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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賊的自我修養

  眼看少年快脫掉最後一層的褻衣了,莊華死機了的思維強行啟動,怒道:“唐啟你幹什麽!”喊完這一句帳篷裏的兩個人都愣了。


  少年愣住,是因為不懂“他”語氣中的失望和怒氣從何而來,“唐啟”這個名字是“他”給他取的名字嗎?


  莊華是因為自己竟然真的叫出了“唐啟”,對著這個陌生的少年,她明明清楚的知道,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就算平行世界存在投影,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要真是唐啟在她麵前脫衣服,她連看都不看一眼,頂多說一句“賤人多作怪。”然後該幹嘛幹嘛。


  或許,她真的很想念,原來的世界,她的前世,每一個人。


  莊華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轉移話題道:“把衣服穿好!”一副命令的口吻。


  少年被莊華喝住,默默地把衣服穿了回去,跪在蒲團上,低首沉默。


  莊華總算找回了智商。她沒有像問雁容和煥兩人那樣詢問他的身世,而是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良久不語,莊華也不催,直到少年開口道:“無。”


  少年統共跟她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今晚選人的時候說的“求你,選我。”第二句就是現在這句“無。”


  莊華撚了撚手裏的紫檀手串,道:“你有。”


  少年扶在膝頭的手一緊,渾身慢慢升起戒備和隱約的殺意。


  經曆了這麽多事,莊華已經明白了少年身上突然產生的讓她不舒服的氣機意味著什麽。


  記得魚同說這個少年帶著一副重鎖還有力氣去逃跑甚至打傷人,莊華掂量掂量自己最近暴瘦的竹子身板,還真不夠人一盤菜的。


  不過,她更不願意在身邊留一個隨時可能會爆炸的定時炸彈。她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添一個支線麻煩,不如趁早解決。


  如果不能解決麻煩,就讓麻煩把她解決掉好了。莊華心下有些暴躁,突然警覺起來。自己怎麽了,這麽沉不住氣?就因為……一張與故人相似的麵孔?

  沒錯,那隻是一張與故人相似的麵孔罷了,換一張臉,不過是陌生人。佛經裏不是說,紅粉骷髏麽。


  這樣想,莊華的內心漸漸平靜,再無起伏,一片淡漠。


  “你有姓名,出身不凡,家世顯赫。不過,已皆為前塵往事。”莊華沒有語調的中性略偏低沉的聲線將猜測緩緩道來,仿佛無情的宣判,又像是無意義的寒暄,冷漠得猶如來自天外。


  少年雙手握緊了雙拳,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然後逃走。如果不是從未見過“他”,他會以為“他”是看著他由雲端跌到了煉獄,那麽冷漠的聲音,讓他忍不住要顫抖,比那人還要無情。


  莊華注視著少年,他所有反應她都看在眼裏,但她依舊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的過去我沒興趣知道,但現在,我們有關聯,所以對於以後,我給你兩個選擇。”


  少年終於抬起了頭,直視著莊華,帶著些許期待和好奇。“他”說對於他的過去沒興趣知道,他相信,因為“他”冷漠的聲音裏有一種讓人可以信任的力量,他想相信,也確實去信了,所以,對莊華接下來的話有所期待。


  莊華伸手從一旁的包袱裏拿出一份帛書,放在了她與少年之間,“一,你拿了這份賣身契書,離開,想去哪去哪,我亦不會使人追捕你。此後,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與我再無瓜葛。想必你傍晚找柴火的時候,附近的地形都摸清楚了,商隊裏的人也都睡下了,你一個人躲開守夜的,該不是難事。”


  少年沒有動作,亦是沒有說話,明顯在等著莊華說第二。


  莊華接著說道:“二,一年之內,你就是我的奴仆,沒有過去,沒有別的身份,隻是我山庭的奴仆。一年之後,我會為你弄一份平民之籍放你真正的自由。”


  莊華考慮得很清楚,這個少年會武,而且看樣子相當不錯,也許她能用得著。當然,能留下固然好,但也必須不能給她添麻煩,不然,走好不送!

