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落日餘暉

  「不必多禮。」司徒逸飛微笑的回道。


  「屬下剛才多有冒犯,望司徒副將……」風清晚正要開口為自己剛才的行為解釋,卻被司徒逸飛有禮的打斷,「不必見外,這裡沒有其他人。看你穿著央軍的軍服,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隊的?」


  「回司徒副將,屬下名叫閻安,是負責洗菜的火頭軍。」風清晚如實回道。她的心裡還是有點驚訝司徒逸飛怎麼會出現在這片樹林?現在的這個時候,軍中應該正是快要開飯的時刻,不會有人來這裡才是。而且,他似乎在幫她掩飾剛才的行為。為什麼?

  司徒逸飛一徑溫雅的淡笑,雖是一身戎裝,卻一點也不損他的俊雅之氣。「軍中現在正是開飯的時刻,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風清晚一聽,立刻跪下道:「屬下知罪!屬下這就回軍中!」說完便要起身離開。


  「唉,我又沒說要你回去,你不必如此驚慌。既然現在已經過了開飯的時辰,你現在回去也幫不了多少忙,不如就在此陪我欣賞完這最後的晚霞如何?」司徒逸飛滿含笑意的道,子夜般星亮的眸底潛藏一抹深意。


  「這……」風清晚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拒絕。她的真實身份還不能暴露,若是以「閻安」的身份,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下屬,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聽說軍中最近也有一名叫『閻安』的士兵,被凌王爺招去做他的隨伺了,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呢?」司徒逸飛像是沒有看到她為難的樣子,轉身看向西方,俊雅的側顏沉浸在落日中,溫和的眸光似一汪深潭,幽謐的深不見底。


  天空中,落霞滿布,紅雲輕浮,看上去絢麗奪目至極,似一副色彩斑斕的畫卷。看著這麼美麗的晚霞,沉浸在其中的人,心底莫名的一陣安靜祥和,彷彿一切煩惱皆可訴諸腦後。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清潤的嗓音淡淡的說道。


  風清晚側目看著司徒逸飛,突然覺得那雙溫和內斂的眸中像是深藏了無數的秘密,而那句話,似一個垂暮的老人,遙望著他生命中最後的一抹色彩,有一股無盡的傷感與悲切。


  風清晚略微搖了搖頭,她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兩個人靜靜的站在樹林中,清風吹拂,撩起樹葉沙沙的陣陣響聲。他們同時看著西方,直到天空中最後的一抹色彩消失,周圍陷入一片暮色。


  「司徒副將……」風清晚低低的喚道。現在晚霞已經看過了,天色也快黑了。而且,雖然她是生氣跑出來的,但她出來了這麼久,如果還不回軍營的話,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謝謝你。」司徒逸飛轉過身,溫笑的對她道。「以前,我總是一個人看落日,今天有人能陪我一起看,真的要好好謝謝你。」


  「呃?」風清晚微訝,想不到他竟會這樣說。


  「我喜歡看落日,這裡的落日不像京城,京城的上空很污濁,這裡的落日,有著樹木的馨香。」司徒逸飛淡淡的低喃,像是自言自語般。


  風清晚愕然,正不知如何開口時,司徒逸飛接著道:「我每天申時過後都會來這裡,若是你也願意的話,以後可以來這裡找我。我不會把你當作一個下屬,我們可以當普通的朋友,一起看落日,如何?」


  風清晚望著那雙子夜般黑亮的眸,莫名的心中一動,未及多想,張口便道:「好。」


  司徒逸飛唇邊的笑意加深,「走吧,天黑了,我們回軍營。」


  風清晚點點頭,跟著司徒逸飛的步伐,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軍營。


  司徒逸飛,一個她本該恨的人。但是每次遇到他,她的心底總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難道因為他說過有可能自己是她的「未婚妻」么?小時候的那段記憶,總是模糊一片,那記憶中的少年,真的就是眼前的這個男子么?


  可是,除了那些片段的回憶,她想不起來記憶中的那個「逸哥哥」是什麼模樣,也不記得真實的名字是什麼?更不知道他與風家到底有什麼關係?兩家人之間又因何訂親?


