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行刑之前
朝廷的軍隊已經出發,洛陽城為之一空。
洛陽城的監獄中,唐周又來到了馬元義的麵前。
此時的唐周,麵容憔悴,臉色蠟黃,精神不振。馬元義還是老樣子,受傷的腳已經結痂,倒是不用奢望監獄裏麵會找大夫給他治療,就算馬元義出去,至少也是個瘸子了。
馬元義由於長期處在昏暗的監獄中,一時間並沒有認出唐周,馬元義便疑惑的眯著眼,看著眼前的唐周。
唐周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對的。”
在聽到唐周聲音後,馬元義終於辨認出眼前之人就是唐周,不由嗤笑一聲:“怎麽,你覺得我之前是在騙你?”
唐周沒有說話,低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馬元義見唐周不開口,便也直愣愣盯著唐周,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唐周繼續開口,聲音依舊嘶啞:“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父母死的真相。”
馬元義愣了愣,隨後說道:“告訴你?告訴你有什麽用,你父母都已經死了,他們隻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而已。”
“你不告訴我,我哪裏能安心的好好活下去啊。”唐周低聲說道。
馬元義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和唐周繼續爭論,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殺人有時候沒必要直接用刀,誅心才是上策。
唐周見馬元義沒有回答自己的話,抬頭看了眼躺在監獄裏的馬元義,嘴角揚了揚,說道:“陛下已經下旨要處決你了,在洛陽城,大庭廣眾之下。”
馬元義將剛剛眯上的眼睛睜開,說道:“哦?你怎麽知道的,皇帝老兒準備將我如何?”
唐周咳了咳,說道:“剛回洛陽城,就收到河南尹那邊的消息了,陛下準備將你們這一批人全部處死,約莫有一千多人吧,你就比較特殊了,待遇獨一份,車裂。”
“嘩啦啦啦。”千年不變姿勢的馬元義,在這句話之後,多少有些情緒波動,說道:“你確定,皇帝老兒要車裂老子,直賊娘的,這一千多人說殺就殺了?這就是一千頭豬,砍個頭也要好久的吧。”
唐周砸吧砸吧嘴,說道:“這就不是你關心的事了,到時候你可是第一個,至於後麵一千個都先看著你呢。”
馬元義嘴角抽了抽,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說道:“直賊娘的,這皇帝老兒盡不幹人事,老子這顆頭顱他要砍便砍,還要車裂老子。這車裂是怎麽個回事?我他娘的一聽就不是好東西。”
唐周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堂堂黃巾軍洛陽大方渠帥馬元義,竟然會不知道車裂?就是把你的腦袋和四肢綁在馬車上,然後同時向五個方向奔去,然後你整個身子就會‘噗’的一聲,四分五裂。”
馬元義收回放在脖子上的手,耷拉在身邊,身子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如果現在有人進來,還以為馬元義從來沒動過呢。
馬元義收起了憤怒的表情,變得木然,說道:“車裂,我當然知道,不就是五馬分屍嘛,想當初秦朝那個變法的誰,不也是這樣死的嘛。”
“商鞅、李斯。”唐周在一旁有意無意的提醒道。
馬元義抬頭看了眼唐周,說道:“我能和這等人物同一個死法也是不虧,沒什麽好可惜的,何況,黃泉路上不孤單,不是有一千多人陪著我嗎。”
唐周靜靜的看著馬元義,說道:“這一千人都是因你而死。”
馬元義嗤笑一聲,說道:“因我而死?唐周,你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若不是你告密,現在我已經在北宮裏慶祝勝利了,哪裏會是這步田地。”
唐周看著有些瘋狂的馬元義,搖了搖頭,說道:“你還在做什麽春秋大夢呢,你是怎麽被抓的你不清楚?朝廷的軍隊你不知道有多厲害?就憑張角那四十萬烏合之眾,他能攔住幾波?”
馬元義有些呆呆的看著唐周,沒想到唐周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唐周看著發呆的馬元義,說道:“朝廷已經派出大將前去圍剿了,這些當官的我不認識,或許你可能聽說過。”
馬元義眼角動了動,沒說話,盯著唐周。
唐周繼續說道:“去冀州的是盧植和宗員,去豫州的是皇甫嵩和朱儁去荊州的是曹操。每一路都至少有三萬精兵。”
馬元義瞳孔微縮,在洛陽經營多年,他當然認識這五人,除了曹操沒打過仗外,其餘四個都是戰場名家,這一次黃巾軍危急了。
唐周似乎知道馬元義心中所想,說道:“你還是不要擔心張角他們吧,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馬元義一愣,隨後釋然的蜷縮在一旁,說道:“我自己有什麽好擔心的,既然皇帝老兒想要車裂老子,想看老子出醜,老子偏偏不能遂了他的願。”
唐周笑了一聲,沒有和馬元義爭辯。馬元義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你既然知道皇帝老兒想要我死,那具體時間你知道嗎?”
