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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每天六點左右的時候,張建樹就會起床。這是他近來養成的習慣。但是女孩子卻睡得正香。張建樹看了她一會,輕輕地理了理纏在她身上的被單,小心翼翼的去洗漱。稍後,他留了個字條,說去買早餐(本來他想親手做的,又怕吵著她)。又把她的衣服掛到樓頂去曬(還沒很幹)。太陽已經露出臉龐,發出金色的光芒。他站在那兒望了望慢慢蘇醒的工業區,懷著愉快的心情下了樓。街上的人還不多,張建樹挑那些看上去幹淨整潔的鋪子,買了八寶粥,紅豆饅頭和雞蛋就回來了。這些食物既簡單又有補血功效。他現在對吃的東西似乎頗有些心得。女孩子已經起了床,在陽台上對著貼在牆上的一麵破鏡子梳頭。她看到張建樹,嫵媚一笑,問他買了什麽好吃的,又問自己的衣服到哪兒去了。他們開開心心的吃了早餐,說了很多對情侶來說有趣,對外人來說無聊、幼稚的廢話……張建樹問女孩子今天想到哪裏玩?釣魚?還是逛街?或者去柳林湖……女孩子說明天要上班(她們隻放兩天假),今天要早點回去——還有點事。張建樹沒問什麽事。但他有點失望。女孩子看出來了。她遲疑了一會,似乎在考慮什麽。接著甜膩膩的說,要不——跟我一塊過去?反正你明天還有一天假。張建樹說,“算了,等你有空再說。明天我準備去見一下孫律師,谘詢一些具體情況,看看職業病人到底有哪些權利?……”女孩子沒有再堅持。


  他們又說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閑話。張建樹到樓頂把她的衣服收下來,已經幹透了,還散發著陽光的味道。女孩子換衣服的時候,張建樹到陽台上去給她拿鞋。這是一雙乳白色的船型皮鞋,質地很好。張建樹小心的用白布擦拭了一遍。女孩子衣服弄好後,坐在椅子上套襪子。張建樹走進來,蹲下來,捉住她的腳給她穿上鞋子。然後,站起來說,好啦!可以走啦!女孩子似乎又動了感情,過來吻他。兩個人親了一會,張建樹拍了拍女孩子圓圓的屁股,挪開嘴,笑道,“可以了,再親下去,你就走不了啦!”女孩子嘴硬的說,走不了就不走……話雖這樣說,女孩子還是鬆開了手,扭頭去看她的包……


  張建樹送她到路口上了車,就慢慢地往回走。他低著頭,想著這短暫的歡樂……心裏滿是幸福。如果他細心一點的話,就會覺察這次相聚,完全是女孩子臨時的決定。她什麽都沒帶(除了兩個粽子),匆匆的就來了。這是真情的流露,還是假意的應酬?誰鬧得明白?張建樹不緊不慢的溜達著。有輛車在他身邊輕輕地鳴笛。他往旁邊讓一讓,可這輛車還在向他靠近,就快碰到他了。怎麽開的車?張建樹有些生氣的抬起頭,想看看這個有毛病的人是誰?


  “張大哥,這麽入神……”莫維一臉壞壞的笑意,揶揄道,“是不是還在回味那快樂的時光?”她已經把車停了下來。


  “什麽快樂時光?”張建樹微笑問道,“我不明白你指的什麽?”


  “還要瞞我!我怎麽說,這段時間沒看到你,原來有了女友。”莫維依舊笑著,“我昨天看到你和一個女孩子雨中散步,那麽親熱,讓人羨慕啊!……”她當時開車從旁邊走過,想打聲招呼,又沒有打,心裏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快。


  “哦,一個病友!”張建樹截住她的話,不慌不忙的說。不等她再問,又說,”你到哪玩去了?”


