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這男人臉上帶著微笑,一邊打著哈哈,一邊走進了包廂。
這人四十多歲,個子不高,也就是剛剛一米七,容貌非常普通,但雙眼炯炯有神。他身上穿著一件淺灰色襯衣,一條黑色西褲。樣式雖然簡單,但麵料看上去非常精良,裁剪和做工也極其講究,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名牌貨。拎著一個手包,腕上的手表很是搶眼。吳辰非認得,那是一款很經典的勞力士,電視廣告裏經常出現。
盧四國一見立刻站起身來,“哎呀,王總,你太客氣了!”說著,走到這男人身邊,指著吳辰非給他介紹。“這位就是吳辰非,我們車隊最好的車手。”說完又用手掌指向這個剛進門的男人對吳辰非說,“這位是王總,咱們車隊老板的朋友。”
吳辰非也早已站了起來,故作木訥地對著這個王總點了點頭,“王總好,我是吳辰非。”
這男人笑著握住吳辰非的手,“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吳年紀輕輕就這麽有出息,真是不簡單。鄙人王連弈,鵬程公司總經理,幸會!”
吳辰非並不知道鵬程公司是做什麽的,這年月就是這樣,天上落下一個雷,劈倒十個人中九個就是總經理,還有一個是副總經理。所以這什麽總什麽總的,左不過就是掩人耳目罷了。讓吳辰非真正感興趣的,是他為什麽想要結識自己這麽個小小的賽車手。
“怎麽樣,酒菜還合口味嗎?”王連弈來到桌邊坐下,對著盧四國問道。果不出吳辰非所料,這個王總才是今晚的做東之人。
盧四國已經微醺,笑著回答,“王總太客氣了,這裏的酒菜還有什麽好說的?”
王連弈笑笑,不再和盧四國寒暄,而是轉向吳辰非,“我是最喜歡和有本事的人打交道,像小吳這樣的天才,更是王某最看重的。”說著自己拿起小酒杯倒滿一杯酒,舉到吳辰非麵前,“來,小老弟,咱們滿飲了此杯,就算是朋友了!”
吳辰非立刻端起自己的酒杯,與王連弈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王連弈喝了這杯,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錯,又跟吳辰非聊了半天閑話,問了問他家裏和父母的情況。看到時機差不多,就向盧四國遞了個眼色,自己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垂眼喝了起來。
盧四國心領神會,看著吳辰非,推心置腹地說道:“辰非啊,你看你的家境也不算好,父母也還在外地,有沒有想以後買個房子,把他們接過來住啊?”
吳辰非苦笑了一下,“上海房價這麽高,我現在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哪有錢買房子啊!再說上海物價也貴,過來以後做什麽都要錢,生活成本太高了。他們還是留在老家更好一些。”
“不就是錢嘛,隻要你靈活點,掙錢根本不是問題啊!”盧四國說著還聳了聳肩,仿佛錢的事情從來就不是他眼中的難題似的。
王連弈一直坐在旁邊,笑著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吳辰非想快點知道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於是幹脆裝作急切地問道:“盧指導,要不你指點我一下,看看有什麽辦法掙錢?”
盧四國一聽吳辰非動了心,立刻喜笑顏開,“這就要靠這位王總了,他有辦法讓你能掙更多的錢。”
王連弈笑著衝吳辰非點了點頭,從隨身的手包裏取出了一個厚厚的紙袋,放到吳辰非麵前。“錢這種東西,要說好掙那是真好掙,要說不好掙也是真不好掙。小老弟,初次見麵,這些錢你先收著用,不夠再跟老盧說。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就不該為了柴米油鹽犯難。”
盧四國笑著將紙袋拿起來,塞進吳辰非的手裏。“王總一向抬舉年輕運動員,對他們也大方,隻要你聽話,今後的好日子長著呢。”
“這……”吳辰非打開手中的紙袋向裏一瞧,隻見紙袋中放著幾捆碼得整整齊齊的鈔票。他大概估了一下,約莫有五、六萬的樣子。“這是什麽錢?我不能收。”
“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小夥子,放心收下吧,這個錢是你應得的。”王連弈笑著說道,吳辰非今天如果收下了錢,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就算是上了船了。今後他要再想下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吳辰非緊皺雙眉,“我雖然缺錢,可是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拿來路不明的錢啊!”
