說著悄悄話，心想我和她們不是一個部門，無端坐在她們這些年輕姑娘身邊，肯定會以為我意圖不軌。
我實在有些疲憊了，不想聽她們說話，就在後面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安靜地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交車上的空調溫暖，還是身體太疲憊，我的腦袋靠在晃動的玻璃窗上，就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公交車似乎碾著什麼大東西，猛地一抖，就把我抖醒，腦袋磕在玻璃窗上，我揉著腦袋，抬頭就看到車內的燈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了下來，前面的兩個同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只留下了空蕩昏暗的座位。
我擔心自己坐過了站，就朝窗戶外看，卻看到有些漆黑，兩側還有類似樹枝的影子，有些張牙舞爪的晃動，同時，我還感覺到公交車似乎在爬坡，還越來越抖，好像在一條土坡路上賓士。
我心裡奇怪，從工廠到市中心哪有什麼土路，莫名其妙心裡有幾分恐慌，就忙扶著座位，撐起身子，想去問問司機他娘地搞什麼鬼？竟跑到了土路上，莫非又轉到了市郊外了，那我今晚可真的完蛋了？
可我還沒站穩，公交車又是一個大抖動，把我抖得座位上，精神一震，就猛地清明了過來，我扶著座位扶手，就瞥眼看到窗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面面黑色的長方形東西，聳立在道路兩旁，有點像是墓碑。
我不知道為何心裡會產生這樣的想法，腦袋就炸開了，本想連滾帶爬地撐起，罵他開到了什麼鬼地方，卻又看到那些類似墓碑的黑東西中竟飄出了絲絲綠色光芒，猶如無數螢火蟲，就在墓碑前映照出了一個個模糊綠光的奇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