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抉擇
入夜,依舊在柳芷晴的房間內,和哪天晚上一樣,柳芷晴準備了一些酒菜。
房間內依舊是只有兩人,一人是柳芷晴,一人便是趙遠。
給趙遠把杯中倒滿,柳芷晴才道:「你師父就是我師父,不管他什麼身份!那唐少俠能否解毒?」
趙遠搖頭道:「那毒藥非同一般,全天下也只有兩人能配製此毒,一人便是唐懷山,一人便是現在唐家堡主唐懷禮,要解師父的毒,只有去唐門找唐懷禮!」
柳芷晴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道:「去唐門索取解藥的話,恐怕並不容易!」
趙遠端著杯子,卻並沒有把杯子的酒倒入嘴中,道:「我聽唐兄說,鷹王和唐家堡主還有一些私人恩怨,所以他要我去找他的夫人,或許有幾分可能。」
柳芷晴驚訝道:「老一輩的私人恩怨?說不定可以問問爺爺,畢竟和柳家一直都是武林世家,多有交情,而且我三姨就是嫁在了唐門,還是唐家堡主的兒媳婦呢。」
趙遠驚訝道:「你三姨?」
柳芷晴道:「對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名門望族之間通婚很正常。你去的時候還可以先找她,到時候我書信一封,她定然不會懷疑,這樣你去見唐老太太也能由她指路,也免得被人拒之門外。」
正如柳芷晴所言,豪門之間通婚是很正常的事情,雖說這也被一些人認為實際上就是政治婚姻。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說趙遠。
趙遠心裡一喜,卻旋即搖頭,道:「不行,這樣一來豈不是要把柳家牽連進去?」
柳芷晴道:「什麼牽連不牽連的,鷹王是你師父,那就是我的師父,柳家豈能見死不救?那若傳出去,柳家還有何顏面,你我豈不是忘恩負義之徒?再說了,我也不過是引薦,唐老前輩也不一定會給我一個後背面子。如何說服他還是得靠你。」
趙遠明白柳芷晴的意思,點頭道:「那就先按照你說的辦,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發。」
柳芷晴驚訝道:「一早?是不是有些太匆忙了?」
趙遠道:「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一月之中取不回解藥,大師父就有性命之憂。唐也說過,若是一般人早就毒發身亡,大師父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身邊有高手替他用內力護住了心脈!所以我不能再拖延了!」
柳芷晴這才恍然大悟,道:「那好,不如現在就去爺爺那裡,他老人家估計也沒還沒用晚膳。」
趙遠對此並無意見,於是兩人也就立刻趕往了柳生淵之處,也正如柳芷晴所言,他尚未用膳,於是立刻讓廚師多加兩個菜,準備了兩壺好酒。
菜肴一道接著一道送了上來,柳芷晴也如往常一樣給柳生淵夾菜,倒酒,酒過三巡,柳生淵突然問道:「昨天聽說你帶人去了金山寺?」
雖說現在的柳生淵很少過問柳家的事情,卻並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昨天柳家剩餘的精銳盡出,如此大的動靜他豈能不知?