  “去買了條小狗。”莫維指了指身後。有隻棕色的泰迪犬蜷在座位上。


  “你有這閑功夫,不如找個男朋友。”張建樹說。他對狗沒有興趣,隻掃了一眼。


  “男朋友不好找啊!”她笑道,“要不你給我介紹一個。”


  “我這個圈子裏的人你都看不上。不過……”張建樹想了一下,笑道,“本地人不知你喜不喜歡,我以前有幾個當地的學徒……”


  “那算了,我自己有房子,也能養活自己,沒必要受那個氣……”

  莫維有這個條件,當然說話有底氣。她並非白紙一張,也有過戀愛經曆,但沒怎麽用心。張建樹說,那你別著急,慢慢找。他們又說了些股票的事。張建樹說他現在沒怎麽看了……莫維叫張建樹上車,張建樹沒上,說走幾步就到了,讓莫維先走。莫維車已滑動了,又說,她的房子弄得差不多了,有時間去看一下。張建樹說,好啊!你什麽時候請客,通知一聲,我給你包個紅包。


  張建樹回到寢室後,就給孫律師發了微信,約好了見麵時間和地點。他把要問的問題在心裏考慮了一遍,就看起書來。他心裏也在念著女孩子,卻沒有過多的擔心。晚上,他們互致了問候後,張建樹就安心的睡了。第二天,張建樹九點鍾就到了一個叫”富民大廈”的樓下。這裏離市廣場不遠,地理位置也不錯,隻是這棟樓很老舊。張建樹四處看看,沒見一個像律師的人,就打電話給孫律師,說自己來了,問他在哪裏?他說有點塞車,一會就到。大約十來分鍾後,有一輛很舊的RB車拐進了樓下的停車位中。憑直覺,張建樹知道律師來了。他很注意的盯著這輛車。一個三十來歲,有點微胖的男人,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帶著笑容走了過來。他個不高,長著一張娃娃臉,眼睛細長,鼻子和嘴巴都很短,頭發軟軟的貼在腦袋上,毫無特色。並且穿著也普通,白藍條紋的短袖衫,黃色的休閑褲,都有些皺巴巴的,一雙黑色的皮鞋,似乎沾著灰……這難道會是律師?張建樹心裏不由得打起了鼓。


  “張大哥,讓你久等了。“他很熱情的說,”我就是孫飛,孫律師……“


  ”哦,你好,孫律師。“張建樹客氣的說,”打擾了。“


  “沒事,沒事。”他連忙說,“辦公室在上麵,我們上去坐坐。”


  他領張建樹進了大廈的玻璃門——一個很小的大堂,有一個不大的前台。沒有人上班。牆壁上貼著樓上所有公司的名稱和位置,後麵有兩扇電梯門。好像一切都很陳舊,不像個高檔的地方。孫律師普通話說的不怎麽好,但卻很隨和,一點沒架子。他開始隻是談一下天氣,講些趣聞。到了辦公室,張建樹看到這是一個規模並不大的律師事務所。因為在假期中,沒人上班。孫律師請張建樹在一張很氣派的茶桌前坐下,問他喝什麽茶。張建樹很醒目的說,什麽不喝,自己有水。孫律師從包裏拿出手提電腦,又從櫃子裏搬來幾摞宗卷……他坐下來,很自然地問起張建樹職業病的情況。


  張建樹講了自己目前的狀況和很多的疑問……孫律師很親切、很知心的說:“你們這種輕度的中毒,隻要以後不再接觸化學品,基本沒什麽事。不像他們——”他拍了拍其中一疊文件袋,“這些重度的,比較麻煩。其實,我接觸過很多職業病人,很少有廠會真正的善待他們,到最後關係都弄得很僵。這個你自己也有體會,所以不要有什麽顧慮,大膽的主張自己的權利……”他頓了一下,笑著遞給張建樹幾份判決書的複印件,“這些病友都是七級的,你看都賠了三十多萬,不管出了什麽事,手裏有糧,心裏不慌。”


  張建樹認真的看了幾遍,確實是真的。這些民事賠償主要由殘疾賠償金、被撫養人生活費及精神損害撫慰金等組成,尤其是前兩項的賠償額比較多,至於其他夥食費、營養費這些零零碎碎的補償幾乎可忽略……並且每個人具體情況不一樣,主張賠償的金額也是有差別的。當然這些補償都是和傷殘等級息息相關的。等級越高補償的越多,但是沒一個人願意拿命換錢。他後來指著其中一份說,“這個袁正才,我認識。跟我一塊住過院,他們廠聽說是結業了。”張建樹現在跟他很少聯係。他已經回老家了,就不怎麽回病友的微信。而張建樹最反感的就是別人無故的怠慢。

