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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亂世太子朱慈烺

  崇禎二十年上半年的天下形勢,又是風雲突變。


  朝廷在山西剛剛轉好的形勢,隨著劉宗敏率領大順軍出潼關而又變得危急起來,李自成同樣在陝西西安匯聚更多的兵馬,但他還沒有所動作。


  高一功、劉宗敏率領大順軍在山西一帶的攻勢節節勝利,大明朝廷又開始不斷失利,官軍被不斷擊潰、殲滅,各地相繼陷落的消息不斷傳回。


  這使得沒有崇禎坐鎮的大明朝堂,變得人言可畏起來。


  很多文官都看得出來,陳奇瑜的方略似乎在初期並沒能體現應有的效果,而張獻忠在取得了重慶之後,很快就第二次拿下了忠州城。


  相比第一次與守備劉道貞的血戰而言,這次顯得極其輕鬆,不僅守城的明軍大部分都直接投降,而且大西軍幾乎沒有傷亡,再度將大西的旗幟插到了忠州城頭。


  張獻忠現在的野心已經不止於遊走各地,他要建立一個足以取代大明,和大順相足而立,甚至最終統一天下的新政權。


  這樣一個政權,不能和原本那樣,攻破一個城池搶光就轉向它處,需要新型的官員團隊,正巧,張獻忠有自己大西的官員團隊。


  正在張獻忠忙於置官備地的時候,重慶失守,游擊李占春與賊將馮雙禮雙雙戰死的消息傳到了石柱。


  秦良玉心中十分吃驚,但長久的戎馬生涯,卻使這位老將軍顯得異常平靜。


  正是秦良玉一成不變的鎮定自若,讓白桿軍與其餘撤退到石柱的四川官軍都逐漸放下心來,緊接著,她下達了重慶、忠州相繼失守后的第一道總督檄令。


  這道檄令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曾英放棄保寧府,帶著所能帶的所有兵士與物資,用最快的速度趕回石柱。


  很多人都看不明白,辛辛苦苦奪回來的保定府,為何要直接讓給西賊,但秦良玉的職責不是向他們解釋自己做事緣由。


  由於重慶已經失陷,朝廷剛剛派到四川的一批重慶府官員沒了上任地點,只好臨時被安排到石柱,巡撫陳良謨也就只能留在石柱。


  對於秦良玉的檄令,四川巡撫陳良謨和東廠帶隊的鄭千戶都十分支持。


  在這之後,秦良玉親自挑選了三名久經善戰的白桿軍騎兵,為防消息傳不到,她又讓這三名騎兵分走三個方向,連夜向京師遞送急呈。
……

  京師現在頗有些崇禎十七年時的感覺,這幾天從西北和四川傳回的沒有一個是好消息。


  各地相繼失陷,無數官軍英勇戰死,撫恤輪番發放下去,但卻絲毫不能阻止到賊軍的前進腳步,這更使得朝臣們又驚又怕。


  實際上,身在撫寧衛一帶的崇禎皇帝,就已經不止一次的接到廠衛密奏,說是某某朝堂大官,已經秘密的將家產和家人向江南轉移。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免有人就要調轉矛頭,將目光從賊軍轉移到自己人的身上,一些六科廊言官和御史,已經開始激烈的抨擊五省總督陳奇瑜。


  皇極大殿,太子臨朝,皇后坐朝,一場特殊的朝議正在舉行,因為就在前不久,四川總督秦良玉和武昌的左良玉一齊傳來告急文書。


  兩人一個聲稱石柱難守,一個聲稱武昌告急,這更加劇了近日以來京師的緊張氣氛,實際上,作為大明朝廷的權利中心,京師往往都不會是最安穩的。


  「啟奏太子、皇后,臣要彈劾五省總督陳奇瑜十二條大罪!」


  寂靜的朝堂之上,陡然出現一道雷霆霹靂般的喊聲,卻見是已晉為禮部侍郎的高爾儼,他將連夜擬成的摺子遞送到王德化手中,喊道:


