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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緣起緣滅

  ?  “元帥不必多慮,我已早作安排,”夜清寒見說正事,連忙將荷包塞進胸口,正色回答,“王八胖有個同族同鄉,跟著他一起做了土匪,日前染病身亡,正好李代桃僵,對外可說匪首王八胖已死,其餘惡眾盡誅。”


  ?  “想不到夜大將軍編起謊來,也是駕輕就熟。”白無恙輕歎了一聲,入鬢長眉漫不經心地微揚,眸光似嗔似謔,倒是看得女侯爺愣了半晌。


  ?  夜清寒見狀冷哼一聲,拿出了荷包,“杏兒姐方才說到小妹,不知何意?”


  ?  “這物件便是小妹親手製作?”袁杏之有些納悶,難道自己沒說清楚?

  ?  白無恙險些維持不住淡泊的表情,憋笑憋到腸子疼,“桃之今年尚不足十歲,夜大將軍卻已近十九,若要等得妹子及笄可以嫁人,隻怕還要五年多,寒弟弟,你可等得住?”


  ?  一句寒弟弟,叫得大將軍心火亂竄,這稱呼專屬於杏兒姐,不是尋常人等都可以用的。假如寂水劍在手,管他相爺還是王爺,非刺他個透明窟窿不可!

  ?  袁杏之連忙擺手,都怪自己沒說清楚!“桃之年幼,哪懂什麽男女之情,不過是順手做了,送給相熟的兄弟姐妹,淵之也得了一個。”


  ?  “如此,”夜清寒把手裏的荷包捏得都變形了,退回去難堪,留下更別扭,猶豫了半晌塞進袖子,“替我謝謝桃之妹妹。”


  ?  “你自己去跟她說吧,順便回皇城府邸好好休養一陣,這裏有我。”情商偏低的女侯爺渾不在意這些事情,荷包香囊什麽的她既不戴也不會繡,掛著也是累贅。


  ?  夜清寒沉默了半天,瞧了一眼白無恙,站起身來,“元帥一路辛苦,不妨稍作休息,有什麽事情吩咐孟勳即可。我、想暫回皇城休養幾日……”


  ?  “正該如此。”杏之回答得心安理得。


  ?  夜大將軍心中酸楚,走了幾步,複又返回,“軍營重地,不同別處,請王爺與在下一同回去,免得讓軍士們說閑話,壞了規矩。”


  ?  這夜清寒管天管地管到他們兩口子身上來了?白無恙心中頗為不爽,臉上卻不動聲色,一群漢子圍著他媳婦,不看緊了怎麽成?“大將軍莫非是自己得不到的也想讓別人得不到?本王與吉祥候乃是聖人欽點的夫妻,即便做些什麽,也是名正言順。”


  ?  “這麽多將士麵前,王爺想做什麽?”夜清寒額上青筋暴突,一把揪住白無恙的衣襟拽了起來,“想拿王爺的名頭壓我?你還不夠分量!就算聖人來了,大不了辭官不做!”


  ?  女侯爺蹭地一聲站了起來,怒聲大喝,“住手!”一個是文慶王爺,一個是平亂大將軍,兩個人不思文武合力報效國家卻在這兒打嘴仗?“王爺,你且回去,輔佐聖人。大將軍,放開手,無恙畢竟是我的夫婿。”


  ?  夜清寒慢慢鬆開手,穩定情緒,站在那裏。


  ?  文慶王爺撣了撣衣襟,自始至終都不曾氣急敗壞過半分的樣子,笑眯眯地看著夜清寒:小樣兒,不行了吧?本王畢竟是她的夫婿,怎麽聽著畢竟倆字這麽不順耳?

  ?  三人對視片刻,夜清寒率先一抱拳,退了出去。


  ?  女侯爺默默坐回了案前。


  ?  白無恙走到媳婦麵前,將那朵紫紅色小花簪到她鬢角,半蹲在媳婦兒麵前,“娘子不必煩惱,我回去便是。為夫堅持一同前來,並非玩鬧,而是要為娘子引薦一個人。”


  ?  “哦?”


  ?  白無恙淡淡一笑,取下麵紗,“這鹿鳴穀軍隊,本就是以我白府家丁的名義招募,雖為聖人效力,又經夜清寒調教,卻未必就會變成他夜家軍。”


  ?  “莫非你當時未死,是被人救了?”否則無人接應他如何能活?

