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306
如願看見宮尋墨眼底淩厲的寒光,宮開臉上的笑卻是更加和煦。
他就是在故意激怒宮尋墨。
隻要宮尋墨不好過,他便好過!
宮尋墨故意和陸讓在海外擺了他一道,逼得他不得不這個時候露麵。
不過也罷,即便如此,宮尋墨如今,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旁邊宮瀟看到宮尋墨眼底的刀光劍影,心下一凜,生怕兩人當著老太爺的麵打起來,連忙走到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
嬉笑著打哈哈,“見麵禮的事以後再說也不遲,大哥,難得你從國外回來,今天又是除夕,你不如,跟我們講講你在國外的事情?”
聽宮瀟說要宮開講他在國外的事情,宮尋墨抬眼淡瞥了宮開一眼,薄唇扯出冰冷譏誚的弧。
“嗤——”
宮開這些年在國外的一舉一動,他再清楚不過。
而宮開更是記起,這些年宮尋墨利用安插在海外的陸讓,處處牽製算計他。
這會兒聽到宮尋墨的嗤笑,更是胸腔內一陣怒意反攪。
但到底這麽些年下來,心思深沉,情緒迅速被壓製住,看了眼擋在他麵前的宮瀟,卻是視線在正廳內環視一圈,突然加大了聲音。
“是了,我在這兒坐了這麽久,怎麽一直沒見著玲姨?往年這時候,她可定是早早就起了來,吩咐下人把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我媽當初可是佩服的很,直誇玲姨賢惠。”
他指的是方美玲剛進宮家的時候,溫秀筠不肯離開宮家,宮家主母的大權也依舊被她握在手裏。
宮老太爺向來懶得插手女人間的事情,隻要不影響宮家的利益,便都隨他們折騰。
方美玲也深知溫秀筠背後有占家撐腰,不好硬來,便想著先收買人心。
宮尋墨生父那邊自然不必多說,哄得千依百順,甚至讓這個風流慣了的花心大少,真的有收心的打算;
宮老太爺那邊她更是做足了兒媳的恭敬,按著老太爺的喜好,學習泡茶、修剪花草……就差向舊時候一樣晨昏定省的請安了。
就連宮家的下人,方美玲也是做足了樣子,不僅平時表現的格外和藹,不隨意打罵下人,有什麽頭疼腦熱,還會給他們放假,給他們請醫生讓好好休息,更甚至,下人家裏人生了病,她也會自掏腰包送他們去醫院。
這樣一段時間下來,除了宮老太爺依舊態度不明,方美玲卻是已經得了人心。
溫秀筠不願意放權,一直住在宮家,方美玲也表現的大度,甚至在有下人說溫秀筠明明已經離婚,卻還賴在宮家不走時。
一麵安慰下人她不介意,一麵又為溫秀筠開解,說是自己的錯,溫秀筠隻是對自己有誤會。
溫秀筠和從小慣會察言觀色、揣測人心的方美玲不一樣,她是正經的千金小姐,從來都是被人捧著。
所以即便是知道方美玲做這一切都是別有目的,卻也放不下身段和方美玲一樣,去討好一些下人,隻更加對方美玲咬牙切齒,鐵了心要她不能好過。
當時年紀尚小的宮尋墨,也因此受了不少牽連。
宮開這時候提起方美玲,一來是為了讓宮尋墨記起那些被欺侮的過去;二來,則是在場的都心知肚明,方美玲並非宮尋墨的生母。
雖說宮尋墨是宮家血脈的事用不著懷疑,但方美玲並非他的生母這件事,卻是可以被外界拿來大做文章。
宮尋墨本就一直被傳是‘私生子’,這件事說出去,更是坐實了這件事,更甚至,說一句‘野種’也不是不可能。
而他故意加大聲音,也是為了提醒宮老太爺,還有個方美玲要收拾。
如今宮老太爺本就對宮尋墨私自離開宮氏的事態度不明,再加上個方美玲,就算後者與宮尋墨關係不大,這時候一塊兒提及,也難保會不會一起算在宮尋墨頭上。
隻是他說完這話,原本以為宮尋墨就算不會大怒,至少臉色也會有些不好看。
卻不想,宮尋墨聽了,隻是似嘲似譏的瞥他一眼,“冬天了。”
是個適合做夢的時節。
拋給他這三個字,宮尋墨就撥開擋在身前的宮瀟,轉身走向宮老太爺。
宮開聽到這三個字,先是一愣,隨即臉色瞬間陰沉下去,眉宇間盡是陰森冷意。
這個宮尋墨,是在嘲諷他想扳倒他是在做夢。
事到如今,他憑什麽還敢這麽說!