  「第一條大罪,陳奇瑜縱容下屬,擾民辱民!官軍乃護民之用,陳奇瑜卻百般縱容如宣鎮高傑、大同白廣恩等部劫掠鄉里,壞事做盡,實為國朝毒瘤!」


  「第二條大罪,陳奇瑜枉顧聖恩,與賊寇互通有無!這陳奇瑜早年曾失計車廂峽,至今吾等仍存不解,請太子明察。」


  「是時,賊人已盡數被圍,只需一聲令下,便可還天下安寧,而陳奇瑜卻與賊黨顧君恩私通,置國家大局與不顧,專橫招撫,以致日後群賊降而復反。若非當日他放走了闖、獻二賊,我大明又何至於今日之禍!」


  「其三,臣要彈劾陳奇瑜通虜賣國,法理難容!其四,臣要彈劾陳奇瑜仍遵虛榮北孔,不循正派南宗,視當今聖上明旨嚴令於無物!」


  「.……」


  高爾儼的嗓音頗為洪亮,回蕩在殿上,久久不絕,這讓第一次臨朝的皇太子朱慈烺有些畏懼,還不等他回復什麼,卻見下列的御史和言官交章相出。


  這些人的口吻出奇地一致,那就是建議撤掉陳奇瑜,另用賢能之人。


  上頭的周皇后雖然坐朝,但按大明祖制,她一個皇后,雖然掌管後宮,但是卻不能過問任何政事,此時臨朝已是逾制,更別提說什麼話了。


  更何況,當今的崇禎皇帝對後宮干政早有訓誡,就算是周皇后,也不敢無故妄議。


  第一次站在大殿之上,面對群臣的朱慈烺,實際上比剛穿越過來面對「眾正盈朝」東林黨的崇禎,更要顯得手足無措。


  不僅周皇后看著揪心,就連一旁侍立的王德化都為這位皇太子捏了把汗。


  不過他是太監,屬宦官內侍,別說現在區區一個秉筆,就算是掌印太監高時明站在這裡,插上一句話,都是足以問罪殺頭的罪名。


  下面群臣見到朱慈烺竟是這種唯唯諾諾的模樣,皆顯得有些興奮,因為他們賭對了,這位皇太子可沒有他父親那乾綱獨斷的手腕。


  按高爾儼設想,只消稍微一嚇,朱慈烺必定會按著自己說的行事。


  「高卿所言,本宮覺得.……不甚妥當!」


  朱慈烺這第一句話,雖然顯得略微稚嫩,但卻透露著堅定。


  這個時候的他,想起了崇禎皇帝御駕親征離京前不久,父子二人共同散步在內廷的那個夜晚,當時崇禎對他說過的話,說白了只是出自於心中可憐,不過朱慈烺一直都清楚地記得。


  「父皇曾對本宮說過,陳總督是國朝棟樑,是南平獻賊,西滅闖賊的不二之選。」說著,朱慈烺拿起高爾儼遞上來的摺子,想了想,直接將其扔回去,背手說道:

  「高卿這十二條罪證,無憑無據,究竟是胡編亂造還是確鑿屬實,現在都不能定論,本宮奉父皇聖旨臨朝,但卻決定不了如此重大國事。」


  「依本宮看,高卿莫不如原樣向父皇再進呈一份,本宮聽憑父皇聖斷,如何!」


  朱慈烺這一番話,既體現了對朝堂眾臣應有的尊敬,又高高在上地表達出了自己身為皇家太子的身份地位,可謂不卑不亢,就連周皇后都是暗自點頭。


  聽到這一席話,王德化一旁鬆了口氣,看來自己適才是瞎了狗眼,看錯了這位太子爺。


  「不不不,臣不敢,臣……忽然才想起來,這內中罪證有不少都未曾定論,還請太子允許臣回去詳細查驗,再向聖上進呈!」


  聽到身在山海關外那位皇帝的名號,朝堂群臣都是抖了三抖,高爾儼更忙不迭的出列拾起摺子就往回縮,看來是害怕了。


  不過朱慈烺微微一笑,卻搖頭說道:「高卿為國為民,本宮深慰之,若這份摺子不呈到父皇手中,本宮於心何安,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德化!」


  「奴婢在!」


  「將這份摺子抄錄一份,連夜送出京師,呈交父皇御批,切記,一定要一字不落的交到父皇手中。」


  聽見這話,高爾儼一屁股坐到地上,心中「咣當」沉了下去,若是這個摺子傳到那個皇帝手中,自己只怕被砍了都是輕的。


  這太子看著老實,怎麼一副如此狠辣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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