  ?  白無恙茫然一笑,半眯著雙眼,“那時我腹部受傷,躺在地牢裏,等待伍子書等人出去找救兵來……”


  ?  兵器在地麵拖劃的聲音,伴隨著砂礫的哀鳴,隱約的火光照在來人的眼角眉間,竟是濃濃的殺意。他穿著大昭兵士的鎧甲,用一段黑布蒙著頭臉,白無恙努力站起身子,用布條紮緊腹部的傷口,一步一步向後退。沒有後援,赤手空拳,如何與之抗爭?坑洞越來越窄,一直通向後山,那人步步緊逼,揮動手中的兵器,是一把劍,閃爍著寒光,泛著微微的藍紫色。


  ?  鵝黃色曲裾早已被扯破,藏在袖中的朱砂佛陀掉在地上,白無恙與那人同時看向地麵,停頓了片刻,縱身撲過去。腦後忽然傳來風聲,他急忙就地打滾。好險,再晚一步,這世上就沒有白無恙此人了。蒙麵人發出一聲冷笑,俯身撿起朱砂佛陀,塞進了自己懷裏。既然奪不回來,隻能寄望於日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想跑,卻已到了盡頭。


  ?  洞口飄來鹹腥的氣味,隱隱的濤聲轟鳴,那人拿著劍,一步步逼過來。來路被堵,出口是絕地,他站在那裏,有點絕望。蒙麵人用劍尖指著他,寸寸緊迫,腳下忽然失重,他便掉了下去,慌亂中攀住了洞口的山岩。


  ?  而那蒙麵人,高舉寶劍,直劈下來——他在即將身首異處的瞬間做了決定,鬆開那隻手,直直墜下去。並不是他想死,而是兩腳懸空難免會亂蹬,蹬著蹬著就感到腳下有什麽東西,生死有命,何不賭一把?他在鬆開手的瞬間那麽想。


  ?  “下麵果然有棵樹,隻是從洞口向外看不到。我在那裏歇了很久,等到上麵再也沒有聲音才爬回去,一挨到地麵就暈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裝進了囚車,滿臉滿身都是血,頭臉被包住隻留下兩個鼻孔,衣服也已被換過,土匪們都當我是同伴已經快死了。”


  ?  “你便這樣回了帝都?”杏之心中劇痛,由不得握住了相公的手。


  ?  白無恙餘悸猶在,卻依然勾起了唇角,“念奴極為謹慎,每晚為我清洗換藥卻無他人知曉,待到帝都,便用夜清寒方才提到的方法將我換了出去。”


  ?  “之後你便聯係婆婆,偷偷躲進了佛堂?”


  ?  “娘子果然是水晶心肝玲瓏人,”文慶王爺淡淡誇道,“凶手是誰還未可知,念奴並不敢將我未死的消息告訴他人,隻托舍利告訴了娘。”


  ?  “怪不得舍利起先還哭哭啼啼,未足三日便換了模樣,居然敢瞞得我滴水不漏。”女侯爺咬牙喟歎,又看了一眼自家相公,緩和下來,“隻要你無事便好。”


  ?  白無恙抽出手來,將媳婦的手掌包在手中,柔柔地摩挲,“我雖不想再追究此事,奈何娘子要來軍中,蒙麵人未除,終是大患,隻怕他會對娘子不利,有念奴在你身邊,為夫方才安心些。”


  ?  “可是那朱砂佛陀是杳杳從寒弟弟身上找到……”女侯爺頗為掙紮。


  ?  白無恙默默搖了搖頭,“不是他,我已確認過。”


  ?  夜清寒在自己帳中,極端鬱卒,拿著荷包翻過來調過去地看,不過不是喜形於色,而是一種深深的糾結、矛盾,最後長歎了一聲,拿起披風,來到帳外,“馬倌,牽我的賽雪來。”


  ?  孟勳正騎著“揚威”拉著賽雪在馬場上跑,見了馬倌,豪爽地叱了一聲,勒住馬頭在原地踢踏,“將軍病體未愈,就不要騎馬了,我拉著賽雪溜溜也是一樣。”


  ?  “不是的,將軍要回皇城府邸,所以來牽賽雪。”


  ?  “好端端地,回什麽皇城?府裏不是連個做飯的婆子都沒有嗎?”孟勳邊問邊跳下馬,將賽雪的韁繩丟給馬倌。


  ?  傻小子也是納悶,笑著揉頭,“誰說不是呢?大將軍也不是沒錢,雇幾個小廝婆子還雇得起,難道就為了去元帥娘家蹭飯吃?”


  ?  “將軍要去袁府?”孟勳停下了腳步。


  ?  馬倌拉著賽雪走近身邊,“可不是嘛?大將軍每次回家,必要去袁府逛逛。聽說他剛來大昭的時候,就住在袁府西院。吉祥元帥的妹妹可不像姐姐,雖然才九歲,已經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胚子了。說不定大將軍喜歡去那兒,就是為她。”


  ?  “別瞎說,”孟勳不樂意了,“大將軍的心思,別人不知道,我老孟絕對不會弄錯!”


  ?  馬倌在那邊偷偷撇了撇嘴,知人知麵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誰敢保證知道誰啊?保不定大將軍見到美女,這年齡也不是問題了,身高也不是差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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