這邊宮開眼底陰雲翻滾,宮尋墨卻是已經走到宮老太爺跟前,神色淡然。
“爺爺,既然來看過了,待會兒我們便回去了。”
宮瀟在後麵一愣,看見宮老太爺抬頭,連忙走過去。
“二哥,今天可是除夕夜,你和小崽子們不在這吃去哪裏?!”
宮尋墨神色淡然,“小景她們還在家裏等我。”
他說的是‘家’。
宮瀟也才恍然,他差點忘了,宮尋墨已經向文景求婚,現在對他而言,或許隻有有文景的地方,才真正稱得上是家。
他看一眼旁邊坐在沙發椅上,麵色不明的宮老太爺。
“那……至少也得留在這吃完午飯再走吧,廚房已經在準備了,這大過年的……”
“既然要走,那就快走!”
宮老太爺的聲音帶著上了年紀的嘶啞,但其中不怒自威的氣勢卻是不少。
俊文俊謹原本還坐在他怕旁邊,這會兒兩個小家夥也都仰著小腦袋,看看宮老太爺,又看看他們親爹,小臉上有些擔憂。
宮開站在一邊,嘴角噙著笑,似乎是在等著看笑話。
宮尋墨卻是當真沒有半句廢話,牽著兩個小家夥就要離開,背影沒有絲毫猶豫。
走到門口,卻是被下人攔住。
他轉過頭,宮老太爺依舊坐在沙發椅上,一雙布滿皺紋,卻依舊精明銳利的眼睛盯著他。
“你不願意留在我宮家,隨時可以走,但俊文俊謹是我宮家的子孫,必須留在我宮家!”
俊文俊謹眨眨眼,牽著宮尋墨的小手收緊,身子往宮尋墨身上靠了靠。
宮尋墨對於宮老太爺的話似乎沒有絲毫意外,“宮家的子孫,爺爺能留的住幾個?”
他這句話,當即讓宮老太爺銳利的眼睛眯起,宮瀟也是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宮尋墨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
“哥……爺爺……”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勸哪邊才好,下意識抬手拽了下旁邊的宮開,想讓他幫忙勸勸。
宮開此時已經斂了麵上的陰鷙,看了眼麵無表情的宮尋墨,竟然是真的笑著開了口。
“爺爺,我看二弟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估摸著,他該是掛念著在家裏的弟妹,他們這麽多年沒見,如今在一起,自然是會想要和弟妹一起過除夕的,之前您不是還說有話要和二弟說,正好離午飯飯點還有一會兒,不如您先和二弟去書房,待會兒咱們爺孫幾個,一起吃個中午飯,也是一樣的。”
他這話像是在給宮老太爺和宮尋墨台階下,眼底的玩味,卻像是對這場談話迫不及待。
宮尋墨離開宮氏,甚至要將其轉給一個外人的事,他可沒打算就這麽輕易讓其過去。
而且,他也想看看,宮尋墨如今,是不是真的一無所有,隻能待在家靠女人養著!
宮老太爺沉沉看他一眼,扶著沙發扶手要起身,宮瀟連忙走過去扶他。
“來書房。”
宮老太爺由宮瀟扶著上樓,背對著眾人開口,但眾人也都知道他這話是對誰說的。
這個談話早就在宮尋墨的意料之中,甚至比他料想的還遲了些。
他將兩個小家夥交給一旁的老管家,看也沒看旁邊的宮開一眼,麵無表情的跟著上了樓。
宮開眯眼看著宮尋墨的身影消失在二樓,好整以暇的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旁邊的兩個小家夥身上。
打量著兩個小家夥的臉,尤其是繃著小臉警惕的看著他的宮俊謹,眼底有絲嘲諷。
倒是和宮尋墨那廝小時候長得挺像!