  一路上邊思邊走,很快便回到了軍營。風清晚決定暫時拋開那些惱人的問題,目前她最重要的是如何為他們風家報仇,至於其他事,還是等報仇之後再去想吧。


  「司徒副將,屬下先退下了。」與司徒逸飛行過禮之後,風清晚很快回到火頭營,聽燒菜的老軍說,凌王晚膳沒有用,並且在到處找她。


  風清晚點點頭,起身去凌王的營帳。雖然她的心底仍然有介意,但她會公私分明。她不會因為凌王對她的欺騙而放棄報仇。既然現在她選擇了這條報仇之路,她便會一直走下去。


  掀開帳簾,凌王的營帳內一片漆黑,幽暗的帳內沒有一絲響動。


  難道不在?


  風清晚拿出身上的火摺,順著記憶中的方向,點亮了桌案上的燈火,剎時,營帳內一片光亮。


  「王爺。」她輕喚一聲。沒有應答。


  正當她要出去尋找的時候,帳簾突然被人掀開,凌王的身影緩緩的走進來。


  「你去了哪裡?」平淡的嗓音,風清晚卻聽出了其中隱含的怒意。


  「回王爺,屬下只是……」


  「別在本王的面前假裝!」凌王驀地粗聲打斷她,幽深的眸底,陰霾密布。


  風清晚略微吸了口氣,「王爺,我沒有……」


  「沒有什麼?」凌王突然靠近她,眼中怒火狂熾。「本王說過,不要在本王的面前假裝!」


  深深的吁了一口氣,風清晚抬眸,直勾勾的盯著面前那雙幽深的黑眸。「如果王爺認為我在假裝,那麼請王爺明示,如何做才能讓王爺認為我不是在『假裝』?」


  凌王似是有一瞬的驚愕,幽深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暗芒。雙眼緊勾的盯著眼前那雙清澈卻深不可測的清亮明眸。


  良久,凌王率先開口:「你剛才去了哪裡?」聲音雖然有些冰冷,但他的臉色已是一臉平靜無波。


  「前方的樹林。」


  「一個人?」


  「……是。」


  凌王的眼神突然一暗,驀地揚聲道:「本王還未用晚膳,去拿膳食來。」


  「是。」風清晚點頭行禮,漠然的出了營帳。


  只是剛一出去,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其實在她看完落日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也同時得到了平復。


  什麼欺騙?什麼隱瞞?那都已不重要!那個人是位高權重的王爺,而她只是一個想要報仇的平凡女子。他們倆本就是天差地別。


  在以前,當她還是凌王妃的時候,她在他的面前總是小心翼翼,怕有絲毫的破綻。當她以真面目遇到他時,她更加擔心自己會被識穿。一直到後來,當他知道了這一切,她不需要再擔心被識破時,不知不覺間,她在他的面前,早已沒有任何的面具可戴。


  從前的她,心裡只有報仇,從未深思過其他的事,也一直把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從未放在心上。直到那天晚上,當她靠在他的懷中放聲大哭的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對他的感覺已有了改變。不管是之前他們之間的互斗,還是之後他們之間的合作,她的心底,已不覺間相信了他。


  相信他所說的。


  因為相信他,也因為她太累太累了,她想找個可以信賴的依靠,她想把心底隱藏最深的痛苦通通發泄……而在那一刻,他就在她的身邊。她像是一個迷途很久的孩子,在尋找了很久,終於見到了一個熟識的人,心底突然湧現了無數的委屈和欣喜,只能以淚水宣洩出心中最真實的感受。


  本以為,他或許對她是有些特別的。不論是「凌王妃」,或是「風清晚」,還是後來的「她」,他一直在說著相似的話……


  「……當本王的王妃如何?」


  「……不管你到哪,你這一生都是本王的女人!」


  「……終有一日,我會正式娶你進門,讓你成為我真正的妻子!」


  ……


  這些話語,她深埋在心底……而她也差點相信了他所說的,但是當她看到燕柔的畫像時她才知道自己好傻。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他又怎麼可能會真心說出那些話呢?那也許不過是一種「攻心之術」罷。而她卻傻傻的當真了。而且她又怎能忘了,他是凌王,不僅差點成了燕柔的夫婿,他的府中還有四位側妃。那個男人註定今生不會只是一個女人的夫君。


  當看著炫目的晚霞逐漸消失時,她的心中同時下定了決心。


  她現在只是需要依靠他的能力報仇,而他也許只是需要她對付叛賊。所以,他們只是相互合作而已。


  風清晚已決定拋開一切,專心進行報仇的計劃。


  只是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欺騙,竟是那麼的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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