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兵圍孔府(下)
「來呀,將這兒清理清理,該埋的埋了,免得滋生疫疾,坑害了附近百姓!」
說完,崇禎皇帝翹起了二郎腿,又問道:「對了,朕肚子有些餓了,你們孔府有沒有會做酒菜的?」
聽見皇帝問話,那些仍是驚嚇不已的孔府中人面面相抵,你望著我,我看看你,就是沒有一人勇於站出來說上兩句。
皇帝問話卻無人應答,這怎麼成?
見到此情此景,一旁戚家小將戚元輔卻是率先發怒上前,他直接拎起一個女人,怒目喝問道:「皇上在問你們話,都啞巴了不成!難道偌大個孔府,就沒有一人會做菜的?」
被拎起來的似乎是個小妾,她哆哆嗦嗦的指向一旁面相雍容華貴的女子。
「將軍饒命,這位是聖公夫人元氏,她.……她是府中做菜最好的,我們只是僕人,求求將軍網開一面啊……」
「屁話,這話你得問當今皇上,你的生死,本將可決定不了!」戚元輔冷哼一聲,將這女的直接扔到一邊,繼而走到元氏身前,雙手環胸,冷笑著問道:
「怎麼著,元夫人,給皇上做菜,委屈你了?」
那元氏雖然在孔府地位華貴,但畢竟是個女人,這麼多的血腥之後早嚇得不輕,此時見這皇帝竟旁若無人的還要喝酒吃菜,在心裡是又驚又怕,也罵開了,道也真是個桀紂昏暴之君。
崇禎皇帝自然不曉得這女的在想些什麼,擺手示意戚元輔退下,笑著道:「那就勞煩聖公元夫人了,親自去做些好酒好菜端到這裡,朕還有話問聖公先生。」
元氏無法,只好點頭帶著幾名小妾侍女,在軍兵廠衛的看管之下去添酒做菜,然而不待她們走了幾步,卻又被崇禎皇帝叫住。
「算了!你們這些人平日少安甚麼好心,李若鏈,還是你帶著銀子親自去城中客棧跑一趟,隨便帶些酒菜回來給朕和聖公下肚。」
「遵旨!」
李若鏈點點頭,帶著兩名錦衣衛跑開了。
崇禎皇帝說完,就起身負手在孔府大堂到處走動觀看,邊看還一邊嘖嘖稱奇,活像個好奇寶寶,但周圍一應人都沒有一個覺得好笑。
事實證明,這位皇爺的心思撲朔迷離,縝密得很,也難猜得很!
過了小半個時辰,李若鏈與另外兩名錦衣衛飛快帶著酒菜跑上來,擺滿了一張桌子后,崇禎皇帝坐在那喝了口小酒,笑著自語道:
「還是民間的東西好,朕信得過!」
說著,崇禎又回頭看向不知所措的孔胤植,笑道:「你們看朕這副樣子,自己先喝起來,竟是忘了讓孔先生一同落座,來人,帶上來。」
話音一落,李若鏈揮退意欲上前的兩名錦衣衛,親自上前,拎小雞崽兒似的就把孔胤植強行按在崇禎皇帝對側的座位上,自己也警惕的站在旁側,隨時應付突髮狀況。
崇禎皇帝先是親自給孔胤植斟酒,舉起杯言笑晏晏地道:「孔聖公,請!」
其實說實在的,剛才這位皇爺眼睛沒眨一下就殺了幾十上百號人,現在堂內還有血腥味,孔胤植腹中作嘔,根本是沒有用餐的心思。
況且,孔胤植現在腿還在打顫,這位皇爺的心思就好似海底銀針一般,令人捉摸不透,根本不可能是誠心誠意的想請自己吃飯。
難不成是斷頭飯?
想到這裡,孔胤植心下一驚,不過轉念又在心底搖了搖頭,不論他怎麼殺戮自己孔氏族人,也還是不敢動自己的吧。
畢竟,自己可是當代衍聖公啊!
心下胡思亂想著,孔胤植卻也顧不得自己不喝酒的禁忌了,面兒上恭恭敬敬地接過酒來,應道:「老臣不敢。」
一飲過後,孔胤植有些不明不白,問道:「老臣不知如何當的陛下如此厚愛,陛下要問些甚麼,臣知無不言。」
「那朕就問了。」崇禎皇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讚歎一番后忽地問道:「孔先生為當代聖公,想必該是博古通今了,對於『華夷之辮』,可是有什麼獨到見解?」
聞言,孔胤植輕撫鬍鬚,面露微笑道:「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此章言中國禮義之盛,而夷狄無也。」
「舉夷狄,則戎蠻可知。諸夏,中國也。亡,無也。言夷狄雖有君長而無禮義,中國雖偶無君,若周、召共和之年,而禮義不廢,故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子曰?我子你老mu。
崇禎皇帝聽見這麼熟悉的兩個字眼,差點當場暴走,不過身為皇帝,自然不能有什麼說什麼,看著自以為滿腹經綸的孔衍植,又靜靜道:
「聖公說的不錯,朕深以為然。不過聖公可知,孔子可舞文、亦善武!」
「《史記·孔子世家》有載,『孔子長九尺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呂氏春秋》又載,『孔子之勁能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列子·說符篇》也說,『孔子之勁,能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
既然是來孔府,崇禎皇帝之前必定有所準備,就是想要赤裸裸的打臉,他們武力打不過自己,就算是辯論一番,也要讓他們啞口無言!
說著,崇禎皇帝又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飲而盡道:「朕還聽說,孔聖的父親能文善武,與魯國名將狄虒彌、孟氏家臣秦堇父合稱『魯國三虎將』,可是道聽途說了?」
聽見此問,孔胤植已經是是大汗淋漓,擦擦額頭滲出的汗珠,心虛應道:
「陛下所言不錯,『孔子之通,智過於萇弘,勇過於孟賁,足躡與郊菟,力招城關,能亦多矣『,此出於《淮南子·主術訓》。」
「然今日之孔氏,可還是當初之孔聖?」崇禎皇帝緊接著又問。
見孔胤植連連擦汗而回答不出話來,崇禎皇帝冷笑幾聲,起身負手邊走邊自顧自道:「朕曾聽幾則趣聞,因不識真假,便說來讓聖公一辯。」
「孔聖得意弟子子路,乃是頭戴公雞冠的好勇之人,手下一幫學生,個個能文善武,是真是假?」
「孔聖之父叔梁紇曾力挺城門,力可達千斤,這應該是假的。不過朕又生出一問,既然叔梁紇氣力不過常人爾爾,又何來力達千斤之說?自吹自擂嗎!「
「孔聖曾周遊列國,其師徒在陳蔡之間被圍,據說不少學生都站不起來,只有孔聖一個人,還在活蹦亂跳,不停地撫琴高歌,此是真是假?」
「這這這.……」這個時候,孔胤植已經是汗流浹背,擦都擦不過來,因為擦汗的緣故,寬大的衣袖都濕了半身。
這位皇爺哪裡是不知是真是假,他是心裡都明白得很,故意在拿這話敲打自己,偏偏的,他說這些話還就是平日里孔府眾人心知肚明卻不願提及之事。
不知為何,他看見崇禎皇帝猛然回頭,那股如同利劍一般直戳內心的眼神,卻是一丁點本該知道的東西都想不起來,只能是忙不迭的點頭。
「是……是真的.……」
「那麼,聖公,朕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崇禎皇帝向前兩步,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般站在孔胤植身前,淡淡問道:
「如今之孔氏,可還是當初之孔氏?」
「如今之孔氏,怕是早無能文善武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