  “是結業了。他們廠急著清盤,很爽快。”孫律師又笑起來,“不管廠怎麽樣,隻要立案了,到時都能拿到錢。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職業病方麵的民事賠償,我是第一個做的。我在這方麵是比較專業的,打了這麽多官司,可以說都是贏的……“他話鋒一轉,“但是現在有很多病友,半信半疑,怕這怕那,舉棋不定——事實上,我們身體受到傷害,要求賠償是有法律依據的,是正當的……關鍵要去爭取,不能指望公司會發善心……”


  張建樹對孫律師的話表示了讚同。並且說主要是我們很多人對相關的法律法規不了解,又問自己的兩個病友(王安和孟德遠)有沒有來找他?孫律師說,正在給他們做資料……又說張建樹也可以先把資料給他,他可以提早準備。但看到張建樹有點猶豫,就笑著說,讓他放心,先不用簽協議;如果以後找別人做也沒關係……張建樹說,不是這個意思。他想先拿到一次性傷殘補貼,手裏有點錢後,再開始起訴廠裏,在經濟上也從容些……孫律師說,那樣也好,反正有一年的訴訟期限,不超過一年就可以。他問了張建樹的家庭成員,給張建樹寫了“親屬關係證明”及“貧困證明”。都是打官司要用的。親屬關係證明是主張撫養費要用到。至於和老婆離了婚,孩子和自己在一個戶口簿上的事實,反而更有利。“貧困證明”是為了緩交訴訟費。他給張建樹講清了要到那個部門蓋章,要用到那些證件……讓他有時間回家時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


  他們這次會麵也就是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張建樹坐上公交車後,又仔細的推敲了整個談話的細節,認為孫律師雖然形象一般,但大致還是靠譜的。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他對職業病人還是有幫助的,並且有那麽多成功的案例。如果不是他,張建樹真還不知道能有這項權益……那麽,真想打民事賠償的話,就找他算了。等有了這筆錢後,就和女孩子商量一下,回農村去做點有意思的事,安安靜靜的過完這輩子就行了——別的什麽都不想了!他拿出手機想給女孩子發微信,考慮到她在上班,便忍住了。他偏頭看著窗外,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眼熟。原來這輛車要經過中醫院。他想起老孟還在這裏住院。他這個人內向,又有些偏執,自己回去又沒什麽事,不如去看看他,說不定對他有些幫助。張建樹一直認為自己懂得多一些。於是,到站後,他連忙跳下車。老孟的病房位置他還記得,直接進去。房間裏有一股子淡淡中藥味,住著三個人,兩個年輕一些(雖是血液問題,但不是職業病,和老孟也沒什麽交流),都在玩手機,隻有老孟邊打針邊專心致誌的看著電視。張建樹微笑著看了他一會,他才發覺,忙笑著欠起身,和張建樹寒暄。他請張建樹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問他從哪裏來?張建樹說去找了一下孫律師。老孟問張建樹是不是也準備打民事賠償。張建樹說打肯定是要打,但沒這麽快,想拿到傷殘補貼再說……老孟說,大廠肯定要好一些,不會那麽無賴……張建樹問起他最近的狀況?老孟那熟悉的苦笑從臉上泛起……雖說他常常乏力,頭昏,健忘,但最讓他傷心的還是廠裏對他的態度……公司把他看成累贅,想盡辦法要甩掉他,用各種手段逼他屈服……他不得不求助於法律。可是法律真能給他公道嗎?他又很懷疑:講了自己的很多疑慮……甚至對黃律師也不太信任,對他收取賠償金百分之十二的律師費,也有微詞,可又沒別的辦法。張建樹給了他一些開導,但無法完全打消他的擔心。至於中毒本身所帶來的不適,也許時間久了,他反倒看的很淡——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那樣”。張建樹說,死都不怕,那你還憂慮什麽呢?


