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犧牲品
第240章犧牲品
「喪失記憶，你這是什麼意思？！」
銅山野戰醫院內一間戒備森嚴的加護病房門口處，顯然是對於面前主治醫生帶給自己的答案非常不滿，李興華陰沉著臉色步步向前緊閉。要知道他從來在別人面前的表現永遠都是處亂不驚、即便是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他也仍然可以保持一派優哉游哉的平靜姿態。然而令人料想不到的是——今天就因為那個躺在病房裡面、陰險殘酷的鬼子神風特攻隊的女軍官，居然可以讓他失態到這種地步。
「他和那個日本女人之間，肯定是有什麼貓膩！」
和在場的其他人一樣自始至終都站在旁邊沒有做聲，但是儘管如此周莉的心裡仍舊酸溜溜地覺得不是滋味！同時其面孔上也下意識地帶出了明顯對李興華這種過分關心的不滿與抱怨神情……。
「師座請您息怒——對於您送來的這個日本戰俘，我們醫院方面的幾個專家已經對其進行了全面的檢查和治療。但是、由於她在被抓之前可能是一直都處在最惡劣的生活環境與狀態下，原本身體的健康情況就已經很糟糕了！如果不是靠著堅毅的精神思想作為支撐，以及熟練掌握極強的野外生存與適應能力，換作是一般人甚至根本不可能存活到現在。而且再加之曾經經歷過嚴苛激烈的戰鬥大量消耗本就不多的體力，而且在精神方面遭受嚴重打擊：綜合上述的多方原因，最終造成其精神徹底崩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而且根據她目前的癥狀來看，這些創傷很有可能是永久性的。
「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嘍？！」
面對著李興華幾乎可以把人直接殺死的陰冷眼神，站在其面前的兩位主治醫生以最短的時間交換了下意見：通過簡單明了的眼神交流他們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殘酷的結果告訴李興華：畢竟如果現在對他撒謊敷衍，到頭來自己要受到的懲罰可能會更慘……。
「不僅僅是她曾經在中國犯下的累累罪行、還有過去的生活、受過的教育、朋友、敵人、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根據腦電圖測試——目前這個女人的頭腦中完全就是白紙一張，至於今後能不能有所恢復，我們只能說一切都是未知數而且完全恢復的可能性可說是微乎其微。」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在聽完兩名醫生最後做出的殘酷結論后李興華愈發陰冷的表情卻逐漸開始緩和了下來。微微的嘆息聲中既讓人感覺到其心中的惋惜與悲哀、但同時卻還有一種反而輕鬆的感覺？隨即李興華又沉默了幾分鐘，這期間曾經有幾波軍官從外面趕來提醒他：在翠柳山莊那邊蔣委員長正在等待著他這位堂堂的徐州守備司令去見面並彙報目前徐州戰區的情況……。然而對於這些重要的日程安排李興華就彷彿毫不在乎般厭煩地揮了揮手，將來人全部趕走了。
「師座，委座那邊還等著接見您呢。要知道他的身份可不同於一般的民國大員、那可是全中國最高領袖，而且這次隨行的還有其他幾位政府高官和美國顧問團的人！師座如果不能夠及時趕去見面的話，將來留下話把落人口食、恐怕會非常麻煩。」
「哼——即便是委座恐怕也不願意見到一位完全不在狀態的徐州戰區司令吧？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山莊那裡就叫蕭南和文修他們暫且去應付一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上帝請我、我也不會去見的！」
斷然以這種根本不能夠稱之為理由的理由打發掉了仍在苦勸他的最後幾個軍官，隨即李興華有徑自走到病房的門口、透過玻璃窗朝裡面張望：只見陳設簡單的房間內一個身著條紋病號服、頭髮散亂、眼神獃滯的清秀女人正瑟瑟發抖著蜷縮著身體靠在鐵床的最里側……。可能是發現有人通過窗戶從外面觀察自己，女人原本獃滯渙散的眼瞳中迅速升起了一絲恐懼的色彩！口中也不知道喃喃念叨著什麼、同時她愈發把身體緊縮在床位的角落裡。
「怎麼會這樣，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之前已經給她服用過了大量的鎮定劑，但是狀況仍舊很不穩定。您要進去看她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最好不要帶其他人、因為這樣的話恐怕會對病人原本就已經崩潰的神經造成更大的刺激與創傷……。」
「小鬼子還管他什麼刺激創傷的！！！」
不等主治醫生的話說完，李興虎首先按捺不住跳了出來。這個性情火爆且頭腦有些簡單的小夥子顯然是並沒有在意到李興華的表情變化——在他看來，這個曾經給自己最敬重的大哥李興華還有整個徐州帶來巨大麻煩的罪魁禍首雖然已經變成了個廢人，但是僅僅如此還要原本是用來為中國軍人服務的醫院耗費大把金錢白白養著她，這樣的結局未免也太便宜這個日本女人了！不錯、她是個女人，但是更加重要的是她與其他踏上中國土地的鬼子一樣，都是欠下了累累血債的屠夫和劊子手！！！
「哥——你仔細想想這麼多天以來這個女鬼子帶領的什麼狗屁神風特攻隊給咱們徐州帶來了多少麻煩，就是因為她：你、還有我周莉嫂子的命都差點搭進去，就為了抓住她和消滅那支特攻隊咱們南京師損失了多少兄弟的性命、又耗費了多少寶貴的物資裝備！！！現在好不容易打花了小鬼子的特攻隊，也抓住了這個罪魁禍首。可是她卻成了個傻子！原本咱們還指望著從她嘴裡套出小鬼子那些高科技武器裝備的來源，難道現在就這麼算了嗎？」