  少年亦思慮良多。他想擺脫如今的處境,更想報仇!可他低賤的身份加上這樣的容貌讓他寸步難行。也許,用一年換一個平民身份是個不錯的交易,再一步步由平民成為百姓,百姓成為士族,入得朝堂……


  那煉獄般的一年他都熬過來了,還怕再一年嗎?何況,“他”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


  少年做了決定,挺直腰板,單膝跪地,拱手低頭:“先生,我選後者。”


  不行頓首禮,是少年對莊華的一個試探,看莊華能不能容忍他的“無禮”,若不能,他還是要走。


  莊華本就不喜歡被人跪,少年行什麽禮她也不在乎,反而覺得不那麽隆重的她看了能適應一點。


  “嗯。既然你已選擇了,就莫要半途而廢。你不習慣被人驅使,我亦不習慣,我們都要慢慢學習。”莊華冷冰冰的語氣緩和了下來,又如之前一般平和。她又道:“看來你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就由我來為你取一個新名字,可好?”


  “喏。”少年退坐一旁,道。


  莊華想了想,道:“你本性良善,卻有大仇恨。上善若水,然曾經滄海難為水,亦有滄海桑田變幻如水流之無常,故,我為你取名,易。”


  人善被人欺,有這麽好的身手,卻被人欺負成這個慘樣,足以說明當初這少年是如何一副小兔子心腸了。


  “易,謝先生賜名。”被取名易的少年單膝跪地,拱手一禮。少年有些意外,他以為會是“唐啟”這個名字。


  “你退下吧,讓雁容進來。”莊華說。


  “喏。”易起身退了出去。


  這下雁容眉頭皺起來了。先生不喜歡女色又不喜歡男色,真讓她摸不著頭腦。(三狐:她喜歡泰國style。莊華:滾!!)

  易在雁容揣測的目光來到她麵前,言簡意賅的說道:“先生喚你。”然後就轉身進了莊華帳篷後不遠的帳篷裏。


  雁容眼睛一亮,原來先生還是喜歡女人!於是理了理發絲鬢角,掀簾進了莊華的帳篷。


  莊華之所以讓雁容再進來,一是發現沒有她呆的地方,二是通過易的脫衣事件他明白一個道理,男女倆物種必須選一個,她現在的身份是男子,自然順應正常向選女人了。


  在沒有想到合理的解釋之前,隻能這麽辦。


  雁容一進來,不等開口,莊華便先起身說道:“你先睡吧,我還要看會兒書。”


  雁容略有羞怯的應了一聲:“喏。”便來到被褥邊,稀簌做響地脫了外麵幾層衣裙隻著褻衣遍躺進了被窩裏,然後晶亮的眸子盯著莊華高瘦的身影,期待著。


  莊華努力忽視了那兩道灼人的視線,拿了書簡和燭台,盤坐在蒲團上,專心致誌地看了起來。


  夜,越來越深,隻剩蟲鳴。


  莊華看著短了三分之一的油燭,一口氣吹熄了。旁邊,雁容已經睡著了。


  莊華起身活動活動渾身僵硬的關節,出了帳篷走了一會兒,又累了又回到帳篷裏坐下。唉…全當熬夜寫程序了吧。


  又一個月半月在趕路中匆匆過去了,莊華與雁容、煥、易主仆三人已經配合的相當有默契了。


  比如,雁容發現莊華是真的清心寡欲。第一晚因為她沒地方睡把她叫進帳裏,還沒有動她分毫,之後特意給她獨自搭了帳子,就沒再讓她在“他”帳裏住過一回了。所以,她沒再獻殷勤故意往莊華身邊湊,心裏除了小小的失落和不適應外,更多的是信任以及對今後生活的期待。失望太多次,她還是想賭一把,去相信真的可以期待,好日子。


  而易則發現,莊華並不喜歡有人靠近,無論男女,“他”沒有說,但是如果沒人注意“他”都會漸漸遠離人群,或者拉開與人的距離。不同於他的因厭惡與恐懼而不願親近人群,而像是天性即是如此,那種距離感,無論別人離“他”有多近,都是抹消不掉的。