  “小張,”老孟一擺手,不以為然的說,“這個呢——你就沒有我們年歲大的人懂得多了。一帆風順,肯定覺得什麽都很容易;但有時候,生活中的煩惱,憂愁,責任,比死還要沉重——活著比死難,你能撐住,需要比死更大的勇氣和力量。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不然的話,就沒人自殺了……”

  張建樹本想鼓勵他不要沮喪,沒想到老孟卻這樣想,可他不願討論這些敏感而抽象的話題,就泛泛的說“想通了,生活中也沒有過不去的坎”。他們又聊了一會……張建樹看沒什麽可說的了,時間還早,就說要回去了。老孟剛拔掉針,非要送張建樹。


  等電梯時,他忽然問到,“小霖,怎麽樣啦!”張建樹怔了一下,說,她今天在上班。她已經去評了殘,結果也快出來了……老孟雖有些猶豫,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問了他和甘霖之間的關係。張建樹並不想對老孟隱瞞什麽,就很自然地說了他和女孩子之間的感情,也講了自己離婚的事。並且強調,離婚跟女孩子沒什麽關係,也不怪前妻,主要是自己做的不好,這麽多年碌碌無為……。他甚至講了自己的理想和困境……電梯第三次打開門,張建樹才進去。老孟愁苦著臉,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不住的嘟囔,“哎!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啊!……”


  “都不容易”這四個字,幾乎可以慰籍所有的人。如果加上不同的語調和語速,還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不管你是好人、壞人,或者不好不壞的人,隻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遇到麻煩,都會麵臨問題——這是顛簸不破的道理。張建樹忍辱負重的過了半生,並沒得到揚眉吐氣的機會,反而惹上諸多麻煩,他當然是“不容易”的。不過,他並沒有很難過——他已經接受了事實,甚至覺得快要走出陰影,可以展開新的生活了。雖然,他心裏不停的想著女孩子,還是等到中午的時候,才給她發微信。他講了律師對職業病和民事賠償的看法;也說了老孟德的事……女孩子問的事並不多,回微信時間也拖的稍長。也許她正在吃飯吧!張建樹沒介意。晚上,老樊和老吳到張建樹宿舍來聊天。他們剛從老家回來,難免有不少見聞。他們坐到椅子上,吸了吸鼻子,露出神秘的微笑。老吳說,是不是有女孩子來過?張建樹笑道,你們鼻子真靈。兩個人嚷到,什麽時候帶出來見一下。張建樹說,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他們丟開女人的話題,講起了公司裏麵的人和事……張建樹對這些老生常談的東西,沒多大興趣,也沒發表看法。隻是說到李飛達被炒魷魚這事上,張建樹才精神一振,問這事是真是假,他們怎麽知道的?他們說香港那邊今天在上班,李飛達已被通知休假了,那肯定是要走了嗎?張建樹輕蔑一笑說:那他的馬屁功沒到家,一個中層管理,老陸不至於非要下死手……老吳說,不知為什麽——老陸一看到李飛達那個禿頭就討厭,反而對胖子(副主任,也是香港戶口)好點。所以他接受胖子的恭維,卻不給李飛達機會。李飛達也感受到這一點,知道自己早晚要被胖子取代,索性就硬氣一點。他唯一的希望是這一天晚一點,說不定出了什麽岔子,老陸搞不下去了,先走了,自己就安全了。客觀上來講,李飛達比胖子能力還是要強一些,威信也高一些。所以,部門裏有人提議請李飛達吃個飯,願意去的人每人出一百塊錢。老吳問張建樹要不要參加。張建樹說到時候再說吧!老樊看出了張建樹的態度,就說不去拉倒,那貨不是好鳥,你跟他已不是一個部門了,我們去也是礙於麵子……張建樹笑道,我雖然對他沒什麽好感,但畢竟共事了這麽久,去參加一下他的“最後晚餐”也行。不過,我看你們部門真正想去的怕沒有幾個,別湊不起兩桌人,那就沒意思了……老樊和老吳又講了些其他見聞,看見時間不早了,就走了。他們也覺察到張建樹對他們講的事情並不熱心,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說些獨到的見解……看來中毒真的對人有很大影響——他們在私下這樣認為。


