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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真相隻有一個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和君雅徐和的相處不是很愉快,莊華對於戚縉的到來並沒有多大的反感,可能也是因為習慣了的緣故,如果有一天戚縉不來了莊華反而會覺得奇怪也說不定。


  戚縉一眼就看到莊華手裏提著的銀質酒壺,那是他前幾天送過來的靖國作為敬獻給靖王的貢品酒,冰燒雲,一個很特別的名字,酒質清澈,微微透著藍色,入口綿醇,入喉清冽,入腹卻猶如一團火在燒,卻並不灼人,暖暖的,讓人不自覺的微醺起來。


  莊華很喜歡這種感覺,會讓她紛亂的思緒得到一定的緩解。而且她記得在韶廣肇王壽宴的那回,靖國使臣用來為難群臣的生死酒,就是這個。一喝起冰燒雲,莊華會有一種鬥誌回到身體裏麵的錯覺。


  “先生喜歡冰燒雲?”戚縉走近了莊華,坐在她旁邊,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莊華隨著聲音看向戚縉,說了一聲:“喜歡。”


  戚縉沒想到莊華居然會搭理他,自從莊華從王府返家那日和他不歡而散之後,莊華就一直沒再搭理過他,無論他做什麽或是說什麽,通通視而不見,比起一開始的避而不見,那樣明明都站在“他”眼前卻還是被當做不存在的感覺真的讓人窩火又著急。


  戚縉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勵,說道:“先生喜歡,明日便把所有的冰燒雲都拿過來。”


  莊華把酒壺裏最後一點酒倒進酒樽裏,放在桌上,然後輕輕撥倒,酒樽倒在石桌上發出一聲響,酒液順著酒樽倒在桌上的方向,撒了一桌,最後滴滴答答的滴到地上,侵進土裏。


  戚縉的心頓時一緊,嘴角彎起一個微微的弧度,仿佛事先練習了幾百遍,讓人不會感到厭惡,“除了靖國的貢酒……”


  “你留在彥澤的時間太久了。”莊華語氣淡淡地說,有些漫不經心,但接下來的話卻讓戚縉發生了變化,“無論你要做什麽,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我能看出蹊蹺,你覺得你能瞞過他多久?”


  這個他,是誰,不言自明。


  “先生不說,誰能這麽快看破我呢。”戚縉略帶卑微的神情漸漸消散,從容不迫,莊華恍然有種就是唐啟坐在她麵前。


  唐啟說,就當是不同世界的投影。那麽是不是說明,戚縉和唐啟還是有關聯的?


  “你高看我了。”莊華沒有帶著手套的左手撥弄著灑在桌上的酒,認真地看著桌麵,“你能聽到我說這話,你已經在他的視線裏了。”


  “先生在提醒我還是警告我?”戚縉也饒有興趣地看著莊華的手指在桌麵上撥弄。


  “隨你如何去想。”莊華再一次確定了一個問題,他跟戚縉真的無法溝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有代溝的關係。


  戚縉笑了笑,看著莊華,“我十一月份就會離開。先生跟不跟我走?”


  莊華搖搖頭,脫了左手上因為撥弄酒液而髒了的手套,小指位置的空缺讓戚縉眯起了眼睛。


  “我還有雁容,煥,他們都在這,也不願再漂泊。”


  “先生不想再見自己的親人嗎?”戚縉好奇的問道,和所有認識莊華的人一樣,他從未聽莊華說起過過去,“他”的家,“他”的親人。


  “我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莊華語氣依舊淡淡的,仿佛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事實上,莊華確實覺得這些無關緊要,她的親人都在原來的世界好好地,不需要她操心,甚至不需要她關心。


  戚縉恍然大悟,“對不起,我不知道先生的親人已經不在了。”因為都不在了,所以才不願提及,就像他也不願與他人在提及過去家人俱在的時光一樣,那即是記憶力最不能忘的,也是掀開後最痛的猙獰傷口。


  莊華看戚縉臉上感同身受的表情,便知道他是怎麽理解她這句回答的。


  “是我不在了。”


  莊華的話說的莫名其妙,戚縉自然不懂是什麽意思,卻沒有再問,總不好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


  一時之間,兩人無話。


  已經是深秋的天氣,秋風不時地吹過,帶起一陣陣寒意,兩人靜靜地坐在蕭瑟的棠園,枯葉飄盡的枝椏被風吹的搖搖晃晃。


  “先生真的不願跟我走。”戚縉又問了一遍。


  莊華轉頭去看如今已經一副不見當日青澀而憂鬱的少年模樣的戚縉,沒有再回答,而說起不相關的話,“可還記得,你我當初的約定?”


