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遙祭
“多謝王爺體恤。”
蘇洛洛朝著容疾施個禮，邁著步子走過去，隻是這步子踩得重了些，發出不太悅耳的聲音。
容疾眉間不由得一皺，問道：“洛洛可是有不開心之事？”
“每日給王爺守夜是別人求不來的榮幸，我哪裏敢不高興。”
蘇洛洛說完繞到屏風後，腳在原地踏步，隻是一步比一步輕。
她以為容疾聽不到了，便停下腳步，殊不知容疾將她的小心思都看在眼底。
“十一軒主別介意，本王把洛洛慣得不像樣子。”容疾淺笑著說道。
醉十一看著麵前掛著笑意的容疾，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戰神大人，你竟然笑了？”
容疾抬手摸摸嘴角，問道：“有嗎？”
醉十一重重點頭，眼神有些迷離地說道：“我本以為戰神威嚴得不食人間煙火，定然對誰都冷若冰霜，可今日得見真顏，看來還是醉某狹隘了。”
“十一軒主見笑。你的話並沒錯，戰神確實殺人如麻，不近人情，可現在坐在你麵前的是容疾，更是遇到蘇洛洛之後的容疾。”容疾淡淡說道。
“蘇洛洛，確實不一般。”醉十一端起酒杯，仰脖飲盡杯中酒，笑問道：“王爺，我可以再要一杯嗎？”
“當然。”容疾微微點頭。
就這樣，醉十一在容疾麵前自斟自飲，更是不客氣地大吃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的醉意上來。
“喊一聲戰神，醉某心神激蕩，真想拋下紅塵中的一切跟戰神上戰場見識見識。”醉十一支著額頭，繼續說道：“但現在，戰神殞落，變成了容王府裏的凡人王爺。別人或許會覺得可惜，但醉某不這樣認為，這裏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
容疾抬手遞過一盞溫熱的茶，說道：“十一軒主喝多了。”
“我沒喝多，容王，若說這寧國天下是依托了誰的福氣，寧國百姓是靠著誰過上如今的日子，我想所有人都會想到你。可是呢？現在你卻窩在這個小地方，真是讓人寒心.……”
醉十一醉意漸濃，嘴裏開始口齒不清。
容疾靜靜地看著，靜靜地聽著。
突然醉十一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搖晃著拱手說道，“十一知道王爺有疾患在身，不宜長久見客。夜已深了，您早些歇息，十一改日再登門，我們繼續暢飲。”
說著，不等容疾有所表示，醉十一自己便朝著屋門走去，伸手拉開門，邁步出去。
冷風倒灌進來，吹得屋內燭光搖曳，容疾無耐地搖頭，說道：“聽了那麽久，想必腿也站麻了，出來活動活動。”
蘇洛洛這才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索性邁步走出來。
容疾看看她這一身還沾著塵土的衣裳，便說道：“姑娘家家的也不注意儀表，不怕被人笑話嗎？”
“嘿嘿。”蘇洛洛咧開嘴，笑道：“王爺所說的問題對於我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麽儀容儀表，真要注意那些，還怎麽和殺手打架，幹脆塗個脂胭把他們嚇跑好了。”
容疾抬手點指著蘇洛洛，無奈地說道：“你呀，我怎麽就.……算了，你現在這樣正好。”
可不是正好嘛，不修飾儀容的蘇洛洛已經很引人注目了，不然不會驚動醉十一和鳳焰驍齊齊出動。
蘇洛洛卻沒有聽清楚容疾後麵的話，她探過身來問道：“王爺說什麽？”
容疾揚起臉來剛要回答蘇洛洛的話，卻猛然間撞進蘇洛洛純淨的眼眸之中，心髒跳停了一拍。
“我是說，今晚我給你備了東西，你跟我來。”容疾定力可以說無人能及，他若無其事地盯著蘇洛洛，聲音也變得淡淡的。
蘇洛洛“哦”了一聲，直起身子來，繞到容疾身後，推著輪椅出去。
走在甬路之上，蘇洛洛左右看看，問道：“王爺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容疾安穩地坐著，聲音淡淡的。
蘇洛洛見問不出什麽來，便也不再多嘴。
終於，他們到了一處假山，那裏還算寬敞，旁邊有一條河，隱隱有流水聲。
“到了。”容疾抬手讓蘇洛洛停下來。
蘇洛洛就見這邊掛著兩盞白燈籠，要知道若無喪事，誰家也不會掛這種不吉利的東西。
“王爺？”蘇洛洛不解地喚了一聲。
容疾催動輪椅轉過身來，盯著蘇洛洛說道：“去假山後麵把東西拿過來。”
蘇洛洛應聲來到假山後，隻見那裏放了一堆祭奠用的香燭以及黃澄澄的紙錢，她的心裏頓時悲涼。
她離開劉家村已快兩月，除了母親下葬和頭七，其他都不曾有所祭奠。
雖然她從來未曾忘記，但祭拜卻無從談起。
別看她整日裏跟容疾有說有笑的，但偌大的京城，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差錯。
“東西找到了嗎？”
容疾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找到了。”蘇洛洛抹掉心頭的悲傷，拎起麵前的東西走到容疾麵前，“王爺，我剛才因為些小事耽擱了。”
容疾沒有看到蘇洛洛泛紅的眼圈，卻是聽到她聲音中略帶哽咽生澀之間，心中便覺沉悶。
他抬手指向某個方向，說道：“今日是你母親的七七之祭，那裏已經擺好了碳盆，遙祭也算是全了做女兒的孝心。”
蘇洛洛耳邊聽著容疾的話，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她邁著腳步走到碳盆前，蹲下身子，把黃裱紙扔進去，碳盆裏舔著火舌瞬間把黃裱紙燃盡。
一張，兩張，三張.……
蘇洛洛手上的動作緩而不斷，淚珠吧嗒吧嗒地掉到地上，消失不見。
而容疾耐心地在蘇洛洛身後看著她，濃濃的悲傷籠罩著蘇洛洛，容疾卻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終於，黃裱紙燒完，蘇洛洛朝著雲安城的方向磕了四個頭，嘴裏輕聲念道：“娘，洛洛想你。”
隻一句，便再無其它。
可就是這一句，讓容疾瞬間覺得心疼。
這得是個什麽樣的女子，才能把悲傷吞進肚子裏，極力隱忍著隻化作這麽簡單的一句想念。
“王爺，大恩不言謝。我蘇洛洛把你這份恩情記在心裏，永遠不會忘。”蘇洛洛轉身對著容疾便拜下來。
容疾卻是一個閃身直接伸胳膊將蘇洛洛扶住，“不用行禮。”
蘇洛洛半俯著身子，抬起頭來看向容疾，說道：“王爺，你就讓我拜下去吧，不然接下來的話，我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