他笑著伸手想要摸摸他們的腦袋,“可還記得我,論起來,我可是比你們父親,要更早見到你們。”
當年文景剛生下孩子不久,手下人就把孩子送到了他們麵前。
原本這兩個孩子,在他和母親的預想裏,是不該活著的,就算是活著,也應該是個傻子或者殘疾。
隻是沒想到,宮尋墨的生母,竟然是阮琳!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那麽輕易的將這裏兩個小家夥送到宮尋墨手裏。
不過那也沒什麽關係,野種終究是野種。
宮尋墨,遲早是要被他踩在腳底下的!
俊文俊謹對這個自稱是他們大伯的人,卻是幾乎本能的警惕,小手揮開宮開的要碰他們的手,就拉著管家走到電視機前,說是要一起看電視。
宮開嗤笑,這兩個小崽子倒是機靈,知道管家是老太爺的人,有他在自己就不敢動他們,所以拉著管家的手不肯鬆。
他抬眼看了眼樓上,嘴角勾起陰冷的笑。
這世上,悲劇往往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宮尋墨,你,準備好了嗎?
……
樓上書房
宮瀟扶著宮老太爺上了樓,到書房門口,宮老太爺卻是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陪陪你大哥。”
他轉過身,正好瞧見宮尋墨過來。
兄弟兩目光相觸,宮瀟看了眼書房內,忍不住小聲勸導。
“哥,今天好歹是除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是為了嫂子和孩子們著想,不管爺爺待會兒說什麽,你適當服個軟。”
宮尋墨睨他一眼,露出了來這裏之後,第一個不帶冷意的笑。
“阿瀟,你倒是越來越像操心的老媽子了。”
宮瀟一怔。
宮尋墨卻是已經抬腳進了書房,並順手帶上了書房的門。
宮瀟回過神,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卻是轉身進了隔壁的一間房。
這間房裝修簡單,裏麵擺置著一些老太爺收集的古董字畫,平日裏除了專門的人過來打掃,極少有人進來。
但宮瀟卻是之前陪著還很小的俊文俊謹玩捉迷藏的時候,意外發現,在這間房裏麵,能夠聽到隔壁書房的聲音。
他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其中一麵牆上的一副字畫上,伸手將其取下,側耳附在牆上傾聽。
書房內,宮老太爺在桌椅前坐下,抬眼看對麵的宮尋墨。
“你……可有話要和我說?”
“您不是已經知道了?”
宮老太爺眯眼看了他一會兒,收回視線,“方美玲的事我暫時不會插手,你父親不在了,這件事便由你自己親自處理,隻是,切莫丟了我宮家的臉麵。”
當年他隻確認了宮尋墨是宮家的血脈,便沒有阻止方美玲進門,不過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將她放在眼裏。
在他看來,男人有一個女人還是多個女人都沒什麽區別,這些女人愛爭風吃醋勾心鬥角也隨她,隻要一切沒有脫離掌控,便翻不起什麽大浪。
更何況,方美玲不過是個自以為是,會賣弄些心計的女人罷了。
他既然能給她想要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能讓她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宮尋墨站在那,身形筆直,並未應聲。
宮老太爺咳嗽了一聲,拿起桌上保溫杯裏的茶喝了一口,這才幽幽開口。
“至於你離開宮氏的事……”
他抬眼看宮尋墨,“當真不打算回去了?”
宮尋墨語氣不急不緩,“自然。”
書房內一陣沉寂過後,是宮老太爺似乎有些急促的呼吸。
“沒有宮氏,你將什麽都不是,你想用宮氏來還人情,你信不信,你不僅還不了這個人情,還會讓你自己,以及你的女人和孩子,通通陷入危險之中!”
“我信。”宮尋墨語氣平淡,黑眸盯著宮老太爺,“你可以隨時收回宮氏,安排新的繼承人。”
“宮氏是你一手帶起來的,你甘心?”
宮尋墨視線落在書房某個角落,“不甘心。”
宮老太爺和在隔壁偷聽的宮瀟均是一愣。
“但我依舊會選擇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