  “……為先生仆役一年,便放我自由。”戚縉說完,當日初見莊華的情景全都在腦海裏浮現出來。


  他以為“他”和之前遇見的那些人沒什麽不同,想以美色迷惑“他”,然後逃跑,卻沒想到“他”早就識破了自己,怒不可遏的製止他,還給他選擇。


  那是遭難之後,第一個給他選擇餘地的人,而且,無論選擇哪一條都是活路。他慶幸選擇了第二條路,留在“他”的身邊,如果錯過“他”也許會是他人生的又一個遺憾。


  也許從那時候開始,“他”在自己的心裏就是不同的,不論得失對他伸出援手,即使那對“他”來說微不足道,隻是舉手之勞。


  戚縉看著莊華的目光愈加深沉,濃的好像一眼深不見底的深井,要把人的心神都吸引進去。


  莊華已經能做到自動屏蔽各種目光的神級技能了(……),絲毫不受影響,迎著戚縉的目光看過去,說道:“你早就自由了。”


  莊華說的篤定,不留一絲轉圜餘地:“從一開始,我沒有小看你。可是後來我卻忘了。”莊華右手摸著左手小指殘缺的傷疤,“是我疏忽了,還是你偽裝的太好?嗯?”


  這時的莊華讓戚縉覺得陌生,這不是以往那個淡然如水的人,而是針鋒相對的讓人不得不避其鋒芒,那種冷漠的目光,毫無溫度,讓人不由得心裏發寒。


  “士別三日,自當刮目相看,我怎麽還把你當做一個初涉世事的少年人?這是我的失誤。亂我心神,讓我失去正常的判斷,你和他其實沒什麽區別,我能防備著他卻忘了防備著你……”莊華說著,心裏悶悶地發堵,“因為我一開始就沒去想,你會算計我。”


  莊華又想到唐啟,不可否認他是個陰險狡詐的人,但是對她真的很好,不排除因為兩人沒有利益糾葛的緣故。後來穿越,知道了自己和唐啟居然還有那樣一段糾葛,莊華並不全然相信那個老套而狗血的故事,但是有一件事她相信了,果然不會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要麽有所求要麽欠了債。


  她以為自己對戚縉就算無恩,也有交情。


  不像她與柏緹,一開始就是明明白白的利用,算不上柏緹對莊華的單方麵的利用,她也利用柏緹保護自己了,雖然雙方獲得利益不公平對等,但是誰讓是她對山庭懷著愧疚自責,一開始就被動了呢。


  最近她冷靜下來想所有的事,從穿越之初一件件一樁樁捋過來。


  戚縉和柏緹之間的交易以她為籌碼她知道,這個不算事,反正無關痛癢。然後就是戚縉這次來彥澤,對她那種略顯瘋狂、卑微的執著,因為有柏緹在前對她展現出了不一樣的心思,所以她也沒太注意戚縉的不對勁,但是以冷靜下來條條蛛絲馬跡就能拚湊出來一個大概的真相了。


  戚縉會不知道他在彥澤的風險?會不知道如今她在彥澤的處境嗎?他會是個會為了兒女情長而放棄一切的人?

  全賴今天徐和跟君雅突然給她提了個醒,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誰會重視呢,既然重視,就必有所用。所有的一切在第一句提到柏緹的試探之後豁然開朗,原來真的如他所感覺到的那樣,這又是一場利用算計,多虧了戚縉對她的高看,不然她還不能這麽容易的就驗證猜想。


  莊華除了一些鬱悶,並沒有感到心灰意冷,反而輕鬆了,卸下了一個包袱,這世界上沒有比人情跟難算清的東西了,而人情又是最容易被破壞的,隻要它摻進去了別的東西。


  能計算的,在莊華這裏就不是事兒。別忘了她原來是幹什麽的,在複雜的程序編程也沒難倒過她啊。


  “先生既不願再璋梁為臣,當初在韶廣又為何能不計代價的幫助璋梁王?”戚縉終於戳破了兩人一直避而不談的人。他隻有一點不甘心,明明,是他先認識的莊華,倒沒有怨懟之意。


  莊華摸著斷指上平滑的傷口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我欠了一個人一條命,一份情。”


  戚縉也注意到莊華的這個小動作,“與先生斷指之事有關?”


  莊華點點頭,她不介意告訴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若是無他,我恐怕不止失一指。”回想起那個記憶裏笑容妖嬈令人膽寒的麵孔,仿佛斷指之痛就在剛才,如果山庭不來,她丟的會是命,她毫不懷疑。


  那麽窩囊的死了,還真是讓人害怕。


  “是……山庭?”戚縉遲疑著說出這個莊華的曾用名,他之前隻是隱約覺得山庭不會是個莫須有的人,也不是莊華臨時想出來的假名字,他也曾去查過二十幾年前韶廣確實有一個山姓世家,後來因為一些查詢不明的原因落末了。


  “不錯。”莊華承認的幹脆,人家都猜出來了還要故弄玄虛,未免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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