柳芷晴道:「是!」
柳生淵接著問道:「如此大張旗鼓應該不是普通的事吧,而且我還聽說當時官府也派人前往。」
柳芷晴道:「我們在金山寺的寺門口遇見了,帶隊的典史孫女認識,他說是因為有賊躲進了金山寺之中,前來緝拿。」
柳生淵微微一笑,道:「區區一個盜賊的話需要出動幾十號人物?若真是高手,就算一百多號人也抓不到,若一般的庸手,如此多人豈不是大題小做?」
柳芷晴道:「孫女也覺得奇怪,只不過官府之事也不好多加過問。」
柳生淵道:「那你前去又是為何?」
趙遠見此,道:「還是由我來說吧。」
接著朝柳生淵一拱手,道:「柳前輩,大小姐之所以帶著人去,那是晚輩的師父深受中毒,此刻正藏身金山寺之中。」
柳生淵驚訝道:「逍遙子中毒了,那為何不讓他來柳家?」
柳生淵和柳芷晴一樣,大概知道趙遠對外公開的師父是逍遙子,而另外一個隱藏的師父是諸葛天,因此趙遠一說,他率先想到便是逍遙子,他和逍遙子之間多少還是有些交情。
趙遠搖頭道:「並非逍遙子前輩。」
柳生淵也奇怪了,問道:「不是逍遙子,那難道還另有他人!」
趙遠道:「對,另外一人便是血煞鷹王!」
柳生淵有些不相信的看著趙遠,驚訝道:「血煞鷹王?江湖之中從來就沒人聽過血煞鷹王有徒弟!」
趙遠道:「的確從來沒人聽說過,因為從來就沒人把此事說出來過,師父他老人家受人所害,現在身中劇毒,晚輩不能坐視不理。」
柳生淵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或者說,很不高興,原本還高興的他此刻把手裡的筷子朝桌子上一放,道:「若今晚上你是來告訴我此事的,那麼你目的已經達到,可以走了,而且從此以後,不可踏入我柳家半步!」
柳芷晴聽到身子不由的一晃,連忙道:「爺爺,這是為何?他雖說是鷹王的徒弟,可自始至終並未害一人,對我是真心實意,對柳家也是忠心耿耿!」
柳生淵冷哼一聲,道:「真心實意,忠心耿耿,這魔教調教出來的徒弟那當然是有所圖,你別被他騙了!至於你們的婚事,我絕對答應!」
柳芷晴頓時急了,道:「爺爺,這可不行,我……孫女已經有了身孕了。」
這下輪到柳生淵震驚了,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孫女,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好糊塗!」
不過,他好歹也是大風大浪闖過來的,什麼事情沒見過,片刻就冷靜下來,道:「柳家到處都有別院,找個理由去呆個一兩年,柳家的事情由我來打理。」
柳芷晴又急道:「可江湖上都知道他是我未來夫婿!」
柳生淵道:「這簡單,就說遇襲中毒不幸身亡,柳家把你會好生安葬,這樣也好落得一個好名聲!」
柳芷晴已經帶著幾分哀求,道:「那你打算讓孫女一輩子當活寡婦嗎?爺爺?」
在外面面前,她是高高在上,掌握柳家大權的一家之主,而在柳生淵面前,她依舊也不過是一個晚輩,柳生淵在她面前有著絕對的權威和不容爭辯的威嚴。
柳生淵怒道:「你當活寡婦也總比把整個柳家拖入泥潭為好?他大師父是誰?血煞鷹王,你難道不知道江湖上多少正道人士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殺之而後快?只不過苦於他來無影,去無蹤,沒人知道他的行蹤而已!若他們知道了我堂堂柳家的女婿,柳芷晴的夫婿居然血煞鷹王的徒弟,他們會如你一樣相信他不是歪門邪道?你打算讓柳家上百年的基業廢於一旦,那等你,還有老夫死了之後九泉之下又有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見那些未了柳家今時今日的輝煌而死的柳家人?」
因為說話急切,柳生淵臉上露出了一絲潮紅之色。
在他眼裡,最重要的就是柳家的基業,除此之外,趙遠怎麼說都是外人,他不可能因為趙遠而搭上柳家奮鬥了如此多年才好不容易得到成就。
柳芷晴急忙道:「這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沒人說出去不就沒人知道了?」
柳生淵搖搖頭,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這是拿柳家百年基業來豪賭,賭贏了,你能贏得了什麼?賭輸了,你輸掉的便是柳家列祖列宗用命換來的百年基業!」
柳芷晴頓時呆立在椅子上,她根本就沒想那麼多,現在自己爺爺一說出來,一時半會還真有些難以接受。
趙遠心裡也有很大的觸動,原本還以為自己取得了柳芷晴的認可,那麼事情也就好辦了,現在聽柳生淵如此一說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或許自己並沒覺得,然而作為一個旁觀者和一個有著豐富江湖經驗的柳生淵卻把事情看得非常透徹,這個江湖並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樣處處都充滿了善意,即便是名門正派,勾心鬥角的事情也並不少見。
