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救人，被水草纏
陌瑤驚的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回頭，便見身後的黑暗裏，佇立著一道身姿筆挺的頎長身影。
陌瑤不用猜也知道這人是誰，隻是因為光線太過昏暗，她全然分辨不出他臉色的好壞，心裏不由打起鼓來。
“瀾……殿、殿下晚上好！”
陌瑤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看得見她臉上大大的笑容，隻管胡扯，“殿下怎麽起來了？現在還早呢，殿下要不要再去睡會兒？”
語落，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
暗夜裏的鳳傾瀾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像，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如墨黑眸，靜靜凝視著陌瑤。
昏暗的視野裏，她一雙澄澈的眼睛竟亮得出奇。
時間在寂靜無聲的凝視中悄然流逝，就在陌瑤以為鳳傾瀾打定主意要一直充當雕像，對麵的人影終於動了動。
不一會兒，屋內一點一點的亮堂起來，原來是蠟燭已被點燃。
陌瑤循著光源看過去，便見隻穿了一件素白單衣的鳳傾瀾端坐於桌邊，正低頭倒著茶水。
他薄唇微抿，低垂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精致的容顏在燭光的暈染下，更顯妖冶冷魅。
看著這樣的他，陌瑤心裏很沒底，也不知他是突然醒過來發現她不在，才站在這裏等著，還是根本就在她進房拿衣服時，便已經醒了。
這也直接導致她沒法兒解釋她為什麽現在才回……誒？不對，她隻是他的伴讀，又不是人身自由都掌握在他手裏了，不管她去哪兒，應該都沒必要跟他一一匯報清楚吧。
思及此，陌瑤果斷舒坦了。
她大大咧咧地走過去在鳳傾瀾對麵坐下，眉眼彎彎地笑道：“殿下是睡不著麽？要不我們來聊會兒天？”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嘴角微微一咧，便會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分外甜美。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一點，但鳳傾瀾卻注意到了，因為安瑤的兩頰邊，也有這麽一對漂亮的梨渦。
眸光微斂，鳳傾瀾低頭淺啜一口茶水，隨口問道：“晚膳過後就沒見著你的人，你去哪兒了？”
“啊，這不是第一天才來麽？我便想著到處去轉轉，走得累了就隨便找了個地兒休息，結果一不小心睡著了。”
陌瑤早料到他會這麽問，脫口便是一句信手拈來的胡謅。
“嗯。”
鳳傾瀾微微頷首，一如既往的淡然，隨後又是一問，“那我晚膳前讓你抄的資治通鑒，可有抄好？”
“呃……”
笑容微僵，陌瑤無奈地眨眨眼，“殿下，你不會是來真的吧？現在咱可不在宮裏了，沒必要再動不動就罰抄了吧。”
“嗯？”
聲音陡然沉了幾分，鳳傾瀾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有意見？”
一見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陌瑤頓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咳，沒、沒意見，我現在就去抄。”
說做就做，她起身便要奔去擺著筆墨紙硯的桌案那邊。
“回來！”
鳳傾瀾斷然將她喚住，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輕輕拂了拂衣擺，“很晚了，先歇著吧。”
陌瑤瞪大眼睛，顯然不相信他居然會一下子變得這麽好說話，還想感激涕零來著。
可還沒等她感出來，他又幽幽地吐出一句，“明兒記得多抄一份，晚飯前給我，不抄好就別吃飯了。”
“……”
陌瑤欲哭無淚，終於明白了，這年頭誰都可以招惹，就是不能惹這位小氣吧啦的瀾瀾殿下！
窗外的半月依舊在不知疲倦地朝大地散發出微弱的銀輝，整座書院都沉睡了，靜謐無聲。
這時，一聲嬌喝，突然從書院一角傳來，“你、你居然想偷看她洗澡，你還要不要臉？”
“傻丫頭，你別激動，先聽我說。”
即使被怒罵“不要臉”，另一道男聲依然溫柔無比，“你可還記得那人曾說過，他要找的人，側腰上應當有一塊兒蝴蝶型的胎記？”
“那又如何？”
“這就是了，雖然那人已經相信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是沒看到那塊兒胎記，始終不能完全確定，你說是不是？”
“這……”
“你放心，這輩子我隻愛你一人，你要相信，不管我做什麽，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嗯？”
聞言，女聲的氣勢意料之內的弱了下來，“抱歉，我……好像打亂了你的計劃。”
“沒事兒的傻丫頭，這件事本就是我做的不妥，我應當提前知會你一聲，讓你來安排。”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四周安靜下來，隻聽得細弱蚊呐的呢喃輕響，不甚分明。
半晌，女聲再度響起，“好，我知道了，但，你要老實告訴我，你做這一切，真的隻是為了回北樾？”
