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真的，喜歡他麽
見陌瑤曾經靈動的眼睛忽然變得無神而空洞，鳳傾瀾一瞬間便明白了。
陌瑤被攝了魂！
就在這時，陌瑤用力掙脫了他的鉗製，繼而舉起匕首，再度朝他胸口刺來。
麵對完全被控製了心神的陌瑤，鳳傾瀾慌亂間，一時沒了主意，隻能狼狽地躲閃。
陌瑤的攻擊卻漸漸變得淩厲起來，且毫無章法，打得鳳傾瀾措手不及，逼得他連連往後退。
“陌堯，你醒醒！”
雖然知道自己喚不醒她，鳳傾瀾還是忍不住一邊躲開她的攻擊，一邊喊她的名字。
他記得，在他陷入幻境的時候，如果不是她一聲一聲地喚著他的名字，或許，他這輩子都會陷在自己編製的美夢裏，直至老死。
然而，被攝魂的人終歸與入幻境的人不同，他們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識，腦子裏隻會重複施咒人的命令，直到完成了，才可能停下來。
“我要……殺了鳳傾瀾……”
陌瑤嘴裏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再度舉起匕首，毫不留情地朝鳳傾瀾胸口最致命的地方刺去。
鳳傾瀾眼疾手快地側身躲開那一擊，沒來得及收回的腳卻一下子絆到了陌瑤。
陌瑤腳下不穩，身子向前傾倒，眼看著額頭就要撞上桌子尖銳的一角，鳳傾瀾一個箭步衝過去，背抵著桌子險險地擋在了陌瑤身前。
陌瑤沒有意識，自然也不懂得收勢，便就那樣直直地撞進了鳳傾瀾懷裏。
這衝擊力頗有些大，承載著兩人重量的桌子被硬生生撞得偏移了位置，放在桌子邊沿的茶杯也順勢一滾，“砰”的一聲，便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鳳傾瀾強壓下憋在心口的一團鬱氣，雙手攀上陌瑤的肩膀將她拉開，剛想問她有沒有事兒，陌瑤卻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這是兩人離得最近的一次，縱使鳳傾瀾的速度再快，匕首鋒利的刀刃還是在他急急閃避的時候，擦著他的手臂劃了過去。
鮮紅的血液溢出，雪白的內衫在瞬間被染得透紅，鑽心的疼頓起，鳳傾瀾抬手捂住手臂上的傷口，額頭上也同時沁出一層冷汗。
傷口似乎很有些深，濃稠的血止也止不住，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來，滴在他的袖口上，染成了點點紅梅。
那殷紅的顏色仿佛刺激了陌瑤，她不做停留，再次將匕首朝鳳傾瀾狠狠刺來。
“砰！”
房門在這時被人一腳踹開，夜白衝進屋子，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陌瑤飛身刺太子的一幕，竟生生嚇傻了。
“這、這什麽情況？”
鳳傾瀾受了傷，動作難免遲緩，但要躲開陌瑤毫無章法的攻擊還是綽綽有餘。
他躲閃的同時朝夜白冷喝道：“陌堯被人控製了，快製住他！”
聞聽此言，夜白陡然回神，飛身一躍便輕鬆擋在陌瑤和鳳傾瀾之間，迅速而精準地點住陌瑤的穴道，將她定在原地。
鳳傾瀾頓時鬆了口氣。
顧不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他從陌瑤手中抽出匕首，而後扶起地上東倒西歪的凳子，將她安置在凳子上坐好。
見陌瑤眼簾低垂，嘴裏一直機械地重複一句要殺了鳳傾瀾的話，夜白驚詫不已，咂舌道：“小陌陌是什麽時候被人控製的，居然還是來殺你？”
說話的同時，他轉頭看向鳳傾瀾，卻見他半條袖子都被血染得殷紅一片，表情霎時變得更加誇張，“不是吧瀾瀾，你武功那麽好，居然會被不懂功夫的小陌陌砍得見血，你也太遜了……”
“閉嘴！”
鳳傾瀾驟然一聲低喝，冷冷地將他打斷。
眼見他眉頭緊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黑氣之下，顯然心情很陰鬱，夜白抿緊嘴唇，識相地閉了嘴。
鳳傾瀾轉頭看了眼陌瑤，此時的她，宛如一個精致的木偶娃娃，不管別人怎麽打罵，她都不會再有任何反應。
思及此，鳳傾瀾眸光沉了幾分，卻終是什麽也沒說，轉身走到陌瑤的床鋪邊，翻找出她的醫藥箱，便開始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他傷在左手大臂上，不深，卻一直從肩胛骨延伸到手肘處，這才導致了大量失血。
給傷口上好藥，包紮卻是問題，夜白看不過去，也不管鳳傾瀾樂意不樂意，主動接過繃帶，替他一圈圈地包紮起來。
一時間，房間裏靜的出奇。
許久。
“鳳傾瀾……”
夜白頭一回如此正式地喚鳳傾瀾的名字，卻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這般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傷口被包紮好，鳳傾瀾輕輕放下染了血的衣袖，動作優雅自若，語氣漫不經心，如果不是那殷紅的顏色尚在，夜白都要懷疑他其實一點事兒都沒有。
又或者，對這個人來說，這點小傷根本不足掛齒。
轉眸看了看神情呆滯的陌瑤，夜白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問道：“鳳傾瀾，你是不是……喜歡上陌堯了？”