「哼——依著我看這個狡猾的東洋女人就是在故意裝瘋賣傻麻痹我們、然後再伺機逃跑！呸、才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我這就進去好好審審這個傢伙：倒要看看她究竟是真瘋、還是在耍花活！！！」
頻頻高聲叫罵著，虎子是越說越來氣。旋即他便徑自衝到病房門前，看架勢這就準備衝進去把房間里那個女人拖出來狠狠地整治一番……。
「虎子你給我站住，不準胡來！！！」
厲聲斷喝下李興華虎著臉一把狠狠拉住了虎子的手腕，要知道他對於虎子這個弟弟從來都是寵愛有加、無論什麼時候也沒有發火生氣的時候……。然而今天李興華這副幾乎要吃人的架勢可把虎子徹底嚇懵了——他不明白自己最敬重的哥哥為什麼會突然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難道就是為了屋子裡那個日本女人？！
「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敢當著我的面胡來、別怪大哥對你不客氣！！！」
「哥、你這到底是……？」
「哎呀好了虎子，就別在這裡給你哥添亂了。」
關鍵時刻還是周莉及時站出來給眼前尷尬緊張的氣氛打了圓場——將滿臉不服氣、且明顯對李興華有些不滿表情的虎子徑自拉到旁邊安慰了幾句，總算是暫時將這個頭腦有些簡單的小子連哄帶騙誑了出去，隨即周莉又重新回到李興華身邊示意在場的其他士兵與軍官全部離開了這裡。
「現在這裡就只剩下你跟我了，待會兒我和你一起進去看看總不過分吧？」
「……。」
沒有再多說什麼，李興華先是頗為感激地對著周莉點了點頭、隨即便轉過身來示意醫生把病房的門打開，而後兩個人這才雙雙地走了進去。
「呀！」
才剛剛跨過門檻，狹小屋子裡的空氣隨即便被一陣充滿恐懼的尖銳女性叫喊聲所充斥。只見那個曾經在陰暗的地堡里、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神風隊女軍官顯然儼然變成了一個被嚇壞了的小女孩兒——儼然與之前的形象判若兩人？！眼看著李興華和周莉這兩個「陌生人」真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覺得僅僅是縮在床上已經不足以保護自己的瘋女人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跳下來、隨即把身體緊緊地靠在房間的角落裡。口中仍舊喃喃嘟囔著語無倫次的含糊詞語，赫然由之前威風凜凜、勢要將李興華扳倒的神風隊指揮官直接降格成了神經病患者的瘋女人用雙臂死死地護在胸前！眼見李興華和周莉朝自己這邊愈發接近過來，伴著又一聲驚恐的尖叫，瘋女人趕忙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同時又把頭壓低了下去。
「不用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看——我們沒有惡意。」
停下腳步，李興華儘可能用溫柔的語言安慰著眼前嚇壞了的女人。眼看著其現在的狀態、李興華目光中的悲哀色彩隨即變得愈發濃烈了，嘗試著愈發向前接近了幾步隨即他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來……。
「怎麼——你、你真的已經不記得我了嗎？」
「啊啊啊——呀！！！」
話音未落、面對李興華伸過來的手女病人恐懼的叫喊聲當即又增大了幾個分貝，最後弄得他和周莉不得不重新退出了病房。透過觀察窗眼看著聞訊趕來的護士與醫師將這個徹底嚇壞了的女人在不斷地哭喊與掙扎中死死地按在床上、而後又強行注射了鎮定劑……。望著眼前的一幕幕，李興華最終悲傷地把目光轉向了另一邊。
「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我想聽你說。」
溫柔地將手搭在李興華的肩膀上，周莉此刻表現出了最大的耐心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李興華的答案。
「……，她的名字叫做井上惠子。是我在南京與日偽打交道時認識的一個日本女孩兒：當時的她僅僅只是日本特務晴氣慶胤手下的秘書、陷得並不是太深，我想要救她、在她徹底淪為日本軍國主義的戰爭機器與犧牲品之前把她救出來。但是我失敗了，現在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崩潰在自己打造的精神牢籠里，並且以現在這個樣子繼續在痛苦與恐懼中掙扎、直到死的那一天。」
「哼、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又一個犧牲品……。」
釋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周莉又把目光轉向了仍舊在不斷發出慘叫與哀嚎聲的特別加護病房。
其實，這個時代日本軍國主義所造就的犧牲品又何止這一個井上惠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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