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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誰又能救得了誰呢

  一進門,莊華立即停下了腳步,讓視線適應室內昏暗的光線,等能看清了,莊華才發現,寢殿裏的所有窗戶都被不透光的黑布捂得嚴嚴實實,內殿與外殿之間更是被從房頂垂下的厚重布簾隔開,莊華猜想若是內殿也是這樣捂著,應該快成桑拿房了,因為她在這裏就已經開始熱的冒汗了。


  剛在外麵吹了冷風,一進來又被熱氣包圍了個密不透風,她估計自己會感冒,想著回去一定的吃藥預防。


  “莊華,進來。”君雅從隔斷內殿外殿的簾子後走了出來,一抹額頭上的汗,走過來拉著莊華就往裏走。


  莊華便被君雅拉著走邊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君雅正撩著麵前的布簾,回答道:“司鈞回來了。”


  “司鈞?”莊華腦子裏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駐守北境的大將軍,司鈞。”君雅解釋完,也撩開了厚重的簾子,“走吧。”


  莊華點點頭,從君雅撩起的簾子空隙裏鑽了進去,看君雅撩簾子的費力程度,估計她一時半會是搞不定的,所以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君雅的幫助。


  進了內殿,果然像莊華預料的那樣,熱得像個蒸籠,而且一股刺鼻的藥味鋪天蓋地而來,熏得人嗓子眼裏都是苦的,莊華想轉身就出去,奈何君雅已經拉著她往裏走去了。


  三十幾個人在偌大的殿室裏並不顯得擁擠,反而有些空落的感覺,那二十幾個無煙的炭火盆卻讓莊華硬生生有一種屋子裏其實聚滿了人的錯覺。


  柏緹站在屋裏那張醒目的大床榻旁,表情一如往常冷峻,隻是背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拳,顯示出他此刻不平靜的心情。


  十幾個身著便裝又不似王府內侍打扮的人緊守在床邊,他們身負長劍,片刻不離身,表情凝重且關切的看著床榻上的人。


  而床榻上那人,麵如金紙、雙頰凹陷,深深的眼窩透著青黑之色,可以從麵部輪廓看得出這人本來是個極英挺俊俏的人,如今卻是這般淒慘模樣躺在床榻之上。


  熟悉的黃老大夫正坐在床邊為床上的人把脈,一雙眉毛皺起緊鎖,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放開了手,轉身對柏緹說:“王爺,送來的太晚了,老夫昨夜已經找出了解毒之法,他卻無法再行吞咽之事,藥熬出來了卻無法入體,又有何用。”


  “撬開他的嘴也不行嗎?”柏緹聲音沉重。


  黃大夫搖頭,“此毒極為陰險,中毒五日內若無法解毒,毒性發作之後就會使人陷入昏迷,因為毒性作用,會使中毒者食道閉塞,血脈流通不暢,水米難進,體溫降低。老夫昨夜查找解毒之法時查到前人記錄的中毒者的從中毒到死前狀況。這毒的毒性並非主要致死原因,大部分中毒者是被餓死的,體弱者不待餓死就因為體溫過低五髒衰竭而死。隻有少數身體極為強健者是因為二次毒發而死。”


  黃大夫話一說完,滿室寂靜,十幾個在內殿伺候的侍女和內侍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莊華有點理清了頭緒,床上躺著的這個身體狀況看上去十分不好的人,就是君雅說的駐守北境的大將軍司鈞,他中了毒,所以回來了,但是這毒明顯很棘手。不過,把她叫來幹什麽,這和她有什麽直接或間接關係嗎?她又不會治病解毒。


  “大夫,求你了!不是說已經找打解毒的辦法了嗎,您再想想辦法讓將軍吃下藥去吧!”床邊守著的十幾個一看就知道久經沙場曆練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紛紛向黃老大夫下跪,虎目中隱現著水光。


  他們是四軍的近衛,背負著全軍將士的期盼,在十天之內日夜兼程還要避開無數耳目,總算護送將軍趕到了彥澤,他們以為將軍有救了,可是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他們不甘心,他們多後悔沒有在一開始發現將軍中毒的時候力勸將軍回來彥澤。


  黃老大夫還是搖搖頭,他是個醫者,見多了生死之事,早已明白一個道理,人力終歸有限,做不到的就算自己心裏多麽渴望迫切,也是無法,不然他的妻兒也不會早早離他而去。


  柏緹看者昏迷不醒的司鈞,指甲快要陷進手心的血肉裏,他沉聲問黃老大夫:“黃大夫可知還有誰能救他。”


  黃老大夫捋須想了想,“有。”


  頓時所有人的眼中都跳動著希翼光芒,柏緹道:“誰?”


  “你師父。”


  柏緹二話不說立即吩咐道:“馬上準備,本王帶司鈞去天山。”


  莊華腦子裏的一根弦一動,有些記憶破土而出,一直降低自己在這裏存在感的莊華開口道:“王爺,你師父已經離開天山了。”就在見過她的那天,要不是事關人命她還真不想開這個口,在這個緊要關頭湊熱鬧。


  柏緹轉身看向莊華,一雙利目迸射出寒光,“什麽時候?”