“這是自然，到時候，我一定會帶你一起走，過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嗯，好。”
……
翌日一大早，陌瑤負責將兩人昨日換下來的衣物送去洗衣房清洗，從屏風上拿下鳳傾瀾的外袍時，幾片樹葉忽然從他衣服裏掉了出來。
陌瑤隨意地掃了一眼，驀然愣住。
彎腰拾起一片樹葉湊近細看，她秀眉微蹙，漸漸的，神情竟變得恍惚起來。
昨晚在溫泉池，她雖然處在那種差點兒被看光的狀況之下，但也依稀記得除了人以外的事物。
比如那座一人多高的假山石，比如那片環繞在溫泉池另三麵的灌木叢，比如那灌木叢上的葉子，一如她手中以及地上的其餘幾片，皆呈橢圓鋸齒的形狀。
……
和眾人齊聚一堂用早膳時，沛凝終於出現了，陌瑤卻沒追問她昨晚的行蹤，隻懶洋洋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一整個上午，她都心不在焉，渾渾噩噩，就連赫連瘟神在課上對她的故意刁難，都沒能激起她半點兒鬥智。
上午的課業剛一結束，陌瑤便無視一行人擔憂的眼神，率先離開了書堂。
臨出門時，她下意識地回頭朝鳳傾瀾的方向投去一眼，卻正巧對上他幽靜深邃的目光。
心底沒來由的一驚，她狼狽地收回視線，匆匆離去。
書堂內，鳳傾瀾看著再沒那道身影的門口，眸光複雜地閃爍著。
漫無目的地走在書院曲曲折折，縱橫交錯的回廊上，陌瑤腦中亂糟糟一片。
一想到那幾片從鳳傾瀾衣服上掉下來的樹葉，她就沒辦法冷靜的思考。
或許，她應該去問一下的。
也許，他隻是恰好在晚膳過後也去後山泡過溫泉，才會沾染上那幾片樹葉，不是麽？
陌瑤一邊想，一邊走，沒一會兒，走廊到了盡頭，麵前出現一座石板拱橋。
拱橋下是一條人工開鑿的小河，潺潺河水從後山流過來，一直延伸到另一邊的荷花池。
那池塘不大，那荷葉荷花也像是被規定好了似的，隻生長池塘的最中央，遠遠地供人觀賞。
夏日正濃，那荷花開得別樣好，一朵朵粉嫩嬌豔的荷花，真真是應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陌瑤站在拱橋山，遠眺著那片粉花綠葉相間的荷花池，突見那池邊，還佇立著一道略顯眼熟的嬌小身影。
她眯眼看了許久，才終於認出那人，竟是顧溪。
距離有些遠，陌瑤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隻見她在池邊站了許久，忽然邁起腳步，一步一步荷花池的邊沿走去。
直到她一隻腳騰空伸到池水上方，陌瑤心一驚，終於意識到她要做什麽，連忙放聲大喊，“喂，別跳，危險！”
說話間，她人已經飛快地跑下拱橋，一陣風似地朝荷花池邊跑。
可是來不及了。
“噗通！”
沉悶的落水聲驟然響起，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遠遠地看著，還能清楚地看到那池裏的荷葉荷花都跟著搖曳顫抖個不停。
腦中“嗡”的一響，陌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顧溪居然真的跳下去了！
她腳步一滯，竟就那樣怔忪地停在了原地。
“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正巧一個女學生也散步到了這裏，看見這一幕，連忙邊跑邊大聲嘶喊，“快來人呐，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女學生跑到池邊，本想拉落水的人一把，池水裏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若不是她親眼所見，她甚至都要以為方才那驚魂的一幕隻是她的錯覺。
顯然，落水的人已經沉了下去，甚至連掙紮的痕跡都沒有。
“怎麽辦怎麽辦，我不會遊泳啊，這要怎麽辦？”
女學生不知所措，正慌裏慌張地在池邊來回踱步，突覺身後一陣疾風掠過。
她驚惶地轉身，隻來得及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似流星一般，在池麵上一閃而逝，而後“噗通”一聲，墜落池中。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她看到了，那人赫然便是太傅府上的小公子，陌堯！
陌瑤的水性不差，肺活量卻不大，在水裏劃拉了沒一會兒，便有些喘不上氣了。
她死死的憋著那一口氣，拚盡全力遊到已經沉到水底，被一推水草環繞的顧溪身邊。
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水草，陌瑤雙手托著已經失去意識的顧溪，借著水的浮力一點一點將她往水麵上送。
忽然，陌瑤感覺自己遊不動了，不是自身的關係，而是雙腿受到了阻力。
她低頭往下看，隻一眼，腦子便“轟”的一聲，被炸的一片空白。
隻見她的左腳踝，正被那一推水怪一樣的水草死死纏繞住，全然動彈不得。
……
見陌瑤跳了下去，女學生以為這下終於有救了，便半提著一顆心站在池邊等。
時間就在她這份焦急等待的心中緩緩流逝，直到水麵上的波紋都停止了，全然沒有一點兒有人落過水的痕跡，女學生才終於意識到……
完了，出事兒了！
再顧不得其他，她卯足勁，全力奔回此時人聚集的最多的飯堂，一眼便尋到鳳傾瀾和陌以宸的位置，衝過去，邊喘氣邊道：“快、快去荷花池，救、救陌堯，她、她出事兒了……”
“你說什麽？”
鳳連情驚叫一聲，與此同時，一紫一白兩道身影同時從凳子上彈跳起來，箭一般地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