唐周笑了笑:“你打聽這個幹什麽,什麽時候你能吃上肉了,自然也就到時間了。”
馬元義見唐周不願意說,撇了撇嘴,說道:“這時候還想要刁難我,你可真出息。”
唐周也不惱怒,說道:“既然你這麽想知道自己哪天死,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後天,正午。”
說完,也不等馬元義開口反應,徑直離開了監獄,等唐周轉身走了幾步之後,馬元義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蠕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歎息:“後天嗎,真快啊。”
隨後,監獄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第二天晚上,獄卒給馬元義送的晚飯終於有了不一樣,之前一直都是白米飯,這次還加了些豬肉,可以說非常豐盛。
那豬肉油光閃閃的,放在平時,那是爭著搶著也要吃完,但是今天,馬元義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獄卒見馬元義一點反應都沒有,便說道:“嗬,這麽好的豬肉你竟然不吃,真是奢侈啊。”
馬元義睜開眼睛望著那獄卒,說道:“是不是斷頭飯啊。”
那獄卒一愣,說道:“誒呦,知道的不少啊,不錯,這的確是斷頭飯,你明兒就要處死了,你呀,還是做個飽死鬼吧。”
雖然獄卒的聲音不大,但是落在馬元義的耳朵裏,不亞於平地驚雷,哪怕是唐周已經和自己說過,一時間也有些難以接受。
好在馬元義乃是一方渠帥,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說道:“既然是斷頭飯,怎麽能少的了斷頭酒,你給我一壺酒吧。”
那獄卒啐了一口:“要死的人了還這麽講究,算了,爺今天高興,看在你要死的份上,給你去拿酒,在這好好呆著,別起什麽心思。”
馬元義見獄卒願意給自己拿酒,也不管那獄卒說什麽,隻是不停點頭拜謝。
不一會兒,那獄卒折了回來,手裏拿著個酒葫蘆,說道:“你呀,要的匆忙,好酒自然沒有了,這是咱們大牢對麵黃四娘家的烈酒,濁是濁了些,將就著喝了吧。”
“嘩啦啦啦啦”,馬元義艱難的挪動著腳步,來到獄卒麵前,接過獄卒手中的酒,大口大口的灌進嘴裏。
酒水順著馬元義的臉頰流落在地,“咕嘟咕嘟”馬元義喝完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滿意的打了個酒嗝,說道:“好酒,真烈!”
獄卒在一旁譏笑了一聲:“連黃四娘家摻了貨的酒你都覺得好,你是多久沒喝過好酒了?”
麵對獄卒的譏笑,馬元義沒有發作,隻是淡淡的說道:“唯有如此烈的酒才能配的上現在的我,聽說明天要殺一千多人。”
那獄卒一驚,說道:“你這個逆賊,你是怎麽知道的?明兒二十個劊子手一起行刑,你呀,等著吧,像你們這些賊首,自然要示眾的。”
或許是獄卒的聲音足夠大,又或者是因為監獄足夠安靜,在這附近的犯人聽得一清二楚,其中不少就是黃巾賊寇。
這些人在聽到獄卒所說之後,有些膽小的竟然哭出了聲,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不一會兒整個監獄裏麵都是此起彼伏的低聲哭泣的聲音。
這聲音猶如蚊蠅一般,讓人心中無比煩悶,這獄卒拿著皮鞭敲了敲監獄的圍欄,說道:“嚎什麽喪,都給我停下,惹得爺心裏慌。”
但任憑獄卒怎麽說,哭聲不見停下,馬元義對著獄卒說道:“算了,他們明天都要斷腦袋了,今天就讓他們哭一回吧。”
那獄卒看了眼馬元義,冷哼一聲:“到底是個賊首,這個時候還能麵不改色。”說完便與其他獄卒一道,離開了監獄。
等獄卒離開之後,馬元義靠著牆,歎了口氣,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葫蘆裏的劣等酒水。在酒精的作用下,馬元義沉沉的睡去。
直到第二天上午,一大批獄卒湧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大疊的肖像,一個一個的比對,詢問姓名,然後被捆著帶出去。
馬元義在一旁冷眼旁觀,直到河南尹出現在自己麵前,馬元義的情緒才撥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