王連弈見他堅持,臉色開始變得有些不好看了。盧四國一看不好,連忙出來打圓場,“吳辰非你可別犯傻了,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盧指導,那你總要告訴我,這個錢到底是從哪來的?”
吳辰非還在堅持,可王連弈已經不耐煩了。他拿起手包對著盧四國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繼續吃。”說完對著吳辰非客氣地點了點頭,抬腳出了包廂。
盧四國見他出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著吳辰非罵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給你錢還會嫌燒手?好好拿上,以後隻要你聽話,還會有更多,這樣就可以在上海買房子了呀!”
吳辰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將手上的紙袋放在桌上,語氣變得十分冷淡。“盧指導,你和我交個底,這錢是不是和我熱身賽失利有關?”
盧四國的臉上的表情猛地凝固了一下,隨後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再次笑著說道:“辰非,你也不是什麽都不懂嘛……”
“是,還是不是?”吳辰非堅持要弄明白這件事,否則心裏始終是不踏實。
“辰非啊,有些事你們總是看得像洪水猛獸一樣,其實體育和商業結合,往往才是最好的選擇,大家都有利啊。”說完,他站起身,拍了拍吳辰非的肩膀,“有時,比賽不是全部爭勝就是最好,有勝有負才能雙贏,你慢慢就能體會了。這次,王總因為你的比賽賺了錢,所以心裏高興,才想結識你一下。你可別死心眼,不然以後可就不好混了。”
此時,吳辰非算是完全明白了。熱身賽的失利,是盧四國背著自己全權操縱的,那個機械師也跟他們是一夥的,偷換油管他不僅是知情者,而且是主謀。這一刻,往日對盧四國這個領隊的敬重之情,就在這裏完全分崩離析,一個利用比賽獲取不義之財的領隊和教練,怎麽還有資格帶領自己的隊員出戰比賽?
盧四國見吳辰非緊皺雙眉陷入了沉思,以為他正在進行思想鬥爭。很多車手在踏上這條路的時候都會有他這樣的糾結,不過更多的人選擇了與他合作,而且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其實盧四國不是不知道,運動員一旦走上這條路,也就很快會隕落了。因為利益的需要,成績起起伏伏,那最終便會被這個運動所淘汰。吳辰非是個天才,也是賽車界少有的優秀運動員,盧四國對他下手,多少也有些不忍。但是在巨大的經濟誘惑麵前,盧四國還是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因為對他來說,這也是一條不歸路。
“走吧!”盧四國已經酒足飯飽,底牌一旦打出,他覺得自己的心理負擔也減輕了很多。他伸手拿起桌上紙袋,再次塞給吳辰非。
吳辰非默默地站了起來,跟著盧四國走出餐館。風一吹,盧四國腳下輕飄飄的,那瓶茅台他喝了大半瓶,雖然酒是好酒,也不能保證不喝醉啊。
吳辰非見他這樣,便把他的車鑰匙拿了過來,打開車門,將那裝滿錢的袋放到駕駛員的座位上,隨後將車再次鎖好,把鑰匙塞回盧四國的口袋。車放在這裏有人看管,盧四國喝成這樣,是斷斷不能再開車了。
吳辰非扶著盧四國,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將他送上了車。盧四國還沒完全糊塗,很清楚地將家庭地址告訴了司機。吳辰非聽了皺了皺眉頭,那個地方是別墅區,房子不便宜,看來盧四國幹這種事真不是一天兩天了。
目送出租車載著盧四國離開,吳辰非找了個無人的地方禦起風行訣,慢慢向車隊駐地方向掠行而去。他的身形劃開空氣、橫穿而過,夜風將他的酒氣慢慢吹散,吳辰非的頭腦也越來越清晰。
機械師、盧四國、王連弈,背後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大老板,這些人是一個利益共同體,他們操控比賽,也毀掉車手的運動生涯。在他們眼裏,什麽道德、法律隻怕都隻是空話,與他們看重的金錢利益相比,這些都是毫無價值的東西,誰阻攔他們的發財之路,那麽下場一定就象隊友曾經告訴他的那樣,不隻是身敗名裂那麽簡單,有時恐怕連性命都會不保。
想到這裏,吳辰非冷笑了一聲。隻可惜他們這一次找錯了人,我吳辰非可不是普通的一個賽車手!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這次踢到的不是一個小石頭,而是一塊堅硬的鋼板!
我會讓你們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