  所以,易除了練武,還多了一個新的樂趣,平常安分地跟莊華保持距離,偶爾“他”不注意的時候就突然靠近,看“他”每次都呼吸微微一窒,明明受到了驚嚇可依舊沒什麽表情變化,然後再不動聲色的跟他拉開距離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情,易覺得很有意思。(三狐:少年你腹黑了……)

  至於煥,則發現,新的主人是真的不討厭他愛說個不停的性格,他說什麽、說多久,連易都忍不了離開了,“他”依然麵不改色,不阻止不嗬斥,直到他自己停下,“他”也沒有表現出厭惡。於是,他早先的拘謹都消失不見了,像還是呆在父母身邊一樣快活。


  還有一點,三人都有的共同認識,他們的先生實在太好說話了,太寵著人了,甚至到了好欺負的地步,三個人恨不得時時刻刻跟在身邊以免被人占了便宜還不自知。


  比如,商隊的領隊魚同,一看就知道他對先生“不懷好意”。


  這不又來了。


  “山庭先生,這副手套乃是來自靖國以南的南越之地的犀牛皮鞣製而成,先生試試合不合適。”商隊剛在這片平坦開闊的地勢落腳紮營,魚同便拿著新手套來給莊華獻寶。


  這貌似已經是魚同送給她的第十副手套了。莊華接了過來,向他道謝:“魚領隊破費了,總是被魚領隊饋贈,我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淡然的表情配上這番話,就像老朋友之間玩笑般的客套一樣,讓魚同會心一笑,道:“先生莫要笑話我了,這手套製作不難,亦不費料,哪值得先生的謝呢。”


  莊華心裏一陣白眼亂翻,天知道,她是認真的!奈何配套設施不給力啊。


  她不用像商隊或者易他們要撿柴打水收拾營帳,所以第一副手套還是全新的模樣呢,而且她隻戴了左手的,右手的根本沒戴過。她是很喜歡沒有錯,但是無功不受祿,這樣平白無故受人饋贈,而且不是一次兩次是十次,她臉皮再厚也蹭薄了好嗎。


  之後,就是成了例行的“知心先生”時間,莊華好脾氣的和魚同閑聊著。整個商隊裏能跟莊華對上話的就倆人,易還有魚同。易比她還悶罐子,沒人起話頭一整天都可以不說一句,她偶爾還會自言自語呢。於是乎,莊華隻能和魚同聊了,魚同走南闖北,見識寬廣,莊華願意和他說話也不乏想通過魚同了解更多信息的因素。


  不遠處已經搭好帳篷的三人組幾乎同時發現了馬車邊莊華和魚同的狀況 。


  易看著魚同慢慢地越來越往莊華麵前靠近,莊華不自覺的後退拉開距離兩人一進一退,莊華馬上就要背靠道馬車上了,抱在懷裏的劍的劍鞘被捏得“咯咯”做響。


  他心裏很不舒服,但如何不舒服他又形容不出來,氣憤魚同又不滿莊華。


  如果他能到地球的話,他就知道這叫“隻有我能欺負她,別人欺負就不行”的別扭心理。如果莊華知道了易心裏的想法,她一定會撲上去高呼:“唐啟!!!我就知道你也穿來了!咱們當初可發過誓有福獨享有難同當啊啊啊!”


  經過一個月相處依舊看易不順眼的雁容瞥了他一眼,說道:“光在這捏劍有什麽用?平白糟蹋了先生的錢和人情。”


  易手裏這把劍就是莊華花錢從商隊的貨物裏買的一把質量相當不錯的劍。當初買的時候魚同知道是給易的,還不同意,莊華說得嗓子都幹了,才算說服魚同把劍賣給了她,不放心的魚同還讓五個武者看了他三四天,才算放心。


  一旁經過了雁容長達一個月“人心險惡,先生最好”的洗腦教育的煥,早已不是當初的懵懂少年,他著急的對雁容說:“雁容姐,你就別跟易大哥吵了,快把先生救過來吧!那個魚領隊都快把先生逼得貼在馬車上了!”