  張建樹想要和女孩子聊下天,對他們的東扯西拉感到厭倦。關上門後,他就給女孩子發微信,問她在幹嗎?這也是情侶之間聊天常見的開場白。可是有十分鍾,沒有回音。張建樹看著手機,心想她應該是衝涼去了。一想到女孩子曼妙的身體,他臉上就有了溫暖的微笑。又過了好一會,女孩子才發來回信——果然是在衝涼洗衣服。張建樹提著的心放下來。女孩子還是很熱情和調皮,但是沒說幾句話,就道了“晚安”。張建樹懷著寧靜的心情看了會書,就睡了。

  第二天,剛上班不久,李飛達被辭退的消息就在寫字樓傳開了。他也是在公司做了二十多年的元老,隻是沒讀過什麽書,所以一直做車間。但影響力還是有的,特別是他搞的自動控製係統(實際上是張建樹的技術),在整個行業都很出名。但是,老陸不待見他,手下的骨幹也看透了他,他在車間裏就不好混了,再加上老板也沒把他當回事,他就沒什麽信心做事了,尤其是看到黃師傅的下場後,他自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雖然他並不甘心這樣走掉,可是沒人能幫他。有些好事的人來問張建樹,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畢竟張建樹在車間時,被譽為李飛達的左膀右臂。張建樹看著同事們神秘又熱切的表情,不知如何應付。對於公司裏麵的這種洗牌(據說還要炒人),不少人都感到興奮。有的是圍觀看熱鬧,圖個樂嗬;有的是暗中盤算,想趁亂取利——不論怎樣,老陸就像一隻大鯰魚,攪渾了這塘死水。。


  張建樹對這些變革,隻是冷眼看著。他現在是一個職業病人,對升職加薪這種職場上的追求,已經不抱希望。他現在就是想維護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別的跟他沒啥關係。以前他也希望有伯樂能慧眼識珠,如今他已心灰意懶,隻想著往後餘生能找個力所能及的小事,遠離這種喧囂和汙染,安安靜靜的生活。當然,要實現這個願望,要有兩個條件,一是病情能夠穩定;二是能拿到所有的賠償。就目前所了解的情況看,雖有困難,但經過努力都能實現。他計算了一下時間,半個月已經過去了,公司對勞動能力鑒定結果應該沒有異議,那麽再等幾天就去問一下社保專員,什麽時間去申領“工傷待遇”……他對著電腦發愣,漫無邊際的想著自己的心思……現在的訂單並不多,但是有些產品依舊不能準時出貨。香港的同事打電話過來抱怨,問工廠到底出了什麽事?但是大部分人都含糊其辭——誰也不想說得罪人的話。張建樹私下跟Bob說:一則是新上任的女將們業務不熟練,工作安排丟三落四;二則工人們想多加班,有意控製速度……Bob歎道:怎麽會這樣?張建樹說這個要問老陸啊!老陸當然誰也不敢問。香港同事也怕他,他還想把香港人弄到大陸來辦公或者裁掉,隻是老板還沒點頭。Bob說:這樣下去,客人訂單就會減少,慢慢地不就完蛋了……張建樹對Bob的擔憂表示同情,說,這個……看老板怎麽想了。提到老板,Bob無奈的笑道:老板也不知在搞什麽?廠裏這個樣子了,他一點不擔心,昨天又把新買的跑車開到辦公室顯擺……張建樹開玩笑說,這證明老板有錢啦!Bob小聲說:有錢,可是沒用對地方……我們的糧都是月初出,這次都延後了幾天;那你們這個月工資月底都不一定會有哦!……張建樹心裏一凜。香港同事的消息總是靈通一些,雖然他們習慣守口如瓶。前幾個月,廠裏也晚發了幾天工資,連個解釋都沒有,大部分員工都沒吭聲,也有部分人說,下次再這樣的話,就要去討說法……看來公司真的出問題了。張建樹說這樣下去可不太妙啊!Bob說是啊!他們又對其他的事交換了一下看法……Bob說過一段時間要上工廠來,到時再說……


  張建樹倒不覺得廠裏會這麽快完蛋,但是如果公司手頭緊的話,工傷的賠償就沒那麽容易拿了——到時少不了又是一場戰鬥。那將是一件很傷腦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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