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情定與此
她們一路走走停停，經過了三日，終於快要到達京城。這一路上，兩個女人相互扶持，倒也漸漸建立一些感情。慕容悻芷知道柳如煙是個悲情女子，也在心裡佩服她為愛而無怨無悔的勇氣。
只是這一路上，她總覺得好似後面有人一直在不緊不慢的跟著她們。
慕容悻芷再次扭頭看向身後，黛眉疑惑的緊緊蹙起。
「姐姐，怎麼了？」柳如煙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慕容悻芷淡淡的揚唇，又再次轉身看向身後，還是空無一人！
眉頭皺的更緊，她總覺得，身後一直有人在看著她。可是每次當她轉身看時，都未發現任何人，真是奇怪。
用完晚膳過後，她們各自回房休息。今晚她們住在臨近京城的一家客棧內，明日便可進京。
回到房內的慕容悻芷，一時之間也睡不著，索性又起身，披了一件外衣，來到客棧後面的小庭院。
夜晚的涼風吹來，微有絲寒意，她緊了緊外衣，怔愣的仰望著夜空。天空中除了一彎彎月，便是黑漆漆的一片，徒增一種窒息的壓抑傷感。
直覺的，她又感到身後又人在注視著她。不過這次她聰明了許多，假裝鎮定自若的回房，在路過庭院內的那顆粗壯的槐樹時，她突然一個轉身，繞到樹的後面——
下一刻，她看到了一雙略帶訝異的溫笑黑眸。
驚喜立刻從心底深處泛濫而來。
慕容悻芷閃著一雙驚奇的黑亮晶眸，卻久久不得成言。不知不覺間，眼前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眼框中忽然蓄滿霧氣，緩緩滴落而下，淚雨成珠。
「別哭。」一隻溫和的手掌輕輕撫上她的面頰，輕柔的拭去她的淚。
慕容悻芷情不自禁的撲進他的懷抱，身子微微顫抖。
是他！真的是他！
他低啞的嗓音，溫和的雙眸，暖暖的懷抱。他真的沒死！對了，那塊白布！
慕容悻芷一顫，立刻放開他一點，雙手拉著他轉了一圈，檢查著他哪裡可有曾受傷。
沈凌君溫溫一笑，看著她的舉動，拉住了她的小手，低聲嘆口氣，輕道：「我沒事了，哪裡都沒有受傷。」
「但是那塊白布……」
「那確實是我的衣服，不過，並非是我受傷。」
直到確定他全身上下仍舊完好，慕容悻芷才淡淡的舒口氣。這時，她方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彈離他的懷抱，雙頰爆紅。
沈凌君雖有一絲不舍，仍舊拉住她的身子，幫她穩定身形。
黑夜下，借著微弱的月光，他靜靜的打量著她。
她好像又瘦了些。只是半月未見，她的臉又削尖了許多，眼底還有淡淡的黑眼圈。肚子倒是好像又大了一些，已經很明顯凸出來了。
「我聽說，有人「休夫離家」了？」他淡淡的嗓音在黑夜中慢慢迴響。語氣中似乎透著一絲揶揄和愉悅。
慕容悻芷的臉頰滾燙一片，她低垂著螓首，淡淡點頭。復又忽然抬起，睜著一雙驚訝的美眸，「你怎麼知道？」
「我……這個……」沈凌君支支吾吾，久不成句。
慕容悻芷臉色一冷，看他的樣子，許是早就知道了，「其實你早回庄了是不是？這一路上也是你一直在跟著我們的是不是？」
沈凌君略有絲尷尬的點頭，淡淡揚唇輕笑道：「走吧，外面涼，我們去屋內談。」
慕容悻芷未作聲，冷著一張臉，卻是轉身朝著屋內走去。