  這種“解救先生”的事兒雁容最合適。首先,她是女的,二來,她處事圓滑,三來,整個商隊的人都知道山庭先生很寵愛她。沒看山庭先生特意為她換了一輛大馬車嗎!

  雁容又挑釁般的白了易一眼,就“雄赳赳氣昂昂”地過去解救莊華於“水火之中”了。


  莊華正聽魚同說璋梁王柏緹的事情聽得正開心呢,就聽雁容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先生,帳子已經搭好了,請先生去看一看還有什麽不合適的。”


  莊華轉身一愣,讓她看帳篷搭的合不合適?怎麽之前沒請過?再看雁容送過來的眼色,立即反應道:“哦。那我去看一看。”轉身跟魚同說:“魚領隊,如此,我就失陪了。”


  魚同幹笑兩聲,“山庭先生盡管去忙,我也正想起一事要做。”


  “魚領隊慢走。”莊華道。


  “誒。”魚同轉身離開了,雁容也在人看不見的角度伸手扯著莊華,快速離開了馬車附近。


  魚同心裏有些後悔讓莊華自己選隨侍了,要是由自己選來再送“他”,定不會是如此沒有眼色的。


  莊華任由雁容扯著,到了他們紮營的地方,看著等在哪裏的易和煥都一副心中大石落下的模樣,不解道:“你們,都怎麽了?”


  其實莊華早就想問了,已經好幾次了,她和魚同聊的正high,這邊雁容就衝出來把她拖走,前幾次理由起碼還正當點,這次真的是無中生有了。她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時,讓這幾個人如此反常。


  雁容看著“他”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說道:“先生!那個魚同,您最好離他遠點,他……對您另有心思!”


  莊華一下傻眼了。不會吧!居然沒看出來,魚同品味這麽獨特,對個禿瓢都能另有心思,了不得啊了不得,這得多重的口味啊!莊華還沒有準確的意識到這個禿瓢就是她自己。


  雁容他們一看莊華這副瞬間無語,他們就知道,“他”之前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良久,莊華才緩過神來,從容道:“他不敢。”


  三人也是一愣。沒錯,魚同根本不敢對莊華怎麽樣,也隻能處處獻殷勤討好莊華,來博“他”開心罷了。不過,如果下次他們再看到魚同往“他”身邊湊,他們還是會把“他”扯走的。這就跟老母雞護雞仔兒是一個道理的。


  莊華還不知道,她在這三個人眼裏已經是需要嚴密保護的類型了。


  不過,她也沒閑心想這些閑事了。


  一種熟悉的破空聲遠遠的傳來並迅速靠近。


  莊華厲聲高呼:“有敵襲!!大家快躲!”然後她就被易一把護在身下,一起伏在了地上。


  商隊的人迅速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刃抵擋似乎從四麵八方射來的箭雨。


  易平時鍛煉出來的身手此時完全派上了用場,一柄長劍揮得霎是好看,把射來的箭通通擋住,護住了身後的莊華、雁容還有煥往商隊的中心靠去。


  商隊裏畢竟武藝好的占少數,這樣一波堪比軍隊箭陣的箭雨過後,死傷了一半的人,反而一直呆在馬車裏的奴隸沒有一個損傷的。


  突然消失的箭雨讓商隊營地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平靜。


  轟隆隆地一陣人馬奔來的聲響,密密麻麻地一大隊手持兵刃弓箭的人馬將商隊團團圍住。


  為首一名衣著看起來像是首領的魁梧大漢立於馬上,站在最前,開口說道:“某乃薊山風雷寨首領,柯秀。路過我薊山之下卻不與某打招呼,某隻能親自過來與爾等來打招呼了!”


  其他眾匪一哄而笑,看著被圍困的商隊眾人像是在看已經到嘴邊的魚肉,放肆而輕蔑。


  莊華自動把這個柯秀的話翻譯了一下,就是“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意思。


  泥煤啊,原來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山賊!


  一上來就殺傷這麽多人,動不動什麽叫盜亦有道?懂不懂什麽叫職業道德?不懂我給你寫一本《山賊的自我修養》給你做參考也行啊!


  被易緊緊護在身後的莊華心裏默默吐槽,氣憤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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