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些看柳家不順眼的定然會趁機發難,柳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只需要短短的時間就會毀於一旦。
自己這樣做並沒有幫到柳家,而是害了柳家。
想到這裡,趙遠緩緩的站了起來,沖著柳生淵一拱手,道:「謝前輩提醒,之前都是晚輩考慮不周,那就此別過,從今以後晚輩會隱姓埋名,江湖之中不在有楊開此人!」
鷹王自己還是要救,那畢竟是自己大師父,可柳家也不能被自己拖累,於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楊開死,從此江湖之中不在有楊開此人便是。
柳芷晴的身子不由的一晃,連忙站了起來,伸手一把拉住趙遠,道:「你這走了,我和肚子裡面的孩子怎麼辦?你難道想讓他一出生就沒了父親?你要隱姓埋名的話,我跟你一起!」
趙遠搖搖頭,道:「不行!」
柳芷晴道:「為什麼不行?」
趙遠道:「你現在可是柳家的頂樑柱,二叔馬上就要去上任,朝廷的聖旨可不能違抗,他一走之後,柳家更加是群龍無首!你總不能看著柳家的基業就此斷送,振興柳家難道不是你的夢想所在?」
柳芷晴有些獃獃的看著趙遠,眼中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她已經很少哭,可現在心裡的委屈就如黃河泛濫了一般,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壓制,只想哭個痛快,讓自己心裡的所有委屈就化成淚水,大哭一場!
柳生淵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由的嘆口氣,道:「並不是爺爺狠心,而是人老了,膽子越來越小了,爺爺不敢拿柳家的百年基業來做賭注,只想哪天去了九泉之下,見到列祖列宗的時候,能問心無愧,能堂堂正正的告訴他們,他們辛辛苦苦用命打下來的柳家此刻已經發揚光大。」
他從小就看著柳芷晴長大,心裡自然疼愛,也恨不得不讓她受到任何一點點的委屈,然而事情卻有些出乎人意料的發展,楊開的另外一個師父是鷹王,柳家的乘龍快婿居然是個邪門歪道,到時候不少武林人士前來討要一個說話,柳家又如何交代?和天下武林為敵嗎?
所以說,柳生淵不敢去賭這個贏了沒絲毫彩頭,輸了卻要輸掉整個柳家的賭局,因此對於自己這個從小看著長大,心疼得不得不了的孫女只有下狠心。
柳芷晴哭得更加厲害,趙遠也沉默不語,此刻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
好一會之後,柳芷晴終於止住了哭聲,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道:「爺爺,孫女還有一事請教,還請爺爺不要隱藏!」
柳生淵見她突然正經起來,道:「你問?」
柳芷晴道:「血煞鷹王、唐家堡堡主唐懷禮以及他夫人,這三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自始至終並沒有忘記這次來的目的。
柳生淵一愣,奇道:「你問這個幹什麼?難道血煞鷹王所中之毒是唐門之毒,而這毒只有唐懷禮可解,你擔心唐懷禮不會幫忙,打算請他夫人出面?」
柳生淵細細一琢磨,便明白了柳芷晴的意思。
柳芷晴點頭道:「正是如此!」
說話間,扭頭看向趙遠,道:「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情義,血煞鷹王不管是歪門邪道,還是名門正派,都是他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鷹王對他還有再造之恩,因此孫女也知道無論用什麼辦法也不能阻止他去唐門要解藥,另外,孫女也知道不能讓柳家去冒如此大的險,孫女也更不可能拋棄柳家然後和他退出江湖,所以想來想去,孫女決定按照爺爺所說,找借口出去一段時間,生下孩子在回到柳家,從此以後不在婚嫁,暗中將孩子撫養長大成人!但在之前,我還是必須得幫他一把,他對柳家有恩,柳家也不能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所以還請爺爺不要有絲毫的隱瞞,據實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