明黃的油燈點燃，兩個人坐於桌前，慕容悻芷安靜的倒了杯茶給他——意思很明顯，要他從頭到尾，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事以巨細的祥說給她聽。
沈凌君溫笑接過，當然也是知曉她的意思的，他輕輕啜飲一口，淡淡的說道：「那天，和二哥正打得不分上下時，我師父和另一位武功高強的蒙面人突然一陣齊來，我們四人的內力聚到一起，震開了那間木屋，二哥因為傷還未好，差點斃命，我見狀便伸手去救他，誰知二哥竟揮來一掌，若不是師父，恐怕我現在就是獨臂了。」
慕容悻芷心中一緊，不自覺的緊緊攥住他的一隻手臂，雙眸閃著后怕。
沈凌君溫笑的拍了拍她的小手，接著說：「師父救下了我，並為了自保，反擊二哥一掌。你看到的那塊衣料確實是我的，不過震碎的血肉是二哥的。我想此時，二哥他已經……後來是那位蒙面人救走了二哥，我想那個人應該就是二哥身後的幕後主謀。」
慕容悻芷一直靜靜的聽著，瞭然的看著他一臉沉痛。輕輕扶著他的手掌，無言的安慰他。
「我被師父救下之後，又修養了半個月，幾天前才回到庄內。正巧看到你和柳姑娘『離家』。我便跟過來了。」沈凌君淡淡說完，黑眸穩穩的看著她。
慕容悻芷靜靜的看著他，緩緩啟唇：「第一，你師父是何人？第二，你回庄的事情有沒有告知相公？第三，你為何要跟著我們？第四，為何跟來卻一直不現身？」
沈凌君微訝的揚眉，看著她一臉沉靜的小臉，笑意爬滿俊顏，他輕笑出聲：「怎麼會如此問？」
「不管我如何問的，你只要回答我便可。」慕容悻芷淡淡的蹙眉。
沈凌君訝然，溫溫笑道：「我師父是個世外高人，一直寡淡自居，很少出現在江湖之中。回到庄內時我還未來得及去找大哥，就聽聞下人說了你要『休夫』的事。那晚我本是要去找大哥的，可是卻看到你們鬼鬼祟祟的外出。我只來得及給大哥留下一封信便跟了過來。此時大哥應該知道了我們的事。跟著你們是怕你們兩個孕婦路上有危險。正巧又發現你們一路是到京城，而我也正要到京城，也不算跟著，只是同路而已。至於為什麼不露面，當然也是有原因的。」
慕容悻芷心中悄悄吁出一口氣，問道：「你到京城有何事？」
「我要找到二哥。還有那個救走二哥的蒙面人。我想，他便是陷傲龍山莊於不義之人，我在給大哥的信中已經說過了，明日，我便能知道大哥給我的回復了。」
「為什麼這些事要你來查？不是一直都是相公在查么？」慕容悻芷不解。
沈凌君淡淡揚眉，「大嫂不是已經『休夫』了么？不應該再叫『相公』了吧？」
慕容悻芷一怔，嬌顏又升起紅暈，瞬間晶亮美眸一閃，她有些得意的道：「你也說我不該叫，可你不也還是叫我『大嫂』么？」
沈凌君忽然嚴肅且認真的輕道：「我看得出，大哥對你還是有些情意的。」
慕容悻芷心中慌亂一下，她悄悄避開他的注視，低頭作勢倒茶。
這段時日，她已想得很清楚了。其實她何嘗不知沈凌傲的心思？只是，自己心中早已有人，再也無法進駐他人。況且，她看得出，沈凌傲對那位水姑娘，依舊情深意重！她在中間，終是阻礙。還不如自己早些退離，落得瀟洒。
如今，她已不抱任何希望，她只要有這個孩子就夠了。
沈凌傲對她，或許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畢竟，從聽聞的那些她也知曉，醒來之後的她與之前的她，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會感到奇怪甚至產生異樣的感覺，都是無可厚非。
離開，對任何人來說，或許都是最好的吧！