說著，他雙眼緊緊地盯著鳳傾瀾，唯恐錯漏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正準備倒茶的手驟然一頓，半晌，鳳傾瀾緩緩收回手，抬頭平靜地看著他，“這又是你的玩笑話？”
“不，我很認真！”
夜白搖搖頭，表情嚴肅。
他會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通過這些天和他們的接觸，他發現鳳傾瀾對待陌瑤的態度，實在太過微妙。
就拿方才的事情來說，鳳傾瀾的武功絕對在他之上，可他卻被陌瑤毫無章法地攻擊弄得一團狼狽，甚至還受了傷，如果不是因為在乎，因為怕誤傷了她，他完全可以在第一時間就製服她。
現在想想，若不是他剛好住在隔壁，剛好聽到他們房裏的動靜，鳳傾瀾說不定會一直這樣和她耗下去，直到兩人體力耗盡。
正想著，便聽鳳傾瀾淡涼慵懶的嗓音輕響，“你所謂的認真就是說出這種比玩笑還不如的話？”
夜白回神看向他，正見他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麵色平靜，全然看不出一絲異樣。
“不管你信不信，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歡陌堯？”
鳳傾瀾這次答得幹脆，“他是男人，和你和我一樣，都是男人，我怎麽可能喜歡他？”
“那又如何？”
夜白卻全然不買他的賬，“這年頭，有斷袖之癖的人多了去了，愛了就是愛了，無關性別，隻因為你是太子，是皇儲，所以你顧慮的事情要比旁人多得多，是麽？”
話音仆一落地，鳳傾瀾低垂的眼瞼便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夜白將這一信號盡收眼底，心裏已然有了底，他卻在這時猛地站起身來，斷然道：“我很清楚，我心裏愛的人隻有安瑤，至於陌堯，我隻當他是弟弟，就這麽簡單！”
夜白正要再說什麽，就見鳳傾瀾神色一凜，冷冷地說道：“何人在此做梁上君子，何不出來一見？”
微微一怔，夜白忙凝神細聽，果不其然，屋頂上有輕微的異動。
來人也不打算再隱藏，飛身躍下屋頂，便推開了房門，不請自入。
一襲藍衣，俊雅不凡，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正是赫連玄澈。
幽靜的眸子淡掃他一眼，鳳傾瀾便兀自坐回桌前，倒了杯茶淺啜一口，才道：“不知三王子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夜白對赫連玄澈的了解僅限於他是北樾送來的質子，因此也不打算搭理他，徑自坐到陌瑤身邊，看著這個木偶娃娃發呆。
正巧，赫連玄澈的目光也看了過來，見陌瑤那副呆滯，仿佛癡傻的模樣，竟也不吃驚。
他輕搖手中的折扇，緩緩笑道：“陌小公子如今這般模樣，想必兩位都很擔心吧。”
“你知道什麽？”
“噔”的一聲放下茶杯，鳳傾瀾回頭看向赫連玄澈，眸光淩厲。
“其實我也不是很肯定，隻是方才路過廚房，正看到陌小公子和一女子待在一起，我那時還以為他們是郎有情女有意的花前月下，是以沒太注意。”
頓了頓，赫連玄澈接著說道：“哪知陌小公子出來後，整個兒神情都變了，我覺得這事兒不對勁，這才跟過來看看。”
“那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去把那女的抓來給小陌陌解迷魂香啊，我可受不了她這幅鬼樣子，活蹦亂跳的多好。”
夜白已然等不及了，率先衝了出去。
赫連玄澈看了眼鳳傾瀾，又看了看陌瑤，便也跟著轉身離開。
鳳傾瀾的聲音在這時從身後傳來，“你如何得知，那女人現在還會在那裏等著我們去抓？”
赫連玄澈腳步一頓，笑道：“殿下怕是誤會了，我也隻是在傳達我所看到的罷了，至於那人還在不在，也隻有殿下親自去看了才能知道，不是麽？”
直到他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裏，鳳傾瀾才收回視線，轉向陌瑤。
他本想和陌瑤待在這裏，等著夜白把人給帶來，但想到這院裏還有其他學生，原本剛剛那一鬧動靜就有些大，若是那人不願配合，再和他們打起來，鬧得人盡皆知就不好了。
略一思索，鳳傾瀾便做出了決斷。
起身走到陌瑤身邊，他俯身一手托住她的肩背，一手勾住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他此時真該慶幸手臂上的傷口不深。
“我要……殺了鳳傾瀾……”
陌瑤嘴裏還在無意識地念著，隻可惜身體不能動彈，不然她一定還會繼續追殺鳳傾瀾。
鳳傾瀾垂眸看了她半晌，隨即苦笑一聲，“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也不知道誰才是太子，誰是伴讀。”
暗夜下，鳳傾瀾幾個跳躍，便很快消失在東院，追趕上夜白的腳步。
院中很快安靜下來，唯有一扇門，在所有人離開後，便輕輕拉開了一條縫。
安瑾瑜站在門後，望著眾人離開的方向，不自覺地輕聲念道：“難道……鳳傾瀾真的喜歡陌堯？”
眼底寒光一閃，他緩緩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