  莊華就知道,這個時候說這話就是給自己攬事,還是吃力不討好的爛事,徒惹麻煩。莊華向柏緹拱手道:“回王爺,今年春天在下拜訪尊師之時,令師曾與在下說過,他將離開天山,短時間內不會回去,讓在下代為轉達。之前在下忘了,直至此時王爺提起,方才憶起。還請王爺恕罪。”


  莊華隱去了柏緹,隱去了自己重傷之事,其中細節除了當時跟去的人,沒人知曉,莊華這樣說便是為柏緹免去了尷尬,畢竟同樣都是重傷瀕死,柏緹帶莊華去了,見著人了還給治好了,這回怎麽到司鈞將軍就沒人了?這讓他人怎麽想。


  同時也是為自己貼了個護符,莊華表明自己跟柏緹的師父有交情,即使別人要為難她是不是也得考慮考慮王爺的麵子不是,柏緹要為難她是不是也得考慮考慮師父的麵子。


  司鈞的近衛懷抱一線希望看著莊華說道:“從春天到現在,時間不短了,該回來了不是嗎?”


  莊華看了柏緹一眼,見柏緹沒什麽反應,知道柏緹已經信了他的話,也知道這毀滅希望的壞人隻能有自己做了,“對於一個壽數不知幾何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也不算長。”


  莊華來的時間巧,要是昨天來她說這些話,那些近衛會撕了她。經過一夜的煎熬,他們的心情已經鎮靜下來了,而且柏緹在這,比他們說話管用多了,何必添亂。


  可是莊華這一番話再加上黃老大夫之前的斷言,無疑讓所有人的心情雪上加霜,沒有人願意放棄,沒有人願意就這麽讓他等死,凡事有一線生機就要去爭取。


  柏緹道:“黃大夫,你在想想辦法,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司鈞開口。”回頭對君雅說:“去請陶司徒到本王書房議事,你也去。”看到一旁站著的莊華說道:“莊華,你隨我來。”然後率先走出了內殿。


  莊華隨後也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殿外,冷風吹的莊華一個冷戰,退後一步躲在柏緹身側後擋擋風。


  “莊華,你有辦法是不是。”柏緹沒有回頭,高大的身影在莊華看來莫名的有些單薄。


  莊華看著腳尖,也不管柏緹看不看得見,搖頭道:“王爺高看在下了。”


  柏緹仿佛沒聽到莊華的否定答案,聲音中帶著一絲懷念,緩緩說道:“司鈞是我的外公一個家臣的兒子,從小便陪我到了靖國,幼時一同學文,一同練武,長大後同生共死風雨同舟,他與我雖然為君臣,但更勝兄弟,他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沒有背棄我,我亦不能放棄他。”


  莊華沒什麽表情變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隻是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卻被眼睫擋住,一閃而逝。


  柏緹轉身雙手扶住莊華的肩膀,莊華不得不抬眸正視著柏緹,下意識的身體微微後傾跟柏緹盡量拉開一些距離,柏緹一雙黑眸中帶著祈求之意,“求你幫我,救他。”柏緹這幅稍顯弱勢的模樣實在與自身形象不符。


  莊華無動於衷,“恕在下無能。”她真的不是萬能的。


  量力而行是莊華的行事準則,所以很少承諾什麽,因為她一旦承諾過就一定要做到,這算是強迫症的一種麽?所以像幫助柏緹奪權爭位這麽超出能力界限的事,莊華幾乎沒做過,就這麽一次,弄得她險些丟了性命,所以,莊華更不願意應承什麽事了,更何況,醫學是她沒接觸過的,亂來會死人的。


  柏緹歎了口氣,搭在莊華雙肩的手力量募地加大,莊華呼吸一滯,站得穩穩的,柏緹看著莊華沒有表情變化的臉,“因山庭之事,我以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如今想來,莊華,你隻是為了要還山庭的人情,對麽?”


  莊華心神俱震。


  從來沒人說過,就連唐啟也不曾如此說過。因為他們都沒看清過她,柏緹卻一語中的,說破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隻是不想欠著誰,所以願意為此拚命,因為欠債就是牽絆,會讓她不自由。


  莊華張了張嘴,她不是想反駁,隻是想說些什麽不讓自己顯得那麽狼狽,但是卻無言以對。


  柏緹放開了莊華的肩膀,轉身離開往書房剛走去,“司鈞沒好之前,你就在王府呆著吧。”


  莊華聽著漸遠的腳步聲,知道沒有,耳邊隻剩風聲,仿佛歎息又像是嘲笑,直吹進莊華的心裏,冷徹心扉。極端的不明情緒之中,莊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也許柏緹要的不是“莊華能救司鈞”,而是,“能救司鈞”,她,無非是個象征一樣的存在,一個總是帶來驚喜的人象征著希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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