只是她怎麼也未想到，離開之後，竟能有他陪伴。這算是老天給她的一個意外驚喜么？
「芷兒，你是如何想的？」沈凌君溫溫的嗓音再次響起，稱呼已換成極為親密的呢喃。
慕容悻芷拿著茶壺的手微微一顫。她有些不穩的輕輕放下，淡淡一扯唇角，清淺低語，「我不愛你大哥。所以，離開才是最好的吧。離開了，他便可以和那位水姑娘白頭偕老。況且，我這腹中的孩兒，根本不是他的，他有何責任要替別人養孩子呢？」
「水姑娘？大哥把她帶回庄了？」
「嗯。」
沈凌君微微蹙眉，俊顏沉著的道：「你離開，是不是因為那水姑娘？」
慕容悻芷綻唇一笑，「不是的。我只是知道了，自己對他，並無真情。也許以前的我，真的愛他愛到刻骨銘心，可是我知道現在的我，對他僅僅只是平淡的感激。或者說，我和他在某些方面更像是朋友或是對手。」
「那你以後打算如何？」沈凌君終於眉心舒展，眼底眸中，皆是笑意。
「以後？」慕容悻芷思索一下之後，揚唇道：「或許我會找個安靜又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安的生下孩子，然後慢慢撫養他長大。對了，或許我會做些小生意，經過了管理傲龍山莊之後，我發覺自己還挺喜歡做生意的那種感覺。不過我只會做些小生意，不想做那麼累。」
「沒有其他人么？」沈凌君有絲怪異的低問。
「其他人？什麼人？」
「比如，像是……夫君，孩子的爹之類的人……」沈凌君一張俊顏漸漸抹上一層羞澀，雙眸卻是緊緊纏繞著她的視線。
慕容悻芷聞言，羞窘的睜著大眼，眨了眨，滿頰緋紅。當看到他的黑眸中正閃著自己一臉紅潮的模樣時，她趕緊低下螓首，耳邊，頸脖全是灼燙的火紅。
一隻溫和的手掌輕輕托起她的下顎，深情的黑眸溫和眷念的注視著她，「還有我，好不好？」
「啊？什麼？」慕容悻芷發覺自己腦袋完全一片空白，無法思索。
「好不好？」
「好……好什麼？」
「帶孩子的爹一起住。」俊顏湊近幾分，呼出的溫熱氣息吹拂在她的雙頰。
「孩……子的爹？誰？」
「我。」
「你要幹嘛？」她的身子稍稍後移，俊顏卻又湊近幾分。
「說好。」薄唇已經緊緊貼近，挺俊的鼻尖輕輕碰著她的。
「好……」美眸一閉，牙一咬，大有一番赴死就義的豪情。
低低的溫笑聲緩緩從他的胸腔內發出，慕容悻芷懦弱的緩緩睜開眼眸，發覺他已經稍稍移開了自己的俊顏，一雙黑眸正笑意盈然的看著她。
混沌的大腦漸漸恢復了思索。須臾之後，她方才驚覺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嬌顏一怒，她又羞又氣又急的道：「你卑鄙！」
他笑道：「我沒有。你答應的事，不可反悔。」
「那不算！」
他臉一僵，俊顏湊近她，白牙森森，「嗯？」
慕容悻芷羞怒不已，去無奈於他這種近似無賴的行為。嬌顏一臉冷凝，頭一偏，索性不看他也不再開口說話。只不過，越來越紅的雙頰，反而失去了冷冽的氣勢，多了一絲柔美嬌艷。
沈凌君克制著自己不去看她那含羞帶怒的嬌顏，薄唇又湊近一點，執意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說話。」
「說……」
呃，她沒想到他已湊的那麼近。當她一扭頭時，嬌艷的紅唇正巧輕輕擦過他的薄唇，引起一陣輕顫。
他的眸光倏地變沉，沒有一絲猶豫，薄唇精準的擒住她的紅唇……
無須再用言語，還是以「實際行動」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